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最狭窄肮脏的小路。闻到自己身上的油烟味和洗洁精味,她甚至没有力气爬起来洗个澡。
心跳呢?我怎么听不到我的心跳?每次恐惧、绝望,她都可以把自己的心跳无限放大,
这样就听不到妈妈的求救,听不到爸爸的咆哮,也听不到奶奶的诅咒和爷爷的痛苦呻吟。
心跳是她活着的证明,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她来到这城市第一次哭,侧卧在床上,
眼泪从一只眼流出,顺着鼻梁砸进另一只眼。她的左眼溺死在右眼的眼泪里,不是因为疲惫,
不是因为畏惧,是因为她再也感受不到心跳了。第二天照样去上班,死了也要活下去。
老板娘陈姨告诉她,他们打算再招一个小工,所以工资会降低。衣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只是越发沉默,小楼里每天来来去去,几乎随时都有放弃这里回老家的人。
衣洁未成年又没学历,动荡不安的啤酒气泡,悄无声息地就破裂了。到底什么才是家?
也巧这天,她辍了学的同乡夏馨联系她。她问她,来了吗,她说来了。她又说,
找到事情做了吗,她说找到了。她问养得活自己吗,辛苦吗,她没说话。夏馨比她大两岁,
比她更早出来谋生。没有人一开始就走不归路的。她说,她愿意干。她想要安定,
不想吃了上顿没下顿,提心吊胆付不起房租被扫地出门,这份工作她就是干到死,
也一辈子只够吃喝住都在这方正的小楼里。她看夏馨的生活动态,是河对岸的生活,
漂亮的裙子和明亮的住所,精致的食物和没有破绽的妆容。她看老家同学的生活动态,
是洁白的校服和崭新的练习册,隐秘的暗恋和喧闹的友情,一尘不染的生活和十五岁。
于是就认识了路知。路知对她很好很温柔,后来几乎每周末都来找她。路知是河对岸的人,
三十多岁,一家公司的经理,总是穿着得体的西装和擦得锃亮的皮鞋,带着一副黑框眼镜,
一副永远不会生气的模样。衣洁认识他的第一天晚上就梦到了爸爸。
记忆里的爸爸是六岁衣洁的爸爸,也永远只能是六岁。她梦到自己穿着漂亮的碎花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