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是包装精美的商品、货架琳琅的超市,提着玻璃瓶麻布袋热水瓶去“零拷”小东西的记忆,对年轻人来说是不存在的。而在七八十年代,“零拷”是一种宝藏。
货郎担:慢时光里的“闪送”
从前没有外卖,没有闪送,但是上海阿姨足不出户,也能将一天的吃穿用度配齐——只要听到拨浪鼓响起来,就知道:货郎担来了。
货郎挑着一副货郎担,手里摇着拨浪鼓,一边吆喝着,一边走街串巷做起小买卖。担上的东西满足你对开门七件事的全部想象——油盐酱醋、大米火油,可以论斤也可以论两零拷。拿食用油来说,从一开始的菜油,到后来的豆油,再到时髦的新事物精制油,只要你准备好玻璃瓶塑料瓶,都是可以零拷的,一勺子下去就是一斤,童叟无欺。副食品也难不倒货郎担,卖豆腐的,卖豆腐乳的,大到巴掌大的一块嫩豆腐,小到指甲盖大的一块玫瑰豆腐乳,货郎都能给你整整齐齐码在小碗盏里。
货郎担的“零拷”不限于吃——小到一根针,一卷洋线团,一枚顶针箍,一粒小朋友玩耍用的玻璃弹珠,一沓香烟牌子,一只“贱骨头”,一包橡皮筋;大到沉甸甸一只黄铜汤婆子、3米长一根晾衣裳竹竿,从日常用品到娱乐用品通通送货上门,零卖量贩。
烟纸店:一百样都能零拷
上海话“烟纸店”乍听起来像“燕子店”,它也仿佛燕子一般,筑巢栖居于弄堂口,虽然是小小的巢,里面的内容却很丰富,又很亲民,好像随时准备着飞入寻常百姓家。
烟纸店里能零拷的东西,跟货郎担一样,油盐酱醋腐乳酱菜样样有。小辰光帮爷娘打酱油,大起来了帮自己打老酒——黄酒白酒啤酒,除了红酒没有,其他颜色基本上都能拷得到。拷老酒的勺子分大大小小好几种,整齐划一地挂在墙上,样子看起来有点像现在拉面店煮面的长柄吊勺,小到一勺二两,大到一勺一斤。不过啤酒就不好用吊勺来打了,否则要漏气的——直接在桶上安个小龙头,买多少放多少。
零拷见证上海人的节俭与智慧
每个经历过零拷时代的人,也许都有自己最特别的记忆。作家沈嘉禄记忆里最特别的就是——肉骨头汤也有零拷的。“当时上海好几家肉松厂都会供应肉骨头汤,供不应求,要排队买,买回去加点线粉鸡毛菜烧汤,味道来得好呢。”
除了吃能零拷,精神生活也好零拷——沈嘉禄拷过一样平常人家很少会拷的东西——墨水。在瓶装墨水一瓶卖一角五分钱的时代,如果自己带着墨水瓶去零拷,灌满一瓶就只要四分钱。文具店或者小型百货商店,竖起排开四个墨水瓶:黑色、纯蓝、蓝黑、红色,瓶子下端有龙头,拿着矮胖的墨水瓶凑过去,跟龙头对接上,少顷就灌满了一瓶。“上世纪60年代到80年代,偶尔还有绿墨水,我读中学的时候听同学讲,绿墨水是专门用来写情书的。”
不光拷墨水,他还常常去拷油漆——“上世纪70年代到90年代初,上海人流行自己做家具,零拷店最少两三角钱就能拷来足够的油漆。”
“当年为什么有那么多的零拷?主要还是因为大家的生活水平都不算高,商家为民考虑,推出这样的零拷产品,所费不多,却非常实用。”沈嘉禄记忆中,小到一支钢笔的铱金笔尖、热水瓶塞子、一粒纽扣,都有零拷服务,“写作多了钢笔容易坏,铱金笔尖换一只只要4分钱,这样的小生意商家也肯做。城隍庙里有‘纽扣大王’,花样繁多,一粒纽扣都能配。再比如金陵东路上卖服装辅料的小店,无论是花边、辅料还是拉链、宽紧带,都有零配。以前大家身上穿的毛衣都是买绒线自己织出来的,如果织着织着发现绒线不够了,也可以去绒线商店一两一两再配——不过有时候不同批次会有点色差”。
在物资贫乏的年代,上海人民依然竭尽所能地追求生活质量,“零拷”正是彼时市场对生活的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