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披一件衣服起身,望着窗外的月光。月如钩,星星却缠绕在月亮左右,一闪一闪,娇俏可爱。这星星,像极了…像极了她明亮的眼眸。
悠悠蝉鸣。
我望着天边绚丽的阳光,琦幻的色彩染红了云彩和眼前的河水,静谧的河水缓缓流动着,金色的光芒在水面上跳动,掩去了河水内里的幽深与汹涌。风吹着河岸的草,发出沙沙的响声。鸳鸯倦怠着窝在河岸树下的草丛里,偶尔伸长脖子在翅膀下啄动着,望着缓缓西沉的太阳。想到刚刚占卜的卦象,我还是没有头绪。只能盯着河岸发呆。
“日快落了,你怎么还没回呀?”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我一惊,正要起身,却不想双腿早已麻木,慌忙之中又踩到了河边的污泥上,果不其然,向后一仰,竟是端端掉进了身前的河水中。
我坐在桌边,借着皎皎的月光,伸手倒了一杯凉茶。“辛亏,那傍晚的河水并不太凉,辛亏……”
我自然是不会游泳的。
倒不是像邻家的小孩,不小心被水呛到过,便死活不愿意下水。而是因为我从小身体弱,很多事情都不能像平常的小孩一样做,连跑都能放肆奔跑的人,又怎么会有机会在冰冷的河水中游泳呢?小的时候一直被人看着,没有机会,长大后,却是自己也歇了心思。
落水的一瞬间,我想,这次,又要病病恹恹吃几天的药呢?又或者,直接死了了事?男子汉大丈夫,我却如此的没用。此刻我竟然会有种解脱的感觉。
然后,我就听见那女子一声惊呼。
“噗通!”感觉一双温暖的手穿过河水,紧紧拉住了我,把我从窒息和冰冷中往外拉。
我点上书桌旁的蜡烛,微微的火光照着幽幽的夜。
我在陌生的屋室醒来,打量四周,就看到一个女子趴在桌子上。我压不住嘴角的咳嗽,她听见动静马上爬起来。
“你没事吧,吓死我了”乌发红唇,明眸善睐,青衣白裳。她端给我一杯温热的茶。
端着茶杯,我的脑子突然蹦出一句话
转而,打消了这个想法。我不可以。
“唉!”我叹了口气。信手抽出一只竹简,借着烛光,轻轻抚着上面的纹路。
“你家在哪里?过几天我送你回去”她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看到我不太自在,她笑着说:“你别动,我学过点医术,看看你退烧了没有!”然后一个人絮絮叨叨开始说话。
她说她叫唐雎,父亲给她取的名字。她在采完药回途中看到了我,没想到刚叫一声我就摔倒在河里。她说我现在不能乱动,我身体弱又感染了风寒,得待几天等病好了才能出门。她问我家里人急不急,要不要给他们报个信。
“不急”
她还说她父亲在公候府里当医师,她母亲在她小时候就去世了,她还让我放心住在这里,她会保护我的。
“哦,在公候府里吶”
她眯着眼睛笑着:“对,是不是很厉害”她说她最崇拜公候的三公子,年纪轻轻,精于占卜,温瑞如玉“可惜,父亲说他先天聪慧,慧极必反。这么多年一直体弱多病”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攥着拳头,“我一定好好钻研医术,以后一定要治好他!”
我摇摇头,浅笑,“傻女子”。烛光明明灭灭,我拿起狼毫笔。
门外,有童子轻声扣门“公子,需要添茶吗?”没想到半夜吵醒了侍从。
“不必了,去睡吧”
哪怕,我一点也不想离开。我舍不得屋口的大树,舍不得门外叽喳的麻雀,也舍不得她。
那个傻傻呼呼的她,毫无城府的她,叽叽喳喳的她。那个细心熬药的她,撑着头听我讲故事的她。看吧,不知不觉她就是我平常时光里唯一的期待了。
可是我必须走,不能带她走。我不可以,我不可以。我看到了她目光的逐渐温柔,也明白她的有时欲言又止。我又何尝不是一样。可是正是明白,我才必须斩断。是的,我不可以,我不可以,我不可以。她是阳光一样的女子,不应该被我束缚。
离开的那天。还是那处水边。鸳鸯成双,在水中嬉戏。
我开口“就在这里吧”走吧,不舍又如何。
她低着眼睛:“走吧”我就该知道,你这样的人,是没有心的。那日,就不该惊鸿一瞥,鬼使神差和你说话,不应该带你回家,不应该看到你眼中的淡淡忧伤,捂着耳朵不应该听你讲故事,不应该喜欢你。
我转过身
她突然恶狠狠的说:“你别多想,我才没有喜欢你,我唐雎喜欢的人是公候府三公子”就向原路跑回去了。
我淡淡在竹简上写下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我一边帮大哥批改不重要的杂事公文,一边听着小厮说宫中杂事
“太医院一位医师请回家,由其子女代职”。我点点头。
大哥子伯进门:“三弟切莫劳累,一切有我和你二哥呢”
我笑笑:“无妨,多谢兄长”
我本无心公候之位,何况体弱多病,本想离开侯府,寻找一山野之地,聊了此生。只等兄长即位,便带着简牍,找一个可以看见她小屋的地方,深居简出,三五年之后,变成一座孤坟。守着这大好山河,守着她嫁人生子,如此,便好。
然而生在侯府,有太多的迫不得已。见识太多黑暗,便不知道如何全身而退。
“咳咳”
“去叫医师,三公子咳血了!”
藏青色长袍,遮住那医师瘦弱的身躯。我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少女的脸庞。
“请三公子抬手”
“你……”
“公子无大碍,别夙夜劳累便可,待会儿会送汤药过来。”她打断我“黄昏时分会来给公子再次把脉”
“好。”
黄昏。
我事先屏退了周围的人,只等她来。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我不知道我心跳为什么这么快,我待会儿要说什么好,她……终于还是来了。
我不是君子。
我从小体弱,清心寡欲。尽见人心百态。本以为此生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本来对我而言做人除了吃喝就是阴谋险恶,无趣至极。可是一个意外,让我遇见了她。她是阳光,是另一个我没有接触过的世界。我一直向往的世界。
可是医师说我只有三年的寿命,至多五年。我不应该耽误一个女子的大好年华,更何况是如此的的女子,那么傻。
可是,我不甘心。
所以,我在离开的时候故意落下了玉佩。
如果她没有来,那我在这人间熬着。若果她来,那么,我再也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