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这一集画风诡异,也有人说,这是童年阴影,变成了成年阴影。
当然,后一句是玩笑。
这一集,初看的确有点恐怖,但越看越爱,整体有一种诡谲的美感,还有点神秘,让人欲罢不能,与这一集的主旨真是完美结合。
(这一集可能真的不太适合小孩子看。但《中国奇谭》所有的故事,恐怕本来就是给成年人看的。)
同时,这一集的文字旁白,使用了第二人称,加上黑白水墨画与神秘中国红的妖异画面,让人很容易被带入其中。
这一集究竟讲了什么,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解读。
同样说其演绎了“人性”与“欲望”,其实也可以有多层次的理解。
它的题目既然是“鹅”,其核心那也一定是鹅。而它的英文名字不是“三只鹅”,而是“鹅山(goosemountain)”,同时中文的三个“鹅”字,写法各不相同,且品字状堆叠,的确像一座山。
鹅,在这里究竟代表什么?
货郎最初身背两只鹅,他需要做的,就是把这两只鹅安全的送到邻村,拿到自己的报酬,然后再开始另一趟送货之旅。日子可能寡淡,却也细水长流,辛劳而平安、平静、平凡。
但他这次,没听猎人的劝告,走进了鹅山。
遇见了狐狸。
鹅山,听名字就有诱惑力。
如果鹅是工作,原本的两只鹅是你自己的客户,你原本只需要他们服务好就行了。但你知道有一座鹅山,你总想一探究竟,看看自己可否挖掘更多的客户资源。
当然,这是好事。
但如果鹅是权力,那可能就危险了。
你本来是个科员,在办事窗口,有那么一点点小权力,安宁平淡。但当你窥见了鹅山,巨大的好处吸引了你,尽管有猎人的忠告,同时你听见的也是一声惨叫。但你不是转身而逃,而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要一探究竟。
而欲望一旦被勾起来,便再也走不出去了。
所以,狐狸既在你前面,又横坐在你的退路上。
一旦走入鹅山,你根本退无可退。
狐狸,既恐怖又邪魅,一旦进入你的鹅笼,便迅速控制了你。
你走路姿势和原来都不一样了。
当你发现不对劲,想逃脱,却踉踉跄跄,差点跌下山崖。狐狸动了一下,才让你重获平衡,说明,此刻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欲望的指引下继续前行,否则就会摔落山崖。
等到了狐狸说的一座山顶,你发现,你原本的两只鹅不见了。
那是你的初心,你最初所拥有的、你所赖以生存的、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此刻已经被欲望吞噬了。
你有点害怕,想逃,狐狸却拿出珍馐美酒酬谢你。
你被震惊了,感觉身不由己,似在一叶扁舟上,随波飘荡,不仅有倾覆的危险,还可能葬身狐狸腹中。
但你无路可退,喝下了欲望之酒。
这让你产生了幻想,觉得自己变得很强大。那些高山,那些曾让你畏惧的困难都变得无足轻重,甚至都成了你身旁的点缀。
你开始坦然的和狐狸喝酒。
而狐狸持续用新鲜的东西吸引你,他不仅随便就能拿出美味佳肴,还能偷藏美女。
这颠覆了你对“心上人”的认知,让你既恐惧又兴奋。
你原本以为“心上人”,应该是很重要的,是应该被重视、被珍视的,却没想到,还可以这样。
但现在你连鹅都没有了。你不知道对自己来说,什么才是重要的。
你很想也有个心上人。
当你看到美丽优雅的白天鹅少女立在晚霞之中,你的心动了。
你们俩互诉衷肠。
她愿意变成一只鹅,住进你的鹅笼里,成为你的鹅。
可是,你却犹豫了。
你怕鹅再有鹅——对于这一句,很多解读者都选择忽略。
但,其实这一句很重要。
鹅,是重要的人和事,也代表心上人。“你怕鹅再有鹅”,第二个“鹅”就是指心上人。
因为,前面你看见了前面套娃似的关系,野猪、兔子分别单方面的是别人的心上人,却自己也另有心上人。
你担心天鹅和它们一样,成为你的心上人,却同时另有心上人。
狐狸带你见识的花花世界,让你不敢轻易相信谁了,就算机会近在咫尺,你却犹豫不决。
当你终于下了决心,却风云突变,天鹅、野猪、兔子都瞬间被吞噬,只剩下狐狸邪魅、阴森森的笑容。
然后,狐狸跟你道别,消失在山里。
你捡到了天鹅少女的耳坠,却眼看着它在瞬息之间化为鸟儿,翩然向鹅山飞去。
鹅,是你最初拥有的,曾是你重要的东西。但你轻易的让它们被欲望吞掉,现在,你什么都抓不住了。
你不仅失去了原本拥有的两只鹅,还失去了本可以留住的第三只鹅。欲望看似离开了,却把你困住了,你再也出不去了。
鹅山,是你失踪的地方。
你被欲望困住,在山里兜兜转转,怎么也找不到出路,好不容易看见一座小庙,里面却不是救命的神佛,也不是济世的圣贤,而仅是一只满脸嘲弄的猫。
为什么一开始就有两只鹅,也许,讲故事的人想说:一开始就不该有两件重要的事。可能,正因为有两只鹅,两件心头事,才诱发了要去探究鹅山,引出欲望的一系列后续。
也许单纯只是“鹅鹅鹅”比“鹅鹅”更顺口。
货郎的鹅笼,其实也可以理解为一种契约,一种约束机制。它本来可以防止鹅跑掉,保障货郎的利益。但欲望进来之后,可以让契约失效,让人和鹅的关系失去约束。
货郎和狐狸在山顶饮酒的时候,鹅笼都是被丢弃在一边的,他都没正眼看过。
天鹅少女表示愿意住进鹅笼,其实是给货郎机会,重建约束机制,重回有鹅有鹅笼的状态,但货郎犹豫了,错过了机会。
要摆脱欲望的控制,不是不能,而需要足够的动力、合适的机会和果断的决心。
天鹅少女就是你的动力,野猪醒来之前,你俩互诉衷肠之后的那片刻就是你的机会,但你缺乏决断的勇气,错过了。
鹅笼书生,是个成语,代指幻中生幻,变幻莫测的事情。后人喜欢用“鹅笼”替代。清人有“世间渔洋已道尽人间何处不鹅笼”的诗句。
但《鹅鹅鹅》的导演在此刻告诉我们,鹅笼书生,这四个字中,变幻莫测的不是鹅笼,而是书生。
受伤的狐面书生,看似需要帮助,其实是掌控人心的幕后黑手。你想要的东西(天鹅少女,)在他的层层控制之下,且身不由己。
天鹅少女在被抓走吞下之前,失掉的不仅是耳坠,还有自由。
而自由,就是那些翩翩飞走的鸟儿。
“我”还在,“鸟”却远去,货郎就再也没有“鹅”了。
就算重拾鹅笼,也无济于事。
所以,他失掉自由,被困在了山里。
她原本可以安分守己,一步一个脚印的勤恳工作,过平淡但还不错的日子。
但她被欲望吸引,见识到了不同的世界。嫁人后,她原本有机会收心敛性,让生活回归正轨。但她没有斩断欲望的牵绊,结果就是失踪在鹅山里。
当然了,她应该比货郎幸运,被免职,过不了多久就会调岗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