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访者小文(化名),22岁,女,高中毕业(大一主动退学),家中独女,自幼随父母生活,主要抚养人母亲,喜音乐,爱猫,吸毒史6个月,入所毒瘾评估17%,因社交障碍及重度抑郁服药。
(二)重要生活事件
1.9岁,汶川地震,爷爷到学校接走小姑姑,仅剩来访者一人独自走回家。
2.12岁,目睹父亲吸毒,此后留短发不再穿裙子,14岁第一次割腕,后面持续反复出现割手、跳楼、煤气、服药等自杀自伤行为。
3.15岁,父亲涉毒服刑,两月一次探视,远远看着不交流但会一直哭。
6.主动到地方派出所自愿进行强制隔离戒毒。
(三)主要家庭成员
父亲:印象中长得帅,与母亲早恋后结婚生子,喜欢打架、混社会但是爱妻女,妻子怀孕期间因为吸毒被赶出家门住在破旧的房子里,在来访者16岁时因涉毒获刑5年,现刑满释放,据说跟随家中长辈在外省做生意,已经改好。
母亲:很爱父亲,跟随父亲吃了很多苦,漂亮、顾家,对自己很凶,精力多放于挣钱和父亲,对自己疏于照顾,与母亲很少有接触,直到大一退学后,才与母亲有情感交流,以后都感到很亲,目前母亲依靠收房租打麻将维持生计。
爷爷:家族权威,两次婚姻4个子女,最小的女儿大王某2岁小学时在同一学校读书,因为父亲的缘故,王某回忆:爷爷很不喜欢自己,人多的时候经常假装看不到自己,每次主动和爷爷说话都爱答不理的,伤心难过,向得到爷爷的爱。
咨询师手记:来访者身高约160cm,很瘦弱,干净,五官精致,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在交流过程中呈现极度紧张状态,眼神涣散,注意力难以集中,双手交握置于双腿,身体抖动厉害;交流过程顺利,表述清晰,能够感受到求助愿望强烈。
本案例中,在心理咨询的开始阶段,咨询师主动探究是什么原因使得来访者此时此刻来到咨询室,初步确定了来访者目前面临着两个主要问题:一是抑郁症状的持续,二是难以应对的人际关系和情感状态。
二、主要问题
根据来访者主诉、咨询师观察、量表评估整理:
(一)躯体化症状
来访者多种情绪症状同时伴随着躯体障碍表现。头晕持续五年,期间有多次突然晕厥倒地,失去意识;伴随严重睡眠问题,或整夜不能入眠,或陷入昏睡不醒;进入陌生环境后会感觉胸腔缩紧、呼吸急促、抽搐、打嗝。SCL-90自评问卷显示,来访者存在显著躯体化症状,因子分,躯体化:38,躯体化均分:3.17。
(二)情绪问题
(三)行为问题
来访者从14岁第一次用刀片划伤手腕自杀未遂后,有过三次自杀行为,分别是煤气、安眠药以及玩具枪;自伤行为持续存在,自伤意念与环境、情感变化联系紧密,高焦虑、抑郁情绪状态下通常使用自伤行为缓解内在痛苦体验;减轻药量后一度对精神药物产生依赖;对其他戒毒人员和心理咨询师均出现移情。
四、主要工作
截止目前,此咨询案例共计进行了25次心理咨询,咨询设置每周一次,每次1小时,由于工作模式原因,两次被中断。在整理过程中,咨询师将25次咨询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建立咨访关系(1-9次咨询)
1.危机风险评估:自杀风险低,自伤风险高。
3.躯体化症状的处理:配合药物治疗,充分尊重来访者意愿,在其感到安全的地方进行正念冥想练习,第5次咨询到访躯体化症状基本消除,紧张感仍然存在但明显减弱。
4.建立稳定咨访关系:第7次咨询结束,场所调整为封闭管理模式,与来访者充分沟通后暂时中断咨询;场所解封继续咨询后,来访者的紧张感加重伴随抽搐,继续进行正念放松训练,第9次咨询结束后,咨访关系恢复稳定。
第二阶段:修复受损依恋关系(10-25次咨询)
在整个咨询中,来访者始终未能有明确的咨询目标,折射出安全感和归属感的缺乏。为进一步帮助来访者进行自我觉察,咨询师采用角色扮演技术,尝试以母亲的身份形象与来访者进行接触和沟通。在初期确实让来访者逐渐打开防御,从被询问转变到主动表述。但随着咨询内容的逐渐深入,咨询师面对来访者的经历难以保持中立。咨询师通过来访者状态觉察到咨访双方均出现移情,为了调整咨访关系和自我调适,咨询师及时采用澄清技术,澄清来访者感受并反馈自己的感受,提出中断咨询建议,但来访者坚持需要继续维护咨访关系,想在咨询室里获得内心的平静。
在修复受损依恋关系过程中,来访者出现自我贬低、攻击咨询师的原始防御,将对母亲的矛盾情感投射在咨询师身上进行攻击,更加强烈折射出来访者对亲密关系的恐惧。24-25次咨询以正念冥想、陪伴、阅读为主,维持稳定咨访关系。
咨询师手记:咨询师觉察到来访者行为和咨询师的价值观发生冲突,难以在咨询过程中保持中立。
第7次咨询谈话节选:
来访者:家里给一部分。
咨询师:看来家里给的并不够用?
来访者:嗯,喜欢玩儿,花销有些大。
咨询师:去打工了?
咨询师:这应该不是无偿的。
来访者:(沉默很久)是,我和他们发生过关系,但是我很排斥。
咨询师:排斥?这个比较的对象是?
来访者:(突然情绪激动,双手握紧,呼吸加重,表情变得焦躁)能不谈这个吗?这是我的隐私,我不想再说这些。
本案例中,如何“价值中立”及“价值观导向”,在工作同盟中,我们需要把来访者引向何处呢?什么样的价值观或者导向才能真正引向心理健康呢?我们又真的具备这样的能力吗?心理咨询师需要有一份清晰的觉察,看到来访者,也看到自己,将自己和来访者的价值倾向区分开来。心理咨询的过程,就是跟着来访者走属于他这个方向的回归中心之路。不是心理咨询师的路,是千万条路中,来访者自己的那条。
第三阶段:创伤处理(15-25次咨询)
咨询师使用树木投射测试进行评估。
在这一阶段中,咨询师使用叙事疗法指导来访者回到成长过程中的重要生活事件,澄清内在感受、建立内在资源、付诸实际行动。22次咨询结束后,因来访者对咨询师出现移情,双方协商一致后中断咨询,后期来访者因躯体化症状再次发作,要求继续心理咨询。
来访者每周会出现1-3次的自伤意念,咨询师以曼陀罗绘画和观察日志作为家庭作业,分散对创伤的痛苦体验,记录每一次真实感受和自我觉察,形成“痛苦-麻木-痛苦-接受”觉察路径。
第24次咨询,来访者无意识作画,并命名《家》。咨询师以“家”为主题进行讨论,该图以来访者儿时居住的小院为原型,完整呈现其成长环境以及环境中的创伤体验,但同时也呈现了来访者正在逐渐建立的内在资源和对未来的规划。
咨询师手记:你的内在小孩,也是受伤的吗?内在小孩的概念最早由荣格提出的,是自我的一部分,代表着我们对于童年创伤的记忆。症状或问题的出现,是内在小孩正在表达自己渴望被看见、被治愈的需求。自我成长,其实就是去看到并治愈自己的内在小孩。咨询师深信,我们每个人都具备从病痛、抑郁、逆境或其他类似状况中恢复正常的能力,一种爱自己,让自己心理回弹的能力。
心理咨询中最高的伦理准则,就是以来访者的福祉为最优先考虑。在本案例中,作为在亲密关系里有困扰的人,在咨询过程中,咨询师对来访者的倾听与辅导,咨询师为建立信赖关系主动作出的行为,来访者对此出现了依赖心理,好比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人生活在关系中,疗愈也发生在关系中。此过程中,需要咨询师明确表达界限,看到边界,其实也是一种力量。
1.本案件中的小文,呈现出来的状态是安全的亲子依恋缺损。这种缺损是一种爱的缺损,而在爱的缺损中长大的孩子,不是滋生关爱的病态需求,就是滋生出敌意、对抗等防御与攻击行为,而这些都无一例外地表现在她的亲人关系、朋友关系、亲密关系等各种现实的人际关系之中。
4.强制隔离戒毒场所需要以综合干预方式确保戒毒人员生命健康安全:大队咨询师开展初步的心理评估和干预;戒毒医疗中心适时开展医疗戒护,进行药物治疗减轻症状;心理矫治中心开展专业的心理咨询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