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金融》｜金融稳定长效机制的基本法

作者|李曙光周陈‘中国政法大学法与经济学研究院，李曙光系院长；中国政法大学民商经济法学院’

从历史来看，改革开放40多年来，我国金融发展迅速，在中国经济起飞中发挥了推动器作用。但在此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金融乱象，各类黑天鹅事件、灰犀牛现象频发，且诱发局部区域金融风险、行业内金融风险。域外事件对国内宏观经济运行的影响也不可忽视，贸易摩擦、地缘政治等事件也牵动着金融活动基本面，例如近期以铝镍为代表的大宗商品价格波动就是境外资本投机等因素导致。我们必须警惕金融领域风险的突发性、外溢性、传染性、复杂性对国民经济与社会发展带来的负面影响，有必要制度先行、未雨绸缪。《金融稳定法》的制度安排，对于建立金融稳定长效机制，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的底线，切实维护国家经济金融安全和社会稳定，以及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推动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都具有深远的意义。

本次发布的《金融稳定法》（草案征求意见稿），总结了我国重大金融风险攻坚战中行之有效的做法，借鉴国际上防范处置金融风险的有益经验，高屋建瓴，从顶层设计入手，内涵十分丰富。

从具体内容来看，《金融稳定法》（草案征求意见稿）主要有六大亮点。

确立了以金融稳定发展统筹协调机制为核心的法治运作框架。《金融稳定法》（草案征求意见稿）明确了发生重大金融风险和系统性金融风险时领导机构、协调部门等责任主体和事前防范、事中化解、事后处置等具体权利义务；提出国家金融稳定发展统筹协调机制负责统筹金融稳定和改革发展，研究维护金融稳定重大政策，指挥开展重大金融风险防范、化解和处置工作。国务院金融稳定发展委员会行使统筹协调职权因此就有了法律依据，同时也为下一步修改《中国人民银行法》，赋予中央银行维护金融稳定和防范、处置系统性风险职责提供了上位法的支撑；将地方政府责任纳入其中避免其成为“甩手掌柜”。

特别强调了压实金融机构的股东和实际控制人的主体责任和权利规范。《金融稳定法》（草案征求意见稿）提出压实金融机构及其主要股东、实际控制人的主体责任，强化金融机构审慎经营义务，加强对主要股东、实际控制人的准入和监管要求。强调金融机构的股东应当以自有资金出资，金融机构的股东不得虚假出资、循环注资、抽逃资本，不得违规占用金融机构资金。金融机构的股东、实际控制人不得违规转移金融机构资产，不得滥用股东有限责任和实际控制权损害金融机构、其他股东、债权人以及其他利益主体的合法权益。征求意见稿借鉴国际先进经验，强调被处置金融机构及其主要股东、实际控制人承担风险处置的主体责任，被处置金融机构应当穷尽手段自救、切实清收挽损，被处置金融机构的股东依法吸收损失。

确立了风险处置的法治工具箱制度，细分九大风险处置措施和工具。本次征求意见稿在借鉴国际先进经验的同时，也将近十年来我国处理一系列金融风险的重要经验手段，特别是成熟的金融稳定工具赋予其法治内涵，包括：行使被处置金融机构的经营管理权；向第三方机构转移被处置金融机构的部分或者全部业务、资产和负债；设立过桥银行、SPV承接被处置金融机构的业务、资产和负债；暂停合格金融交易的终止净额结算；责令更换负有主要责任的董监高及其他责任人员，追回绩效薪酬；实施股权、债权减记和债转股；中止向境外汇出资金，要求调回境外资产；处置系统重要性金融机构的，要求所属集团的境内外机构提供必要支持，维持关键金融服务和功能不中断等其他处置措施。

确立了恩威并举的金融风险防范化解和处置责任与尽职免责容错机制。《金融稳定法》必须是一只“长牙齿的老虎”，不但要求压实金融及其主要股东、实际控制人的主体责任，而且责任调整方式多样，跨越民事、行政、刑事等部门法，对地方政府、金融管理部门等成员单位问责机制的构建一定程度上起到威慑作用。同时，尽职免责的安排，为有能力、有担当的责任主体撑腰鼓劲、宽容失败，只要在金融风险防范、化解、处置工作中勤勉履职，履职和决策程序符合规定，因不可控制或者难以预见的因素发生不利后果的，法律给予一定的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