古农具记录着农耕文化历史,记录着农民种地的酸甜苦辣,记录着农民所从事的农业生产、所做的农活、所有的劳动。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寒耕热耘、茹苦含辛。
按理说,农民家里有农具,农民人人识农具,谁都能脱口说出农具名字、结构、用途,可是直到我决定写古农具时,方知我的“按理说”是不切实际的。
其一,农具太难找。起初以为随便到里下河几个老农户家里就能找齐各类农具,谁知令我“大失所望”。像阡草、沤田磙子、铲秧锹、二锒齿等等,细心的老农人家碰巧还能找到件把件,他们不是收藏,而是丢在老猪圈或哪个老空房里忘了,因为种田早就用不到了。所以,我利用几年的节假日多次去了老家一些村农户家、农展馆以及外省博物馆进行寻找。最远的到了湖南、福建等地。不怪难找,因为当年的农具如今种田基本都不用了。
其二,名字叫不出。我在农村采访时,经常碰到这样的蹊跷事:“这农具叫什么?”不少农民直挠头、咂嘴,“怕的是……”“大概叫……”“不好意思,多年不摸它了,真的想不起来了”。所以,叫不出的、叫错的,“相见不相识”的大有人在。
我拿着拍的照片问70后80后:“这是什么农具?”个个摇头。
其三,用途难说清。由于不认识,当然说不清。把专用于薅水稻杂草的“铁耙”拿给四五十岁的人看,多半不懂;镰刀磨快了能做哪些农活,年轻人怎知道可以割稻、割麦、剐菜籽、剐黄花草?牛是养了杀的?不见牛在田间劳动了,有多少年轻人知它能耕田、耙田、漫田、做场、打场,它拉的大便还能当草烧,它是唯一有血有肉的农具,也是唯一的多面手农具?牛最苦,农民舍不得它们,便早有人预言,哪天“耕田不用牛”“不吃草,只喝油”就好了。这话后也就短短二三十年就有了手扶拖拉机和其他比牛效率高多倍的“不吃草”的农田作业机械。
写农耕文化后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老农具。原来,在农业生产实践中,被不断发明更新的新农具取代了。多年未归,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1959年,毛主席提出了“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的著名论断。电机化是更替古农具最多、让农民最省工、省力、节本、增效最为行之有效的措施。就说以下电机:有了柴油机、电水泵打水,农田灌溉、池塘养殖再不用“洋车”、脚踏水车,成片蔬菜种植可喷灌;手扶拖拉机是个多面手,可耕田、旋耕、漫田、打场、脱粒、开墒、盖种等;有了无人机喷药,不见了最老的手压和后来的电动喷雾器;最具代表性的是大型插秧机能调整株行距和穴秧苗株数。收割机收、脱、扬、装、粉碎秸秆一条龙,无须拿把上船、上场、扬晒,就直接“进仓”,这仓便是“烘干房”。这些大型机械如今能跨农田作业,是因为四通八达的乡村公路通到了田间地头。
而农技化的应用,则从优选种子开始。秧好半年稻,苗壮产量高。说的是种子与苗期管理。良种为农业科研站所专业队伍与技术人员专门培育。
过去水稻产量为何不高,除了种子不优外,从育秧到栽插直到收割,关键环节还缺乏农业技术指导。1977年,袁隆平研发的杂交水稻从海南引进到我家乡,那时株行距稀得被老农们破口大骂,而最终每亩收获过千斤,而且老百姓第一次吃上了软软的、香喷喷的粳米饭粥,才从内心信服了农业技术。直到如今,老百姓种植水稻、麦子都到专业的种子公司购买,那是放心种、高产种。
《齐民要术》强调“顺天时,量地利,则用力少而成功多”。说明如今农业农村的发展,不但农具不断改进与更替、农作物好的品种推广,同时在兴修水利、交通设施、农技指导、农业政策、土地制度、农村生态和赋税制度、机电化推广应用等方面政府高度重视、积极投入,奋力书写乡村振兴这一鸿篇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