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wsletter中文译名有电子期刊、新闻信、时事简报,但我仍然找不到一个准确简洁的中文名字——Newsletter不一定是新闻或时事,也不一定定期发送,形式可简洁也可复杂。可以这样比较,播客是音频版的Newsletter。创作者先写Newsletter还是先做播客,二者并无必要的因果关系,但做播客的人同时也写Newsletter,正在变成一件更普遍的事情。
在技术形态上,播客和Newsletter较相似,都利用RSS分发技术,只不过前者传递了音频,后者传递了文字。更重要的是,它们都指向内容创作的平权性——听众或读者可以随时成为主播或作者,参考坐标系往往不是流量,而是自己。这让创作从实用主义的“操作”重新变成一种“艺术”,抛弃了一部分“专业主义”,多了一些力量与激情。
做播客也做Newsletter的创作者们
Newsletter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7世纪以纸质单张定期发送的传单,而到了互联网时代,它早就在生活中无处不在了:卖衣服的公司定期发送的时尚业新闻、基金网站定期发送的投资资讯、就职公司的HR部门每周送来的“公司大事记”,甚至家附近那个大超市每周一会塞在门缝里的“本周打折”。
不过,我在这里谈论的是独立创作者写的Newsletter,播客主播就是其中一类。Newsletter在国内互联网2010年以前的博客时代也曾火过,很多读者会通过邮件订阅博客。那时在人人写博客的浪潮下,由于分发技术的相似性,一部分博客主也做起了播客。
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移动互联网兴起,新闻聚合类内容产品爆炸式增长,在文字之外又出现了视频这一抢占一大部分注意力的媒介,只有极少部分人还会去定期阅读Newsletter。
有句话说,吃什么,你就是什么。
其实,这句话从物质食粮扩展到精神食粮同样成立——读什么,你就是什么。现在,越来越多人懂得健康饮食:少吃垃圾食品,少摄入糖分,多吃蔬菜水果和五谷杂粮……其实,我们也应该用心打造自己的媒体食谱:摄入均衡、充分的信息营养,摒弃低质的信源。
2020年初,“新闻实验室”推出“新闻实验室计划”,通过网站与邮件传播。方可成并没有停止对Newsletter的“布道”,2021年初,他做了一个中文Newsletter导航,把仍在坚持做Newsletter的创作者们聚集到了一个列表中,其中就包括许多同时做播客的Newsletter,如《一天世界》《Steve说每周通讯》(播客《Steve说》)《科技岛读》《安妮薇时报》(播客《AnywayFM》)《落日间》等。
许多主播在开始播客之前就开始以Newsletter的形式建立自己的内容传播平台。
曾做过印象便签、一念、Animetaste等个人项目,目前在丁香医生担任产品经理的少楠从2017年开始便建立了自己的产品知识库与付费订邮件周刊“产品沉思录”,内容包括但不限于产品设计、服务设计、数据分析、互联网技术、团队管理等内容。2021年3月,在小宇宙“制作第0期”功能上线后,他接受邀请使用这个功能试水了自己的播客节目《奇想驿(Mindhub)》。
落日间是一个试图回答“何为游戏”与“游戏何为”的跨界媒体实验室,主理人叶梓涛是一位游戏设计师,从2018年开始依托公众号发表自己与朋友们的“艺术创作”。他在声音设计师朋友希辰、同事韬韬和《山顶洞人》主播、策展人杨静的启发下,开始做工作室同名播客《落日间》。
写字的人为什么开始做播客了?
一些人把声音当做文字的另一种表达方式,另一些人只是厌倦了写字。总体上来说,不同的内容创作者有不同的表达习惯。一个设计师或许能够用图像表达心情,却无法写出一个好故事。创作者们只是在不断探索更适宜自己的表达方式。《奇想驿(Mindhub)》主播少楠曾说:“写作不是思考发生的结果,而是思考发生的媒介”。多调动一种感官思考,或许可以多一些灵光乍现。
Newsletter解绑创作者,也解绑了读者
“在现代社会,成为一个创作者是令人精疲力竭的。”美国早期风投机构HomebrewCapital合伙人HunterWalk如是说。
如果说播客解绑了传统的广播电视台,主要以邮件方式订阅的Newsletter则解绑了聚合一群优质作者的媒体。这种权力的解绑不仅仅是对创作者而言,对听众和读者也同样如此。在播客和Newsletter的世界里,订阅者和作者保持着相对平等的关系,邮件带来的更大的社交距离为创作者留出了一定私人领域空间。
成为Newsletter创作者,首先需要一个平台
例如Substack是一个为Newsletter创作者提供建站、写代码、客服、付费、管理用户、数据分析等技术支持的平台。它从创作者们向读者们收取的订阅费中抽成10%。类似的平台包括《随机波动》使用的Revue、国内即刻平台做的hedwig。Newsletter在媒体中重新被热议,就源于Substack在2021年3月拿到美国著名风投机构a16z领投的6500万美元B轮融资投资。这又是一次权威的认定——被a16z投资,说明它大抵是有很大价值,至少有被讨论的价值。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Newsletter和播客相比,似乎有更大的变现可能。比起付费订阅一个定期发送的“声音”,以文字形式出现的Newsletter更容易让读者而不是听众产生付费的欲望——它更接近买一本书,或者订阅一份杂志和报纸,而不是买一张磁带或唱片。这是我们古早就养成的消费习惯。一些主播认为播客多少只能作为流量入口,而真正进行商业变现的付费产品仍然应该是Newsletter。
《科技岛读》是一档科技与商业分析类播客,主播是中国台湾知名订阅制内容媒体《有物报告》创办人周钦华。周钦华通过每周一期免费的播客节目引流,将一部分听众转化为Newsletter的付费订阅用户,而他每周发3篇Newsletter,其中一篇的内容会做成播客。
《科技岛读》Newsletter的价格为每月249台币(约人民币58块)或每年2499台币(约人民币582块),折合下来,一篇Newsletter只需要4元左右。2020年,《科技岛读》Newsletter付费人数至少在2000人以上,收入超过110万人民币。
《纽约时报》从2015年就开始转型做付费订阅。但传统的大牌媒体聚集作者资源依靠的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口碑与严苛的编辑审核。一些新兴创作者有足够的离开平台、不依附于权威的勇气,主动走到台前与读者产生直接联结,Substack一类的通讯平台为他们提供了个性化定制的供需匹配工具。
不仅仅在新闻业,OnlyFans上的表演者、Patreon上的音乐人、B站上的vlogger也是如此。和抵抗大型工厂化生产亚马逊的Shopify类似,这一类工具型平台对专业或非专业的所有人开放,尊重个性,为无数新的工作形态提供未来的想象。
作为平台,Substack自然希望吸纳越来越多的内容创作者。这和播客音频平台的想法类似——更多的创作者、更宽广的话题频谱,就意味着更多的流量。大部分播客与Newsletter平台仍然期望有更多流量,以获得更大的收入。但这与“打破流量中心主义”的初衷背道而驰。除非平台能像wikipedia或telegram一样去资本化,由“人”而不是算法来运作,以内容而不是流量为核心。
我们应该为创作者的未来感到悲观吗?
直到现在,大部分创作者还是认为,播客和Newsletter都只能作为一种爱好而非养活自己的职业。因为创造型职业所带来的经济回报通常是不稳定的,逆向选择导致了那些从事文化创意行业的人通常家境优渥——“家庭收入为10万美元的人成为艺术家、演员、音乐家或作家的可能性是家庭收入为5万美元的人的两倍,而来自年收入100万美元家庭的人成为艺术家的可能性是来自10万美元家庭的人的10倍”。
平台创作者基金离理想的“UCI”还是太遥远了。我们应该为创作者的未来感到悲观吗?在这个时代,创作者是观众,观众也同时是创作者。互联网给予了我们更多信息交互的方式。而如果想要去获得什么,首先要思考我们能去创造什么,无论以何种形式,无论为哪个年龄、哪个地方的哪群人。保持创作,意味着保持观察、学习、表达、创新与质疑,打破“稀缺资源”造成的限制,找到自己与其他人、与这个世界的交互方式。作为创作者,我希望能在调度现实条件的最大限度里,拥有持续向世界顶嘴,抵抗权威、庸俗、惯性、遗忘的勇气。发起一场新的文艺复兴。
作者注:科技岛读将于2021年6月无限期停刊,原因有创作者的热情减退、自我要求的压力、健康等等。
参考资料:
1.播客有没有未来?
2.互联网时代的创作(上):我们注定不会再有伟大的作品了吗?
3.新媒体仍在等待一场革命?
5.浅谈创作者经济、数字游民和异步工作
6.方可成,中文Newsletter导航
7.HunterWalk,Instagram,YouTube&TikTokAreBurningOutTheirCreators.Here’sHowtoFixTh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