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统计局发布的4月份经济数据显示，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18.4%，增速比3月加快7.8百分点，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同比增加5.6%，比3月加快1.7个百分点。1-4月，全国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长4.7%，增速较前3个月降低0.4个百分点，其中，基建投资、制造业投资增速回落，房地产投资增速降幅扩大。尽管各项数据都在恢复，不过上述数据表现均低于市场预期。
房地产投资动力依旧不足，如何重新审视房地产未来的增长？消费增长后劲如何？部分省市4月份CPI同比涨幅已经进入负值区间，如何看待CPI数据走势？货币政策未来将如何着手？第一财经《首席对策》专访万博新经济研究院院长滕泰。
滕泰的主要观点：
房地产已从繁荣周期进入震荡分化周期
房地产即将进入下一个二十年新周期
消费从更长期看取决于供给创新
从核心CPI观测不能定义为通缩
从各方面看今年都应引导利率下降以刺激经济复苏
企业平均利润率下降存款利率下调是情理之中
贷款流向仍不均衡融资难融资贵问题仍突出
第一财经：房地产动力依旧不足，早前有人认为，房地产市场已经触底反弹，从目前来看，我们是否应该重新审视房地产未来的增长了？如何看待今年整体房地产市场的情况或者走势？
滕泰：每一轮房地产的周期它都是一轮大的周期。如果从大周期的角度去观测的话，中国的这轮房地产的大周期始于2001年。从2001年上海的房地产开始，房价开始起步，那么到2021年，这20年应该说中国的房地产已经走过了一个比较长的繁荣的一个大周期。
从2021年以来，三四线城市的房价出现了明显的回落，那么全国的房地产的交易量持续萎缩，房地产的投资去年是比较严重的负增长，今年以来的话也是负增长。那么从这些指标来看，中国的房地产已经从之前的一个上涨的繁荣的发展周期，进入一个震荡分化的周期。
中国各类居民收入尤其是可支配收入增速在下滑这几年，它不支持房价的进一步上涨。从金融类指标来看的话，现在的金融因素包括利率按揭的首付比率等等一大堆的因素，跟10年前比也不一样了，还有很多限购限贷的一些因素。
从目前来看的话，应该说没有什么新的变化，房地产投资还是负增长，房价的话这个环比的话没有正向的变化，销量的话4月份比3月份有明显的回落，总体来说对于房价的话，应该说还是理性看待。
第一财经：就是说已经不存在所谓的拐点了？
滕泰：应该说2021年是个拐点，20年的上升周期到2021年已经结束了，已经处于一个拐两年了，现在还处于拐的过程当中，它是一个分化周期。分化的话可能三四线的房价在回落，核心城市北上广深可能还相对坚挺一点，但总体来讲的话已经不是上一个20年的周期了，是这一个20年的新周期。
第一财经：消费4月份不错，5月预计也是高峰。这一轮补偿性消费过后，您认为消费的后劲如何？
滕泰：更准确的说它是恢复性的，有一部分是补偿性的，那么这种情况下的话有一定的线下消费的这种恢复，所以看上去从数据上跟去年4月份相比，跟去年5月份相比，同比数据非常好。但是同比的数据再好，它意义不大，因为你跟去年比是特殊情况，所以看环比更有价值，或者看两年的增速更有价值。
从长期来看的话，消费的增长取决于两个方面，第一个方面是居民收入的增长，居民可支配收入的增速下滑不利于消费的可持续增长，第二个，人们储蓄倾向的提高和消费倾向的降低，也不利于消费的可持续增长。
所以从目前来看的话，对消费的这两个月的复苏，3月份4月份以及可预期的5月份三个月的复苏，不能盲目乐观，关键要看6月份7月份以后能否持续，所以还需要政策方面在这方面多发力。
第一财经：31省份陆续公布了2023年4月居民消费价格指数(CPI)，辽宁、安徽、河南、贵州、山西、吉林、上海7省市4月份CPI进入负值区间。您怎样看待这个问题？目前整体CPI低迷的情况将持续多久？
滕泰：经济学上有不同的看法，但是一个比较一致的看法就是说，持续一段的物价为负或者低于1%，至少是三个月以上才可以这样定义。目前来看的话，我们的CPI还是正的，那么尤其是核心CPI，核心CPI0.7%没有变化，那么为什么核心CPI不动？因为核心CPI它踢掉了能源的价格，剔除掉了食品的价格。
所以如果从核心CPI去观测的话，现在中国经济不能定义为通缩，如果从CPI去观测的话，有通缩的这种风险，如果这样持续下去，下半年有可能有通缩的风险。
第一财经：一季度央行货币政策报告在经济数据前两天出来，依旧强调保持稳健的货币政策精准有力，目前来看，PMI、CPI表现低迷，不过金融数据，虽然4月份有所回落，但是总体还是比较强劲的。另外市场期待的降息也并没有发生。从目前经济恢复情况来看，货币政策未来将如何着手？是不是比年初预计的要相对复杂一些？
滕泰：货币政策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要兼顾多重目标。从经济增速来看的话，现在是恢复性增长，下半年很可能增速回落，有通缩的风险。所以从这个方面来讲的话，确保经济增长，尤其要维持就业，没有一定的经济增长哪来的就业？所以的话从这个角度来讲，应该降息，应该量化宽松。
第二个角度虽然还不是经典意义上的通缩，但是通缩风险近在眼前，从通缩的角度来讲的话，也应该降息，应该量化宽松，这是第二点；第三个点，从房地产的角度来讲的话，现在中国房地产不是防止它泡沫了，防止房价的快速下跌，造成房地产投资下行、负增长等等，这个时候就应该降息，应该量化宽松来支持房价、房地产市场的适度的活跃。这当然是在保持“房住不炒”的前提下；第四个方面股市，中国股市有泡沫吗？现在还是这个价格，“永远年轻”。就从这个角度来讲的话，也应该降息，应该量化宽松。
最后从人民币汇率的角度来看，过去一两年美国欧洲在加息，我们怕我们降息的话扩大息差，造成我们人民币汇率的过度的波动。现在欧美停止加息了，基本上后面就不太会加了，这个时候人民币应该有降息的条件了。
所以不管你兼顾多少重目标，从保持经济增长，维护物价稳定，保持房地产市场和对资本市场的健康以及人民币汇率这几个方面来看，中国的货币政策都应该大幅度的引导利率下行，全面降低企业的成本，来支持这5个方面的目标实现。
第一财经：最近协议存款利率也在降低，怎么来看这个问题？现在确实居民部门的贷款意愿收缩，你觉得降低存款利率能起到把一部分存款挤出来去消费的作用吗？长期存款利率是否会下降？
滕泰：刚才已经说了利率下降，它可以降低企业的政府的债务成本，扩大投资，当然同时的话它也扩大消费。从过去一年多来看的话，居民的储蓄增速超预期，有一定的超额储蓄，那么确实反映了老百姓他对未来的预期，但是跟利率也有关系。
任何国家的利率，我们把银钱存在银行里所得的利息是哪来的？它归根到底，它是整个社会平均利润率的一部分，是企业创造的。如果社会的平均利润率是10%，你存款利率4%、5%都没关系。如果整个企业的社会平均利润率大幅下滑，我们怎么可能维持高利率？所以就是说你利率如果不降，企业不贷款，银行贷不出去，所以经济的话就很难发展。
第一财经：说说结构性货币，怎么来进一步的发挥好它的作用？
滕泰：中国这几年结构性货币政策的主要的宗旨就是引导信贷流向中小微企业，流向民营企业，还有惠农，还有绿色等等一系列货币流向的政策，但是这些政策的效果如何？不能听统计。你听到哪个大银行说我向中小微企业多发放了多少万亿，我成本的话我给它们降低了利率，成本2万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要去问中小微企业，要去问三农企业。对大部分中小微企业个体工商户而言，还是融资难融资贵。那么这种情况下，我们的结构性货币政策这几年的理想是否实现了，就应该重新评估。
所以我觉得结构性货币政策这个目标是非常好的，但是在实践上的话还要多做调查，尤其是多向小微企业、民营企业、三农企业做调查，它们到底得到了没有，然后的话我们做实事求是的评估。在目前情况下的话，我个人的观点应该是加大货币投放，降低利率，重点的话要回归货币政策的本质。货币政策本身就是个总量政策，至于说它流向哪儿，交给市场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