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影内容报含少白和少歌,少歌多一些
作者有点磕叶百,介意勿入
【观影内容】〈系统的话〉“人物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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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东君刚刚被桃子砸了一下,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开。走在路上突然眼前一黑,四周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他警惕地观察四周,发现不仅自己,雷梦杀,萧若风,还有在镇西侯府的爷爷、父母,就连司空长风都在。
他连忙跳起来给他们招手“爷爷!我在这儿呢!”
温壶酒离得近,率先冲过来,扶着他的肩左看右看,“小百里哟,在天启过的怎么样啊?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百里东君鼻头一...
听到熟悉的声音,百里东君鼻头一酸,摇摇头,“没事,放心吧,我可是要名扬天下的。”
北离八公子也都聚到了一起,这种情况显然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周围闹哄哄的一片。
雷梦杀猛地一拍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
其他人:你又知道了?
“我跟你们说,一定是师父他老人家终于飞升成神了,然后想到了咱们这些个宝贝学生,放心不下我们,所以施了一个法术带着咱们一块走了,所以——这里是仙境!”
萧若风叹了口气,把他转了个方向,指着不远处的李心月和李寒衣示意雷梦杀看过去。
“呃……可能是师父不忍心看我与家人分离……欸老七你别推我!”
“呵,这小子,亏他想的出来。”李长生一边悠悠地喝着酒,一边尝试击破这个空间的屏障。
此时,众人面前亮起一面墙,缓缓浮现出几个大字:【以此为介,窥探未来】
“这是什么!”
“神迹啊!”
“真的可以看到未来的事情吗”
……
空间里又变得吵闹起来。
〈肃静!〉
声音自虚空之中响起,将所有人都惊的呆在原地。
一道身影在屏幕前浮现出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青年一身黑衣,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环视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百里东君身上。百里家的人立刻上前将他护到身后。
他收回目光,淡淡地说,
“观影位提前标出了名字,各位可以自行就坐,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心中所念即可成形。”
百里东君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个箭步冲到座位前方,他的目光扫过一个又一个名字,可都没有他想看到的。
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就坐,他只好先找到自己的位置。百里东君坐下一看,好嘛,周围全是自己的熟人,除了这个叫叶鼎之的。
他盯着叶鼎之看了几秒终于想了起来“哦!你就是那天在剑林跟我比剑的那个!原来你叫叶鼎之啊。”
百里东君点点头,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王一行悄悄地问师父:“师父,那位小哥是仙人吗,您知道咱们现在在哪里吗?”
吕素真的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
“如此逆命而行……唉”
在“墙”上点来点去的青年终于回过身答话
“我从不信天命。有人劝我听天由命,可我更相信人定胜天。”
“在正式观影开始之前,有什么疑问可以提问,我会在职权范围内回答。哦对了,我叫明渊”
“我想问!”原本在啃桃儿吃的赵玉真突然举起手,
“你刚刚说更相信人定胜天,那么我们出现在这里是天的安排还是人的意志?”
明渊并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了一段没头没脑的话,
“如果一个人死了,有一个人不希望他死,也许他的确该死。如果有十个人不希望他死,也许他的死亡是天命所归。但是如果有十万人甚至百万人不希望他死,也许他真的不该死。”
“起码不该以那样的方式。”
“人的愿望太过强烈,引来了神明的注视,故而在千百条世界线中,我终于找到了你们。一切都刚刚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
明渊痛苦地闭上眼,转过身说“好了。我说的太多了。现在开始吧。”
【百里东君出门在外报名号会不会累】
【爷爷是曾与陛下出生入死,杀敌十万的镇西侯,百里洛陈。父亲乃一剑瞬杀千里无行的百里成风。母亲乃是毒医温氏家主温临最疼爱的小女儿,温珞玉。舅舅是毒步天下温壶酒。这个百里啊,可当真是只此一家。】
温珞玉与百里成风相视一笑,我们的孩子,自然要给他撑腰。
“百里东君啊,要是我外出遇到敌人了,报你名号管用吗?”司空长风对东君打趣道。
“现在可能不太管用,不过等我名扬天下,成了天下第一的时候,出门就说是我百里东君的兄弟,肯定没人敢欺负你!”
雷梦杀突然叹气,“唉,你这这么长的名号可真是只此一家了。不像我,出门在外,也只能报师父的名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百里东君:你刺激我一次还不够是吧
〈其实不是只此一家〉
原先虚空中又响起机械音
“啊?我怎么不知道江湖上还有第二个这样式背景的。”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明渊笑道“这个人,还与你有关。”
“我吗?”
屏幕上出现一位红衣少年,在客栈中与人交手。
【少年为了躲避攻击使出了雷门的霹雳子。
几个大汉认出这是雷门的武器。
少年双手握拳摆出攻击的架势,骄傲地回答“江南霹雳堂,雷家,雷无桀!”】
“这是我们雷家堡的?怎么看着这么……单纯?”
雷无桀身旁缓缓浮现出一段介绍,
【父亲是北离大将军,八公子之一的灼墨公子雷梦杀。母亲乃天启四守护青龙使,心剑传人李心月。外公是铸剑大师,剑心冢冢主李素王。师父是雷门四杰之一的雷轰,以一本残谱复原了失传已久的火灼之术。姐姐是雪月城二城主,雪月剑仙李寒衣。就连名字都是是皇帝取的。】
“这胎……投的是真好!”某不愿透露姓名的江湖人士如是说到。
“我儿子?心月你看,咱们女儿以后成了剑仙啊!哎呀真不愧是我女儿啊,就是跟她爹一样厉害哈哈哈哈。”
“可是爹爹,你的剑术不如娘亲。”
李寒衣扬起小脸天真的在雷梦杀头上泼了盆冷水。
洛轩似有感慨,“二师兄,没想到你以后还是入了朝堂。”
“害,就我跟老七这关系,迟早的事儿吧。而且你没看到我是大将军吗,大将军。不过我儿子这个师父不错,火灼之术……不错不错。”
“雷无桀……”李心月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无桀,这个皇帝指的是谁?萧公子吗,如果是他,我也许会去做那个什么守护。
“娘亲娘亲,这个就是我弟弟吗,可他为什么看起来傻乎乎的?”小寒衣指着屏幕上已经被萧瑟骗了五百两的雷无桀真诚发问。
李心月想了想“这个,可能随你爹。”
周围听八卦的耳朵们疯狂憋笑。
雷梦杀指着萧若风和萧若瑾,
“姓萧?这又是你俩谁的儿子?怎么一上来就坑我儿子钱呢,这个精明的样子,老七你的?”
萧若风决定先撇清关系,省的雷梦杀管自己要钱。
“萧瑟这个名字太凄凉了,我是不会给儿子起这种名字的。”
明渊及时开口制止了这场「究竟是谁的儿子」的讨论。主要是怕这几个聪明人一会儿全猜出来了。
“等萧瑟的身份揭示超过一半我再放他的。接下来给你们再看一条其他的信息吧。”
【雪月城三位城主及其弟子】
【大城主:酒仙百里东君弟子:唐门唐莲
二城主:剑仙李寒衣弟子:雷门雷无桀
三城主:枪仙司空长风弟子:萧瑟(单方面)】
“司空长风,没想到你居然真成枪仙了。不过你那个单方面收徒……是不是人家看不上你啊”
“你也不赖,酒仙!”
“那是当然,我早就说了我是一定会成为酒仙的人!”完成和云哥的约定。
叶鼎之同样想到了年少时的约定,酒剑成仙……看着百里东君突然低落的神情,他只得在心中暗自抱歉,东君,我们的重逢,还为时尚早。
一边的百里家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神情,他们护在心里的小宝贝,最终也是长大了。
尤其是温壶酒笑得合不拢嘴,随机捉一个路人就说“我外甥,酒仙,厉害吧”
温珞玉看不下去,推了哥哥一把,自己的脸上也是藏不住的笑意。
*何与×侯明昊全文1w2
*Fork&Cake有点疼,字面意思。
*设定是辅助。写着写着又变he了也不是我的错,要怪就怪他们太甜了。
-Sum:
他们陷入到一种奇怪又稳定的关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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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何与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侯明昊已经沉沉睡过去了。
在此之前,何与已经帮他清洗好了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身体,现在侯明昊闭上眼睛乖乖缩在被子里昏睡的模样,倒是一点不见半小时前快要崩溃的影子。
那垂落在床边的一小截手腕上还印着一个不深不浅的齿痕,是何与咬的。
他又失控了。
何与闭......
何与闭上眼睛,几息之后拉开床头的柜子,取出几瓶崭新的药膏。他极小心地把侯明昊从被子里揽出来,解开他睡衣的几粒纽扣,轻轻托起他的后颈,又一个泛红的咬痕袒露了出来。
血丝从锁骨处的咬痕渗出来,已经快要结痂。何与定定看着那处,异样的情绪直直烧到心底,甚至已经超过对cake血液的渴望。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平缓的呼吸声和药瓶打开又关紧的碰撞声。直到将侯明昊身上的明显伤口处理好,把人重新塞进被窝,何与才轻轻执起他受伤的手腕。
细白手腕好似如枝干般脆弱易折,无力垂落于何与手中。他神使鬼差地朝那吹了吹,又将唇小心翼翼贴上去。
“...你好肉麻啊。”
手腕的主人似有若无发出一声喟叹,动了动手指,清棱的指节戳了戳何与的脸。何与抬眸,只看到侯明昊正努力睁着双眼,颇为意外地看着何与的举动。
“你怕不怕?”
何与摩挲着落于掌中的手腕,没头没脑地问道,可侯明昊也没有把手抽回来的意思。半晌一声叹息响起。
“怕,怎么不怕?”
“我怕我身体撑不住,我怕你会失控,”
侯明昊摇摇晃晃把自己从床上撑起来,又闷哼一声倒向何与怀里,似是苦恼于那丝丝难忍的酸意,再度开口却仍是语气平缓而认真,
“我还怕你会想不开。”
1-
“fork会吃人吗?”
侯明昊隐约记得自己曾听到过这个问题,他也去求证过自己的一个亲戚,得到的信息告诉他——这是真的,而且可能性很大。
fork在后天会逐渐失去味觉,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都说口腹之欲乃身外之物,可未免太苛责了些。cake是fork能尝到味道的唯一途径,接吻也好,结合也罢,甚至是吃掉,cake的一切对于fork都是巨大的诱惑。
并非所有fork都能忍受无味,即使世界上还是普通人类居多,可要成为fork并没有什么门槛,穷凶极恶的人也不在少数。fork伤害cake的社会新闻不胜枚举,这让fork成为了危险人物的代名词。
这样的捕食关系让fork和cake和平相处成了一件极难的事。fork会伤害cake,cake会惧怕fork,这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
那他们算什么呢?
侯明昊在被何与按在墙上接吻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是cake,更没想过何与这样爽朗幽默的、待自己极好极耐心的人,会是人们口中冷血可怕的fork。
怎么会是fork呢?
凶狠的亲吻让侯明昊有点不真实的感觉,甚至想到更多的,是何与他大爷的还真能忍。他们以前天天一起打篮球,出了汗还待在一起吹风扇,都这样了何与也没有对他怎么样,可现在又算什么呢?
是失控。
他迎不住,被动着仰头去承接。
唇瓣扯离的一瞬间,侯明昊就忍不住弯腰咳呛起来,抓着何与衣服的手用力到泛白。头晕眼花间不知道是先骂一句混蛋,还是该喊救命——fork和cake单独待在一起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
不过他也没机会再思考了,被扔到床上的那一刻,侯明昊就知道完了,彻底完了——他这辈子是谈不了正常的恋爱了。
2-
他们之间不仅仅fork和cake的关系。
每当结合之时,何与能保持理智不把侯明昊咬出血、侯明昊能忍住不骂何与王八蛋,这样就都算不错了,看起来跟强制爱没什么两样,但到了床下还是哥俩好——
或许吧。
第一次就被何与弄的死去活来,侯明昊不可能不怕,眼泪不知道淌了多少,有多少是被疼哭的,有多少是被爽哭的,又有多少是被何与吻进肚子里的,他都不知道。
侯明昊本来要对何与说的话,都因为那次何与的失控而咽进了肚子里。这样的何与太陌生,让他有点应对不及,一晚的荒唐如此难捱,给他留下了至今仍难忘怀的酸楚和难过,除此之外便只有水乳交融的暧昧心惊。
日上三竿侯明昊才堪堪醒来,先感知到的是自尾椎骨攀延而上的令人难以忍受的酸疼,而后是脖颈、锁骨、胸口、侧腰甚至是大腿内侧,都传来难以言喻的钝痛,还泛着丝丝凉意。
但凡动一下,这具岌岌可危的身体都要报以更恼人的痛楚来发出警告。侯明昊连眼睛都没力气睁开,难受地哼唧几声,即刻房间里却是突兀发出一声椅子拖拽的吱响,有人急忙奔来,止住侯明昊起身的动作,极小心地环抱着他。
“小侯,小侯...”
焦急又强装镇静的声音响在头顶,侯明昊坐不稳跌撞在何与的肩膀上,秀气的眉蹙紧,说话也艰难。
“渴...”
侯明昊嗓子大概是昨晚喊坏了,水分也因fork的掠夺而缺失的厉害。有微凉的触感抵在唇间,温水先浸润了唇缝,后缓解了喉咙的干疼。
何与身上有着淡淡的麝香,分明与昨晚不同,可仍激起侯明昊不由自主的发抖。
“...你走,出去。”
侯明昊恍觉语气太生硬,但也没气力再多解释,只是尽力抬头,却猛然撞见何与泛红的眼眶。
除了说不清的忧虑和痛苦,那双眼里只装下一个脸色苍白的侯明昊。那句话出口后,房间陷入诡异的沉默,何与紧紧抿着唇,眉眼压低处尽显郁郁,低声道:“不行。”
分明是依偎着的姿势,气氛却如此剑拔弩张。侯明昊闭眼不再看人,重新落回床铺。何与拿着水杯出去,却很快折返了回来。
只是那时的何与不敢再碰侯明昊,现在的他却又敢握着人的腕亲了。
虔诚的、温柔的、不带一丝嗜血情绪的,吻落在那处咬痕。这对一个fork来说很不容易。
侯明昊总觉自己对何与太心软,cake对一个fork心软简直是骇人听闻,是可以被认为已经被逼疯了的程度。
可看到那个以往内核强大、情绪稳定的人,囫囵于痛苦自责,因为伤害了他而崩溃的模样,侯明昊什么气都泄了,只化作无奈叹息。
崩溃的时候有很多,但多数时候都是无声无息。何与避开侯明昊的伤处,抱着他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直到最后侯明昊才发现原来自己肩上的衣服早已濡湿了一大片。
成为某人的专属cake,以防其他fork的伤害。
何与执着地给侯明昊打上了自己的标记,再三嘱咐他不可以随便暴露自己是cake,无论对方是不是正常人类,都不可以。
他留了下来,成为专属于何与的cake。但很奇怪,他们甚至不是爱人,他们甚至还是众人眼中要好的兄弟,却要做这样亲密无间的事。
后来身体养好了,他们也如寻常一样交流交往,何与又恢复了以往那幅冷静爽朗的模样,侯明昊也如以前那般正常工作生活。若不是侯明昊偶尔失力踉跄时,被立刻揽住的手臂上传来的过紧力道和耳边的焦急问询,他还恍惚以为那日的疯狂只是自己幻想。
不明白。
侯明昊无数次将目光投向在外人面前游刃有余、滴水不漏的何与,在得到对方疑惑又担忧的眼神后又闷闷转过头去。
这几日他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侯明昊才有心思回想以前和何与相处的各处细节,却发现这人真的看不出一点异常。
28岁,应当早就失去了味觉。
可每当侯明昊和他一起吃饭时,何与都能精准找到他喜欢的菜系,并且能准确描述出这道菜的口味,自己在吃的时候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像“这个很好吃啊”这样的话来。
骗人是小狗,这一个还是会咬人的大狼狗。
“是不是哪疼?”
何与草草打发了来找他扯闲话的人,大步流星向坐在椅子上扣弄自己手腕的侯明昊那走去,伸手捉住那只不老实的手。
何与先不赞同地朝侯明昊摇摇头,再仔细捧着察看一番,才发现细白手腕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又被扣出几道血丝。太阳穴突突地跳,何与重重吐出一口气,闭眼语气淡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和我回去擦药。”
“老何!”
侯明昊一边震惊于何与真的能忍住cake血液的引诱,一边死死扒住椅子边缘,差点被何与连人带椅从地上拔起来,“我这多久才出来一次,你怎么能这样!”
许是他们这边动静太大,原本走了的朋友又折返了回来,只看到何与背对着他,隐约可以看到有另一个人的腿,但身体被挡得严严实实。这时何与长臂一伸,似乎是穿过了另一个人腰背与椅背间的空隙,把那人从椅子上生生捞了起来。
朋友这才发现那人居然是好久不见的侯明昊。正犹豫是否去打个招呼,可发现那边那两个人似乎吵起来了,任侯明昊怎么拍打,何与就是不松手——不是等等,这两人吵架怎么还越吵离的还越近了?
咦,有点怪,好像还有点gaygay的。
朋友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淌这趟浑水了,捂着眼睛赶忙逃离现场。
3-
没吵,真的没吵。
但是莫名其妙做了点别的。
4-
一上车侯明昊就开始捧着水杯狂喝水,盛不住的就顺着弧度柔美的颈侧流下,亮莹莹滑入衣领深处。
侯明昊的喉结不明显,只有是在吞咽东西的时候才能勉强观察到。何与观察的很细致,他知道深吻的时候侯明昊会下意识吞咽,虽然也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侯明昊咽的,但这样的下意识反应真的很超过,很可爱。
侯明昊瞥了旁边一眼,艰难咽下最后一口水,一双杏眼瞪得溜圆,兀地坐直身子:
“你笑什么,你该不会是在笑我吧?”
“我发誓我没有笑你,”何与欺身过来,举起四根手指竖在脸侧,眼睛微微眯起更像只餍足的豹子,语气也跟哄人似的,“真的。”
侯明昊胡乱嗯了几声,又扭头埋怨道:“车里有药又不早说,我还以为你又要像上次那样把我锁家里。”
“那次明明是你...”
收到侯明昊略有薄怒的瞪视,何与及时止住话头,从善如流认错道:“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先擦药。”
手腕被薄薄的纱布包住,侯明昊盯了一会儿,又瞧了一眼何与正搭在方向盘的手。何与前不久伤了左手,现在他的左手手腕上正带着一个黑色的护腕。
嚯,一黑一白。
......
沉默一会儿,侯明昊从衣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在何与疑惑的注视下打开了相机。
“来拍个照,把你左手伸过来。”
?
河鱼不理解但河鱼照做。
侯明昊对着他俩受伤的手腕连拍了两张,满意地坐回去,还自信满满地展示给何与看。
“看出来什么了吗?”
侯明昊期待地看着何与的表情,何与眨了眨眼睛,张开五指与侯明昊掌心对掌心,又弯下手指,将侯明昊的手扣住,神情认真道:
“看出来了,你的手比我的小一圈。”
命好:......死直男不解风情
真没想到他居然有一天会用这个词形容何与,侯明昊抽了抽嘴角,平时那么撩难道是装的?其实何与有超级钝感力?
正思考着何与居然看不出黑白配的侯明昊,殊不知现在自己才是那个真正不解风情的迟钝的人。
等侯明昊回过神来,何与正好也拍完张照片,也不给他看,就收了回去。
算了,
反正他也没有很想看。
5-
厨房里何与如临大敌,他本想带着侯明昊去餐厅吃饭,可侯明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求自己做饭,他也没法拒绝。
也不是不行,
可问题是为什么调料瓶上的标签全被撕了?何与拿着一瓶未知的调料瓶看向侯明昊,后者则哼了一声转身出去。
兜兜转转才终于端出两盘像人样的菜,怕出事,每个只炒了一点点,何与还忙出了一身汗。
何与其实是那种能玩就玩,玩不了拉倒的人。如果其他人要他来炒菜,他绝对会怼回去,更别说其实没什么人敢让他做这种事。
fork没有味觉,何与只能凭着自己少有的经验加的调料,看着侯明昊面不改色地夹起就吃,不免心惊肉跳,还是悄悄点了几个外卖。
他也尝不出什么味,吃饭也只是为了给身体提供足够的营养罢了,勉勉强强吃了一点就停了下来。
侯明昊除了眼睛里偶尔有波澜,仍是什么表情也没有,但何与认为这恰恰是菜有问题的标志。
“好了你别吃了,”何与眉头紧皱,终于忍不住制止住侯明昊的动作,把剩下的菜几口闷了,把碗扔进洗碗池,“下次还是去外面吃吧。”
“可是我还没吃饱啊...”
侯明昊被拉着坐到沙发上。
“我点了外卖,很快就到,”何与烦躁地抓了抓额前的黑发,半跪在侯明昊身侧,“有没有不舒服?”
“还好,”侯明昊吓了一跳,拍了拍何与的肩膀示意他起来,“没有多难受。”
“那就是有点难受是吗?”
何与一针见血,伴随着阵阵按铃声响起。侯明昊一噎,有些瑟缩地往沙发里面挪了点。这分明是他要故意捉弄何与,可为什么感觉遭殃的好像是自己呢?
“饭还是要好好吃的,不高兴和我说就好,”何与提着外卖回来,蹙眉道,“不把这些吃完不准走。”
最后那张照片侯明昊还是没看到,何与只是言简意赅道,“现在不是时候,会给你看的。”
6-
侯明昊真的很瘦了,即使是刚吃完饭肚子也是平坦的,而那处平坦只在床事之中被搅乱过。
每次做的时候侯明昊都会受不住要哭,即便两三个小时不换姿势不玩花样也无济于事。可是没有办法,以往的几次也全都不是因为情到浓时,而是为了压制。
何与和侯明昊现在这样同住一个屋檐下,做着两个人之间最亲密的事情,他们拥抱、接吻、交合,可他们并不是正当的情侣关系。
是他逼迫侯明昊这样做的。何与总是这样认为。
在25岁以前,何与从来不知道自己是fork。等到他开始逐渐失去味觉的时候,他已经把周围能尝过的食物都尝过了。彻底失去味觉的那一刻,是他约侯明昊去吃火锅的时候。
突然的失去味觉,只能感觉到自己在嚼东西,然而并没有什么滋味。可他面色不显,甚至在尝完侯明昊推荐给他的牛肉后,能够笑脸盈盈地夸赞几句。
失去味觉,
到底是因为彻底成为了fork,还是因为身体出现了问题,何与心里很明了。因为fork身体的本能在告诉他,在他面前被辣的眼眶都红了的侯明昊,是cake。
Fork会本能的产生“想吃掉cake”的欲望,何与并不例外,却也意外的不强烈。他平静地陪侯明昊吃完了火锅,甚至并肩一起出了火锅店的门。
侯明昊被辣懵了,呆呆跟着何与走出去好远。何与突然停下,侯明昊就整个人都撞到人身上。即使何与转过身,侯明昊也没退后,就这么站在人家怀里,两只手去拨弄自己湿润的眼睫。
“老何,下次可不可以不来这家店了啊,虽然好吃但是真的好辣......”
“好好好...”
何与顺手接住了从侯明昊脸颊上滑落的一滴泪珠,又若无其事地把手背过身去。
“以后不来了。”
7-
从25岁到28岁,这三年里何与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cake。诚如侯明昊所言,何与看起来和普通人并没有差别,如若不是那次失控,何与可以一直这么装下去。
甚至和侯明昊出了汗待在一起,cake的气息更加浓重时,何与都能够忍下来。他既做不到远离侯明昊,也做不到伤害侯明昊。
做到这种地步了,也不怪侯明昊会如此震惊于何与的真实身份。如此自持,如此冷静,可何与自28岁后,越来越抑制不住fork的捕食本能,强行压制的后果,
就是那次失控。
当时唯一在场的、来他家找已经消失两个星期的他的侯明昊,是那场失控唯一的受害者。
侯明昊总是轻飘飘揭过这一茬,但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骗人,他会害怕。那是他们的第一次,何与知道,侯明昊过的很痛苦。
侯明昊躺了好几天才下得了床,他不愿意和何与说话,他们之间最多的互动就是上药。
侯明昊除了刚醒来的时候说了渴和让何与出去,之后再也没有开口讲过话。关心则乱,何与甚至以为侯明昊是受了太大刺激,有了心理障碍说不了话了。
愧疚和悔恨差点冲垮何与向来坚固的内心。后来侯明昊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明明是该高兴的事,何与在给他上药的时候却是情绪外泄得异常,手抖的几乎捏不住棉签,甚至好几天都浑浑噩噩的侯明昊都疑惑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他崩溃了,像是发了疯。
猩红着眼眶,抖着手给侯明昊擦药,一遍一遍、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那天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很难忘。
对何与来说,侯明昊终于愿意和他说话了,可自己还差点把人给急哭了;对侯明昊来说,他是拖着刚好的嗓子强行开口安慰何与,真的害怕何与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爱是常觉亏欠。
侯明昊不怪他,甚至总是在他陷入自责时着意找一些有趣的梗来哄他开心,在他压制不住嗜人欲望时主动搂住他亲吻他,对他永远心软、永远明媚。
何与不是眼盲心瞎,他感觉得到侯明昊真的在尽自己最大的心力宽容他,真的待他与旁人不同,真的在好好磨合他们之间的关系。何与不是喜欢逃避感情的人,只是每当那双灵动的杏眼满怀期待和雀跃望向他时,他总会觉得心悸。
那双眼睛仿佛在温柔提醒着他,无论如何,这世界上都会有人真心待他,就好像、就好像——
侯明昊真的很爱他。
8-
我们是矛盾体,推开爱又期待爱的降临。
fork和cake自古没有一对善终,止步于此才是理智的选择。
但他们两个都很疯。
每个人都在逼迫对方至退无可退,在何与悄悄亲吻侯明昊的手腕的那一刻,在侯明昊对何与心软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他们认识了整整五年,如果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身份转变,他们早就应该是爱人了。
何与和侯明昊本质上是一样的,占有欲都是一顶一的强。只要是自己很重视的人,谁也不能抢走。
他们不说爱、不官宣,但周围的朋友都心有灵犀地默认,这两个人就是谈了。
侯明昊吃醋了会挂脸超明显,但是何与一哄就好。何与吃醋了一般人看不出,因为他总是当时闷着不做声,默默给侯明昊记着账。还没到时机就该宠宠,该玩玩,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就一个个翻出来对账,一翻一个准。
无数次的情难自抑,无数次的望而却步,无数次的真情流露,陪伴会治愈一切。总会有那么一刻,他们一起打球、一起逛街、一起散步,玩着爱人间的小暧昧,穿着明晃晃的情侣装,就好像是这个世界上,再普通不过的小情侣。
9-
因为fork身份不能随便暴露,何与不能去正规医院检查失控原因,虽然这一年里已经好转了不少,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好在侯明昊有一个在国外深造的医生舅舅,最近回国了——也是个fork。
何与震惊:你舅舅?原来你见过fork啊...
侯明昊无辜:我从来没说过我没见过fork,只是这几年交流的少而已
其实一开始关于“fork会不会吃人”这个问题,侯明昊也是向他这个舅舅求证的。没人比fork本身更懂fork,何与的情况问他是最好不过的了。
舅舅的说法是,何与这种情况很少见,就算是正常的fork也不一定会有他那样失控的情况,可能与何与25岁才彻底成为fork有关,fork本性被压制了太久,就挑在这个时候集中反噬了。
“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啊?”
侯明昊眼睛亮晶晶的,捏了捏在旁边默默听着的何与的指尖。何与深吸一口气,一把拉过侯明昊的手臂就把人扯进怀里,捧着人的脸颊堪堪开口,手机那头就又传来舅舅生无可恋的声音。
“小侯,我再多说几句。你已经快28岁了,你妈催婚都已经催到我这里来了,让你不管男的女的赶紧带个人回家。你最好赶紧带你男朋友去见你妈,要不然你妈给你的相亲范围可就扩展到外国人了。她可是让我给你介绍外国妞的哦。”
“啊,这不好吧?”侯明昊感到何与的视线陡然凌厉了些,赶忙换了个话题,“我、我还没有男朋友怎么见啊!”
“开什么玩笑,你男朋友不就是这个何与吗?不是已经处了五年了吗?”舅舅冷酷道,“还是说你和他又分了?”
“什么叫又?我和他都没谈!!”
侯明昊连忙挣开何与的怀抱,按住出声口一边压低声音反驳,一边朝阳台走去。
“谁说我瞒着家里谈恋爱了!”
“嗯?什么叫居然敢和fork谈?”
“不在,没谈,不给。”
“就不给,你要干什么?”
“不在!!!”
该听的不该听的,何与都听了个十有八九。等到他去阳台找人时,侯明昊正撑在护栏上低头打字。
眼前忽然一片黑,侯明昊吓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是被人捂住了眼睛,一仰身便撞到身后那人的胸膛上,一股熟悉的麝香包裹住了他。
“在太阳底下玩手机对眼睛不好,进屋吧。”
侯明昊被半搂半抱着回了客厅,眼上的手放下时他还有点不习惯,眼神聚焦了一会儿后直直印入眼帘的,是何与含笑的眉眼。
“...不用回,和你没关系。”
侯明昊心虚地转过头,下一秒自己就被夹住腰提了起来,惊慌之下他连忙手腿并用地抱住了何与,何与还腾出另一只手臂让他坐着。
侯明昊没被何与这么抱过,只觉得像是在抱小孩,难为情地躲开了何与的视线。胡思乱想间一双温热的唇就追了上来,吻在他的唇角。
亲他做什么?侯明昊脑子还在思考,身体已经下意识去回应。侯明昊微微张开嘴,何与的唇就覆了上来。
舌尖柔软的肌理摩挲带来难以言喻的酥麻,温柔的勾缠终不似以往那般如狂风骤雨般的掠夺,侯明昊溢出几声闷哼,终于意识到这是这么久以来他们唯一一次不是以“抑制”为理由的亲吻。
“你是我谁啊你就敢亲我?”
“是你男朋友。”
何与料定侯明昊不会拒绝,头埋在那人颈间,一下一下蔓延出迤逦暧昧的痕迹。
“跟不跟我好?”
“...跟你好。”
唇齿缠绵几许,侯明昊终于落回地面,蹙眉抓紧了何与的手臂,竭力忍耐着愈发过分的揉弄。何与用眼神询问着是否可行。
侯明昊点头又摇头,半晌犹豫着攥住快被何与扯落的衣服,“你饿不饿?我怕会疼...”
何与知道侯明昊指的其实是他现在有没有“食欲”。fork的失控简单来说就是很饿,精神上的饿,需要通过“吃”cake来缓解。他们之间仅有的几次结合,基本都是在何与处于失控边缘的情况进行的,他很难保持理智,动作也并不体贴。
因为第一次的经历,每当要和何与结合的时候,侯明昊总是会害怕。
念及此总觉心疼。何与设想中的第一次是要极尽温柔、欢愉的,缠绵过后的侯明昊应是黏人柔软的,却不是那天苍白易碎的模样。
真叫人不甘心。
轻轻按住面前人紧张咬紧的唇瓣,将其解救出来,何与附身含住那被咬红的下唇,仔细吻过。
“愿意信我吗,昊昊?”
被这个称呼震住,侯明昊呼吸一滞。良久,侯明昊攥紧的手指缓缓松落,格衫滑落至手肘,浅淡的红痕攀附在柔韧的躯体上,是他们上次久久未消的痕迹。
侯明昊轻声说道,
“好。”
10-
这里是删减部分,完整版戳
琴瑟何明超话,id:温物kaka
11-
他们这算得上是白日宣淫。
“你舅舅连打了好几个,我就帮你接了,但他说本来就是想让我接的。”
侯明昊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惊恐道:
“他说啥了?你别信!”
何与不可置否,轻笑着接过空玻璃杯。
“他说你喜欢我好多年,是真的吗?”
侯明昊装听不见,躲到被子里装鹌鹑。
何与撑在他上面,把他圈在身下,势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侯明昊自暴自弃地搂上何与的脖子,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
“你还记得你消失两个星期,我去你家找你那次吗?”
“我是有话和你讲的。”
何与嘴角一僵,笑意渐渐淡去,脑海里闪过无数他失控的画面。他记得的,在把侯明昊扯进屋内的时候,侯明昊确实是在说些什么的,只是他当时没心情听,就先堵住了那双唇。
突然的耳鸣让世界都安静下来。
侯明昊的嘴巴张张合合,何与一瞬不瞬地盯着,把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默读出来。
“我是想说,我喜欢你。”
end.
(彩蛋)
最近的天要变了,
侯妈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儿子的朋友圈。
「侯」:拍的很好,下次别拍了。
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何与
这条消息后面附上两张图片,一张是在车里,两只手十指相扣,一个带着黑色护腕,一个缠着白色绷带。另一张则是两个人的合照,像是在散步的时候随手拍下的。
:何与、大舅、二姨、孩子他爹、白澍...
-
大舅:
我就说谈了,全身上下你就只有嘴最硬。
[回复]
侯:我们只是亲戚,舅舅你越界了...
大舅:下次请你和侄婿吃蛋糕,记得带叉子哦
侯:...你别威胁我来私聊
>>展开
二姨:
恭喜恭喜,琴瑟何鸣早生贵子啊
二姨:哦哟,怎么是男娃娃哦!
侯:谢谢二姨
何与:谢谢二姨,我会努力的
(回复)
侯:什么意思
大舅:好小子哈哈哈!
孩子他爹:
年轻真好啊@孩子他妈
侯:爸......
白澍:
祝99,还有怎么现在才发朋友圈?
二十分钟后.
孩子他妈:
三天之内带回家来见我。
-叶鼎之x百里东君
-接大结局+he+全文免费
(最近tag里各种各样的收费实在是看得我心累啊啊啊)
本文又名《什么!兄弟你竟然也喜欢我》
捅窗户纸文学狠狠get√
Tip:我要为我的cp逆天改命!看完结局的我emo了很久,实在走不出结局的我,终于在一个深夜打开了文档开始发疯T^T
五年前,魔教宗主叶鼎之发起东征,酒仙百里东君以半拳险胜,正当众人皆准备拍手叫好之时,这位年少成名的北离英雄却做出了一个与他行径截然不同的做法——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北离皇室面前,无所顾及地劫走叶鼎之。
一瞬间天下哗然。
随后无数利剑从指向一人转变成了攻向他二人的阵容,而这...
随后无数利剑从指向一人转变成了攻向他二人的阵容,而这位北离英雄只是自始至终地向前走,走他自己的道,目光丝毫没有分给身后半分。
原以为这响当当的名号将终于他劫走的那一日——好在后来魔头幡然醒悟,于姑苏草屋旁自认了其罪行,而后自刎伏诛。
这一场浩浩荡荡的东征才终究迎来了属于自己的结局。
魔教大败,举兵退回了那天外之地。
酒仙百里东君的名号彻底响动了大江南北,他一跃成为了北离人人交口称赞的大英雄,真正做到了名扬天下。
而后一把尽铅华立于天外天与北离的交界之处,魔教宗主叶鼎之之子叶安世扣留北离,魔教众人十二年不得踏入北离一步,这便是大名鼎鼎的锁山河之约。
时过境迁,五年光阴,转瞬即逝。
直至今日,说书楼里仍在不厌其烦地重复这不知讲了多少多少遍的故事,雪月城大城主的名号无可挑剔,仍然在江湖上留下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无数江湖人闻名前往雪月城拜师,可谁也未曾见过这传说中的人物。
整整五年,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就连江湖百晓堂堂主也无法实实在在追寻到他的踪迹。
有人说,在南诀看见过他骑马踏春风,好不恣意;有人说,在北蛮看见过他纵沙饮烈酒,意气风发;也有人说,在西域三十二佛国曾看见过他一步一叩首,神色诚恳,却不知所求何事。
这些事情,真真假假,却引得无数人踏上他的步伐,只愿去见他一面。而这人却仿佛通了天眼般,总是在众人闻声急急忙忙赶到的时候,又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一来二去,谁也不曾再见过他了。
百里东君睁眼时,早已天光大亮。
记不清这是他宿醉的第几次,他晃了晃还有些晕沉的脑袋,缓缓起身走到了窗边。正当他推开窗想瞧一瞧户外的风景时,一缕春风拂过耳梢,他闭上眼睛,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这份春光无限好。
而后又不合时宜的想起来一句诗,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
这是南诀边陲的一个小镇,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名叫春和。去年冬天他曾来过,那时这里还是大雪皑皑,今春再逢时,却又是另一番景色了。
这里的人淳朴善良,世世代代依水生活,根本不会有人想着外出谋生,也极少有外来人到过此处。也由此,所有的纷纷扰扰更是不能打扰其半分。什么叶鼎之啊,百里东君之类的大人物,更是通通不认识。他们只知道,下雨了就该收衣服,就像是从小便学会的打渔、收网。
而百里东君大概是这五年间唯一到过此处的外来人。听客栈老板说,平日里他都是出门打渔谋生,要不是他这一到,压根就没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客栈这事。
百里东君闻言也只好浅浅笑了一下,语气温和道,有劳了。
客栈老板当下摆了下手,这有什么有劳不有劳的,即是远道而来,便是客。来,尝尝我们本地的招牌酒,这可是只有春天才有的,过时不候,你这一次来,可真是有口福了。
百里东君欣然接过,一抿,入唇清和平缓,回味却仿佛还带有一丝甘甜。而再回过神来,那些快意恩仇,刀光剑影,就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问:“这酒可是有名字?”
客栈老板笑了笑,说:“有。叫春逢。〞
春逢春逢,他又仰头喝了一口,朗声笑了,真好的名字。
老板告诉他,他此一来,恰巧碰上了春和小镇一年一度的百花节。
百里东君懵了一下,喃喃道,百花节?
老板促狭地冲他眨了眨眼睛,顾名思义啊,就是个大型的相亲现场。春和小镇每家每户到了这个节日,若是感兴趣的话,就可以从树上随意摘下一朵杏花,要是碰上了喜欢的人,便可赠予对方,若对方也回赠的话,你们就可以一起牵手,去流川河放一盏花灯。将你们二人的名字写在花灯上,这样子的话,河神会祝福你们长长久久的。
百里东君苦涩地笑了笑,是吗?长长久久吗......
年少时,他对情爱一事尚且半知半解,错把那一眼的懵懂当成了爱恋,却未曾知晓,原来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然埋下了情根。
待到再度醒悟时,却只等来了眼睁睁看着对方自刎于天地的消息。
听着对方心跳渐渐平息的那一刻,他浑身都很疼。可是他明明没受伤,却恍惚觉得,他的心好像也死了。
玥瑶离开时说,东君,我不怪你。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醒了。
有句话,她没说,但是百里东君也明白了——而后余生,怕是无法再爱上任何人。
待从回忆里抽过神,百里东君已经站在了大街上。而手里紧紧攥着老板好说歹说塞进来的一朵杏花。
他说,年轻人嘛,总要多参与参与这种特别的活动,说不定一不小心,就遇上了此生挚爱。你年岁还小,更是机会多多啊。
百里东君好笑的摇了摇头,却也没再拒绝,而是接过杏花,将其别在了腰间。
走过青板路,就连风里都携带着杏花的香味。阳光下的有情人,一同牵手走过流川河边,手里还留有互相交换来的杏花。春色正好,他们的影子暧昧地靠在一起,走走停停,好像是过了一生。
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里的女孩子大多都明媚极了,性格也更是直率,要是遇见了喜欢的人便会主动出击,于是百里东君一路上倒是接到了数不胜数的杏花。有时候就连站在商铺旁发呆,一朵从天而降的杏花便会径直砸过他的脑袋,然后正好掉入怀中。
一抬眸,便是对上了少女亮晃晃的眼睛。但他无法回应,只好一一将其归还,然后淡然笑道,我已心有所属。
少女闻言也不气绥,而是笑了笑,大声问,那你喜欢的人该是有多好?
百里东君也笑了。
春意盎然间,他说,上天入地,仅此一人。
说完,他便仰头饮下一口春逢,然后凭着心意走到了流川河。
这里的水十分澄透,云朵的白垠与蓝天的澈明倒映在河面上,绚烂得好似一幅画。他蹲了下去,掬一捧水拂过脸侧,就仿若看见了一个春天。
与此同时,身旁突然传来了几声小孩子的嬉笑声。他猛的一起身,顺着石梯向上看去,就听见其中一个小男孩冲着河边喊:“李小凡!回家吃饭了!!!”
循着声音往前看,他这才发现原来就在他不远处,静悄悄地摆着一艘船,而船上,只躺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脸被斗笠盖住的陌生人,看那样子,像是正在酣睡中。
而那陌生人果然当作没听见这小孩的话,转了个身,接着睡了。百里东君挑了挑眉,从石梯走了上去,来到这群小孩的身边,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
正当他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身旁刚刚说话的小孩又大叫了一声:“李小凡!”
猝不及防的,百里东君被吓了一跳。脚下一个打滑,便直直从岸边摔了下去。
正当他做好与水面来一场亲密无间的接触时,却倏然听见了一阵从岸上传来的惊呼声,以及肉体碰撞时,被压在下方的、一句有些熟悉的痛呼。
好巧不巧,他竟然刚好摔进了那艘船中,而且恰恰好撞进了这人怀中。
紧接着,他听见了身下的男人很浅、很低的一声笑:“百花节已至,这是哪位姑娘竟主动闯进了我怀中?〞
他身上有股阳光的味道,像是春日里的一片云。他还没说话,岸上刚刚开口的那小孩却立马替他回答了:“哪里是姑娘,这可是个翩翩美少年!〞
那被压在身下的人又笑了,毫不在意道:“是吗?”
紧接着,他终于摘下了挡在脸上的斗笠,与身上人来了个一错不错的对视。
听见他声音时,尽管熟悉,但仔细比对,却仍有不同。看见他脸时,仍觉面熟,但不过是茫茫人海中再寻常不过的一张脸,或许当下见了一面,再见面时就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是当他对上那双如云般澄明的眼眸时,却感受到了来自身下人躯体明显的僵硬。
那一刻,天地万物都仿佛是失了色,百里东君的眼中,也只能看见他。在这一寸天地中,他想,阳春三月,这就是他们的重逢了。
在叶鼎之那不过片刻的僵硬过后,他又立即恢复成了先前那幅懒散的模样。面前人的模样,就算是他再死上千遍万遍也不能够忘怀的,他还是像五年前那样俊朗,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只是......他下意识皱了皱眉,气质怎的变得如此不同,比起死前看他的一眼来说,他如今瘦了很多,穿着打扮也已经不同于往。
如今的他,只是简简单单穿着一袭白衣,腰侧仍像以前一样挂着一个白玉葫芦,头发却不曾如年少时高束,而是尽数放了下来——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眸不再明亮,而是带着一种疲倦感。
以前的少年气,好像被时光埋藏。留下来的,只是历尽千帆的沧桑。
看着他身旁无一称手的武器,叶鼎之又皱了皱眉。五年前,琼月楼和不染尘一起断在了天启。之后他醒来,也自然听说了锁山河之约。但是在陆陆续续的五年间,他竟然没有拿起新的配剑吗?
怎么了?
他不禁想,这五年他过得不好吗?
到底还是不应该啊......
明明他已经做好一切的退路了,只要他自刎破局,百里东君便仍然可以是北离的百里东君,而后一切辱骂,死后万般诸恶,都合该由他一人承受。
百里东君就此可以带上他心爱的姑娘,远走高飞,不再过问一切凡事。
或许他会为自己痛哭一场。但是清醒之后,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五年,他该知晓,自己不过只是他人生的一个过客,他的人生还那么长,终是不能囿于一方天地。
至他醒后,他也曾幻想过重逢时他的模样。过了那么那么久,他改头换面,想必故人已应当早就淡忘了他,而他也不曾奢想能够再与他相识,只当是在远处偷偷看上一眼,看看他那时仍然少年,仍然意气的模样,便足以过好这一生。
再见的场景在心中描绘了千次万次,可事实却总是事与愿违,不尽人意。
如今这般的场景,也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在二人相对无言的氛围下,岸上那小孩更是忍不住喊道:“李小凡,你怎么还不说话!到底还吃不吃饭啊,难不成你看上这位公子了?那你赶紧把杏花赠予他啊,别别扭扭的,这可不是我们这做事的风格!”
“别乱说,你先走吧,张小仁!”叶鼎之冲岸上喊。
闻言张小仁一干人果然走了,借此机会百里东君低下头看了看他胸口的杏花,也渐渐意识到了他二人此时姿势的微妙,连忙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随后他清了清嗓子,平淡的语气道:“对不起,这位兄台。”
叶鼎之连忙摆了摆手:“无事,在下李小凡,请问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百里东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百里东君。”
“东君珂佩声瓓珊,青驭过时拂柳端。”叶鼎之冲他笑了笑,夸赞道:“好名字。”
百里东君没出声,只是漠然的看着他。随后不急不慌地问出了另一个问题:“你也是外来人,不认识我吗?”
叶鼎之挑了挑眉:“你怎知我是外来人?”
百里东君不言,目光却看向了他的手掌。
叶鼎之这才低下头看了看他的手掌,那里有着常年握剑才有的茧,春和小镇都是靠打渔为生,长期累月下来,断然是不会有这般的茧。
叶鼎之心中苦笑了一声,果然啊,越大越不好忽悠了。
“好吧,我承认,我是外来人。自然,也是认识你的。〞叶鼎之说。
“是吗?”百里东君反问道。
叶鼎之听见此话心中不免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这传闻中的酒仙,如今一见,却不是想象中的模样。”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百里东君终于笑了笑:“是吗?你认为应该是什么模样?〞
叶鼎之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至少,也该是天下武学尽在我手,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吧。”
百里东君没说话,只是看了他好久好久。片刻后,他转过身:“我饿了。”
叶鼎之没有多说什么,转头便带着他上了岸,然后埋头走进了一户人家。
刚推开门,一缕菜香便扑面而来。随之他抬起眼,一眼便看见了刚才在岸上瞧见的那个张小仁,而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则是一位古稀之年的阿婆。
张小仁一看见他眼睛就亮了,冲着叶鼎之喊:“不是吧,瞧不出啊李小凡,你闷头干大事,真不错啊,拐了这么一个少年回来当媳妇!”
叶鼎之额角跳了一下,冲上去赶忙捂住他这张信口开河的嘴,低下头威胁:“别乱说话了!张小仁!这位可是我刚刚认识的朋友。”
张小仁从被捂住的嘴中隐隐约约吐出一些词:“哪...哪有这样的朋友!你看他的眼神都快拉丝了。”
叶鼎之:“……〞
百里东君觉得有点好笑,开口说:“你可快别捂他了,感觉他要喘不过气了。”
然后他就接收到了张小仁的狠狠点头。
听此叶鼎之这才放下手,随之而来的,是身后的阿婆朝他们招了招手:“快来吃啊,孩子们。”
百里东君随着叶鼎之的步伐走上了前,弯腰朝她作了个揖:“有劳您了,阿婆。”
阿婆笑了笑,是很祥和的笑容:“想来你也是外地来的吧,不麻烦不麻烦,让小凡带着你玩玩吧。最近百花节到了,春和热闹的很呢。”
叶鼎之也朝她作了个揖:“我会好好招待他的,阿婆。〞
阿婆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对了。赶紧来吃饭吧,菜要凉了。〞
这五年间,百里东君走南闯北,看过数不胜收的风景,尝过各式各样的小吃,却不曾有过如今这般,心脏仿佛被填满了的感觉。
这真真是,极好的一顿。
饭后,百里东君提出想午休一阵。于是叶鼎之便将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做个好梦吧。再醒来时,我带你去看看春和的烟花。”
闭上眼睛前,百里东君听见他说。
一阵杏花香飘过。
五年间,他从来没有在清醒的状态下入睡过。也未曾想过,这一闭,还当真是睡了个好觉。
他愣了一下,下一秒,一盏灯便亮了起来。直到看见对方那双眼晴的时候,他才慢慢的静下了心。
不是很亮的光影照着他的眼瞳,百里东君突然发现,原来他的睫毛很长。
而正当他还在盯着他发呆时,怀中却突然被塞进了一个东西。
他缓过神来,打开一看,是看上去卖相很好的桃花酥。
“我看你睡得很好,便不忍心打扰你,于是上街给你买了这桃花酥,现在该饿了吧?走吧,去看看烟花。”
一路上,满街的灯光犹如繁星点点。还是三月,风里仍然还带有一丝丝寒意,而叶鼎之却偏偏不偏不倚地站在他身旁,悄无声息地替他挡去了这股寒风。
听着他身旁十年如一日的心跳声,百里东君却莫名想到了小时候。那时天启的杏花开的也很好,他从小就贪玩,常常跑去叶府找叶云,而叶云总是不忍心拒绝他的。便在一个还算是暖和的日子带他去看了杏花,只是回来之后他便发起了高热,叶云则默不作声地在他床边守了一整夜,后来好了之后,更是说什么也不会再在三月带他出去看杏花了。
如今他二人一步一脚印穿过大街小巷,倒真有了年少时的意味。
只可惜,终不似,少年游了。
走到流川河边的时候,他们正好赶上了最后一场烟花。
往上看,满天的烟火在黑夜中绽放,好似流星划过天际;往下看,流川河上浮起了千千万万盏花灯,每一盏都寄托了有情人的爱意,明亮的像是宣告了他们很好的一生。
于是便在这一片星光下,百里东君听见了身旁人说:“百里东君,百里的春景啊,你看如今这春日夜景,可有百里,可当得上你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轻轻摇了摇头,仰头喝下最后一口春逢:“还差了点。〞
叶鼎之挑了挑眉:“哦?”
“百里的春景,该配上百里的酒香才是。”说罢,他目光灼灼,偏过头看向他:“我曾为毕生挚友酿过一壶酒,名叫江湖。只可惜他已身死,再也无法与我共享那一壶酒。”
叶鼎之听过此番话后沉默了许久。久到百里东君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听见他说:“或许你不该再记着他。”
“他只是你人生中一个不起眼的过客,斯人已逝,何必追忆故人呢?就像这流川河里的水,一直在流动,永远在更新。你的人生还很长,应当有更广阔的天空,向前看吧,不要停留在原地。”
百里东君闻言只是冷冷看着他,表情很执拗:“我若是偏要追忆,甘愿留在原地呢?”
而后他就听见这人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东君啊。”
这声音……百里东君怔住,他恢复成以前的声线了!
虽说二者听上去并没有什么区别,可只有真正了解过他的人才知道,这二者,于细微处,却有大大的不同。
再抬眼时,他发觉叶鼎之捏了道口诀,那层易容过后的面具也被揭下,浮在百里东君眼前的,是他在这五年间于梦中见到过无数次的熟悉脸庞——是属于叶云的脸。
他眼眶登然红了一片。
“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呢?”
“从看见你眼睛的那一刻起。”
靠在身旁的手被自己紧紧攥住,他深觉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唯有眼前人抚过他脸侧,手掌心的温柔温度告诉着他:这不是梦。这是叶鼎之。也是叶云。
他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波动,只好冲上前,狠狠拽住叶鼎之的衣领,然后用力掼在了树上。而当他想开口时,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根本发不出来一点,于是他只好抬起头,重重地吻了上去。
心中早已做好了被推开的准备,可是那人偏偏没有顺着他的心意,而是将手搭在了他的后颈,再一次拉近了他们的距离,而之更重地回应了这一场吻。
事到最后,这或许不能说是一个吻……
百里东君抚着被咬破的嘴唇,没好气道:“你是狗吗?”
叶鼎之同样顶着被咬破的嘴,笑道:“那你也是?”
然后他又难得一本正经道:“我是什么都行。只要你开心就好。”
百里东君这下彻底没话讲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百里东君看着他脖子上没了伪装后而显露的一圈红痕,心里顿时像是被雨浸泡过般,说不上来的酸涩。
而他正想开口询问这来龙去脉时,却又听这个人主动挑起了话题:“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是怎么死而复生的,原以为我这样坏事作尽,死后必定是要掉入地狱的,哪曾想,再睁眼时,却尽是万里春光收入眼底。”
“我一醒来就在这了。我问过阿婆,她却只告诉我,那是一个雨夜,春雨连绵下不断,她尚在睡梦中,却猛然听见屋外传来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她匆匆赶来开门,只看见了在大雨滂沱中,昏睡过去的我。”
“她告诉我,既来之,则安之吧。我却终日对此事心有介蒂,于是我便易容出去云游了一圈,想找找究竟是如何复生,然后再打听打听你的事。”
说到此处,他像是有点不好意思,赶忙又说:“只可惜,终是天机不可泄露罢,到最后我也没能知晓自己究竟为何复生。我走到了姑苏,看见那草屋像是被人好好修缮了一番。我心下了然,然后看见了我自己的墓。”
“我亲自挖了我的墓,却发现里面仍有一具尸体,身上的装扮与我死前并无二样,只可惜时日已久,脸庞更是看不清了。”
“思来想去,只好当作一切从未发生。我重新给他盖了棺。然后就打听了你的情况,也得知了锁山河之约。于是我四处奔波,终于远远见上了安世一面,他如今被忘忧大师教导得很好,我很感激你。但你已经云游四方,我那时想,希望你此一去当是自在辽阔,与所爱之人长长久久。而我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春和小镇,决定就此苟活一生。”
“安世的话,若是你想,也可就此前往秘密将他接回。”
但是叶鼎之却坚决地摇了摇头,目光十分澄澈:“他如今这样便是最好了。我不想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然后步入我的后尘。”
百里东君只好点了点头,然后又说:“在见证了一场生离死别之后,我确实去过很多地方。只不过,都是我一人罢了。”
今晚的月色很亮,将他二人的阴影拉得十分绵长,衣摆摇摇停停,就连走在一起,都仿佛勾勒上了一般。
在此般静谧中,百里东君听见他问:“那玥瑶呢?”
“自你死后,我也算是真正看明白了自己的内心。我不能耽误她,而玥瑶谅我,在我还没说出口时就此与我分离。”百里东君又叹了口气,“那你呢?云哥,怎么不见见文君?”
叶鼎之听此却只是认真道:“与当下的我有何干系呢?那只是上辈子叶鼎之的事了,自我再生的那一刻,我也明晓了自己的心意,文君爱我,但她更爱自由。我无法给她真正想要的自由,更何况,这一辈子我只会当你的叶云了。”
说罢,他也笑了笑:“我们已经交换过了杏花,就连我们的名字也已经写在花灯上了。刚刚可是由我们亲手放出去的。往后余生,是注定要捆绑在一起的。”
百里东君就站在月色下看着他。他的目光,渐渐地不再灰暗,取而代之的,是年少时才会看见的那抹亮光。
被抵在床榻上接吻时,百里东君忿忿地想,我不要当下面这个!
可是身体却总是不听使唤,在叶云的调教下变得越来越柔软无力。
叶云是个坏人,他只会哄骗自己。百里东君咬了咬牙,有些不满的想到。
而后情意正浓时,他的眼泪越流越多。仿似将毕生的眼泪都在此夜流尽了。他不禁痛呼出声,身下的攻势却犹如海潮般越攻越猛,然后他就听见身上人坏心眼的说:“别出声了,东君。阿婆和张小仁就在隔壁呢。〞
于是一夜荒唐。
再醒过神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他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桌边,正想着给自己倒杯水润润喉时,却冷不丁的瞧见了桌上留有的一封信。
他拆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东君亲启: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想来看到此封信时,已然是天色大亮。都怨我,昨日过于不知收敛,今日早起时才心觉愧疚。但看着你熟睡时的脸庞,却仍心觉满足。或许前半生总是在颠沛流离中度过,我以前时常幻想,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家。不必过于大,只要有我和我心爱的人,就足以过好这一生。
但是这种感觉从未出现过。哪怕是与文君在姑苏草屋的那几年,也未曾体会过。可今日起,听见你的心跳声在我耳旁一下一下的震动,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从幼小的童年传递了过来。
或许,这就是家吗?
我想,这就是家吧。
春天还会有,但今年的春天却是格外不一样的。我想,我会送你一个独一无二的春天。
看到此处时,我也应当正在回来见你的路上。
叶云留
果然当他放下信的那一刻,他就听见了不远处推开门时惊起的鸟叫声。于是他走出门,一阵暖风吹过,正好与那信上留名之人碰了个正着。
之后叶云笑着对他说:“这一次,可真是主动撞我怀中了。”
百里东君也笑,他是与春天撞了个满怀啊。
-fin-
写了两天!!!敲下结局的时候,我可真是哪哪都舒服了,这就是我心目中的结局!!!都给我活!!!
如果有喜欢的宝宝,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免费的一键三连ε(><)з纯纯为爱发电,我可太嗑他们了,如果有想看我写的题材也可以留言,我们下次见!
预警:
①本人无差党,所以本篇含【逆位】推文,各位读者请注意甄别。(大家记得看清楚!)
②推文顺序无意义,各位老师笔下的故事都很绝妙。(求求大家都去看!)
【叶百】
长篇
(还有人没看过这几篇吗!!!赶紧去看!!真的很贴合!!!)
一发完
(甜文固然重要!!!但是玻璃渣子吃得也很香!!!)
【东鼎】
(部分彩蛋不影响主线剧情。我怀疑有编剧混进了我们之间,各位大佬们真的不考虑去当编剧改写少白结局嘛)
(好甜好可爱的文风,东鼎两个萌物真的让人心软软,部分含刀)
【观影体】
【叶百叶】无差
【琴瑟何明】
【昊与】
(啊啊啊啊啊这些真的都很好看我求求你们都去看,谁会不爱酸甜口的文呢)
私设五年前萧楚河和叶若依就有了婚约,可当时的萧楚河一心只向江湖,后来又发生琅琊王案,萧楚河被贬,武功被废,变成萧瑟。婚约也就至今没有履行。而叶若依却是留在了父亲叶啸鹰的身边,后来也是在雪月城等萧瑟。
储君和谋士,这么聪明的两个人怎么能不磕
2024新年第一刀,7k+
大概是自白王继位后第十年的事情,叶啸鹰也已经不在了。
现实向的拆官配
不是因为变心,而是爱过之后,选择了分开,萧瑟对于离开的人总是耿耿于怀,命运给了他盛极一时的意气风发,人生种种经历本该让他刀枪不入,但他依然无法避免的要受离别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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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若依自昏沉中醒来已是三日之后,似乎是刚过晌午,屋外有人在说话,刻意压低了声音听不太清,阳光从未关好的门缝里钻进来,晃的人眼睛疼。
她抬起手想要遮挡一下,这才发现手被人握着,她一动,床榻边的人便惊醒了。...
她抬起手想要遮挡一下,这才发现手被人握着,她一动,床榻边的人便惊醒了。
是萧瑟。
“醒了?”
叶若依有很多问题想问,许久没有进水的嗓子干哑着发不出声音,只好放弃。
热度还在通过相握的手源源不断的传过来,这太亲密了,千落会误会,叶若依借着起身将手不动声色的抽了回来,萧瑟看着她不稳的身形眉头一皱,径直坐上床沿,将自己充做人肉垫子让她靠着。
叶若依挣扎着又咳起来,窗外的交谈顿了一顿,然后走远了。
华锦方才来施过针,说过不了多久人就会醒,茶水便一直温在床边,此刻被萧瑟拿起握在手中,又用内力加热,直到温度适中才被递到面前,叶若依执意伸手去接,萧瑟瞧出了她手腕无力,将自己的手覆过去,收拢着白玉似的手握住茶杯。
一杯茶水饮尽,刚醒来的人好像更迷糊了,这样亲密的动作,总是在小时候才有,他们都已经长大了不是吗?各自有了爱人,虽然共同游历五年后,她与雷无桀分开,孤身回到凤溪山陪伴在父亲膝下,后来也曾回过天启,在皇家的家宴上见过萧瑟与千落,却始终也没有收到来自永安王府的喜帖。
一别经年,被心疾折磨了前半生的身体,虽得了莫衣仙人的庇护,安稳度过了十年,却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好像,也无甚遗憾。
“楚河哥哥?”
“嗯”
病了月余,原就清瘦的姑娘愈加消瘦了,数不清的天材地宝从天启送来,看的小神医都直了眼睛,却终归只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叶若依动了动手脚,又恢复了些许力气,也不知道这几日她昏迷着,他们又倒腾了些什么汤药,她的状态竟比前些日子好了些。
穿上厚厚的衣裳,又裹了件带着狐裘毛领的披风,是刚晒过的,有太阳的味道。
“有些热”一张苍白的小脸露在外面,转头都有些困难。
“今日雪化正是最冷的时候,屋里点了炭火,一旦出去受风,你这病更不易好了”
萧瑟走在前头,庭院的小路上积了大小不一雪化的水洼,还有被踩实的积雪在太阳下慢慢融化,这一路走的不太顺畅,几次险些滑倒,实在有些丢人,在滑倒和面子之间,叶若依选择了扯着萧瑟的衣袖慢慢前进。
到了膳厅,发现人到的确实挺齐全,雷无桀,唐莲,天女蕊,华锦师徒,司空千落,连萧凌尘都坐在桌边。
叶若依悄悄的松了手里的衣袖,不动声色的退开萧瑟身侧半步,被红着眼眶扑过来的千落抱了满怀。
“叶姐姐~”司空千落哽咽着在她肩头蹭了蹭“我们都吓坏了”
司空千落挽着叶若依到桌前坐下,两人相邻的椅子都还空着,想来萧瑟会坐到千落身边,便想着解了斗篷在就近放着,就见萧瑟端了碗粥在邻座坐下了。
“喝这个”那碗粥被递过来,叶若依看看粥,又看看萧瑟,转头又看了眼司空千落。
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对对对,叶姐姐你喝这个”见萧瑟与千落神色如常,叶若依一时也不方便询问,也就默默的低头喝粥了。
这是一碗药膳粥,还在病中的舌尖是尝不出什么味道了,只能通过鼻子闻到的味道来分辨,多是一些固本培元的药材。
隔着圆桌,遥遥的向小神医点头致谢,华锦也只是笑笑。
不知萧瑟是否亮了永安王的身份,府中上下对他唯命是从,没有他的许可,叶若依这个真正的主人反倒不能踏出房门半步,叶若依气的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让人把这几日府上的账本拿来,这才支走了房门外的下人溜了出来。
“叶姑娘”华锦正在清点新送来的药材,余光里见一个毛绒的身影做贼心虚般的移动。
“小神医好”被发现了,叶若依无奈的叹了口气。
“叶姑娘来的正好,我正要去给你送药呢”
“有劳,只是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叶若依看着这一屋子的珍贵草药,只觉得可惜“这些也不过拖延一二罢了”
“话虽如此,但这府中所有人都在担心你,为了他们,叶姑娘也该好好吃药,保重自己”
华锦将药倒出,浓浓的一碗,散发着我很不好喝的气味,两人站着僵持了一会,叶若依才妥协般捏着鼻子往嘴里灌。
这药比她往日吃过的都苦,一碗都进了肚子,好半晌过去,嘴里还是苦的说不出话。
华锦看着叶若依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明日,我再中和一下苦味”
“如此便多谢了”叶若依顿了一顿“还有一事想请教小神医,我…这身子还有多久可活”
“我从不骗人,我得了传书从药王谷赶来,初时切你脉象不足一月,只是,有人非要强求,弄来这些,你若按时服药,至少,能撑过这个冬天”
“多谢了”叶若依抬手作揖。
“还是那句话,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萧瑟在屋里没见着人,匆匆来寻。
“喏,强求的人来了”叶若依往院中瞥了一眼,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正等在那里,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同时与华锦告别。
“你听到了?”
萧瑟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穿过一个院子才将人领回房间,方才她借口要看的账本正规规矩矩的放在床头,她昏迷这几日的事物有人已经一一处理了,边上还附着一些注释。
叶若依边看边点头,处理的极好,这便是萧瑟,无论是萧瑟还是萧楚河,他总能将事情做的完美。
萧瑟坐在外间的小榻上,与叶若依只隔了一个屏风,屋里没有人说话,只有她的呼吸声和翻动账本的声音,方才心头蹿起来的火就在这样平淡的氛围里悄悄的熄灭了。
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丫鬟送了被褥到外间铺好了小榻就退了出去。
叶若依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几步就到了萧瑟面前。
“你睡这里?”
“穿鞋”萧瑟几乎是在她下床时就皱起了眉头,一手环在肩背,一手从膝下过,就将人横抱起来,绕过屏风轻轻放在床边。
“萧瑟!”
“你如今这样,我不放心”
“府上有丫鬟的,让她们来就好,你也守了我几日了,该去陪陪千落了”
“千落?这与她有何…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与千落,你与雷无桀,是一样的”萧瑟在榻边坐下“本不同道,不过是仗着年少,肆意而活,日子久了才发现我们之间注定是要有人做出牺牲”
“我无法割断皇家血脉,千落也不是安于后宅的雀鸟,我们尝试过,也努力过,最后这个结局,是我们共同做的决定”
有些人不适合相伴一生,那便后退一步,仍做朋友,做知己。
叶若依与雷无桀又何尝不是呢,她先天有缺,于武学上并无天分,也无机缘,雷无桀少年心性,天赋极佳,又有剑仙师傅们指点,假以时日必是要扬名江湖,她怎能断送爱人前程,要雷无桀跟她做回这世间平凡之人。
于是也理解了萧瑟和司空千落,只是有些惋惜“千落是个好姑娘”
“一辈子很长,总会再遇到更适合她的心爱之人”他扯出个笑“现在重要的是你的病,少操心”
“我记得从前同你说过,生老病死乃是天道…”
“若依!”萧瑟急忙打断,尽力克制的放轻了语气,替她掖了掖被角“天色不早了,睡吧”
然后逃也似的,出门去了。
烛火幽微,只能听见屋里一声长叹,飘进了夜色里。
叶若依侧身躺下,目光仍落在房门的方向,周围已经感受不到第二个人的气息,但她就是笃定萧瑟会回来,他说在这里守着她,就一定会做到。
她就这样等着,直到困意涌上来,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大抵是前几日睡得多了,天一亮,叶若依就醒了,外间的小榻上并没有萧瑟,被褥干干净净一丝褶皱都没有,像是根本没有人回来过,叶若依伸手静静的感知了一下榻上残留的余温,人应当刚走不久。
萧瑟仗着武功高,又格外留意叶若依的气息,总是在她醒来前就离开,刻意回避着,叶若依无法,又叹了口气。
几人又在叶家住了一月,眼见着叶若依面色红润,一日更比一日精神。
再过半月就是新年,踩着年关,掐着手指算路程,终于拖无可拖,才终于各自离去。
待众人一走,叶若依再也支撑不住,一手撑在桌案上猛咳起来,咳的心肺都作痛,止不住的血从嘴角流出,她费力的擦去唇边的血,以为会就此昏迷,却意外的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萧楚河,我还是没能骗过你啊。
萧瑟午后出了凤溪镇,早早离开的华锦师徒正等在路旁,叶若依是有事瞒他他一直都知道,直到今日她先将华锦送走,萧瑟心中便有了猜测,暗中让人去截停了沐家的马车,只是没有想到叶若依敢这么大胆,偷偷问华锦要了加重剂量的配方,强行压下了病情,只是,一旦反噬,她余下的日子就要大打折扣了。
萧瑟听完气急直接扔下马匹,运起轻功踏云一路往回赶,却也只来得及接住倒下的身躯。叶若依口鼻三窍流血,昏迷前那随手一抹,将血水蹭了半张脸,看起来格外吓人。
所幸,并未到华锦说的七窍流血回天乏术的地步,萧瑟按华锦所授,在几处大穴上施针,才终于将病情稳定下来。
血污脏了衣裳,丫鬟们入内替叶若依更换衣物,萧瑟终归是不便的,只好在屋外等候,这才注意到战场厮杀都不曾迟疑的手微微颤抖着,在身侧收拢成拳。
叶若依这一睡又是两日,醒来的时候,萧瑟不在身边。
屋里的炭火烧的正旺,烤的人暖洋洋的。
先前的那件狐裘斗篷就在床边放着,叶若依乖觉的将自己裹上,盼着等会萧瑟训她时候能心软一些。
开门的时候正听见伺候她的丫鬟喊了一声姑爷,惊的脚下一滑撞在门上,疼得龇牙咧嘴的也愣是一声没出。
萧瑟闻声看过来,好看的眉眼拧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悦的气息,已是很多年不曾见到的,属于萧楚河的气势。
叶若依有些无措的站好,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在那样压迫的注视下往屋内退了两步,远离了风口,萧瑟这才满意的转回去,又交代起事务。
等除夕夜里府上的丫鬟仆从跪了一地,向小姐,姑爷讨要新年红包的时候,再想要解释二人的关系已经来不及了。
萧瑟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他似乎是想通过建立名义上家人,赋予叶若依活下去的理由,叶若依却更为担心了,她已经将生死看开了,可她离去之后萧瑟又当如何呢?
出了正月,叶若依已经下不来床了,萧瑟凭着记忆将幼时见过的椅子造了出来,日日推着她到院子里晒太阳。
萧瑟拼尽一生所有,勉强保了她三月性命,三个月而已,实在太短了,短到他还没有想明白,他与叶若依这份情谊,用朋友称呼,太浅,若论知己也已超出许多,叶若依见他有此疑惑便答“镜中见己,至交好友”
萧瑟匆忙将手里的瓷瓶塞进怀中,赶到里间,就见叶若依俯趴在床边,失了意识,耳朵出也有血流出。
若是五窍流血,便是所剩时日不足七日了。
小神医临走前这样说到。
萧瑟心下大惊,却又无可奈何,隔着衣裳摩挲着那个小小的瓷瓶。
叶若依这一次醒得很快,就像是睡了一晚,早早的就醒了,她从床边站起来的时候,还诧异问“小神医是又弄了什么药来吗?”
怎么她身子一点也不沉了,心肺也不疼了,四肢活动灵活尤胜从前。
有什么神奇的药能让病人一夕之间,宛如沉珂尽愈?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萧瑟想了想还是将瓷瓶递了过去,一粒药丸被倒了出来,叶若依将药丸捏在指尖,问“这是什么?”
“华锦改良过的三日丸,三日如常人,最终在睡梦中离世,感受不到丝毫痛苦”
“我本来还担心七窍流血会很痛苦”叶若依将指尖的药丸放入口中遇水便化了,只留下回味的甘甜,“谢谢你,萧瑟”
日头正好,叶若依便问他要不要出门走走,冬日梅花谢了,桃花却已在枝头待放,正是踏春的好时节。
两匹快马一前一后离了镇子,驶入密林小道就不见了踪影。
萧瑟并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只好紧紧的跟在后面,忽然就想起他纵马归城的那一天,叶若依也是这样,骑在高头大马上,为他领来了叶字营的军队。
她是个柔弱的姑娘,却每一次都走到他面前,陪在他身后。
屈指一算,自相识至今,前后竟已二十年有余,也不知为何今生错过,回想起来却只有情窦初开的那几年,直至辗转经年,才偷得这最后一程的短暂时光。
“到了”叶若依突然出声。
那是一片广袤的田地,叶若依指给他看,正值春天播种,地里干着活的不知谁先发现了,冲着这边喊着大小姐,然后所有人都停下来朝着叶若依挥手。
“去年的收成不太好,原是免了一年的田税,幸好,冬末的时候下了几场大雪,今年开春的雨水也充沛,收成大抵能好上不少”
“每年秋收,我都会来吃第一碗新米,你以后若得了空,也可以来试试”
“看着不错”萧瑟神色淡淡的应着,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们坐在马上晃晃悠悠的往前走,马上备了干粮,能顶一顿。
午后躲过了日头正盛的时候,两人才接着往前,大约跑马一个时辰,见到了一处香火缭绕的古刹,叶若依似是常客,这边刚下马站好,庙前迎来送往的小沙弥双手合十就从长阶上迎了下来,牵马到马厩安置去了。
叶若依只道了声有劳,便与萧瑟一同迈上长阶。
“这个时辰人少罢了,别看庙不大,香火却旺”庙中间百年的古树上,挂满了许愿的红布条,在渐西的日光下随风飞扬,叶若依自树下信步走过,又落在萧瑟眼中变成一幅精美的画卷。
萧瑟不自觉的落在后面,看着叶若依在树下老和尚那里要了一段布条,虔诚的走进大雄宝殿。
如叶若依所说,这个时辰寺庙中人烟寥寥,她跪在佛像的正前方,双手合十,低声喃喃着,萧瑟隔的有些远,又往前走了两步,那声音便清晰的传来。
愿家国永安,风调雨顺。
愿朋友们身体健康,名扬天下。
愿永安王萧楚河一生顺遂,心想事成。
许下的愿望要挂的越高越好,叶若依踩着轻功上树,将布条挂在最高处,还打了个死结。
“你这是作弊”
“我心诚,想来佛祖不会怪罪的”
在寺院里用过斋饭,晚钟敲响,僧人们去到正殿做晚课,整个寺庙都安静下来,偏院的厢房里只住了萧瑟与叶若依,两人此刻温了一壶酒,坐在台阶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
他们说起幼年,又聊起少年和如今。
“以后,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练练武,赚赚钱,去朝堂之上高谈阔论,入江湖自在潇洒”
“听起来就很不错”叶若依侧身跟萧瑟碰杯“那…终身大事呢?”
“不知道,我似乎还准备好跟其他什么人共度余生”萧瑟的目光落在叶若依有些微醺的脸上,晦暗不明。
叶若依有些醉了,晃了晃脑袋才自言自语说起来“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特别羡慕身体健康的人,那时候我就想我将来一定找一个如日光耀眼的少年郎”叶若依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与你们游历的那几年,是我最开心的时光,好像自己也成为了那般耀眼的少年人”
“如果我能一直迷糊的过完这一生,雷无桀也并非不可托付终生,可是突然有一天,当我站在你们身后,突然意识到,我喜欢的一直是我年少时的期许,眼前的人不过是承载了我低谷时的仰望”
“褪去了少年人轰轰烈烈的情爱,我们其实没有那么相爱”叶若依又仰头饮下两杯,喉咙里朦胧的发出一声苦笑。
也不管萧瑟的心里是怎样的惊涛骇浪,站起来拍了拍尘土,“我好像是醉了,回去睡觉了~”
他与叶若依之间,情窦初开的时候分别,在她最爱他的时候,他一心只想着逃避,想着为琅琊王沉冤昭雪,在外人看来他是两人关系的决定者,其实一直以来真正在做决定是叶若依,从雪月城再遇,叶若依一直在观望着他的态度,你若无情我便休,是叶若依先一步转身离开,而萧瑟…好像也短暂的仰望了耀眼的日光。
后面剩的半壶酒,萧瑟是独自一人喝完的,想要想清楚一些事,却怎么都想不明白。
这一夜睡的很沉,临近晌午萧瑟才悠悠转醒,叶若依已在寺庙里转了好几圈。
“睡得可好?厢房有熏香,凝神静气,最是安眠”
“你起的倒早”
萧瑟还是第一次踏进大雄宝殿,无心也好,昨日也好,他都是站在门外,就像他说的他不信天道只相信自己,只有这一次,他合起了手掌,随着叶若依拜了拜这满殿神佛。
念在她一片赤诚,恳请诸佛怜惜。
角落供奉的海灯,叶若依的名字旁边多了一个萧楚河,“我本来是想替大家都供一个的,结果,我居然只知道你的生辰八字”
萧瑟望过去,突然觉得这样很好?哪怕百年之后,萧楚河也能陪着她。
回程的时候,他们从集市里路过,从前他们的身份,别说这种市集,小一些的酒楼都没资格接待他们。
街口的馄饨摊子,巷尾的烧饼铺子,茶楼里还说着新鲜的江湖风雨事,属于雷无桀和司空千落这一代的江湖,叶若依和萧瑟相视一笑。
他们伴着稚子欢笑的歌谣,从街头走到街尾,走到黄昏烧透了半边天,满天霞云美不胜收,又翻身上马。
回家。
叶若依当夜遣散了一部分下人,多给了三月的工钱。
“那我呢?”萧瑟只是想逗一逗她。
“我已没有什么了,便把叶家送给你罢,只是我还得多用一日,劳驾,在院子里那颗桃花树下给我立个秋千吧”
还有一日,萧瑟的胸口犹如堵了一团棉花,在胸腔里吸足了水分,堵塞着,钝钝的痛。
秋千是连夜搭好的,因着叶若依说要大些,最好能躺着,几乎是做了双人的个吊床在树下,怕白日阳光太炽,周围还挂上了薄纱。
叶若依早上一起来,就瞧见了。
“可惜,桃花还没有开,等春末的时候风一吹院子里都是落花,得有多漂亮啊”叶若依笑的眉眼弯弯的,拿手肘去顶萧瑟“到时候替我看看吧”
“你看不到的东西,我不会替你,你自己去看”萧瑟将内力注入脚下的泥土,半晌才收回手,托住了叶若依只剩皮包骨的手,收拢在掌心里“走吧,大约午膳左右桃花就会开了”
“今天你想做点什么?”
“嗯…想给大家写信,希望能原谅我不告而别吧”
“还有吗”
“若依剑舞你还记得吗,你要记住了啊,若是以后再碰上像雷无桀那样控制不住剑气的,那也是可以救人的~要是以后见了合适的人,教给她也行,就当是替我收了个弟子~”
到了下午起风了,院子里开始落花,叶若依将将把信写好,一封一封的装好,交给萧瑟“这个是千落的,这个是给大师兄的,这份给凌尘,这个…给雷无桀”
“没有我的?”
“只写到萧楚河敬启,便写不下去了,我们相识半生,知根知底的,我这般狼狈的样子都让你看见了,足以证明你萧瑟是不同的,就不要计较这些了嘛”
“是吗?”萧瑟挑眉。
“就当作是我欠你的,若果这世间真有轮回,你要记得我欠了你”
“嗯,好”
叶若依坐在吊床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萧瑟坐上来,足尖一掂,吊床就摇摇晃晃的荡起来,叶若依抬头望着从树上悠悠落下的花瓣,心满意足的向后仰躺下。
蓝天,白云,微风,落花。
一切都好的不能再好了。
“我这一生什么都看过了,五花马,千金裘,王朝更迭,江湖风波,山川万里,知己二三,当了一辈子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也爱过红衣烈烈的少年郎,这辈子,真的很好~”
身侧的呼吸声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直到再也听不见,萧瑟想问她,你说的,是我,还是雷无桀。
可惜已没有人能回答。
太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只余下火烧一般的云霞,萧瑟僵硬的仰头看了一会,久到天色昏暗夜风将起,才缓过神来,将人身上斗篷仔仔细细的裹好,一把抱起回到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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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萧瑟按照她的遗愿,将人葬在凤溪山下,叶啸鹰夫妇的身边。
又请旨将凤溪山作为封地,皇帝降旨额外将周边两城与凤溪山一带合并,赐名为永安城。
叶家故宅自此改为永安王府邸,名,雪落山庄。
后来的日子,萧瑟过的很平静,早上在院子里练练剑,晒晒太阳,午后去市集上溜达一圈,晚上静下来处理一天的账务。
如此又是数年,萧瑟武功已至破境,诸位剑仙亲临护法。
幻境中,他看着翩翩而来的少女在他面前站定,问“你在想什么?”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无法亦或是不愿踏出幻境,即便出去了也不过是另一个莫衣,可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叶若依能解脱他了。
叶若依从前说,他们看对方就像是透过镜子在看自己,可直到这面镜子再次站在他面前,终于意识到,错了,都错了,不是镜子,而是影子。
可是一个人,怎么能没有影子呢?
萧瑟对着叶若依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即震断了自己的心脉…黑暗迅速的笼罩过来,于这世间最后一眼,是故人的容颜,很值得。
萧瑟的意识不断下沉,下沉,在彻底归于平静前,有人猛地拉了他一把。
“萧瑟!咱这逃命呢你怎么还走神啊???快跑吧,千落师姐追来了!!”
雷无桀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拉着他,轻巧的落进一方庭院。
院中的人转身的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呢?记不清了,只感觉到心跳似鼓声阵阵,轰鸣如落雷。
文是临时写的,人是当场死的。
写了啥我也不知道,反正写到一半发现“哇,是个be”然后非常难过的加上了最后这部分。
可以看作是萧瑟死前的幻想,也可以是大雄宝殿里那一拜,诸佛垂怜,而叶若依的愿望就是下辈子还要遇见,所以也算是一个重生吧。
不知道还会不会往下写(大概是不会吧),停在这里也不错啊~~
新年快乐鸭(*'▽'*)~~~
九月的最后一天,张远回到了北京。
气温降低,向来怕冷的他已经穿上了羽绒服。
房子里半个月没人住,阴沉得要命,打开暖风吹了吹。
来来回回在客厅散了几圈步后,张远还是选择去苏醒家。
他家除了O姐没人。
早上他说了今天要录节目,就在本地,八点结束。
张远帮乖巧伶俐的O姐加了水和粮,等它吃得差不多了,抱起来联络感情。
有一只狗,房子里的烟火气就浓了一些,但还是凉,那种秋风萧瑟后渗出来的凉意落在皮肤上。
他抱着狗到处找遥控器,这个苏醒,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乱放,真的是!
但其实真的冤枉苏醒了,他只是为了防止夏天来他家的人乱开空调,特意收起来的。
而夏天为什么不能开空调,还不是因为怕冷的......
而夏天为什么不能开空调,还不是因为怕冷的某人。
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依然没有后,张远开始找不可能的地方,毕竟人呢,喜欢随手一放。
他打开书柜的透明玻璃门,里面摆了一些火影海贼的手办和大量心理书籍,其中夹杂了点装载门面的名著。
张远漫不经心地一层一层看过去,手指碰到了小王子的手办,小小的人站立不稳,顿时掉下来。
“哎~”
张远伸手去接,小王子摔在地上,他连忙蹲下去去捡。
然后就看到了书架最下面,有一个黑色的盒子。
咦?这是什么?
张远拿出来,顺势坐到地上,好奇地打开。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是明星片,他写的明信片。
他颤抖着手抽出一张确认,确实是他写的!
他写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苏醒怎么会去翻八百年都不会翻一次的信箱?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苏醒知道了。
原来审判结束了,只是他暂时还不知道结果。
张远保持着那个姿势一直坐在地上,刺骨的凉意也已感觉不到。
刚开始只是手在抖,到最后全身都开始抖,像病发的患者。
手机响了三四遍,他才听到。
“喂?”
“怎么这么久才接,在洗澡吗?”苏醒的声音。
“啊?”张远大脑还是一片混沌,耳朵听到了他的话,大脑却没有解析话的意思。
苏醒笑了:“睡糊涂了?我还有一小时下班,你来接我吧!”
“哦。”意识到又是一个字的回答,张远加了一句,“我现在就去。”
将东西放回原位,张远拿着车钥匙出发。
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还在微微颤抖,离他越来越近,答案也越来越近。
苏醒……为什么没有问他呢?
怕他在外地工作分心吗?
车子转弯到达目的地,他刚想解开安全带呼吸几秒,这东西勒着他感觉快要窒息,苏醒就毫无征兆地打开副驾进来了。
“你……你……你怎么来了?”张远紧张得快要晕过去了。
“我……我……我提前结束了。”苏醒学他说话。
张远“哦”了一声后,问:“去哪?”
苏醒系好安全带:“回家,我有事跟你说。”
张远不敢问是什么事。
汽车很快上了高架,窗外的风景飞速向后移动。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那些明信片的?
他是怎么想的?
会不会觉得自己贪得无厌?
会不会觉得自己恶心?
会不会这么多年的兄弟白当了?
会不会就此绝交?
会不会老死不相往来?
太多的会不会在心底在大脑里相互拉扯,手里的方向盘越握越紧,越握越紧,越握越紧……
“远远,别打方向。”
汽车已经失控,撞向路边的护栏,张远赶紧踩刹车。
“咚!”
还是撞上了!
安全气囊弹出,张远眼里只剩恐惧,他缓慢地转过头去看另一个人。
苏醒额头上是浓稠的血液。
张远惊恐万分,说不出完整的话:“苏……苏……”
苏醒感觉五脏六腑已错位:“我没事,远远!”他解开安全带,再次安慰道,“我真的没事,远远!”
张远浑身抖得不像话,神情恍惚,眼泪夺眶而出。
苏醒顿时心痛不已,为什么要哭呢?是害怕吗?怎么才能让他不哭呢?
苏醒在座位和安全气囊的夹击里,捧住他的脸,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唇,跟这个人一模一样。
苏醒含住他的下唇吮吸,还想要更多,舌尖不由自主地顶开他的牙齿,找到另一处柔软,与之共舞。
张远呆愣着像块木头,不知道作何反应。
“远远,闭眼,呼吸。”
这是张远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打开主驾,没有流血,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张远的安全带。
“远远。”
不知道他有没有骨折或者内脏之类的伤害,苏醒不敢移动他,只能一直叫他的名字,想让他恢复意识。
所幸120很快就来了,两人躺在救护车里到达了医院。
医生拦住一直要坐起来的苏醒,严肃地说:“你必须躺好,等做完所有检查确认没事后再动,很多车祸都是当事人觉得没问题,但其实那些看不到的器官已经受伤!”
他和张远被分开,进行了一系列检查,不同的是,他是清醒的,张远一直在昏迷。
医生看完了片子后表示只是轻微脑震荡,叮嘱他最近多注意休息,避免太过激烈的运动。
苏醒顾不上自己,着急地问:“和我一起进来的那个人呢?”
医生扶了下眼镜:“他还需要再做进一步的检查,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没什么,只是……”
苏醒心惊肉跳:“只是什么?”
“只是他一直在昏迷。”医生有些苦恼,“或许有什么暂时还没发现的伤害,所以要做更细致的检查。”
“那他现在在哪?”苏醒问。
“他现在还在各个科室做检查,你去1302等,那是他的病房。”医生回答完问道,“你跟病人什么关系?最好通知他的家人,后续有什么问题可能需要签字。”
苏醒答道:“我就是他的家人,我是他哥哥。”
“哦,那就好。”医生虽然疑惑这兄弟两个怎么不同姓,到底没有多问,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我们没事。你怎么知道的?”苏醒诧异。
他的脑子一瞬间居然生出,难道是冤种兄弟呆久了呆出了心电感应的荒谬想法。
苏醒找到1302,扭开门进去,张远的衣服和手机等物品已经送了过来。
“不小心撞上了路边护栏。”苏醒拿起张远的手机,果然全是陆虎的未接。
“没事就好。你和远远记得去微博报平安,歌迷都很担心。”陆虎嘱咐他,“我刚叫了滴滴,等会儿和嘘嘘一起去看你们。”
接着输入密码解开张远的手机,眼花缭乱的app,怎么这么多?
苏醒找到微博图标进去写道:我没事,感谢大家的关心。
正要发送,身后门响了,护士推着床进来。
苏醒起身:“他怎么样?”
护士答道:“做了全部检查,医生说没什么大碍。”
“那怎么还在昏迷?”
“医生说不是昏迷,是睡着。可能是他自己不想醒来吧。总之不用担心,所有指标都正常,再等等吧。”护士耐心解释。
苏醒道完谢,送护士出去。
为什么会不想醒来?苏醒想不通。
他穿着条纹病号服,躺在那里,像个熟睡的孩童。
苏醒拿起他的手,低声道:“远远,别睡了,我有话跟你说。”
想要逃避答案的张远没有醒来。
苏醒想起那条没发出去的微博,再次点开张远的手机,编辑的文字不翼而飞,苏醒去草稿箱里找,他写那条没看到,却看到了在暗无天日的草稿箱里躺了许久的另一条微博:苏醒,是张远的。张远,是苏醒的。
心,好疼啊!像是被谁狠狠地捏在手心里,反复挤压,无法呼吸,快要死了。
苏醒无措地想,太疼了,医生一定是搞错了,待会儿必须再做个心脏检查。如果没事,怎么会这么疼?
他的拇指停在重发上,一秒钟后点击重发,这条微博终于曝晒在了阳光之下。
苏醒又用自己的微博转发了一遍。
“这是……出柜?”
“出什么柜啊!他俩哪有柜门?”
“老粉表示这是基本操作,比这猛的数不胜数,欢迎加入醒远超话,正主和他的朋友们按头让你嗑,海量物料供你选择,不得糖尿病算我输!”
大多数人都在嗑糖,楼盖得很快。
“话说你们不觉得奇怪么?这条微博发出来十分钟了,那帮人怎么还没动静。”
“我刚想说!头号粉头陆虎呢?赶紧进来舞啊!”
“报告!二号粉头亮哥也没进来。”
“这不会……真的是条出柜文案吧?”
“细思极恐。”
在北京的几个人得到消息后,确实都在往医院赶。
陆虎和嘘嘘抱着鲜花,提着水果最先到达。
苏醒低声跟两人简单说了下经过和结果。
陆虎心有余悸:“所以远远只是在睡觉?”
“医生是这么说的。”苏醒答道。
嘘嘘指着他额头上的纱布:“你的额头呢?”
苏醒摇头:“没什么问题,就是流了点血。”
“想想就可怕。”陆虎还捂着心脏,这一年娱乐圈车祸死亡了好几个,他听到两人车祸时,差点晕过去。
过了一会儿,陈楚生和王铮亮也来了。
怕太吵,几人挪到病房外。
陆虎怕苏醒头疼,充当传声筒,将事件复述了一遍。
“有惊无险。”陈楚生道。
王铮亮抱了一下苏醒:“吓坏了吧?”
在生死的瞬间,他在想什么?
似乎也没什么。
远远就在他身边,上天堂或下地狱又有什么关系?
“你听说了吗?”齐思钧踢了踢郭文韬,“蒲熠星被一男的表白了。”
他把餐盘放在了郭文韬的对面,随即坐下来,把菜里的辣椒都挑出去。
“还没有。”郭文韬吃饭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但立马自如地放下了筷子,“你从哪里知道的?”
“唐九洲和我说的,而且那人最近三番两次到寝室骚扰他。”齐思钧皱了皱眉头,“好像还想强吻他。”
“他能换寝室吗?”郭文韬问了一句。
“不清楚。但是他换了寝那人也能找到他吧。”
郭文韬是从高二开始喜欢蒲熠星的。
高二的艺术节,是高中时期最后一次大型活动,因为高三学业繁忙,不参与表演。
那时候齐...
那时候齐思钧和周峻纬还在热恋期,两人牵线搭桥,让他们所在的班联合演出。
齐思钧和周峻纬分别给郭文韬和蒲熠星做工作,让他们上台提高人气。
“你不一定要表演什么,露个脸就行。”齐思钧这么说。
郭文韬想了好几天,最后还是答应了。
无奈他一答应齐思钧就反悔让他唱歌。
“带着你的吉他随便唱唱嘛。”齐思钧笑着说。
郭文韬无法,只能同意。
那天的节目确实很震撼。蒲熠星开场的poping加小提琴就炸了场,再加上合唱的歌曲,掌声一阵接一阵。
灯光变暗,再亮起时,郭文韬已经抱着吉他坐在了椅子上。
他轻拨弦,全场安静下来。
伴奏响起,和郭文韬的吉他融在了一起。
「让我再看你一遍从南到北」
「像是被五环路蒙住的双眼」
少年的嗓音算不上低沉,却又能唱出歌声里的故事。
等到高潮部分过去,间奏应该响起时,话筒和伴奏突然一下没了声。郭文韬惊愕地看向后台,但是所有人都只是面面相觑。
没人想到设备会出问题。
郭文韬看着台下乌泱泱的人头,后知后觉感到紧张。舞台灯光有些刺眼,他闭上了眼睛。
开始就不应该答应齐思钧的。他想到。
在他准备转身下台的时候,舞台上突然响起小提琴,代替了原有的伴奏。
「我知道那些夏天就像青春一样回不来」
「代替梦想的也只能是勉为其难」
他回身望去,蒲熠星唱着向他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麦克风。后者帮他换了话筒,对着他笑了一下,用口型告诉他:
一起唱。
「让我再尝一口秋天的酒」
「一直往南方开不会太久」
「让我再听一遍」
「最美的那一句」
「我知道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太多遗憾」
「所以你好再见」
校园墙因为这场表演爆了一次。
你们看郭文韬看向蒲熠星的那个眼神,里面好像有,一万年的星空。
蒲熠星思来想去,最后选择搬到学校外面去住。
“韬,阿蒲要搬出去住。”
齐思钧来找郭文韬的时候,后者正盯着墙壁发呆。
“我知道。”
“我准备把我的房子分一半租给他。”
齐思钧顿了一下,问他:“但是你们好像不是很熟。”
“所以就靠你了,一身人脉的学生会会长齐思钧。”郭文韬拍了拍齐思钧的肩膀,“你和他说有个同学十分钦佩他的做法,愿意在学期过了一半的时候给他腾个房间住——或者你说我一个人住房租太贵也可以。”
“总之,你把他骗过来就好了。”
齐思钧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
“想了这么久,终于要追他了?”
“没有。”郭文韬愣神,“只是想离他近一点而已。”
蒲熠星很快就答应了齐思钧的邀请,还准备请他吃一顿饭。后者赶忙说大恩不言谢,真要感激的话就去请和他一起住的人吃饭。
“那人你应该也认识。和我们一个高中的,郭文韬啊。”
“那我还真知道是谁……他在高中挺有名的。”
蒲熠星最后还是没有请郭文韬那一顿饭——两人都十分默契地和齐思钧说他们都没说过几句话实在算不上熟悉。
齐思钧看着干着急:“你喜欢他啊郭文韬!你喜欢他!你喜欢他不去追你干坐着他不会喜欢你啊!”
郭文韬却反问道:“喜欢他一定要说出来吗?”
“我害怕他不喜欢我,所以我闷死了也不会告诉他我的心意的。”
“在我的预设里,一切都是失败的。只有我有百分之百把握的事情,我才会去做。我并没有把握他也会喜欢我,你也看见了,上一个和他表白的男生现在是什么处境。”
“而且我说了,我只是想离他近一点。”
没过几天蒲熠星就扛着大包小包到了郭文韬住的地方。
“你有这么多衣服吗?”郭文韬有些惊讶,“现在是夏天哎。”
然后他就看着蒲熠星拉开袋子的拉链——
限量款的Switch,以及各种保护套和游戏卡;
手办,手办,手办s,以及手办展示柜;
电脑;
耳机,耳机,耳机s;
虽然他早就知道蒲熠星喜欢打游戏,但这也太……
“你要我再给你腾一个电竞房吗?”郭文韬发自内心地问。
那天齐思钧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来找郭文韬吃饭,顺便把蒲熠星也拽了出去。后来怕蒲熠星一个人尴尬,还把唐九洲黄子弘凡等一系列蒲熠星的游戏搭子喊了过来。本来两三个人的聚餐硬是被齐思钧整成了饭局。
“齐思钧。”郭文韬捶胸顿足,“你有考虑过我会不会尴尬吗?”
都是男大学生,一伙人多多少少又听过对方的名号,第一次吃饭甚至吃出了其乐融融的氛围。而饭桌上的问题,则无外乎学业游戏和对象。
“你们听说没有,音乐系那个石凯找了个女朋友!”
“这谁不知道?是那个表演系的女生吧,很漂亮的那一个。”
“是的!每天晚上在体育场看他打球。”有人说道,“情人节还给他送了亲手做的巧克力!”
齐思钧突然看向郭文韬:“你当时情人节不是收到很多巧克力?”
郭文韬点点头。他桌上那一摊红的绿的方形的圆形的巧克力后来都贡献给了班级发奖品,他只留了一盒纯黑包装的自己嘴馋的时候吃。
何运晨往后一瘫:“无所谓,我没对象。”
黄子弘凡露出了他的标志性笑容:“你要不要看看这里谁有对象。”
于是话题又从对象变成了理想型。
唐九洲一挥手:“我要是能遇到个理想型就好了,我得扑上去和她谈恋爱。”
邵明明拱火:“那你和她结婚吗?”
“那肯定结!”
“万一以后要离怎么办?”
“那就以后再说咯。”
众人的起哄声大了起来。谈笑间,不知道是谁问了郭文韬一句:
“要是韬哥有个理想型,会不会和她结婚啊?”
众人的目光迅速向郭文韬聚集。
“和唐九洲一样。”郭文韬回答的很迅速。
“要离怎么办呢?”邵明明问他。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我是不是答非所问了?”郭文韬突然意识到。
“我脑子不好,有点听不懂。”唐九洲捂着头倒在了邵明明身上。
蒲熠星看着他,眼里闪烁着光。
包厢里又恢复了热闹,只有齐思钧望着郭文韬出神,蒲熠星不知为什么总是往他这边瞟,而郭文韬不敢看他的眼睛。
一群人吃到九点多才散,黄子弘凡他们借口要和蒲熠星打游戏,硬是把蒲熠星拐到网吧去了。郭文韬开着车,齐思钧坐在后座。
从高一到现在,过了七八年。齐思钧每次问他感情状况,他就说:
“他还不认识我。”
齐思钧看着都急。走上去打个招呼那么简单的事情,他给拖了八年。
他们好像活在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里,只会在短暂的时刻里交汇。
没人回答他。
他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郭文韬的眼睛。有些迷离。
齐思钧大骇:
“我靠你是不是喝了酒来着!”
终于把齐思钧送回家,郭文韬漫无目的地看着车在湖边兜风。
他很早之前就认识蒲熠星了。单方面的认识。
高一期末考完之后,他作为数学课代表去办公室领答题卡。走到一半响起了校园广播。
身边有刚打完篮球的男生经过,还在大喊着什么。
后面那首歌的名字他没有听清。
等到他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前奏刚刚结束。广播室里走出一个男生,和他差不多高,皮肤很白,头发蓬蓬的,还在和同学说笑着。
郭文韬对上了他笑着的眼睛。
那是郭文韬第一次知道心动的感觉。就像心脏突然被蒲熠星攥了一下,从此之后只为他而跳动。
「听见冬天的离开」
「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我想我等我期待」
「爱要拐几个弯才来」
后来走在蒲熠星身边的男生变成了齐思钧的男朋友,再后来齐思钧和他分了手。而郭文韬的眼睛里,从始至终都只有蒲熠星。
高二的时候年级开展辩论赛。郭文韬在知道蒲熠星会报名之后心一横也交了表。但是筹备比赛的时候他要去别的城市竞赛,于是他的位置就被齐思钧给换下来了。
考完试那天,郭文韬直奔礼堂,终于还是赶上了蒲熠星的结辩。
“爱的期限其实是,我爱你,直到我不爱你的那一刻就够了。”
蒲熠星站着,侃侃而谈,眼里的光若离离星辰,点亮了郭文韬的整个青春。
郭文韬从来没有放手一搏的勇气,于是特别钟爱那些,可以为了一样东西,奋不顾身的人。
所有人都听见了蒲熠星爱的宣言,但只有一个人,还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噗通,噗通。像是沸腾的水里冒出的泡泡,快活但易碎,可也连绵不绝。
一颗赤诚滚烫的心,可以抵御冬日的严寒。
蒲熠星把稿子攥得很紧,很紧。
而郭文韬的心跳也很快,很快。
他知道蒲熠星是电影社的社长,还为此狂补了几十部电影。知道他喜欢《星际穿越》,为此专门学了摩斯密码。他总是幻想某一天,他们说上话;然后他就会发现自己和他有很多很多的共同点,或许他们会成为好朋友。接着,他就不敢想以后了。
和他成为很好的朋友,然后目睹他的婚姻爱情吗?
还是一开始就挑明自己喜欢他,然后看着他尴尬困窘,最后也避免不了渐行渐远?
郭文韬接受不了任何一种答案。
因为害怕失败,所以不给自己开始的机会。
我只是想离他近一点,这应该是可以的吧——郭文韬想。
或许是酒精蒙蔽了大脑,郭文韬在湖边一圈一圈转着。一直等到手机响起了提醒他睡觉的闹铃,他才惊觉已经将近子夜。
回到公寓的时候蒲熠星还没睡,一个人窝在沙发上打着游戏。
郭文韬没想着打扰他,一个人往房间走去。
“终于回了?”蒲熠星看见他就关了电脑,“小齐说你早就送他回去了,但我没看见你人。再晚些回来我就要报警了。”
郭文韬张了张嘴,但没说出话来。
郭文韬赶忙一看。几十个未接来电躺在屏幕上,每一个都佐证着他的失态。
“开了静音,没听到。”他摸了一下鼻子,“我先去洗澡了,你早点睡。”
同居,虽说听起来很亲密,似乎不能避免发生一些超出正常朋友范围的事情。但对于两个快要本科毕业的人来说,不过是在繁忙的课程里住在了同一屋檐下。郭文韬躲着和蒲熠星交谈,而对方显然也没有开朗如齐思钧一般来找他搭话。
齐思钧是一个人从家里走到这里来的。
他一看到两人,就扬起手机:
“周峻纬要留在加拿大了。”
屏幕上是周峻纬一个小时之前的朋友圈。照片里有他自己,他的父母,还有一个金发女人。
“我其实不怨他。”齐思钧眼泪糊了一脸,“高中的时候他就说了我们都没有给对方承诺的权利,但是他答应我,在最好的年纪,和我放肆一下。”
“我也早就知道,相对于生活的激情来说,我和他都更需要稳定。就像那年的辩论赛,我们都选择不和梦想型结婚。谈恋爱只是两个人的事情,而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我们都担负不起。”
“当时他出国的时候我提了分手。我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更理智——因为那是我早就预见的结果。但是我们都没做到。我和他抱在一起,眼泪鼻涕都分不清是谁的。他要我等一等,说他会努力回来。”
“但是他不回来了啊……为什么不回来!我们当时,当时明明那么相爱……”
“阿蒲?你不说过,爱的期限是一万年吗……”
“你们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有天的广播放了孙燕姿的《遇见》和《我怀念的》”
“你说他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知道要分开,所以才说怀念。”
齐思钧渐渐安静下来,倒在后座上睡去。坐在前面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像是心照不宣。
郭文韬打开手机连上蓝牙,单曲循环《我怀念的》
「想问为什么我不再是你的快乐」
「假装了解是怕真相太赤裸裸」
「狼狈比失去难受」
「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
「我怀念的是一起做梦」
「我怀念的是争吵以后还是想要爱你的冲动」
「我怀念的是你很激动求我原谅抱得我都痛」
齐思钧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打开车窗,跟着歌词唱着。
“韬。”
“如果喜欢的话,就去追吧。”
他下车的时候,蒲熠星拦住了他。
“小齐,身处变局中的人,唯一不变的只有变化本身。”
“爱的期限从来不是一万年。”蒲熠星垂下头,掩去眼底的情绪,“爱的期限不过是,只争朝夕。”
第二天齐思钧告假,再后一天他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温柔和和善。除了那天晚上的月亮和飘出车窗的那一句“我怀念的是争吵以后还是想要爱你的冲动”以外,这世界上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那个各大晚会上光鲜亮丽的主持人,曾经为了他少年时期的悸动,舍弃了他最引以为傲的自持。
转眼又到了夏天。
郭文韬不打算读研究生,已经找了公司开始实习。齐思钧奔波在各大主持人比赛,希望得到好的名次甚至直接签约。黄子弘凡已经发表了几首自己的歌曲,反响还不错,何运晨和公司签了offer,只等研究生毕业就会加入“社畜”行列。他们都有了不同的打算,马上就要各奔东西。
唯一不变的,只有变化本身。
而蒲熠星,自始至终就没有透露过自己对未来的打算。同学聊这个话题的时候他就沉默,而有人问他的时候他就说还没定。等确定了再告诉大家。
郭文韬几乎是包揽了所有的奖学金,再加上他平常兼职的收入,已经小有储蓄。虽然在大城市里还难以立足,但至少不会被人流淹没。
五一假期期间,他的母亲去世。郭文韬操办完丧事回到学校,突然想规划一下未来。
其实没有什么好规划的。他的人生已经有一个最优解等着他的选择。但他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开心。
我能不能放肆一把?他问自己。
他知道与蒲熠星这一别,今后或许难以见面。那在他心里压了八年的情感,重的他喘不过气,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
你应该告诉他。
告诉他从看到他的第一眼你就喜欢上他了,告诉他你们如今所有的会面都是你的蓄谋已久,告诉他你其实很想和他一起走下去。
蒲熠星辩论赛上说的话,终于在八年后给了郭文韬共鸣。
蒲熠星,我想把我的八年时光,说给你听。
那天一众人又聚在一起吃饭,蒲熠星说,他有着落了。
或许是他把自己的未来想得太隐秘,没有人知道,于是他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看着他。
“我要去美国读研。”他笑着说。
郭文韬的血液刹那间凝固。
他也要走了。
那么自己之前想的,和蒲熠星所有保持联系的办法,都变得不切实际。
十二个小时的时差,不同的生活环境,像是一道道天堑横在郭文韬面前。他那句从八年前就开始思考的,排练了千百万次预计在今晚说出口的“我喜欢你”,就这样被堵了回去。
表白了,就算答应了,然后呢?
异国恋能坚持多久?
众人开始问着蒲熠星他怎么不早点说,打算过去租房子还是住宿舍,黄子弘凡甚至说自己以后去伯克利读书可以和他见面。
郭文韬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
“哎,那你之前说的那个人怎么办?”唐九洲突然问道,“就是你喜欢的那一个。”
蒲熠星要出国和蒲熠星有喜欢的人这两个事情一起砸下来,让人都不知道先震惊哪一个。
黄子弘凡马上问他:“你大一的时候不是说,‘即使我们终究有一天会分离,我还是愿意跟你在一起。’吗?这话还被石凯当成座右铭来着,天天和我们讲他一位好哥哥是这么告诫他的。”
“真的吗?”蒲熠星先是露出惊讶的笑容,接着又说道:
“可是那位好哥哥已经不这么想了!”
郭文韬有些不知道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从他16岁那年遇见蒲熠星开始,他就很像成为他那样的人。
勇敢,孤注一掷,热爱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他被蒲熠星不经意间说出的话打动,幻想着自己会和他一样勇敢。
他像一只蜗牛,用了八年爬出了自己的壳,终于决定把自己的欢喜告诉蒲熠星。或许对方会和他一起,放肆一下。
因为他认识的蒲熠星,就是那个敢于和所有世俗对抗的人,就是那个,想要改变世界的人。
只是如今,他好像也被磨平了棱角,也失去了为一个人奋不顾身的勇气。
蒲熠星早就不像之前那样想了,但郭文韬还在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里,作茧自缚。
吃完饭,一众人浩浩荡荡向KTV走。
趁着唐九洲在和蒲熠星说话,齐思钧偷偷溜到郭文韬身边:
“唉,他也要走了。”
郭文韬低着头,没说话。
“你不后悔吗,没有尝试过一次?”
“不后悔。”
“因为我已经努力做到最好了。”
郭文韬突然抬起头,一滴泪从眼角滑下,“我做不到尝试两次注定失败的事情。”
齐思钧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是望不见底的悲伤。
开始的时候,其他人多多少少有些拘谨。等到黄子弘凡唱完几首歌,气氛才活跃起来。
话筒从一边穿到了另一边。等到齐思钧唱完,他习惯性地把话筒传回去。
郭文韬拦着他:“我也要。”
郭文韬唱歌实在是活久见。黄子弘凡甚至找老板要了把吉他给郭文韬用。
“那就唱一首,《安和桥》”
蒲熠星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齐思钧拿着水果的手都抖了一下。
郭文韬轻拨弦,伴奏的声音响起。
「让我再看你一眼从南到北」
间奏的时候郭文韬没弹吉他,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等待。
另一个话筒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蒲熠星手上。
郭文韬向那边看去,蒲熠星正在低着头唱,看不见神情。
「我知道那些夏天」
「就像你一样回不来」
郭文韬没有唱“再见”,但是他看向他的眼睛里,有一万年的陨星。
“怎么不拉小提琴了?”齐思钧后来调侃他。
蒲熠星亮出两根贴了创可贴的手指:“残了。”
蒲熠星很少回公寓了。
他要忙着交接社团事务,忙着和各式各样的朋友告别,忙着准备出国的事宜。
有时候他回到公寓,郭文韬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等你回来。”郭文韬解释到,“你要是死在外面了可没人和我担房租。”
蒲熠星只是笑。
等到他要走的那一天。
“文韬。”蒲熠星喊到。
“文韬?我有个礼物要给你。”
没人应答。
有几个朋友来给他送行。
石凯和唐九洲抱着蒲熠星哭,罗予彤也红了眼睛。
“蒲爷,记得来看我们。”她说。
齐思钧是最后和他道别的:
“记得回来。”
郭文韬从始至终都没有现身。
蒲熠星送了石凯一个限量款的篮球,送了黄子弘凡一个黄紫红的话筒,送了齐思钧一套红色的西装。
最后他拿出一张纸。
“这个是给文韬的。他没来,你们帮我给他吧。”
“蒲哥?你给他这么敷衍的?”石凯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送张纸啊?”
蒲熠星则一脸高深莫测:“小孩子懂什么。”
蒲熠星过了安检还一直向后看。
“阿蒲!别看了!再看要赶不上了!”齐思钧朝他大喊。
但是我想等一个人。蒲熠星说。
等不到了,他不会来。齐思钧看着他。
蒲熠星终于走了,再没回头。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是……摩斯密码。”郭文韬把房门锁上,仔细看着纸条。
“b……e……d……床?”他掀开自己的被子,什么都没有。他又看了看床底下,随即心一空。
是个吉他盒。
他自己的吉他在衣柜里,所以这是……
他小心翼翼地把盒子从床底下拖出来。
盒子里是一把吉他,蒲熠星自己做的。
郭文韬突然想起那天他手上的创可贴。
原来是这样吗?
吉他底下有一张乐谱。
是《安和桥》
背面还有一张摩斯密码。
“shelf,书柜……”郭文韬的眼泪突然如决堤的水一样流出来,“书柜……”
他几乎是冲出房间,开客厅的灯是开了三次才打开。心跳很快,好像是沸腾的水要溢出来。
“在哪里呢……”郭文韬整个人趴在了书柜上。
一张收录了《遇见》《我怀念的》和《安和桥》的唱片。
他搬出房东留在这里的唱片机:
“郭文韬,我是蒲熠星。
我喜欢你。
想将心事寄给云朵,有时追风,偶尔变雨。等到傍晚的时候,就酿一场美酒,赠与你。
想以山川为信纸,海水为颜料,将我的心事,乘着微风,寄与你。
喜欢一个人,就像一段旅程。
我的行囊中,装着爱和不朽,人间烟火和夏日晚风。
那种感觉,像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与星辉一同沉醉;海水清澈,风也温柔,想走进海里,给你打捞掉落的星星。
像拥山川入眠,与野风嬉戏;像树叶落在地上时,听山谷的呼吸。我眼见的山川,耳边的风声,连同一片落叶声,在夜色很美的晚上,都想悄悄递给你。
在寂寥无人的草地上,与天空进行一次长久的对望看云朵,看山川,看滚烫发月亮还有温柔的海风。山川坠入温柔的困意,我用月色温酒,与海风高歌。与山海互诉心事,和云月一起失眠。
我也曾奢望过,后来一段旅程,有了两个人。
在黑暗中发烫的,除了月亮,还有我们滚烫的心脏。
彼此眼中的光,比月色朦胧,比烟火柔和。
很庆幸在物是人非的景色里,你我如一。”
郭文韬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跑到机场的。
他知道自己赶不上,知道自己见不到,但是他想送一送他。
他望着蓝天,突然相信,在某个地方,他也一定看着自己。
这样的话,我离他是不是也会近一点。
蒲熠星走之后,所有人的生活还是要过下去。或许是因为思念,朋友们鲜少提到他。郭文韬努力让一切回到原来的轨道,但他知道不可能。
他在悲伤。像是沸腾的水刚刚放凉的时候也在冒着泡泡,虽然没了原先那般热情,但也咕噜咕噜冒个没完。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悲伤。
是因为自己终究懦弱,还是因为蒲熠星也曾喜欢过自己。
他终于在第二年得到了答案。
又是一年夏天,郭文韬突发奇想帮街舞社招新,背着吉他唱了一首《安和桥》
歌是一样的歌,但是没有突然被小提琴代替的伴奏,更没有曾经一起和他唱这首歌的人。
「我知道这个世界」
「每天都有太多遗憾」
「所以你好」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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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蒲熠星给郭文韬的录音改编自青禾纪的便利贴宣传语
0512说明:开了长篇合集想看的可以订阅一下
现背不长几章就完事
“冷暖自知其实始终是伪命题。”
郭文韬跟直播间的观众说了声去打水,拎着杯子起身出门。刚出门,他发现餐桌前冷不丁多出来一个人,他盯着蒲熠星做了个口型。
我擦。
晚上汤汤和露露没有打架,最近汤汤病了,成天蔫头耷脑的没什么精神,露露也不去闹它,俩猫久违的相安无事。今晚又多出来一个瘫在椅子上看手机的蒲熠星,三个活物像静止在照片里一样,一动不动。这场面属实罕见,郭文韬拉开门时,还以为自己是在参观博物馆。
蒲熠星听到开门的动静,把视线从屏幕里拔出来,冲郭文韬眨了眨眼睛。郭文韬举了举手里的杯子,示意自己要接点水,蒲...
蒲熠星听到开门的动静,把视线从屏幕里拔出来,冲郭文韬眨了眨眼睛。郭文韬举了举手里的杯子,示意自己要接点水,蒲熠星点点头,又把目光转向手机屏幕。
蒲熠星知道分寸,郭文韬还在直播,他不能出声。哪怕是遛出去一个呼吸,都能给他们俩现在的关系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不过出不出声从来都拦不住他蒲熠星想跟谁交流。
郭文韬看着灶台上严阵以待的保温壶,无声地笑了。旁边附了一张字条,一排字龙飞凤舞地堆在上面,标点符号都没记得加。
——花茶不烫温度正好的直接喝就行
给保温杯灌满水,他手顿了顿,从橱柜里抽出蒲熠星常用的那个陶瓷杯,往里倒了杯茶,随后端着俩杯子出了厨房的门。
蒲熠星在看新一期的明侦,正在把进度条往回拖。郭文韬左手把陶瓷杯放在餐桌上,茶水在杯里晃了几个来回。
看着郭文韬的背影,蒲熠星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两下,甄漂亮整形医院消失得无影无踪。屏幕里,画面变成了b站直播,右上角的小方框里,是刚刚还在他面前的郭文韬。
端起杯子目光挑剔地扫了一圈,最后抿了一口茶,确实是温度适中。
然而蒲熠星偏偏说自己晚上还有事,坚决一口酒都不喝。戴士忍不住阴阳怪气,说懂,明星嘛,晚上都很忙的。
蒲熠星下意识地要反驳,结果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说不出口了,他确实是想着去“忙”的,最后悻悻地买了个乖,说也就我们这些小主播身不由己,像歪哥这样的大主播才有资本商量。
戴士太久没被蒲熠星顺毛捋过了,眯着眼睛看他,最后说了句你小子有问题,就特意留面儿一样,没再提这茬。
那个人不喜欢他“忙”的时候身上有酒气。
“身不由己”地挨到十点,郭文韬终于下了播,伸着懒腰从房间里出来。
“播得累不累?”蒲熠星拉开身旁的椅子。
“还行,有点累。”郭文韬瞥了一眼被蒲熠星拉开的椅子,坐在了他对面。
蒲熠星讪讪推回椅子。
“今晚不是约了密室吗?”郭文韬拧开保温杯杯盖,没喝,只是放在桌子上。
“一散了就来找你了。”
“没吃夜宵?”
“吃了。”蒲熠星想了想又补充道,“一滴酒都没喝。”
郭文韬弯起眼睛看他:“那正好,我车钥匙挂门口了,你开我车回去吧。”
蒲熠星喝了口陶瓷杯里已经凉透的茶:“今天特意没喝酒,你就让我开车回去,那看来我以后都得提前喝了酒再来。”
郭文韬闻言一口闷了杯里的茶,起身走向卧室,他步伐太过决绝,蒲熠星皱着眉,以为他是在下逐客令。
身后的人迟迟没动静,郭文韬回头:“怎么着,今天想在饭桌上?”
蒲熠星猛地起身:“卧室。”
早上,郭文韬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压根动弹不了,身后的蒲熠星跟个八爪鱼似的,四肢紧紧缠着他。他勉强动了动,那人圈得更紧。昨晚上一口一句哄着,装得自己进退有度,潜意识下还是藏不住本身的占有欲强得离谱。
他伸出手想掰开那人的胳膊,背后的人颇无赖地拖着长音“嗯”了一声。
北京这两天温差不小,早上跟被子谈分手可以算得上是酷刑。偏生郭文韬在“心一横”这个领域极有造诣,二话没说就掀了被子,俩人同时打了个激灵。
蒲熠星醒了,这还能不醒就该呼叫120了,他揉着眼睛控诉郭文韬虐待。郭文韬没搭理他,好不容易挣脱了他的禁锢,披上睡衣踩上拖鞋飘进了卫生间。
镜子里,郭文韬锁骨上遍布着红痕,他叹了口气,叼着牙刷催蒲熠星起床,蒲熠星晃晃悠悠地起床,溜达到他身后,看见他脖子后方一个明晃晃的牙印顿时哑火。
“我看你还不如喝点酒。”郭文韬含含糊糊地抱怨。
炮友做成他俩这样应该是世界上独一份。
工作上抬头不见低头见,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对彼此的偏爱,多的是人猜测他俩之间的旖旎。
可那又怎么样呢。
聪明人都懂得试探底线,他俩都心里门清,于是谁也没提过未来。
郭文韬冷不丁地说:“我想去成都。”
蒲熠星愣了一下,问:“你房贷不管了?还完了?”
“不是在那里定居。”
“哦,去玩?去玩也挺好的。”
郭文韬沉默了几秒:“也不只是去玩。”
蒲熠星让他没头没尾的几句话说得摸不着头脑:“那你是去...工作?创业吗?还是?”
“我要去,放下你。”郭文韬低着头,看手机,好像刚刚说的话跟今天中午吃什么别无二致。
“什么?”蒲熠星怀疑自己听错了。
蒲熠星放下碗筷:“你让我,跟你出远门,然后是为了放下我?郭文韬,大早上的,你喝多了吗?”
“我在武侯区租了房子,暂时可以住在那里。”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直播设备可以快递发过去,其实很方便。”
“你……”
郭文韬自暴自弃地打断他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们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我他妈觉得自己快陷进去了。”
蒲熠星缓缓呼出一口气,向后靠上椅背:“去多久。”
“不知道,十天半个月吧也就,最多一个月。”
“十天半个月就能放下了?”
“能。”
“你怎么保证呢?”
“我保证不了。”
“行。”
“什么?”郭文韬惊愕地抬头,就好像这个离谱的提议是他第一次听一样。
“我说,行。”
TBC.
组局喝酒聊天,笨蛋情侣谈恋爱
疑似发情疯的裂哥打直球套路小鸟
生亮/明栎已交往,醒远双箭头设定
把水果捞迎进家门,张远立刻趿拉着拖鞋去房间戴眼镜,顺手打开电视。
他啪拉啪拉从柜子里翻出些还没拆的隐形眼镜,捧在手上一堆,瘪嘴,黏黏糊糊地跟苏醒说哎呀都过期了,尾音往上飞。
苏醒正捏着手机下滑屏幕偶尔停下点个赞,听完他的话,挑了挑眉毛,从宽大的沙发里拔出来,快步走到冰箱前,从一堆速食里拎出来一小摞啤酒,正好快过期。
“晚上叫哥几个来吃饭?”他抬起胳膊给张远看啤酒上印着的生产日期。小鸟歪着脑袋看了会儿,说行啊,答......
“晚上叫哥几个来吃饭?”他抬起胳膊给张远看啤酒上印着的生产日期。小鸟歪着脑袋看了会儿,说行啊,答应得干脆,手指推一把鼻梁上的眼镜,继续吃他的水果捞。
苏醒打开群聊发信息让哥几个过来喝酒,很快收到陆虎的私聊:
虎子:可以不去吗,想和嘘嘘出去约会(可怜巴巴.jpg)
裂哥:no,我需要你们的见证
虎子:?what
苏醒直接发了个两百的红包,嗒嗒嗒打出一行字发出去:“让你来就来。”
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陆虎很快领了红包恭恭敬敬回了句“好的苏总”,然后打开另外一个群聊,把和苏醒的聊天记录截图发上去,发语音:“哥几个,我先赌一百。”
“这个水煮肉,爽了。”
王铮亮一脸舒服地感慨,挨着他坐的陆虎嘴里吃着瓣蒜又伸筷子去夹红烧肉,跟着点点头。
“AllenSu,”张远戳戳苏醒的胳膊,“你给我弄点螺肉吧。”他咬着筷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桌子上的那道盐焗花螺。
正在咬花甲肉的王栎鑫听到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就惯着他吧。”
花甲炒得又油腻又辛辣,于是王栎鑫那碗米饭上全是俞灏明帮他剥的花甲肉。“能有你家那个那么惯着你?”毒舌甜心哼哼两声,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没有?”接话的是拿竹签给他取了一小碟螺肉的苏醒,这人把碟子推到张远面前,虚情假意地叹气:“呵,男人。”
小鸟地铁老人.jpg
俞灏明王栎鑫:啧啧啧啧啧啧
陈楚生背着手慢悠悠地绕到客厅,把装满啤酒的袋子拎在手里回来,挨个走到哥几个旁边。
“生哥发啤酒,”王铮亮举着筷子恶魔低语,“生啤。”
听取哀声一片。
“干了这瓶酒,大活碎活全都有。”张远从袋子里拎出一罐,嘿嘿傻笑着跟苏醒那罐碰了一下。
“咔哒。”
“……”
张远捏着被拉断的拉环,沉默。
陈楚生很不厚道地笑出声,被恶狠狠回敬了一个眼刀。小鸟生气,小鸟不开心地撇着嘴等苏醒去拿小刀帮他划拉开。
王栎鑫瞅瞅他们,决定再加把柴添把火。他拍拍正在吃菜的俞灏明,黏黏地说自己眼睛里好像进了根眼睫毛。俞灏明立刻放下筷子叫他别动,王栎鑫乖乖没动让他吹吹。
“有个人能照顾自己真好。”
王糊糊意有所指地感慨,假装不经意跟张远对上了视线。
张远看着他们,突然愤愤地在桌底下踹来踹去,不小心踢到了苏醒的小腿。
“Hey,kickie!别踢了,”苏醒一脸莫名其妙地拉住张远的手腕,“Whatrudoing?”
王栎鑫投来期待的小眼神。张远有些痛苦地皱了皱鼻子,扭头问苏醒道:“如果今年我一个大活都没有怎么办?”
张远不在乎爱情,张远只在乎大活。王栎鑫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
苏醒还没开口,“你养我吧醒哥。”小鸟星星眼抱住他的胳膊,不大的眼睛亮晶晶的,镶着盈盈笑意。
苏醒毫不客气地用肩膀顶开了开心地紧挨着他像在扑棱翅膀的小鸟,给他夹了块烧鹅肉,“我先养好自己再说吧。”
“也是,我没活那你估计也好不到哪去。”毒舌甜心乐呵呵地伸筷子夹那块肉,嚼嚼嚼,开心且快乐,全世界的牛轧糖都没他甜。
“结婚吧。”
张远猛地顿住筷子。
“我们可以收他们的份子钱,这样我们就有钱了。”
苏醒的话彻底敲碎了他完整凝聚在一起的意识,他瞪大了眼“嗯?”了一声,没得到回应。
张远缓慢地、僵硬地扭头看着说话的人,脸皱起像一张浸满水的皱巴巴的纸。苏醒正专心吃着碗里那块鹅肉,眼皮都没抬,平淡得像是在说早饭吃什么。
感受到张远过于长久炙热的目光,苏醒歪过头,说,“想什么呢bird,我们国家还没同意同性结婚呢。”脸上的表情介于“我开玩笑的你不会信了吧”和“你是不是傻”之间。
张远一时没分辨出来他这个表情的潜台词,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半响从嘴里憋出来一句“哦”,便埋头小口小口扒拉饭。
“…Allen疯了吗?”听到他们对话的俞灏明震惊地跟王栎鑫咬耳朵,眼神瞟来瞟去以为苏醒背着他们喝了几斤酒。
王栎鑫摸出手机,嗒嗒嗒打字把信息发到群里,叹气道:“我昨晚好像赌少了。”
“亮哥,你想吃牛肉吗?”陈楚生扭头问道,顺手接过王铮亮递过来的碗,站起身帮他夹了半碗牛肉。
王铮亮海鲜过敏,碰巧这一桌子大半的海鲜都摆在他面前。陈楚生看他老是站起来夹菜,撂下筷子帮他把对桌的菜换过来。
“生哥,肉末茄子留这吧,远远爱吃。”苏醒看张远今天老逮着这一盘夹,说。
张远立刻摇头,“不行,我不能再吃了。”易胖体质的悲伤只有他懂,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肚子都圆了。”
听完他的话陈楚生笑出一脸褶子,给他夹了满满一大筷子才把盘子换到王铮亮面前。张远看着米饭上铺着的厚厚一层肉末和茄子,决定干完这碗饭再谈健身。
“bird,接吻可以燃烧卡路里。”
苏醒突然冒出来一句。
话音刚落,鸡皮疙瘩过电一样从脊背一直到脚趾,张远猛地咳出声,身体里的每个零件全都停止运作,松松垮垮地堆积在他的体内,堪堪被皮肤拢住不至于掉落一地,他就像个坏掉的机器人呆滞在椅子上。
苏醒一脸无辜地开口,轻描淡写:
“Mybabybro,我开玩笑的。”
张远迟钝地露出一个标准的type-C笑容,“去你妈的。”
“我靠你们俩,”陆虎面目狰狞地吓掉了手里的螃蟹壳,蟹壳磕到桌子上溅出一点点汁水,“这是我能听的吗?”
王栎鑫偷偷捏了捏俞灏明手臂上的肉。
“诶,”王栎鑫拿着筷子摆手,由衷地说:“远远过年回来脸可圆了一圈,一跟苏醒见面后又立马瘦回去了。”
“你看看。”陆虎搭腔。
“哇你们乱说什么啊,”张远张牙舞爪地解释,像只炸毛的愤怒的小鸟,“我这可是健身房锻炼出来的成果。”
说着话还偏过脑袋展示自己优越的下颌线,手指来回比划着,像是要把自己前几天那张圆圆的脸从每个人的记忆里划掉。他脸颊旁的头发随着动作晃了晃,不小心露出了红红的耳朵尖,短暂地,却还是被苏醒看了个正着。
苏醒没控制住笑出声,张远分了个困惑的眼神给他,他收起笑容认真说:“远哥这两天巴不得睡健身房里了。”配合地去捏了捏张远大臂上的肌肉。
“那你看看。”张远弯着眼睛笑眯眯的,眼睛在灯光下像五毛钱一大把的水果糖的玻璃糖纸,凝结着晶亮的光泽。
玩笑闹够了,陈楚生凑到毫无防备的王铮亮耳边,小小声问他:“那我们亲得够多吗?”大腿被当即红了耳朵的王铮亮轻轻拍了一巴掌,陈楚生笑着捞过伴侣的手,温柔地握在手心里小幅度晃了一下,学着风刮过的河面上轻轻晃动的小舟,乘着满心满眼的喜欢和欢喜。
在饭桌上酒差不多都被喝完了,姚政姗姗来迟时手里拎着楼下便利店买的啤酒续上。王栎鑫在厨房里洗桑葚,张远不知道从哪翻出来几幅还没拆的扑克牌扔到桌上。
于是年纪大一点的就凑在一起打牌,陈楚生、姚政拉了俞灏明一起打斗地主,王铮亮就和苏醒在旁边看法甲联赛,顺便玩了几局不太需要专注的排火车。
剩下三个不爱玩牌的挤在一起玩黑魔法。张远是发起人,作为和年轻人最不脱节的那一个,上次聚会时被弟弟们笑得有多惨,现在势必要全部补偿回来,张远两眼热泪地发誓。
五分钟后,陆虎被张远虐得体无完肤,已经喝了几大瓶酒还是玩不懂,嗷嗷跑去跟俞灏明换,决心让明栎小两口同甘共苦。于是俞灏明在王栎鑫急得一脸痛苦面具的时候,偷摸上网搜了黑魔法的玩法,顺带学了一下抓蝴蝶和发红包,逮着张远不会的那个使劲撅他。
局面瞬间扭转了,苏醒趁着上半场结束的空隙去观摩这三个小的在闹什么,就瞧见王栎鑫冲俞灏明撒娇问他怎么玩,小两口咬耳朵嘀嘀咕咕了一通游戏规则,干脆联合起来一起折磨张远。
累积三次猜错就吹瓶,这一大局下来,张远喝的酒估计要比首局他大笑着撺掇虎子和糊糊喝的加起来还要多。典型的又菜又爱玩,好几次王栎鑫憋不住要说出来了,他还去堵人的嘴,大着舌头不死心地闹说他马上就知道了。
“来,跟我玩一轮。”苏醒把易拉罐的拉环拢进垃圾桶后,走到他们旁边。
“让AllenSu来。”张远立刻给他挪了个位出来,捧着自己输来的啤酒准备星星眼。
俞灏明负责在空气里抓抓抓蝴蝶,王栎鑫负责问他抓了几只蝴蝶。简单玩了几局苏醒很快猜出来大概,而张远还在喝他的酒,这人几轮下来吹瓶明显慢了很多,喝几口就缓一下再喝。
苏醒转头看向张远,在他放下酒瓶缓的间隙,顺手就接过他手里的那瓶拿过去喝完。猜到游戏规则后他干脆替代了俞灏明抓抓抓蝴蝶,“我抓了几只蝴蝶?”他笑眯眯地问,并抢在张远说话前说出了正确答案。
王栎鑫瞬间发出爆笑,他趴在俞灏明身上笑得喘不过气:“哈哈哈哈Allen一下就猜出来了远远还在那傻愣呢。”
功成身退,苏醒把喝空的易拉罐放回张远手里,“没事,年纪大了智力下降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安抚性地拍了拍小鸟的肩膀。
王铮亮喝着酒也不忘调笑几句,哄小孩的语气:“没事啊远远,你负责貌美就行,其他的全都交给Allen。”
下半场球赛开始,桌子上的扑克牌再也没动过,苏醒的眼神一直黏在张远身上,当事人已经在和明栎两口子玩其他类似的游戏了,唯一不变的就是游戏规则被改成了最慢猜出来的人喝一瓶。
很仁慈,也很具有侮辱性,针对张远来说。
王栎鑫成功猜出来后紧紧握住张远的手,一脸诚恳:“戒赌吧。”
张远沉默,悲壮地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像一尾不小心跃到陆地的金鱼,软趴趴地被太阳烘烤。
“远远,”苏醒抿掉嘴唇上的白泡沫,把人招呼过来,他的眼睛暗沉沉的,像盛着一片夜晚的海:“过来我这里。”
王铮亮瞥了一眼他们俩,心领神会,很快洗牌,“三缺一,来一起玩局斗地主吗?”
张远只得慢吞吞地起身走到他们旁边,留下小两口在身后咬耳朵说Allen又在护着了。刚才去打扑克却手气烂到把把输的陆虎补位过来,又开始跟他们打赌苏醒什么时候告白。
苏醒从冰箱拿了一排酸奶回来,坐到张远身边的位置,对方缩在沙发里一动不动,脑袋埋在臂弯里发出难受的闷哼,他因为喝了太多酒而头疼。“远远。”苏醒凑近一点叫他,把他的脑袋从打结的双臂里解救出来,拇指和食指捏着他脸颊上一块肉使劲,张远才慢吞吞地皱着眉头睁开一点眼睛。
张远酒量好但是酒喝着容易头犯疼,“你先回房间。”苏醒捏了捏他的后颈,被小鸟抖落羽毛那样抖开了手。张远难受地瘪着嘴,把盘起的腿舒展开踩在地毯上,弓着背去够桌子上的酸奶,从一排里掰了一盒出来,撕开塑料膜喝了两大口,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没事”。
那一摞啤酒空着堆在桌脚,俞灏明带来的那支酒也被兄弟几个消灭殆尽,剔透的酒瓶在客厅的灯光下泛着流光。王栎鑫和陆虎两个人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张巨大的飞行棋地图,正盘腿坐在桌子和电视机中间的那片空地,一轮一轮地摇色子,王栎鑫喝得稍微有点上头,每次都要看好久才看清色子上的数字,到后面俞灏明干脆挨着他坐。摇到点数低的还帮着耍赖让王栎鑫重新扔一次。
陈楚生笑呵呵地搂着王铮亮,低头看被递过来的屏幕,是大数据推送的姚政某首歌的mv,而当事人正坐在对面拿着手机戳戳点点。
苏醒专心看着球赛,时不时添两句进其他几个人的闲聊。今晚的球赛实在谈不上精彩,后防拉跨,前锋被迫踢后腰后卫的位置满场地跑,看得人心烦火大。
对手球队再进一球,镜头里全是对方球队庆祝的,心情实在糟糕,苏醒扁着嘴,易拉罐从他手里铿的一声闷响磕在桌子上,却不小心被混着泡沫的啤酒液流了满手。他骂着脏抽两张纸擦干净才把手搭回沙发上,指尖陷进海绵里,突然被一只冰凉凉的手摁住了,那只手要比他的小一点,搭在他的手背上,手指弯着贴合在他的五个指缝里。苏醒一哆嗦,曲着手指反握住那只贴上来的手。下意识用指腹摩挲着手背。
很自然地十指相扣。
王铮亮抬头想要开一瓶啤酒,撞见这一幕,戳戳陈楚生胳膊肘,两个人便饶有兴致地盯着看。陈楚生一脸欣慰,王铮亮的脸色里明显带着些调侃。
但实际上张远只是把苏醒当成了暖宝宝。冷空气和酒精搅得他意识云云,张体寒往领子里缩了缩脖子,大拇指从虎口一直往上蹭到苏醒的食指关节再返回去,不厌其烦,两只手像一团彩虹搅在一起。
姚政发完消息一抬头就被喂了一嘴狗粮,手往后伸去拍陆虎的肩,诚邀好兄弟们一起。
这边手捂热了,张远就把另外一边的手送到苏醒手心里。手刚摸过去,大拇指就被对方的虎口擒住,手心紧紧贴着。苏醒表面看着漫不经心毫不在意,只是这脸上的笑容彻底压不住了,他只能抬起另外一边手堪堪挡住嘴,酒窝里盈着浓浓的笑意。
“德行。”
王栎鑫凑到俞灏明旁边低声嘲笑。
于是每个人都注意到他们那两只交缠在一起的手了。姚政乐呵呵地像在观赏什么奇观异景,喝口酒再来颗花生,感慨着,恨不得替苏醒把这一刻载入史册。他甚至趁苏醒专注着球赛,拿出手机偷偷连拍了几十张。而某cp头子兴致非常地坐到他们旁边,表面上在跟张远玩黑魔法,实际上近距离感受cp发糖。
球赛基本锁定胜局,苏醒干脆不看了,低头眼神落在他们交缠着的两只手上,四指抵开张远的手,然后团成拳头包在手心里。
头疼得晕乎的小鸟根本没有意识到所有的这些,还在愣笑着接陆虎的梗,降智兄弟就算喝醉酒也能很快脸上蓝牙。张远伸手去拿离他最近的那杯酒,玻璃酒杯抵到嘴边的时候被苏醒毫不客气端走了。
他慢半拍地去看苏醒,门突然被叩响了,离门口最近的姚政去开门,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打啤酒。在几个疑惑的目光的交错里,苏醒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展示某外卖软件的交易记录,陆虎很快大着舌头喊:“新一轮新一轮。”
俞灏明立刻架起醉成一滩的王糊糊离开了。
于是几乎等到凌晨三点,球赛结束,酒喝光了,他们才彻底安生下来。苏醒算是最清醒的那个,张远没喝醉但是头疼,靠着沙发睡着了,陈楚生半抱着王铮亮两个人头靠头醉成一坨,陆虎和姚政很傻逼地抱在一起,鼻涕眼泪还糊在脸上。
苏醒矜矜业业地把意识流外的陈楚生和王铮亮分开扛到客房,还没帮他们盖上被子,陈楚生无意识地扣住了王铮亮的腰,两个人很快又抱到了一起。
苏醒:……新婚了不起啊
经过小鸟身边的时候,他把脚步放轻再放轻,他正头疼姚政和陆虎的去处,这两个人已经从沙发滚到毯子上呼呼大睡,于是苏醒爽快地成全了他们。这之后他才慢吞吞地把小鸟架起来,半背半抱着他到自己的房间。
脸挨到枕头,张远迷迷糊糊挪动了胳膊,撩开眼皮看见熟悉的身影拎着睡衣出门,半响披了一身水汽回来,看见他还没睡着走过来帮他提了提被角。
那个人弯下腰给他笼了一片阴暗,沐浴露的味道包裹着很浓很浓的情感咕噜噜灌进他的血液里。
快睡吧,远远。
他听见那人放缓了声音说话,沉沉睡着了。
张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手臂上的红痕,这是被枕了一晚上的鲜活证据,心脏的跳动连带着轻微牵扯那片肌肉,麻麻的,像一片被啃食的桑叶。他缓了好久,才慢吞吞环视一圈后知后觉自己在苏醒的床上。
客厅闹哄哄的,他挪到床边,脚趾一勾把拖鞋穿好,开门出去,除了明栎两口子和赶去上班的姚政,其他哥几个还都在苏醒家里,他是最晚醒的那个。
然而那几个老怪瞧见他出来一个个笑得贼兮兮的,张远下意识心生恶寒,他猜到昨晚发生了一些事情,但他现在头疼头晕便懒得去回忆了。
餐桌上摆了一瓶还没开的酸奶,他沉默地喝空,咬着吸管,空气顺着吸管流回瘪下去的纸盒里,噗的一声撑开了原先的凹陷。
“嗨害。”陆虎把椅子挪挪挪,挤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假意叹气。
“有屁快放。”张远用勉强称得上友好的语气骂道。
在调笑的目光的包围里,张远看完了陆虎昨晚拍的视频,彻底笑不出来了。苏醒正好从厨房里走出来,把烤得比较脆的那片面包放到他的盘子里,不脆的那片自己咬着。
张远腾地站起来,愣愣地直视苏醒,满脸写着具象的脏话。
苏醒把最后那角面包咬进嘴里嚼着,他听见自己的小鸟闷着声音说他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钻什么地缝,直接钻醒哥怀里。”
于是一只来自陆虎的有形之手在背后推了张远一把。
“艹…”
“Bird.”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苏醒下意识把他接在怀里,“不是要钻地缝吗,怎么钻我身上来了。”
张远彻底宕机了。
昨晚喝进去的酒精此刻像礼炮一样在他脑子里砰地炸开,乱糟糟的彩带盖住了他所有乱糟糟的思绪。在装死和去死的之间犹豫的时候,苏醒把帽子盖到他头上,手掌下压盖住他的大半张脸。
坏事做尽、刚想跑路的陆虎看见这一幕又从玄关折回来,“哟,怎么,苏太娇羞的样子不舍得给我们看呗。”
“Allen你也太护着了,难怪今天戴帽子啊。”小亮哥抬了一下镜框,抬起半边眉:“苏帽。”
生哥乐呵呵追评:“远远的耳朵好红噢。”
“真希望我的保质日期和这袋面包一样,”张远开始鸟言鸟语,“明天就死。”
他慢吞吞地蹲下,开始假装自己是一朵戳在地上的蘑菇,还是一朵红蘑菇。苏醒伸手要把他拉起来,被恶狠狠拍掉了,像个路过冰淇淋车结果妈妈不愿意给他买奶昔就蹲着不走的小男孩,苏醒没忍住笑出声,站在他旁边冲兄弟们摆摆手,催他们赶紧走。
陈楚生在玄关穿鞋的时候,轻飘飘来了句:“别顶嘴啊你们俩,直接亲嘴。”
几个老怪在走之前依然留下了震耳欲聋的爆笑声,门合上,家里瞬间安静下来。
什么毛病。
张远抱着刚刚准备拿来袭击陆虎的枕头,看着苏醒关了门回到自己身边,缓慢地眯了下眼,表情像吃了一只臭苍蝇。
“你绝对是故意的。”小鸟断言。
“Hey,dude,我怎么可能是故意的。”苏醒笑盈盈地弯腰,被张远扯着衣领往下拽,语气依然柔软,像塞满了棉絮:“我当然是有意的。”
张远恶狠狠剐了他一眼,有些恼:“故意在饭桌上说那些话,就是料定了我想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然后你一烦就会喝酒。”苏醒伸手用拇指揉开了他皱着的眉头。
张远愣了下:“但是我没有喝醉。”
“但是你把想告诉我的、该告诉我的话,”苏醒捏着他的肩膀,抿嘴笑出了酒窝。
“全都做出来了。”张远脸色难看地接过话头,没好气地嗫嚅道:“神经病啊,你喜欢我不会好好说?”
温热的掌心覆上他的脖颈。
张远迟钝地感受到脸颊在慢慢升温,变成桑葚的心脏软乎乎地化成汁水,甜腻腻地流入他的血液里,他不敢再开口了,他猜嘴里会吐出桑葚味的甜泡泡。
但是甜泡泡还是从他身体里跑出来了,把他和苏醒罩进去,又滋的一声破开,淋了他们满脑袋甜水。苏醒诚恳地回答他的问题:“我昨晚好好说了啊。”
他露出一个温柔到缱绻的微笑,像阳光折射下流光溢彩的玻璃球,晃得人心软软滑滑。
“Comeon,dude,啤酒会过期,隐形眼镜会过期,面包也会过期,就连人也会过期,”苏醒帮他把贴在脸颊的头发撩到耳后,总结道:“反正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会过期的,但是感受、回忆、情绪、彼此之间的情感可以成为人生真正的意义。”
“那我们为什么,”他微微停顿,和盘托出:“不坦荡大方地聊表爱意呢?”
他几乎已经贴上了张远的嘴唇,想要把每一声直白露骨的吐息盈满骨髓。杂乱的鼻息搅成一团,他专注地盯着张远眼睛里的情绪,便用虎口稳稳嵌住他的下颚。
“远远,”苏醒把拇指轻轻蹭在了对方的脸颊肉里,很轻很无奈地开口,但带着点柔软:“张嘴。”
END.
起因是聚餐的时候,有个朋友问张远,你不觉得你对苏醒的依赖性太强了吗?
朋友A:“也不是这个意思,好吧有点这个意思,毕竟是你约我们出来的,但主要不是因为这个。”
“我就是觉得,人可以依赖很多东西生存,比如金钱,事业,梦想,或者往小了说,一场演出,一次旅行,一顿美食,但人不能依赖另一个人生存。”这位朋友A文采盎然,排比句张口就来,“人民币不会背叛你,但人...
“我就是觉得,人可以依赖很多东西生存,比如金钱,事业,梦想,或者往小了说,一场演出,一次旅行,一顿美食,但人不能依赖另一个人生存。”这位朋友A文采盎然,排比句张口就来,“人民币不会背叛你,但人会。”
张远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干巴巴地说:“苏醒不会背叛我。”
旁边吃瓜的朋友B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跟着说:“但他是人啊!你想啊,人总有不方便的时候吧?比如说,他今天工作,你不开心,就只能找我们喝酒了,但你也没见得就开心了起来啊。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张远“呃”了一声:“说明他是我男朋友,他对我很重要。”
二人:“……”
朋友A:“你他妈清醒一点!这说明你的情绪在完全依赖他!换个角度说,你不觉得这对他压力也很大吗?你不开心要找他,你开心也要找他,他也得工作生活吧,天天背着你跑?”
张远努力思考:“好像也有道理……”
朋友B:“所以要保持健康的两性关系,首先你要保持自己的心理健康。”
张远托腮想了半天,看着他们问:“你们真的不是因为想看AllenSu的热闹才这么说的吗?”
朋友A:“什么话。”
朋友B:“我们说这段话和我们想看热闹是两件独立平行的事情。”
张远:“行。”
尽管苏醒和张远的交友圈几乎是完全重叠的,但总会有那么几个人游离在外。像张远的发小们,和苏醒也不熟,主要是地理距离的问题,但像那天喝酒的几位,就属于一种玄学的范畴。
有些人就是虽然你也没刻意避开,但就是没怎么见过面,而且说实话就是喝酒聊天的关系,也没到必须要见一面的份上。所以张远的这几位朋友至今还没和苏醒打过照面。
张远隐约能感觉苏醒的朋友圈里也有这一类人,而且应该对他还没有好感,但苏醒会把这些人按下去。
应该基本都是妹子……
这么一说,张远双手交叉,在胸前做出了碇司令的姿势,盯着眼前的陆虎说:“可能苏醒真的不适合托付终身。”
路过的王栎鑫走过去两步,听到这个话又退回来,一针见血地留下一句:“你找虎子问不就等着他反驳你吗?”然后就扬长而去,不留一丝云彩。
张远:“……”
陆虎:“……”
看破不说破懂不懂啊王糊糊!
有些事被点出来之后,就非常不好继续了。张远恢复正常的坐姿,尴尬又做作地咳嗽了两声。
陆虎秉承着把兄弟的犀利精神,非常直接地说:“我一直怀疑你俩留某些朋友下来是你们play的一环。”
张远:“……喂!”
“好吧,反正意见不一致的朋友那也是朋友。”陆虎最近在跟人合作写歌,对此很有感慨,“而我已经在和朋友绝交的边缘了远远。”
有瓜不吃王八蛋啊!张远立刻把苏醒这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开始撺掇陆虎给自己讲八卦。
苏醒今天在干嘛来着,好像是节目录制,对,节目录制,应该挺忙的……
张远扣下手机,又拿起来,这都写一半了……但也没写完嘛!于是他扣回去,盯着车顶看了会儿,他拿起来默默删除对话框里的字。
苏醒是个比较有社交礼仪的人,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不然他都不会做出类似于直接给你发59s语音这种令人窒息的事情。
但陆虎收到了五条。
大事啊,这绝对是大事啊!陆虎颤颤巍巍地戴上蓝牙耳机,深深吸了口气,点开第一条。
陆虎的表情很深沉。
陆虎开始有点疑惑。
陆虎无语翻白眼。
这整整295秒的语音,苏醒只论证了一件事:最近张远很奇怪。
陆虎:你就直接说远远最近不理你就行了嘛
AllenSu:我认为这句话不足以表达他最近行为的严重性
陆虎:什么行为
AllenSu:WTF你没听我语音吗就是他最近什么行为也没有
陆虎:……
AllenSu:很严重他之前连厕所没纸都和我说
AllenSu:[聊天记录截图]
AllenSu:现在已经很久没主动找我了
陆虎:[惊]你连今天喝水呛到都要和他报备
AllenSu:重点不是我说了什么
陆虎:你不会真的在戒苏醒吧!!
Bird:不愧是写词人这个说法好准确啊!!
陆虎:[飞踹]
Bird:[反弹]
Bird:你别管他了他今天休息在家闲的
陆虎:有没有必要啊
Bird:我试试嘛你不觉得我确实太依赖苏醒了吗
陆虎:确实
Bird:对吧对吧对吧
陆虎:那你不难受吗
陆虎:[疑惑]
看着屏幕上那几个大大的问号,张远狂锤酒店的床。
他难受!他快难受死了!憋话好痛苦啊救命啊!他总算知道苏醒平时节目录制有多辛苦了,好多话想说但又不能说真的好痛苦!
由于最近不怎么给苏醒发消息,他已经到了随机抓着合作的艺人朋友或者工作人员聊天的地步,不知道的以为他的社恐已经完全转化成了社交恐怖分子。
今天活动结束,同行的艺人感慨了一句:远哥和醒哥越来越像了。
张远:“……”他怎么就觉得好像不是指什么好的方面呢,是在说他话多吧!!
但是!都已经坚持一周了,张远握拳,他说什么都要坚持到底。俗话说得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是,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好像也不是,小不忍则乱大谋……算了随便吧!
不不不,不是这么算的。
张远举起双手在空中挥舞,试图打散自己的胡思乱想。
实际上,人的想法是逐渐累积而成的。那天朋友的话并没有完全打动张远,是在回家的路上,张远在围观助理看甄嬛传,看到皇帝说,有病就去找太医,他又不是太医。
于是这引发了张远的思考。他好像确实有事没事就找苏醒,说到底,他发烧咳嗽什么的,远在百公里外的苏醒也不可能丢下工作飞过来照顾他,就算过来了,苏醒不是医生也不是魔法师,过来也不能用巴啦啦魔法把他治好。
那是不是他找苏醒,除了让自己安心和苏醒担心之外其实也没什么用?
陆虎是什么人,陆虎是能同时分别和苏醒张远维持超高校级别的好友关系的人。这句话的重点在于分别,大多数人是苏醒张远的好友,而不是苏醒的好友和张远的好友。
所以,陆虎这么多年下来,对待醒远二人有自己的相处之道。虽然他完全搞不懂为什么,但他直觉认为,这事他最好别插手。
于是陆虎最后回道:但你今天要回家。
然后陆虎又给苏醒回消息:远远今天是不是回北京啊?
最后陆虎收起手机,双手合十:今天又是攒满功德的一天,希望我和嘘嘘的婚姻顺顺利利,嘿嘿。
张远拖着行李箱,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地接近自己家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
当然什么也没听到。
这就是抽卡的刺激之处了。目前的情况是苏醒UP,并且已经接近了大保底,十连出苏醒的概率接近无限大,但也不是没有沉船的可能性。
张远想象了一下苏醒生气的样子,摇摇头,再想象了下苏醒碎碎念他的模样,点点头,再想起苏醒和他做床上运动的样子,哐哐点头。
张远握拳给自己打气,推开了家门。
金光一闪,十连出苏醒了!
SSR苏醒正站在玄关处,神色不明地盯着他。
张远咽了咽口水,说:“你不会一直站在这里凹姿势吧?”
苏醒无言地翻了个白眼。从他的脚后边跑出来毛茸茸的小白狗,冲着张远汪了一声。
……被狗出卖了!
张远将行李箱拖进来,关上门。这会儿他过去脱鞋吧,苏醒像个门神似的站在那,但转身就走吧,估计要被骂死,于是张远进退维谷,只好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苏醒,期待他做点什么。
但苏醒什么也没做。反而是小白狗绕着张远跑了两圈,没有被摸摸,大概觉得这两个人类有毛病,哒哒哒跑走了。
张远将拉杆按回去,走向苏醒,伸手道:“抱抱?”
苏醒盯了一会儿张远朝自己伸出的手臂,才走过去,用力地抱紧了。
“你怎么把O姐接过来了呀?”张远被抱得都要喘不过气了,扒拉着苏醒的手臂才好赖有点呼吸空间,“要勒死我了你。”
苏醒没接他的话,平铺直叙地回答:“担心你。”
张远越过苏醒的肩头往后看,才发现这人拎了三个行李箱过来,这是要一起住的架势。
“我……我没事啊最近?”张远发愣,而后才反应过来苏醒是为了什么,他有点好笑地想推开苏醒好好解释,他说,“哎呀,你真的是……我给你解释,我不折腾了,真的没事。”
苏醒不给他推开,更用力地抱着他。
“我知道,我问过栎鑫。”苏醒靠着张远的肩膀,仿佛直到这会儿,他才完全松口气,“我住两天再回去。”
张远抿了抿唇。他抱着苏醒的腰,眼眶泛酸了起来,他让苏醒难过了。他明明知道苏醒最害怕的就是他失联,但他却自己陷入了胡思乱想,然后让苏醒难过了。
“不许瞎想。”
苏醒拍了下张远的后脑勺,无奈地说:“你不会真要哭吧?我可不是为了看你哭才过来的。”
张远吸了吸鼻子:“对不起。”
苏醒:“也不是为了听你道歉。”
张远:“呜呜呜。”
苏醒:“比谁会哭是不是,我也会哭,呜哇呜哇。”
张远深吸一口气:“哇哇哇——干嘛打我!”
“吓到O姐了你。”苏醒安静几秒,低声说,“远远,我知道人和人不可能永远贴在一起生活,哪怕是连体婴到了一定的年纪也要做分离手术。我不要求你的每一件事都要报备给我,但至少你要告诉我,你好好的。”
在这样紧紧相拥的姿势里,苏醒能闻到张远身上的味道,他嗅了嗅,不自觉地笑了一声。他继续说:“你给我拍花,我就知道你很好,在赏花,你给我发贴歪的海报,我就知道你在好好地看着周围。你告诉我你生病了,我就至少知道,你只是感冒了,而不是出了更严重的事故。”
张远轻轻地应了一声。
“所以,就当是你救救我,”苏醒低声说着,甚至有点撒娇意味地用脑袋拱了拱张远的脖颈,“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
张远在苏醒的怀里拼命点头。
苏醒长舒了口气。
过了没两天,陆虎和苏醒一个活,进帐篷就看到苏醒朝他露出神秘的微笑。于是他扭头就走,并冲着外面大喊:“糊糊——救命啊——”
苏醒捂着他的嘴把人拽进了帐篷里。
陆虎:“呜呜呜!!!”
苏醒面无表情:“关于张远那几个朋友,给我展开说说。他哪来的我不认识的朋友?”
陆虎:“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朋友圈
陆虎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AllenSu
*现背,设定是醒远都单身**
旁观的损友们看得“惊心动魄”,非常认真的思考万一张远怒而掀桌,到底是要先扶苏醒,还是先把桌子上的白茶端起来。
毕竟,张远喜欢谁这件事,除了苏醒这个睁眼瞎,兄弟们心里都门儿清。
出人意料的是张远并没有生气,反而很认真地配合苏醒。认真地加女孩子的好友、认真地跟人家聊天、认真地送人家回家。态度端正到所有人都叹为观止,虽然结果往往都是女孩子回去跟苏醒反馈“他挺好的,但是我们不合适”。...
出人意料的是张远并没有生气,反而很认真地配合苏醒。认真地加女孩子的好友、认真地跟人家聊天、认真地送人家回家。态度端正到所有人都叹为观止,虽然结果往往都是女孩子回去跟苏醒反馈“他挺好的,但是我们不合适”。
同样的情况重复了一次、两次、三次……
就在大家都感觉他俩会一直这么纠缠下去的时候,苏醒终于放弃了直接带女孩子来酒局的举动,转而勾着张远的肩膀问:“远远,你说实话,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当然是肤白貌美大长腿啊,每个男人的梦想好吗!”张远转着手里的啤酒瓶,漫不经心的笑。
“what???”苏醒弹坐起来,“我之前带来的妹子皮肤不够白吗?不漂亮吗?腿不长吗?”
陆虎在旁边插话:“这事儿得看跟谁比啊,跟远远比,那些妹子确实是不够白、不够漂亮、不够腿长啊。”
苏醒:“……”
“不好笑哈,呵呵。”拥有小动物般敏锐直觉的陆虎干笑两声,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跑去找把兄弟嘤嘤嘤。
苏醒又开始勾着张远的脖子叨叨:“Bird,说认真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只要你说,哥一定给你找到合适的。”
“我说了啊,肤白貌美大长腿,我的毕生梦想就是死之前谈个这样的,这要求很过分吗?”张远抖开苏醒的胳膊,挽挽袖子,摸出手机开始玩开心消消乐。
于是苏醒就在一堆“good!”“great!”“unbelievable!”的背景音效里怒喊:“comeon,man!你这是在为难我,以你为标准,谁能算得上肤白貌美大长腿啊?!”
旁边沙发上的王栎鑫看不下去,用力翻了个白眼:“又没人逼你非要给远远介绍,人家自己都不着急,你操哪门子闲心?”
苏醒欲言又止,还是张远出来打破僵局:“怎么能这么说呢,好兄弟的幸福也是醒哥的KPI之一,是吧~”
直觉告诉苏醒这时候最好否定这句话,再说点其他的玩笑话来打破僵局,然而酒精麻痹了他的脑子,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在疯狂转动,却始终找不到那根话头。
“放心吧醒哥~”最后还是张远的声音打断了苏醒的思绪,这人翘着二郎腿,一手点着消消乐,一手捏了捏苏醒的肩膀,“我遇到喜欢的,一定发给你看,让你帮忙把关~”
隔壁沙发上的王栎鑫瞅着这俩人,挤出个黑人问号脸的表情,看不懂这俩贼夫夫又在搞什么幺蛾子。旁边的陆虎摊摊手,表示降智兄弟的蓝牙时好时坏,自己也不理解这是个什么情况。
倒是一旁的王铮亮忍不住笑出了声。喝茶喝麻了的陈楚生从沙发上爬起来,顽强地撑开眼皮问:“亮哥,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起一句俗语,”王铮亮隔空点了点死机的苏醒和玩消消乐玩到飞起的张远,“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当然,说归说,闹归闹,大家都觉得张远所说的“找苏醒把关”只是一句玩笑话。毕竟谁都看得出来张远压根就不想找对象,不然,凭借张远的条件,这么些年追他的男男女女海了去了,哪至于一直这么单着。
谁承想,最该把这话当玩笑的人却当了真。
整个人从头到脚散发出一股“春天到了,又到了小动物们交配恋爱的季节”的气质。
搞得王栎鑫在群里怒吼:
“你是准备转行做情感专栏博主吗张远!”
“搞这么多心动对象你丫集邮呢?”
“你看上了谁你倒是上啊!”
“天天在群里霍霍我们算什么男人!”
沉默许久地苏醒突然冒出来:“我觉得不行,圈内人没有好结果啊远哥,想想我的前车之鉴。”
配图是一张写了一串数字的小纸条照片,从字迹看还挺清秀,传说中的“初恋字体”。
“ofcourse~”
“那……”陆虎“那”了半天也没“那”出来后续,他想问“那苏醒怎么办”,又觉得万一张远是真的准备“弃暗投明”,自己再多嘴问这一出也没啥意义。
倒是张远接着又发过来一段:“mua的,刚才我在奶茶店,刚掏出手机准备付钱,手机就没电黑屏了!要不是店员小姐姐好心帮我付了钱,我真的是要当场社死好吗!”
“……”陆虎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非常的多余。
但虎虎不哭,虎虎站起来还能继续八卦。
作为从头到尾见证苏醒和张远一路走来的情感纠葛的人,陆虎其实见过很多这俩人间的故事和事故。
苏醒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就是一话痨愤青,看到啥都想要点评两句。
最开始这人最喜欢王栎鑫,可惜当时小王同学正处在17岁的叛逆期,听谁说话都想反驳两句,更别提苏醒这种爱逼逼的,俩人几乎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典型。
其他人虽然没到和苏醒吵架的地步,但也都觉得这位留洋归来的公子哥儿太能装,跟大家气场不和。
所以到头来跟苏醒玩得最好的就剩下张远。
张远这个人,年轻时是乖巧听话的小熊饼干,打眼儿一看就是家教很好的类型。
一开始很多人都不爱听苏醒逼逼,有时候甚至会故意忽略苏醒在群里的各种发言。也称不上针对,主要是一旦接话,这人可能会长篇大论个没完,从“今天节目组的盒饭真TM难吃”扯到“全球经济危机导致物价上涨,不好好选秀以后工作都不好找”再扯到“这日子真他喵的难过,兄弟们有没有片儿共享一下”,总之就是一个“扯”字。
只有张远不会忽略苏醒。
良好的家教使得他不忍心让任何一个人的话掉在地上。所以13个人的大群里常常会出现苏醒长篇大论、张远配合捧哏的经典场面。
俩人的感情从那时开始就奠定了浓厚的基础。
当然,只要是人就有可能会吵架,苏醒和张远也不例外。
大部分时候是苏醒做了什么惹张远生气,张远单方面和苏醒冷战,苏醒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哄。
这俩人和所有恋爱中的小情侣一样,好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你侬我侬、“苏总苏太”舞得整个娱乐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好的时候平等祸害身边每一个朋友,誓要把所有人拖进来共沉沦。
偶尔也会有张远惹苏醒生气的时候。就比如王栎鑫婚礼时的那场闹剧,因着舔奶油的破事儿,苏醒难得冲张远发了脾气,并且全平台宣传,浑身上下都写着“老子不高兴,速来哄老子”几个大字。
张远倒也配合,从朋友圈哄到微博,又哄到节目现场。
可惜这货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搞得办婚礼的王栎鑫和舔奶油的吉杰都犹豫着要不要去“负荆请罪”一下。
还是张远拦了下来:“别理他,丫借题发挥呢,作天作地的。”
陆虎犀利点评:“明知道他在借题发挥还配合他,你挺宠啊苏太~”
对此张远的反应是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倒也没反驳什么。
从那时起,陆虎就意识到,张远大概是真的很喜欢苏醒,所以甘愿伏低做小、撒娇卖萌的哄苏醒开心;所以即使明知道是苏醒的控制欲太强,也依然乐意被苏醒管着。
但是现在……虽然张远依然在配合苏醒、依然在顺着苏醒,陆虎就是觉得俩人的气场不一样了。说不出哪里不对,但就是透露着一股不对劲。
回忆往昔的空档陆虎偷瞄了眼在隔壁桌化妆的苏醒。他俩今天有个节目要录,刚碰面他就感觉苏醒的情绪不是很高,说什么都有点恹恹的。等到张远在群里发了照片之后,这人的表情就更凝重了,眉毛皱在一起能夹死路过的蚊子。
“这你都看不出来,”四人吃瓜群里看陆虎直播的王铮亮犀利点评,“他俩主导权换人了呗。以前是Allen主导,远远配合Allen;现在远远不愿意配合Allen了,Allen反而被牵着鼻子走了呗。”
“ohreally?”沉迷窥屏的王栎鑫突然来了兴致,“你的意思是远远要反攻了?”
“no!你在说什么鬼东西!撤回好吗!我的cp可拆不可逆!”醒远头号cp粉陆虎在群里怒刷“咆哮”表情包,换来王栎鑫满屏的“哈哈哈”。
陆虎一边翻聊天记录一边敷衍的嗯嗯啊啊附和。
翻完只想给苏醒扣个“6”。
就……挺离谱的。
尤其是翻到最上面,发现姑娘问苏醒说的是哪一位,是不是刚才穿绿色T恤黑裤子、戴着口罩、看起来很像明星的那个人。
所以,怎么就没有眼光了?怎么就不合适了?
爱情可以使人盲目,也可以使人添油加醋,但是!攻击人家小姐姐没眼光就有点过分了啊喂。
陆虎看着在一旁喝闷酒的苏醒,忍不住摸出手机跟张远吐槽:“你俩能不能不要把所有人都拉进来成为你俩play的一环!”
张远:“???”
陆虎把偷拍到的聊天记录发给张远,并表示:“向无辜的小姐姐道歉好吗?”
“what?这话你该说给苏醒听好吗,又不是我跟小姐姐聊的。”张远火速甩锅。
曾经张远还没有对苏醒动心的时候,也是谈过几个女朋友的。那时候苏醒总会打着帮张远把关的名义去加他的女朋友。
当然,那会儿苏醒病得还没现在严重,只是偶尔会跟人家姑娘哈拉两句张远的优缺点。不像现在,打着“把关”的名义,恨不得把张远每一扇恋爱的门都关上。
到后来苏醒和张远甚至建了个群,谁谈了女朋友就把女朋友拉进群里,说什么互相把关,还能搞个四人约会啥的。
把关的过程兄弟们都不太了解,只知道群里的人增增减减,最后还是只剩下他俩。
屏幕那头的陆虎接着念叨:“你俩加起来快80岁的人,能不能别搞这种推拉的小游戏了?Real一点,OK?”
“苏醒应该知道我喜欢他了。”张远突然投出一个重磅炸弹,堵住了陆虎的碎碎念。
“什么情况啊远哥?”陆虎蹲在路灯下啃手指,又突然站起来原地转圈,脸上写满了疑问和焦虑。
对面的张远倒还是懒懒散散的模样,漫不经心地跟陆虎讲述前些天的“事故”。
早些年张远还不是现在的张远,做事总是冒冒失失的,有过好几次出门把钥匙锁在家里的悲惨经历。后来在苏醒的强烈要求下,不管张远搬到哪里,都会在苏醒家存一把备用钥匙,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习惯直到张远家的大门从钥匙锁换成密码锁、再换到指纹锁,都一直持续着。
凭着钥匙和密码,苏醒也经常会到张远家串门。有时候会提前跟张远打招呼,有时候会搞个突然袭击。总归张远独居的情况占了绝大多数,也不怕撞到什么不该撞见的场景。
相应的,这也意味着苏醒对于张远的家了如指掌,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他说不定比张远本人都清楚。
但,人总是有秘密的,没有哪个人能完全把自己摊开展示给另一个人。
张远的秘密是一本日记,一本关于“暗恋”的日记。
从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苏醒,一直记录到他犹豫要不要放弃苏醒。
张远纠结过很久要把日记收在哪里。虽然他也知道,如果他跟苏醒说“这是我的秘密,不要动”,苏醒就绝对不会去碰。毕竟这个人表面上不拘小节,但其实很有自己的原则,也很会尊重别人。
但是,也许潜意识里他也曾希望:万一哪天苏醒发现了这个秘密,就不用他一个人纠结了吧。
所以张远把日记放在了书房的橱柜里,他和苏醒的合照后面。很显眼的地方,但又不那么显眼。毕竟,大概也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儿拿起自己和好朋友的合照仔细端详吧。
然而苏醒还是碰了那本日记,是张远某次出差回来后发现的。
苏醒进他家的事他倒是早就知道,毕竟这人专门拍了一期《老歌手的日常》来记录,甚至镜头还拍到了他俩的合照。
但当张远打开日记本的时候,就发现不对了。日记本的有些页面上,出现了类似于“泪痕”的痕迹。
他确定自己从来都没有对着日记本哭过。即使暗恋有时候真的很痛苦,但他绝对不会选择对着一本没有生命的本子流泪。
所以,是谁留下的痕迹,大概就一目了然了。
发现这件事张远的第一反应是慌张,纠结要不要找苏醒解释一下。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苏醒把日记本放回原位,说明他并不想把这件事摊开来说。
有时候,soulmate这种属性,也挺烦人的。就比如当下的张远,甚至不需要苏醒张口,就已经意识到这人想要一切保持原样的想法和决心。
“所以Allen就给你介绍女朋友?”陆虎突然就开始生气,“什么破渣男!绝交吧!我看错Allen了!垃圾!”
“也不是他的错啊,”张远倒还有闲心安慰陆虎,“你不能要求他一个直男非得喜欢我这个好兄弟,不是吗?”
“但是……”但是什么呢?陆虎有些茫然,他知道张远说的有道理,如果苏醒真的是直男,总不能强行把苏醒掰弯。
可是,那张远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张远被问得莫名其妙,“他不喜欢我,我再找别人呗。这世界离了谁不转啊?没认识他之前我不也照过嘛!”
半晌他又接着说:“不过你说得对,这事儿牵扯进无辜的女孩子确实不好,是我的错。”
陆虎看着表面上风轻云淡地张远,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把屏幕那头的张远吓得一机灵。
“what?你哭什么?”
“怎么就是你的错了,明明是Allen眼瞎心盲,你这么好,不喜欢你是他没福气!”陆虎看着自己的降智兄弟,越看越难受,越看越觉得苏醒真不是个东西。
倒是张远有被陆虎治愈到,还有心思叮嘱陆虎不要跟苏醒说这些,免得戳穿了以后兄弟都做不成。
对此,陆虎自然是一口就答应了。
只是后来在酒局上给张远介绍对象的人就变成了陆虎。
当然,陆虎没做的那么明显。
他会打着多条人脉多条路的名义、带着各种场合认识到的好弟弟们参加损友的酒局,然后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撺掇好弟弟们和张远加好友,有空常约出来玩。
其他三个兄弟们大概能猜到陆虎的想法,都默不作声的表示支持。甚至会自觉地和陆虎打配合,让场面变得更自然一些。
唯一感到不愉快的就只有仿佛一夜之间和全世界对立的苏醒。
尤其是在看到好弟弟们跟张远勾肩搭背的划拳喝酒、讲着他没参与过的事情的时候,这种不愉快简直达到了巅峰。
但苏醒是个非常善于控制情绪的人。他可以不爽,也可以忍着。哪怕愤怒的情绪已经在胸腔撞了八百个来回,恨不得冲破身体把面前的桌椅板凳砸个稀巴烂,他也能若无其事的跟酒局上的每个人保持“友善”的互动。
只不过在玩游戏的时候凶残了一点、在灌好弟弟们酒的时候花头多了一些而已。
这种情况下张远通常只会做个旁观者,他知道陆虎的好意,也看得出来苏醒的不开心。但当下的场景太过混乱,他搞不懂苏醒到底在不开心什么,也想不出自己怎样做才能让酒局中的每个人都保持愉悦。
“那就安静地坐着,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想象自己非常淡定、对当前的局面了如指掌、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每一种情况都能够应对自如。”
这是曾经苏醒教张远在酒桌上的谈判技巧,没想到最后又反应用到了苏醒的身上。
但好弟弟突如其来的告白是张远没想到的。
他是真没想到玩个“真心话大冒险”能玩到自己身上来。
选择了“真心话”的好弟弟拿着麦克风站在包厢中央对着他真诚表白:“远哥,你可能会觉得我年纪小、不能担事儿,但是我想说,我喜欢你!我会努力变成像醒哥一样成熟稳重的真男人。所以,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
刚被苏醒灌了三瓶啤酒的男孩满脸通红、浑身酒气,唯独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极了23岁的安娜苏。
张远看着那双眼睛,有一瞬间的晃神。
他想起23岁的安娜苏,在球场拍着篮球,汗流浃背,却自信地对他说:“远远,总有一天,我们俩会一起站在更大更好的舞台上,唱歌给所有人听!”
他想起25岁的苏醒,坐在他身边,满脸希冀地问:“bird,谁是你最好的朋友?”
他想起28岁的苏醒红着眼眶,强撑着跟他说:“heybird,一个坏消息,我被雪藏了,以后哥们儿就指着你带飞了。”
他想起醉酒后的苏醒对他说:“because,iloveyou.”
他想起生日会上的苏醒对他说:“无论谁走谁留,Allen永远都在。”
过去永远美好,像漂亮的艺术摆件,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但是……人总要去到未来,不是吗?
张远缓缓地起身,却在走出去的一瞬间被苏醒拽住。
滚烫的手掌紧贴着微凉的皮肤,带来无法忽视的热度和痛感。
张远回头,看向坐在阴影里的苏醒。大屏幕的光影影绰绰的落在这人的脸上,勾勒出不甚清晰的轮廓。借着微弱的光,张远看见了这人绷紧的下颚线和仿佛承载了千言万语的眼睛。
“小朋友,你有点不懂事啊。”苏醒站起身,把张远扯到身后,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求偶求到苏太头上了,你虎哥没告诉你什么人该碰什么人不该碰吗?”
“虎哥说了,你俩那都是闹着玩的,你们根本就没在一起。”好弟弟初生牛犊,可不管苏醒黑着脸随时要掀桌的样子有多恐怖,“再说了,我跟远哥告白,接不接受都是远哥说了算。醒哥你这管得就有点宽了吧?”
“完了完了,我咋感觉场面要遭呢?”原本还在一旁充当乐子人的王栎鑫拽着陆虎小声道,“你这弟弟行不行啊,上来就踢Allen这块铁板。Allen真要动手可不会管什么场合的啊,要不要拉一下?”
倒是旁边的王铮亮很是淡定:“怕什么,远远在呢,打不起来的。”
“我看不一定。”白茶尚未到胃的陈楚生也凑过来,“Allen要是真的发疯,远远可不一定拦得住。”
在某些情况下,冠军对亚军的了解还是非常充分的。
不过,苏醒倒是没对好弟弟动手,毕竟是陆虎的朋友,真的撕破脸以后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他只不过是发疯似的一把把张远拽到了自己面前,掐着人的脖子亲了上去而已。
“卧槽卧槽卧槽,这是我可以看的吗!”陆虎吓得瞪大了眼睛,彻底忘记之前因为苏醒的骚操作自己有多生气,重新化身狂热CP粉狂掐一旁的王栎鑫。
相比之下王铮亮就淡定得多,这人迅速掏出手机就开始录像,誓要为自己的硬盘再添一剂猛料。
本来喝得有点多的好弟弟被这一幕激的直接大脑死机,一会看看正在进行法式热吻的醒远,一会扭头看看疯狂抖动的陆虎,吓得嘴巴都合不上。
最后还是陈楚生出来主持大局,领着好弟弟送到楼下,又和颜悦色的叮咛了几句别把事情说出去,这才晃悠悠地回到包厢。
然而包厢里只剩下三个吃瓜群众,两个正主不知所踪。
陈楚生挑了个眉,王铮亮马上冲包厢里的洗手间努嘴示意。
苏醒是被张远硬拖进洗手间的。他对着镜子擦了擦渗血的嘴角,皱着眉感叹:“下口有点狠啊,远哥~”
“你活该!”张远擦擦嘴角可疑的水渍,冲着苏醒的小腿踹了一脚,“丫神经病啊亲老子亲这么重!帮忙解围也用不着这么牺牲自己吧。”
“谁说我是为了帮你解围了?”苏醒被踹了也不恼,透过镜子对着张远笑。
“那不然呢?难道是为了缓和气氛,给大家表演个节目?”张远呲了呲牙,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
“远哥,你这个脑回路就很有问题。”苏醒转过身,向张远跨了一步,“怎么就不能是我吃醋,所以想跟你的好弟弟宣示主权呢?”
此时两个人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近到张远可以听到苏醒的呼吸声,以及他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他皱了皱眉,向后退了一步,后背贴到微凉的墙壁:“你吃个屁醋啊你吃醋,好兄弟的醋你也吃,咋的?看不惯哥们儿脱单啊?非得拉着我跟你共沉沦是吧?”
“是。”苏醒再次向前跨了一步,身体紧贴着张远。他把手塞过张远的脖颈和墙壁的夹缝,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张远后脖颈处的皮肤。
张远被揉的腿软,隐隐有下滑的趋势,又用力蹬地稳住了。他直视着苏醒的眼睛,眼圈有点泛红,但依然没有躲开目光。
他问:“什么意思?”
“喜欢你的意思。”
“想跟你谈恋爱的意思。”
“想跟你拥抱、接吻、上床的意思。”
“想……不管未来怎么样,都跟你共沉沦的意思。”
苏醒每说一句,都会离张远近一公分,直到张远避无可避,这人突然轻笑了一下,捏了捏张远的耳垂:“Bird,张嘴。”
“干、干什么。”张远反手撑着墙壁,手心上都是汗,感觉自己热得快要自燃了。
“不干什么,”苏醒松开被蹂躏的发红的耳垂,转而捏了捏张远的脸颊,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就是……想亲亲你。”
话音淹没在相贴的唇瓣间。
他们在狭小的洗手间里接吻,门内是唇舌交缠发出的水声,门外是相识多年的好友在鬼哭狼嚎的唱歌。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告白场景。
但,也是最好的场景。
*褚嬴回来前提,还没在一起
*年龄差有,时光40岁的时候28岁的褚嬴实体归来
*没有存货全是现码,争取端午完结
(一)时光的“特殊情况”
“小光,你好点儿了吗。”周六一大早,褚嬴敲了敲时光的房门,因为迟迟得不到回应,他轻轻推门走了进去。甫一进门就见时光只穿着四角裤四仰八叉睡得正香。“小光,你…你成何体统。”褚嬴脸一红连忙退出房间,砰得关上了门。
时光一脸迷茫的醒来抓抓头发,嗯?刚刚是不是褚嬴进来过?他起身打开房门,褚嬴正在餐厅倒牛奶。
自从褚嬴说要学做饭并不小心误触了几次烟雾警报以后,时光就只让他做不需要开火的...
自从褚嬴说要学做饭并不小心误触了几次烟雾警报以后,时光就只让他做不需要开火的早餐了。
“哎呀小光,你怎么还是这身装扮出来了,好歹穿件衣服吧。虽说是初夏早晚也还是凉的。”褚嬴一看时光还是这身打扮,干脆起身给他找起了短袖。
“褚大人,不生气了?诶?你自己束好发了?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昨天半夜就好的差不多了。我自己找自己找,你吃早餐吧。”时光双手拢住起身的褚嬴,把他推回到座位上。
自从褚嬴回来之后都是跟时光一起睡的,2.2m的大床睡两个大男人不说绰绰有余起码不拥挤,褚嬴消失之前的七八年不都是如此吗。只不过那时候褚嬴是个看得见摸不着的阿飘。
时光也很规矩,宽松的睡衣睡裤整套装备齐全,同时也避免被褚嬴发现一些不该发现的小帐篷。
昨晚是一个意外。一个有味道的意外。简单来说,时光昨晚吃坏肚子了,腹泻。一趟趟跑厕所怕打扰到褚嬴,只好压下心中所有不甘心,即使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褚嬴别走,无奈胃里坏掉的食物不同意,只能眼睁睁看着褚嬴拿出客房的盖被枕头,不情不愿的接受了分房睡的事实。
“褚嬴,今天是特殊情况,特殊情况知道吗,就是一年只会发生一次的情况。”时光瘫在沙发上,惨白着一张脸一本正经的跟褚嬴强调目前的状况。
褚嬴心疼时光身体不舒服,进客房前又坐回时光身边,想揉揉他的肚子让他舒服一些,听到他这么说轻轻笑了一声,本来想说的是:“小光,你哪里知道自己一年只不舒服这一次呢。”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吉利,这不是咒小光嘛,最后说出口的是:“是是是,我们小光身体最健康了,今年肯定只生这一次病。”
他刚说完,时光缓缓转过头幽幽的看了他一眼,两只眼睛像小狗似的,湿漉漉的又透着委屈。褚嬴本来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被时光这样看了一眼,不知怎的竟有些心虚起来,接着听时光开口道:“褚嬴,你是不是在阴阳我?”
“阴阳?何为阴阳?喔,小光你是说你吃坏肚子是因为阴阳不调和吗?”褚嬴即使来到了现代,对很多网络用词还是一知半解,每次都有自己的理解方式,且每次对自己的解读都很满意且骄傲,现代话也没有那么难嘛。
时光最近渐渐习惯了褚嬴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解读,时常还觉得挺可爱,当然他不会跟褚嬴说就是了。他倒是想调和,现在不仅被调和的那一方还不知道,他自己今天的状况也接受不了那个刺激,忙不迭解释:“哎呀褚大人,现代哪有什么阴阳调和的说法,阴阳的意思就是,你的话表面上是想安慰我,其实是想挖苦我,对对对,挖苦,挖苦我!”说完又用委屈的眼神看着褚嬴。
“小光,怎么会呢,我表面上是安慰你,实际上也是安慰你阿,毕竟你是因为我才…”褚嬴这回是真的心虚了。
吃坏肚子这个事确实是时光没有想到的,本来嘛,他一个现代人,什么夜宵没吃过,炸羊肉串牛肉串烤鸡架烤面筋炒方便面加辣加肠加荷包蛋蒜蓉小龙虾红烧狮子头碳烤花生水煮酸汤肥牛,褚嬴消失的日子什么酒没喝过,红方黑方威士忌鸡尾酒伏特加人头马,理论上他的胃肯定比褚嬴更适应现代食物。
可老天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在褚嬴提出晚饭想吃小龙虾配炸鸡汉堡的时候,时光作为一个定力有限的男人,面对褚嬴眼神中对美食的渴望和看向自己期待恳求的眼神时,时光毫不费力的妥协了,只有一条,他要和褚嬴一起吃。褚嬴表示,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这样他可以点更多想吃的了。然后就到了现在,褚嬴安然无恙,他有些拉的虚脱了。
褚嬴刚上手隔着衣服给时光揉了两下肚子,时光还没感受到褚嬴手掌的温度,就听他的肚子又发出了不太美妙的声音“咕叽叽…咕”。又一趟更不美妙的厕所之旅在向他招手。
“褚嬴,算了算了,你快去睡,我过一晚上肯定就好了,刚刚都吃过止泻药了。”
“小光,那药是不是过期了呀,怎么你吃下去不见效呢?”
“见效没那么快的,怎么着也得把之前吃得排的干干净净的才会好起来。你快去睡吧睡吧,明天早上我肯定全好了。”
“小光,都怪我非要吃什么炸鸡,把你害成这样,明天早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吧,健康一点。”
“褚嬴,没事的,明天就好了,健康一点的话楼下那个早餐摊挺健康的,早上他们光粥就有好几种,小夫妻自己开的店,我吃好几年了,明天买那个吧。”时光想起褚嬴试着做饭那几次家里烟雾缭绕的样子,像他小时候看的西游记里的天宫,哪儿哪儿都是白白的烟。
“小光,你是不是…觉得我肯定学不会做饭了,特别没用。”这下轮到褚嬴觉得委屈了,低着头蹙眉不看时光。有点像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时光想。
“不是不是,我这不是怕累着了褚大人嘛,褚大人拿棋子的手怎么能拿锅碗瓢盆呢。”
“那小光也早就拿到棋圣头衔了,现在小亮有时候都下不过你,小光拿棋子的手怎么就能拿锅碗瓢盆呢。”褚嬴辩解道。他也想在现在这种时刻给时光多一点照顾。。
“那能一样吗,我都独居多少年了,不会点儿基本生活技能怎么行。不行了不行了,我真得去厕所了,褚嬴你回房间吧。做饭真挺麻烦的,弄不好你还可能伤着自己,听我的,明早去楼下买点儿吧。”时光说完就又奔厕所而去。
听到时光若无其事的说出独居多少年这样的话,褚嬴的心像被绞住一般,细细密密的疼。这个时候褚嬴也不想再跟时光争辩什么,眼眶有些发热,再说下去恐怕自己就控制不住酸胀的眼睛了,匆匆扔下一句小光,那你好好休息的话就回房间了。
“没有,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小光,你真的好了?昨天半夜我看到你房间灯还开着。”褚嬴看着时光脸色不像昨夜那么惨白,一颗悬着的心落地不少。
时光回到房间,正在找t恤,想到褚嬴半夜还惦记着自己,内心的粉色小泡泡止不住往外冒,脸上是任谁看了都要啧啧称奇的小窃喜。40岁的时光九段棋圣,棋风凌厉,注重棋形的同时又擅长绞杀,堪称棋坛暴力美学第一人。此刻藏不住自己偷偷开心上翘的嘴角。
“你怎么昨晚不好好睡,看我房间的灯干什么,这点小毛病一晚上就好了。”仗着此刻褚嬴看不见他的表情,明知道褚嬴是关心他,也别扭得要说几句责怪的话,“我换好衣服了,咱们下楼去早餐店吧,现在特别想喝白粥玉米粥。”
“好好好,小光想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换好衣服了?你确定穿这件?”褚嬴看着走出房间的时光,用尽全力压制住了想飞到耳朵边的嘴角。
“这件衣服怎么了?很好看阿,不是你褚大人说的嘛,小光一点也没变。还是说…你是骗我的?你又阴阳我?”时光今天穿了优衣库UT系列他最爱的宝可梦联名t,谁会不喜欢可达鸭呢。
“不是不是,很好看很好看。和小光很配。”褚嬴发现自己好像有点理解阴阳的意思了,可是这真的是他的真心话。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褚嬴还走到现在比他仅仅矮了5厘米的时光面前,抓起他的胳膊让他转了一圈,肯定得说,“真的好看!好了走吧小光,下楼吃早餐啦。”
时光被褚嬴自然的拉起胳膊,出了门。可能褚嬴觉得两个大男人,拉着手多少有点有失体统,等电梯的时候就把手放开了。放开的那一刻时光内心有一瞬间的失落,只是一瞬间,很好的被他掩饰过去了,可能褚嬴也没有注意到吧,他只是自然的拉起他的胳膊,又在适当的时机自然的放开了,这样的肢体接触,可能在褚嬴那里也没有什么特别。
到了早餐店果然如时光所说,生意很好。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8点半了,放在工作日已经过了最忙碌的时段,可能今天周六,店里还是忙的一张空桌子都没有,没办法只能拼个桌。
时光拿了两种粥一个肉包,本来还想拿油条的,被褚嬴蹙眉拍掉了他企图拿油条的手,褚嬴要了一碗馄饨一个荷包蛋还有一个煎饼果子。时光要的都是店里现成有的,拿了之后他俩就坐在了四人桌的一对情侣对面。那对情侣正在互相吃对方碗里的食物,还笑着评价果然还是自己点的好吃。
等馄饨的功夫褚嬴的煎饼果子和荷包蛋也到了。煎饼果子是褚嬴外食早餐的必点项,第一次吃褚嬴就被它丰富的内在吸引了,一种食物里竟然包含鸡蛋生菜香肠油条脆豆皮还可以自己再加料,还叫煎饼果子这么有食欲的名字,褚嬴一吃就爱上了。
看着褚嬴吃得咔嚓咔嚓响,时光吃着自己的白粥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褚嬴手里的煎饼果子。“小光,想吃?”褚嬴含笑看着时光。时光用力点了点头,好像觉得还不够有诚意,又重重点了两下。
“那…只能一口。”褚嬴把煎饼果子伸到时光嘴边。时光一边点头一边不大不小咬了一口。嗯还算听话,褚嬴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又拿过果子自己大大咬了一口。
旁边的情侣不知道是吃饱了还是有事着急离开,起身扫码付钱就走,明明男生还有大半碗拌面没吃呢。时光和褚嬴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俩人也太浪费了!
“大哥哥,请问你旁边有人吗,我和妈妈可以坐在这里吗?”一个脆生生的小女孩扎着两个麻花辫,走到时光旁边问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请坐吧。”时光说着和褚嬴一起把桌上的各式餐盘往自己面前拉近了一些。没一会儿,小女孩的妈妈点完早餐也来了,原来女孩在家不肯吃早餐吵着要吃这家早餐店的小馄饨和牛肉饼。
“妈妈,你说这个大哥哥为什么要留这么长的头发,男生也可以留这么长的头发吗?”小女孩“悄悄”地对着妈妈的耳朵问了一句。“当然可以啦,只要自己喜欢,留什么发型都可以的。”妈妈“悄悄”回答了女儿,并抱歉地看了他们一眼,“但是我们不可以在背后议论别人,特别不礼貌,我们现在不说了好吗。”
小女孩的大眼睛看了一会儿妈妈,又看看褚嬴,好像正在试图理解妈妈的意思,过了两秒她扬起小脸,一脸认真地看着褚嬴问:“大哥哥,你是男孩子,你为什么留这么长的头发呀?你也想像公主一样漂亮吗?”妈妈睁大双眼看着小女孩,表情像是被她说出口的话惊到,又像是为女儿的直接坦荡感到欣慰,在旁边忙不迭道歉。
“没事没事,”褚嬴先是回了妈妈两句,又转向小女孩“哥哥留长发是因为哥哥从出生开始头发就没有剪过,哥哥养到现在了,所以很珍惜自己的头发。”
“可是这么长的头发,是不是要洗很久呀,洗完还要吹风机吹得更久更久,我的头发只有这么一点长,爸爸给我吹头发的时候有时候会说手臂好酸阿。”小女孩边说边甩了甩辫子,说完又跟妈妈撒娇,她的头发这样一比,一点也不长。
褚嬴在小姑娘说到洗很久那里就愣住了,他好像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时光每次帮他吹头发的时候只会说,褚嬴,你这个头发怎么保养的这么好,怎么保养的,教教我呗,虽说我现在是比你大,但是我28岁的时候头发也没这么好阿,一点儿不毛躁,这么多头发也不太打结,看来你天生就适合长发。
每到这时候褚嬴就会笑着回答,那南梁那会儿也不让剪阿。时光就会逗他,那现在让剪了,咱们去剪了吧。褚嬴这时候才会发现自己失语了,会拿手轻轻拍一下在身侧帮他吹头发的时光,小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轻易剪去。时光这时候就会像偷到鱼罐头的小猫,咧着嘴嘻嘻笑。
直到吃完早餐,褚嬴也没有再说话。他隐约觉得时光对自己不是普通的好。至少不是学生对老师的好。学生会帮老师天天吹头发?学生会天天跟老师睡一张床?学生会给老师天天准备便当?但是时光一向对自己没大没小惯了,可能是对好朋友的那种好吧。褚嬴最后得出结论。
到家时光就奔洗手间,边走边说:“褚嬴,等下我们约了洪河和灿灿看电影,昨晚上我出了一身汗,你等我洗个澡我们就出门。”
“小光,你真的没事吗?中饭外面吃你的肚子受得了吗?要不跟洪河说改天吧,他和灿灿也能去看。”褚嬴看时光急匆匆冲进洗手间的样子,还是不太放心。
“没事的褚大人,我真的好了,中午我们也吃健康的饭馆,或者看完电影我回来自己做,行吗,那电影3D的真的特别好看。”时光最知道怎么说动褚嬴。
褚嬴果然开始犹豫,“那…那行吧,不过小光说好了,中饭不许吃那些油腻的了。”
“行,听咱褚大人的。”
到了商场,洪河和林灿已经取完票了,今天周六本来他们俩要在家陪女儿的,但是林老师想外孙女儿了,把他们的女儿接走了,两夫妻赶紧来看电影,正好时光和褚嬴也没事可做,就相约着一起来看电影。
“褚嬴老师,爆米花已经买好了,您拿着。”洪河双手捧着爆米花拿到褚嬴面前。
“还早一点,褚嬴老师你们先进去,我去趟卫生间。”洪河把票给了林灿。
“嘿,合着我是隐形人看不见我?”时光把爆米花递给褚嬴,锤了一拳洪河,“我也去趟厕所。”
洪河买的是靠后排的票,时光特地叮嘱的,“褚嬴第一次看3D电影,前面肯定不适应,最好买倒数两三排的位置。”后排没几个人,坐着确实安静。
褚嬴看着林灿的短发,突然想到了早上的问题,“灿灿,你怎么把头发剪短了?是不是吹起来太麻烦了?”
“褚嬴老师,你是不知道,家里的小公主已经是长头发了,没生她之前我的头发每次都是洪河非要给我吹,说我这么好的头发不能自然干,会毛躁要好好保养,后来越吹技术越好。现在女儿的头发每次都指明要她爸爸吹,她爸爸还挺享受,现在早上去学校为了给女儿绑头发得早起十五分钟,我哪有那功夫再弄自己的头发,反正夏天也快到了,干脆剪短一点,清爽又凉快。”林灿说起家里的公主话匣子停不下来。
“你以前头发是洪河吹的?”褚嬴抓住了重点。
“是阿褚嬴老师,他也不嫌累,我自己都吹得没他仔细,他嫌我虐待自己的头发。”想起洪河当时的样子林灿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来了来了…”洪河时光急匆匆从进口跑了进来,褚嬴本来还想跟林灿说点什么,此刻只好作罢。回过头就看见时光对着他笑,褚嬴隐约觉得今天的时光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游戏一时爽死线火葬场
*熟悉的疯批文学
*在网上看见的梗
*ooc
“用自己的血作为墨水将幻想之人的名字写一万遍,那个人就会真实的存在。”
“褚嬴?褚嬴——”呼唤声把他拉回现实。
“嗯?怎么了小光?”被唤作褚嬴的男子温柔的笑着,侧身询问焦急的时光。
时光松了口气,敛下眸中波动的神色,嘱咐褚嬴千万不要出门,在家乖乖等他回来一起吃晚饭。
褚嬴乖乖的点了点头,抬手拢了下垂在耳边的长发,滑落的衣袖露出了可怖的青紫痕迹,仔细看,褚嬴的脖间也有些暧昧的痕迹。
时光轻拥了下褚嬴,转身离开,后者想起身想送,...
时光轻拥了下褚嬴,转身离开,后者想起身想送,却被脚腕的力量束缚,丁零当啷作响的是铁链触碰瓷地板的声音,从客厅一路绵延进卧室,铁链的尽头是主卧墙面的铁环。
褚嬴走到链子被扯直才堪堪停下想送的脚步,白皙的脚腕被锁的通红,踩在地板上,竟有一丝易碎感,可显然褚嬴已经习惯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重新现身于这个世界的,他回来只不过三四天,可时光已经把自己完全脆弱的一面刨露给了自己,从寻找到神之一手到如今,整整十年的愧疚溢满胸膛,所以对于没有安全感的小光提出的要求囫囵吞枣的一一同意。
“今天的时光九段的这盘指导棋棋风可真是比比赛时还要凌厉呢,是因为心境有什么不同吗?”对记者的提问,刚30手就解决了这盘指导棋的时光,让对手根本无路可活,哭着离开了现场,对于这些,他表示:今天行程安排比较满,更何况家里有人在等我,再不回去他又不乖,该跑了。
叩叩叩——
我在沙发上的褚嬴无动于衷,敲门声不断,终于他动了动干燥的嘴唇,丁当的碰撞声再次响起,褚嬴打开了公寓门,没料到门外站着的居然不是时光,是G.C.围棋队的管理人——方绪。于当初时光转会他是不知道的,对于方绪的突然造访感到很意外。但他不知道站在他对面的方绪其实更加震惊。以前这个披散着一头青丝,身着古式长衫的男人是谁?为什么会在时光的公寓?他脖子上那是什么?
好的教养让褚嬴先一步将方绪迎进门,为他沏了杯茶。
“你是?”方绪接下了递过来的杯子,率先开口问道,对方淡淡开口回答:“褚嬴。”
仅两个字却如平地一声惊雷,炸的方绪脑子宕机了一下,可又很快反应过来,这两个字它可太熟悉了。
方绪的突然沉默换来了褚嬴的疑惑:“怎么了吗?”
“哈哈,没什么,就是有点震惊当年下赢了我师傅的棋神褚嬴居然这么年轻,”都是摆了摆手,打了个哈哈,又问道,“您怎么会在时光这里呢?”
褚嬴倒是没急着回答,慢条斯理地坐回沙发,这也才使方绪看到了他脚腕上的铁链,对方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全:“这,这是时光干的?你的脖子也是?”这些事情被赤裸地指出,让褚嬴有些无地自容,扯了扯衣领,想遮住那些不应伦常的暧昧痕迹,手腕上的青紫也被方绪察觉,腕子被人攥住,眼神询问:这也是时光做的?褚嬴的不回答让发现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毕竟若这真是褚嬴,按着时光对他的执念和感情,这些事情他完完全全干得出来,甚至手段更加疯狂。
“你们在干嘛?”带着薄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褚嬴下意识的挣脱了方绪拉着他的手,后者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时光,挠了挠头,企图掩饰一下全场的安全门,但时光可不吃这套,直接走到褚嬴身前,笑着俯身亲吻了下他的额头,讨好似的抓住了时光的手臂,他害怕时光会迁怒方绪,即使自己的境地也不是很好。
“方绪你有什么事吗?怎么到了别人家还会对别人的东西动手动脚呢?”时光的直呼其名方绪早已习惯,但至于眼下对方的语气阴晴不定,情绪他更是拿捏不准,只得暂时离开战场,眼神约过身前的时光投递给了褚嬴,对方似乎会意,他笑了下开口告辞:“真是打扰了小光,本想着来告诉你牡丹杯的事情,那就下次公司说吧。”褚嬴踟蹰了下,小声同时光商量将方绪送至公寓门口,就这么几步的路也得控制吗,方绪站在门口快速的扫了眼时光,时光藏在镜片下的眼神暗了暗。
因为大门摆设有一处一人多高的木质储物柜,虽有几处镂空,但时光却看不清二人的动作,只能听到方绪说——
“幸会啊褚嬴老师,有机会一定瑶好好下一盘,多年前的遗憾呢,那我就先告辞了。”
但其实方绪和方绪握了个手,用极小的声音告诉对方:
“需要帮助就打给我。”
褚嬴捏着手心的纸条,直到它被汗浸透,时光探究的目光刺在他的背后,看的他十分不自在。
“过来。”时光在喊他了。
褚嬴默默地走向阴着脸的时光。
对方不由分说的拉着褚嬴去了洗手间。
水龙头不知道冲洗了几遍肥皂泡沫,久到褚嬴觉得手腕脱了层皮,血液不流通了,诺诺的开口想让时光停下,可却收不回自己的手,过于用力的搓洗让他的那一块皮肤感到了丝丝疼痛,但时光却不以为意,背后拥着褚嬴喃喃自语:“真的太脏了,你不乖,怎么能让别人碰你呢?我说过我讨厌你身上有其他人的味道!”时光猛的把水龙头关上,抬眸瞪着镜子里的褚嬴,眼神侵略性很强,像极了一头正在捍卫自己领地的雄狮。
褚嬴捂着通红的手腕,眼眶红红的点了点头,只换来了时光无限温柔的一吻。
“乖。”
褚嬴是被要求和时光一起睡的,每次都是躲在角落,而时光也不逼他,都是等褚嬴睡着了,再上床拥着失而复得的人入睡。
今晚也是,褚嬴看着时光坐在办公桌前写着什么,他从未过问过,今天时光的唇色很是苍白,不是身体不好的那种,更像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
时光的秘密太多了,就好像自己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了,好像那日在朝中同至尊刚对完弈在回去的路上,总觉背后有人唤自己,下轿去查看却被一道白光吞没,醒来时已经在时光的怀里了。
褚嬴也不知道原来时光还会写毛笔字,只是这赤红的墨属实少见。
时光觉得只有提起笔书写褚嬴名字时才是最安心的时候,他能从这些字里看见褚嬴,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可自从时光醒了之后,性情大变,易怒易暴躁,不允许任何人提起褚嬴,周围人也不敢再提起,他们知道时光时刻绷着一根名叫“褚嬴”的弦,这根弦若是断了,后果不堪设想。
就这样过了两三年,当大家都以为没事了的时候,一次洪河去拜访时光,误闯进时光的卧室,里头到处挂的都是一位身着古袍,长发束起,拿着一把折扇的人的画像,画旁的题字——褚嬴。而洪河那次也是被时光极好的“教育”了一番。
那天大家才知道,褚嬴并没有彻底被时光放弃,反倒成了他的执念,根深在时光的心里,只是不再向世人展示,被时光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
又似乎过了几年,时光的情绪突然又不安起来,那几日的棋下的叫一个乱七八糟,可到底是最年轻有为的九段,即使这般不堪的布局,对方仍是无法取胜,直呼恐怖。朋友家人的询问时光一概不回答,大家只能看着脸色苍白得时光将自己锁在家中。可是又安生的过了几日,时光突然出现在俱乐部开始打谱练棋,他们也都不敢问。
好像自那次在俱乐部看见时光后,周围人都感觉时光的气场少了不少的戾气,多了些温和,虽不知原因,但终归是好的。
如今方绪算是知道原因了。
时光的命回来了。
所以时光不堪的命被名叫褚嬴的人续上了。
方绪掐掉燃到一半的烟,笑骂着敲了下方向盘,一脚油门离开了时光家。
时光放下笔,抬头看时,褚嬴已经窝在被子里睡着了,蜷缩成一团,很没安全感的样子。他虚合上正在写的本子,走向熟睡的褚嬴,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脸,这样的实感让时光很安全,至少自己所做的努力没有白费,他不敢放松,他怕自己一放松眼前人又像十年前那样消失不见,可能那时候自己就真的死了吧。
时光不喜亮,所以房间的设计的灯很少,虽说是安装的落地窗,却很少能看见,都是被窗帘遮住,他换上睡衣,掀开被子的一角,小心的躺下,伸手一捞,将所在角落的褚嬴揽进怀里,满足的喟叹了一声,把脸埋进褚嬴的脖间,鼻间都是对方的味道,时光好像抱紧了自己的光。
褚嬴后半夜很容易醒来,一是因为不安,二是因为刚回到时光身边不是很适应。他轻轻的挪开时光的手,起身走向洗手间,等他出来时,也发现时光书桌的台灯没有关,想帮他关掉,却发现对方没有把写字的本子收起,好奇心促使褚嬴翻开了这本本子——
褚嬴。
时光在某一日突然将自己的墨水换成了极少见红色,也是从那日开始,时光的脸色时不时就会很苍白,而那墨水干了就会被时光挂起来,又完成了一副褚嬴的画像,那墨水的痕迹干涸的像极了血迹。
褚嬴楞在桌前许久。
时光却笑了。
等褚嬴合上本子回到床上时,时光像装了导航似的抱住了他。
“都看到了?”时光没睁眼,抱着他,声音哑哑的。
“看到了,”褚嬴不知道该说什么,“值得吗?”
这个问题时光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咬了下褚嬴的脖子,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明天我们去骑单车吧。”时光闷声说到。
褚嬴在上/床之前就将方绪塞给他的纸条丢进了垃圾桶,或许自己用不着了。
背景:团综录制期间,披哥结束后
ooc,本文皆为杜撰,都是为了满足作者本人的脑洞
凌晨三点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刚刚看完球赛的苏醒回原本要住的三人间找忘记拿过去的睡衣,刚开门就看到一个不睡觉在玩手机的张远。
“和你一样,在看球赛。”张远被吓了一跳,猛得抬起头,看到是苏醒之后重新躺下用气声回答他。
“OK,早......
“OK,早点睡。”苏醒边说边拿起衣服往外走,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又重新把门打开了。
“要不要出来看老友记,反正你一时半会也不睡觉。”苏醒用气声问。
张远明显愣了一下,眼底透露出来的疑惑又在一秒钟之后被收回去了。
“好。”张远没拒绝,掀起被子,套上外套,轻轻把门关上。
尽管看了很多遍了,剧情发展甚至是台词都能烂透于心,但是这俩人之前每次看到好笑的点还是会很默契的模仿大笑。今天确意外的安静,背景的笑声显得气氛更加冰冷,苏醒跟着剧中的人物一起笑,同时往张远那边瞥去,张远似乎是察觉到了,慢半拍地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僵住了。
换谁都能看出来,他心不在焉。
“陪我去天台看星星。”苏醒冷不丁的开口,牵扯住了正在移动的人的脚步。
“你大晚上的发什么神经”张远迷惑的回头看他。
“大晚上欣赏夜景不是很有氛围吗?你去不去”看似是请求,但是苏醒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你要是睡不着就去外面跑几圈,我才不陪你癫。”张远鄙夷的转过头,回房了
苏醒起身把电视关掉,往天台走去,他一步踏上屋檐,把手曲起来枕在头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开始数数。
“五,四,三……”还没数完,苏醒余光便瞥到一个人在他身边躺了下来,一样的姿势,格外对称。
“不是说不来嘛”
“我这是怕你想不开,别到时候把我望远镜砸了”俩人不在室内,终于可以用正常音量交流了。
“今天的夜景确实好,这月亮可真好看。”张远率先打破僵局,开口说道。
“哪里好看了,圆不圆尖不尖的,像缺了一个角,表面还坑坑洼洼的,难看死了。”
张远似乎是没意料到他的这句迷惑发言,惊讶得把头转过去看他,可是在他平静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开玩笑的意思,又默默把头转回去。
“就是好看,不规则也好看,旁边的星星也好看,好久没见到这么多星星了”张远不管他,自顾自地说。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几个发光的天体上夜班。”苏醒再次开口。
“苏醒你大晚上发什么神经,又是你说要欣赏夜景,又是你在那吐槽月亮星星,它们怎么你了,你心情不好就平等的攻击你所见到的东西是吧。”张远被他这两句话呛得莫名其妙,嗖一声站起来居高临下得看着他。
“对昂,我就是不爽我就骂怎么了,难道你要要求我像你一样喜欢它们吗?”苏醒也站起来,因为屋檐的斜度,两人平视着。
张远愣了一下,他好像知道苏醒为什么要说这番话了,但是他不想接茬,丢下一句“那你自个玩吧你”就走下屋檐。
苏醒一把抓住他,不顾他眼里的茫然一顿输出,“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张远,你以为你藏得很好是吗?”
“你明明知道你作为公众人物,就难免遭受舆论的攻击。你知道你没办法做到让每个人满意,就连星星月亮都会有人抨击,何况是你。你知道网络世界本来就是会容易歪曲事实,跟风盲目,但是你还是没办法去习惯。”,“这么多年了,从至上励合到现在的披哥,你在这方面真的是一点进步都没有,这老好人你还要当多久啊你。”苏醒不停输出,手舞足蹈得又指张远又指天空。张远不敢看他,低着头咬着嘴唇眼眶开始泛红。
“跟你讲了多少次不要那么善良,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啊,受伤什么的都不在话下是吧,自己都能消化是吧,连我都不告诉了是吧,其他四个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吗?在我面前扮没事人,我只能说你的演技也太…………”
“抱我。”张远抬起头,话语间染上哭腔。
被张远的两个字打断输出的苏醒愣住了,看着他红透了的眼睛,手僵在半空。
“抱我!”张远声音又大了一倍,咬着嘴唇用力憋着眼泪。
苏醒这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把人一把搂住,刚刚呵斥的嘴脸一下就消失不见了,只有心疼。他没办法,他不想逼他,可是再不逼他这只鸟就要把自己憋死了。
“抱紧点!”张远在感受到他的温度之后终于憋不住眼泪,从一开始的哽咽发展到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嘟嘟囔囔的但是听不清在说什么。
“好好好,我在呢”苏醒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手足无措得把人抱紧,用手不断的给人顺背,就算听不清张远嘴里在嘟囔啥,但是每嘟囔一句苏醒都会用“我知道”去回应。
渐渐的,哭声被吸鼻涕的声音替代,张远终于放开那块被洇湿的肩头,挣开苏醒的怀抱。
“你快勒死我了,呜呜呜”哭声一下子没办法一下子止住,但是好歹能说出完整的话了,哭一哭吸一吸鼻子,吸一吸鼻子接着哭,本来不大的眼睛更是肿得像个桃。
苏醒看着他那肿得不行的眼睛,加上张远用自己小短手一直在抹止不住的眼泪,场面及其像一个小朋友被抢了糖果之后的样子。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
“噗哈哈”苏醒立刻别过头,收起看笑话的嘴脸。
“你满意了吧,你还笑我呜呜呜,我明天还要录节目的呜呜”张远用占满泪水的手去打他。
“好好好,哭出来就好了,待会敷敷眼睛明天看不出来的”,苏醒把他的手摁下去,用自己的袖子帮他把脸抹干净,顺便把鼻涕一起解决了。
张远不好意思,拍开他的手说:“脏死了,你就不能用纸巾吗!”
“我像是会随身带纸巾的人吗?反正衣服都已经被你眼泪弄湿了,也不差这点鼻涕了”苏醒不理会他的抱怨,把鼻涕擦好之后牵起张远的手回房间。
张远乖乖躺在床上,等着洗手间里的苏醒把毛巾拧干。不一会儿,眼睛上一阵温热传来,张远想拿开毛巾被苏醒摁住了手。
“赶紧睡吧,很晚了”苏醒把他的手塞进被窝
“Allen~”张远就是想叫叫他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坐会就走,灯给你开着”苏醒自顾自得把被子掖好。
张远最近因为披哥的事情确实是身心俱疲,加上大哭一场之后体力已经严重透支了,不一会儿就能听到平稳的呼吸声。
苏醒看着因为翻身而掉落在枕头边的毛巾,想伸手去够,却鬼使神差得把手伸向了张远的耳廓,凉凉的,从耳廓摸到耳垂,爱不释手。
其实他都知道,知道张远从披哥回来状态就不对,知道他这么晚不睡也不是所谓看球赛,知道他没办法自己消化这些坏情绪,知道张远压根不打算主动和他宣泄这些负面情绪……所以今晚当了一次恶人,愣是把小鸟累得睡着了
苏醒被自己这个无厘头的举动给整乐了,收手够到毛巾之后起身往外走,最终还是没忍住亲了亲睡梦中的人耳廓,他说“一夜好眠。”
………
也能叫“中年爱情故事”?
总之是个美好愿景。
1.
时光四十岁那年,是2028年。在褚嬴离开他的二十三年里,他获得了很多成就,到达了九段,夺得了世界冠军,变成了一颗最耀眼的星。众人提到他的时候,都会不约而同想到当年的俞晓暘,说他定能延续他的辉煌,甚至也许比他更加厉害。
但是他身上也有更多可供挖掘的八卦,并且随着社交媒体的发展,媒体人越来越爱搞些花边新闻吸引流量和眼球。他三十岁的时候,媒体记者采访时说他荣誉加身,立业了,是否考虑成个家,被他一个眼神冷了回去,看客也批评记者家住海边管那么宽,这都什么年代了,活该吃白眼;但他四十岁的时候,以前一同奋斗的棋手大多结婚了,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还...
但是他身上也有更多可供挖掘的八卦,并且随着社交媒体的发展,媒体人越来越爱搞些花边新闻吸引流量和眼球。他三十岁的时候,媒体记者采访时说他荣誉加身,立业了,是否考虑成个家,被他一个眼神冷了回去,看客也批评记者家住海边管那么宽,这都什么年代了,活该吃白眼;但他四十岁的时候,以前一同奋斗的棋手大多结婚了,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还有的结了又离了,他却一点绯闻都没传过,于是外界对他的流言,随着时代的变化发展,已经比当年大老师的还离谱了。
传闻他妈妈也急过,但没用,最后就随他了。所有不靠谱的传闻中最靠谱的一条是他将一生奉献给了围棋,并早已参透红尘,遁入空门,带发修行。证据就是他不忙的时候,隔三差五要去一个叫做兰因寺的庙里呆两天,忙的时候也基本一两个月一定要去一趟。
有人说他是个棋痴,是无数对世间真理不断追求的人的榜样;也有人说拉倒吧,为了个目标,就要远离红尘,那还是做个平凡人更值得来人间一趟。
但没人知道时光究竟在想什么,除了懒师父。
其实懒师父也没听时光说过他内心深处的秘密,唯一一次表露情绪应该就是他那位无名氏好友消失后,来藏经阁门口跪了一天,然后哭着问自己“真的没办法了吗”,那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时光哭得像那个年纪的孩子。
后来懒师父就没再见过他那个样子,时光雕刻了时光。
2.
懒师父在庙里,守着藏经阁,他不关心围棋比赛,以及所有世俗的胜败,在他心里,围棋只是悟道的一种方式,参悟天地,参悟自己,所以每次时光来找他,他还是用以前的心态,以前的模样对待他,但他也明白,每次来的时光,都和上次不一样。
懒师父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他本以为时光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逐渐放下执念,却惊讶地发现他似乎越陷越深。
兰因寺的众僧都会下棋,当年他们一道帮时光洪河还有沈一朗解决了各自的问题,当然他们能解决的问题不止于此,但懒师父知道自己没办法帮时光解决这个问题。
深陷情字囹圄的人,多半是自愿的。
他知道时光来这里,是为了平静越来越滔天的感情,拉住自己不变得偏执,以免出现更为可怕的问题,即使时光没有明说,但懒师父知道,懒师父也愿意默默帮助他,所以他争取每次在时光来找他的时候,都能弄点新花样帮帮他,念经、抄经、敲木鱼……后来时光乐了,把扇子一打,笑着说“还是下棋吧,下棋我能看看他”,所以还是下棋。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下二十一路,十九路,也下“心中有黑白”的黑白棋,昏暗的烛火下,时光会偷偷地红眼眶,后来他就不哭了,眼睛里带着点哀伤,他把自己藏起来了。
懒师父一开始不忍,时光给他锤完肩离开时,他总要没头没尾问一句“好些了?”时光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说“好多啦,谢谢懒师父”,后来不等懒师父问,时光已经会抢答了。只有在那短短一瞬,懒师父才能看到一点以前的时光。
就这么过去了很多年。
3.
时光也说不清是在哪一年明白自己的感情的,这很难追根溯源。不像他下棋的时候,能很明确地说清自己是从哪颗棋就开始布局了,再漂亮的一剑封喉,都早早埋好了草蛇灰线。
但对褚嬴的爱不是,他是一点点察觉到的。
他常常看月亮,春天看,夏天看,秋天看,冬天看。四季有寒暑,但月亮总是暖的。
他也会期待风,每一阵风他都会问,是你吗?
他也做梦,梦境随着他每场比赛而变化,但他始终心态很稳,不疾不徐地对弈,但梦里也不再有褚嬴。
江雪明和谷雨结婚了,当年得知他们在一起时,他还是那么痴呆,直到吴迪和何嘉嘉一块儿锤他,说:“你真是情商换天赋啊,怎么还是啥都看不出来?”
他不屑地一哼,哪有,褚嬴脑袋一低,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这情商还不算爆表?后来他又懂了,因为那是褚嬴。
褚嬴的不告而别无疑是一击重锤,而更让他绝望的,是日复一日野蛮生长的爱,是褚嬴离开后,他才意识到的爱。
他的妈妈是个很好的妈妈,在他慢慢长大后,也像平常家庭的妈妈一样,会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年纪到了可以谈的,那时时光不想说他的秘密,锯嘴葫芦似的,顶多说几句“再说吧,还是事业更重要”。后来爷爷走了,妈妈也不免难过,时光早已懂事,经常主动和妈妈说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有时还故意撒个娇,满足满足妈妈被孩子需要的心情。
有一次,他们又谈到这个话题,妈妈说他一个人太孤独,妈妈会心疼。那会儿时光已经挣了很多钱,他们换了新房子,妈妈比他记忆里又多了几条皱纹,几丝白发,他抱住妈妈,沉默了很久,觉得真的好孤独。于是他说:“妈妈,我曾经,已经拥有了一份很好的感情,我不需要新的了。”
妈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过喜欢的人,但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知道孩子的一切小心思。有些惊讶地问:“是她不喜欢你吗?”
一个问题,让时光陷入了回忆。被回应的wink,帮他挡住徐俊朗的身影,端午那天关于掉水里的死亡问题,还有那似真似幻的“为何看我”,好多好多……时光突然笑起来,说:“应该……喜欢吧。”
妈妈拍着他的背,听出了他的笑意,问:“那怎么没在一起呢?是不是你脾气不好,把人家弄丢了?”
“妈,我哪儿脾气不好了?”时光笑着反驳,他要是算脾气不好,就没有脾气好的人了吧!然而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徐俊朗的摩托,想起了没带身份证的双人自行车,他的笑又渐渐淡去,仿佛回到了2005年。这么多年了,他没再骑过自行车,两个轮子的,他都不骑。
“怎么了?”妈妈感觉他动静不对,想退开看看他的表情,但她一动,就被时光抱回去了。
时光长大以后,就很少这样抱自己了,他总是很大人地,很有力量地短暂拥抱,但此时,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十几岁的孩子。妈妈听他把头埋在自己颈窝里,颤抖着声音道:“就是……不能在一起了,他走了。”
妈妈还想问:“是她家里不同意——”就被时光打断了,他说:“别问了妈妈,就是,不能在一起。”
妈妈感觉到,她的颈窝湿了。
她缓缓捋着时光的后背,后来她也没再问时光这些问题。
4.
时光不在意外界如何看他,谣言又传得如何离谱,因为他的实力,就是硬道理。以他现在的能力,哪怕他明天穿条裙子,媒体也只会说一句“大抵是棋艺有了新思路,毕竟天才就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2028年的时候,他去兰因寺更为频繁,比赛也打得更猛,没人知道,那是因为他一直记着曾经在实验中学体育馆的座位上,对一个棋神说了句:“等我四十岁那年,应该就能超过你了。”
2028年的6月27号是端午节,他的行程也排得很满,白天去兰因寺,晚上和一众好友聚餐。
洪河之前差点放弃围棋,但后来总算回来下棋了,和林灿结了婚,有了孩子,事业不错,自然也很忙,但谈到他四十岁的生日,说这么有意义的四十大寿,那必须得一起过。当然也不忘埋怨他一句:“咱大家都过阳历,就你还过农历,每年都得给你算日子!”
时光就笑着怼他:“古代人,都过农历!再说了,端午节还要你算啊?往日历上扫一眼不就清楚了?”
被洪河笑着骂了一句挂了视频。
时代发展得太快了,他们当年还用那按键手机,现在都要朝着全息发展了。时光看着那轮月亮,不知道死前能不能看到时光穿梭机?见他一面也好啊。
6月26号那天晚上,时光一如往常没睡着。褚嬴走后,每年的这一天和端午的晚上,他都睡不着,索性就熬着,下下棋,看《仙剑奇侠传》,或者就那么呆坐着,两天以后,自然就睡着了。
他不觉得这是自虐,他只是太过想念。妈妈也知道,所以都只是叮嘱他关好窗户,不要着凉。
就着月光,他和自己下了一盘棋,像以往的每年那样,开始枯坐。然而今天似乎格外不同,他的心居然静不下来,真是怪。
燃起一支线香,他开始抄经,抄了几句,并没什么用,他停下来,开始触摸身边的物品。这是他这些年养成的习惯,静不下来的时候,就摸棋,摸棋谱,摸扇子……总有东西能让他安定下来。
然而今天的物品,却不是熟悉的和褚嬴有关的东西,而是他的手机。
带着怀疑的心情,他把静了音的手机解锁,看到了谷雨刷屏发来的消息。
“哎,没准这次超新星真爆发呢?”
“最近上好几个热搜了,你看到没?”
“人呢?”
谷雨拍了拍你,并说“时光会把你雕刻成,你应有的样子:)”
“睡了?”
时光笑了笑。谷雨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人,他看着一副对很多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但心细如发,比如当年知道自己没签队出来解围,比如这么多年只有他一直留意超新星的事。
时光没和他说过,但他不知道怎么就看出来了。
时光打字:这么些年,不是老在传,每年都得讨论讨论,但每年都没动静
谷雨居然也没睡,回他:但是天文学家的仪器越来越精密了,要相信我国的科学发展
过了许多年,谷雨变得深沉许多,像个哲学家。他又发来:再说了,人类之间的战争、对海洋的污染、对动物的灭绝……可能冥冥中老天也看不下去呢?
时光又笑了起来:你刚刚还说相信科学
时光微笑:谢了,早点睡。
他没说,这么些年,他从来没敢许愿。
窗外突然吹进来一阵风,白色的纱帘动起来。
时光的房间没装修成以前那个样子,但窗户上仍旧挂着白纱帘。
他心里一动,跑到窗前,一如既往问了那个问题:“是你吗?”
没有回答。
他呆呆站了一会儿,决定回去坐下。
然而,风又起,在他惊诧的回眸中,纱帘缓缓飘荡起来。
时光一愣,接着,匆匆翻出钥匙,宛如当年急躁的毛头小子,朝门外奔去。
5.
“懒师父,喝水。”他毕恭毕敬地把碗递过去。
懒师父眼神溜了一眼碗,又扫了一眼他,叹气道:“你也太早了点吧?”
时光道:“一日之计在于晨。”
懒师父没喝水,把碗放下,瞥了一眼时光,又瞥了一眼横梁,问:“下什么?”
时光道:“看您。”
懒师父又下了一手,一歪嘴角:“你的棋下得很乱啊。”
时光闻言,仔细看自己的棋,多年历练,他的棋早就和褚嬴的棋融为一体,他下棋的心性也早已处变不惊。检查完,他怪道:“没乱啊。”
懒师父提他一子:“是你的心乱。”他看着时光惊讶后压不住的表情,觉得多年前那个时光又回来了,他也不拐弯抹角:“你也预感到了什么吧?”
“也?”一个“也”字,时光彻底坐不住了,他匆忙问道:“是不是……‘他’要回来了?”
“他”字,他说得胆战心惊,生怕大声了,就把人吓走了。但偏偏在这时,懒师父又不说了。时光还想追问,懒师父摇摇头道:“你坐着,我念会儿经。坐着!”
时光只好坐回去。
木鱼声与诵经声里,时光独自对着那盘棋,平复自己的心情。这么些年,他只有在这里,才能稍微地安抚自己躁动的心。
懒师父念着经,时光看着烛台的灯火。不知过了多久,懒师父问他:“你是不是有了新的识海?”
时光说:“嗯。”
懒师父又问:“长什么样子?”
时光说:“不知道。”
“嗯?”懒师父发出疑惑的鼻音。
时光没有说谎,褚嬴离开后,他们曾经的识海就坍塌了,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一把扇子。但这么些年,他在修炼围棋的时候也在修心,他在坍塌的心里建造了一个新的世界。他没去过,但他知道那里有什么。
当年他在夜市买的红豆只发了个芽就死了,而褚嬴和小白龙栽的树却在乌鹭山长至参天。所以他也在心里种了树,树上缠绕着相思子,树下一台棋盘,两张凳子。
正儿八经的月桂树,正儿八经的相思红豆。
他没回答,静了一会儿,懒师父问:“不想去看看?”
时光一愣:“啊?”
懒师父老神在在地笑了笑:“是时候了。”
门窗关着,但时光面前的蜡烛蓦地熄了。
他呼吸一窒,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懒师父。
懒师父盯着他,右手朝后一指:“你现在可以去看看了。”
时光感受到一阵刺眼的白光,在身后炸开。
一同来到的,还有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小光。”
6.
“我的天,沉成这鬼样……”洪河和谷雨架着时光回家,洪河嘴上不停:“也没人灌你啊……你说你都不惑的年纪了,还喝这么醉,要不是看在你生日的份儿上,我就让你睡包厢里!是吧谷雨?”
谷雨睨他一眼,一脸不信。
这几年因为时光,他们都互相认识了,偶尔还一块儿下棋,洪河自己也不信自己的话,讪笑一声,任劳任怨照顾时光去了。收拾完毕,才回头冲谷雨道:“应该没问题了,走吧,我开车送你和江雪明回家。”
“小光,时光。”褚嬴从他的心里出来,有些着急地叫他。
方才的生日聚会上,时光一直在给他介绍其他人的情况,吴迪、何嘉嘉、江雪明、沈一朗、洪河、大老师、扳老师……但唯独没说他自己。
大概是太高兴了,他说几句就会喝酒,但又不全然像高兴,因为他的表情那么苦。
喝醉了,时光又怕是梦,就一遍遍地喊:“褚嬴,褚嬴……”
褚嬴也一遍遍不胜其烦地答:“我在,我在。”
谷雨最先发现他倒了,让离得近的洪河看看,洪河凑上去,听他咕哝一阵,冲众人笑道:“没什么,又想他爷爷了,他老心病了。没事,咱唱歌,唱歌。”
褚嬴再听时光喊自己的时候,心里便苦涩起来。
他没见过时光喝醉的样子,于是很担心地喊他。许久,时光轻笑一声,说:“褚嬴,你来。”
这是他们分别后,第一次在识海再次相见。
褚嬴看着树与藤,有些惊讶道:“变样子了。”
时光笑道:“以前的塌了。”
褚嬴便无话可说。他们并排走着,时光长高了,一直盯着他,他有些不自在,刚想开口,时光说:“你变了些。”
褚嬴抬手摸了摸脸:“老了。”
时光轻轻摇头,目光并不放过他:“大十一岁而已,不算老。”
褚嬴就没再说话。
走到树下,时光说:“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四十的时候,应该就超过你了。”
谈到棋,褚嬴就笑起来:“我回去后,依旧在精进自己,你未必超得过我。”
时光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这个动作让褚嬴想起往日时光,他狡黠一笑:“那就让你知道知道。”
7.
褚嬴没说假话,回到南梁后,他并没赴死,而是决定继续活下去,他自己也不明白,或许他还存着想要再见的心。
他的棋艺又精进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占了上风。
时光的进步异常惊人,让他想起和俞晓暘酣畅淋漓的那场对局,他们在棋里对话,在棋里悟道。
但渐渐的,他感觉到不对劲起来,时光的棋并不是他所认为的杀伐进攻,而是带着某种……说不清的缠绵。
他当年能用棋与俞晓暘对话,而现在时光正在用棋和他对话。如果他没理解错,那么时光正是在用这局棋,向他表明积蓄已久的爱意。
褚嬴愣住了。
时光意料之中地看到他的手停在半空,眼里闪烁着不可置信。他轻轻一笑,道:“如果你这次回来还要继续在我身边的话,这盘棋,就是我出给你的死活题,我等你的回答。”
他抽离了识海,独留褚嬴坐在原地。
褚嬴哑口无言地呆坐了几分钟,才恍惚地站起来。他知道时光并没睡着。
他抬头看识海里的一切,树是月桂树,藤是相思豆。他不可避免地想到时光说他是天上永远都在的月亮,和那枚刻着“嬴”字的红豆。
这里漂亮,却也像囚笼,时光嘴上说得好听,实际并不想给他选择的权利。
他想把自己困在这里,真是太坏了。
但他却逐渐放松下来,忽然像多年前那样踮了踮脚,心道明明自己比这孩子还早些知道自己的心意,他可是南梁天下第一的棋手,哪有什么能困住他高洁的心,除非他自己愿意。
做了几次深呼吸,采集了几次识海里的天地灵气,又折了根枝桠舞了把剑,他潋滟着眼睛,拈起一枚棋子,缓缓放了上去。
这就是他的答案。
8.
洪河今天开车和林灿送孩子上学,一转弯看见一辆车,他眨眨眼睛,转头问:“灿灿,我眼花了吗?你看你看,那个是不是时光?”
林灿睁着眼看,说:“是啊,你没看错。”
洪河更加不可置信了:“我穿越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灿奇怪地瞪他:“说什么胡话呢?”
洪河道:“真的!时光18岁以后,我就没见过他骑自行车!他过敏!”
林灿更奇怪了:“哪儿有骑自行车过敏的?”
洪河开着车,正巧一个转弯,和时光停一块儿。他摇下车窗喊:“时光!”
时光回头见是他,笑道:“哟,洪河,林灿,送孩子上学呢?”
林灿冲他点点头,洪河大剌剌问:“怎么?你那自行车过敏好啦?但我说你都四十了,咱开小车不好吗?”
时光睨他一眼:“我乐意!忙着呢,先走了,你们送孩子去吧!”
洪河只能眼睁睁看他骑着车走远了。
林灿没弄明白,不大高兴:“你还没说呢,真有自行车过敏啊?”
洪河重新发动车子,道:“大概是因为他那初恋吧,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他颓了半年来着,就是当时和初恋分手了,受不住。”
林灿道:“那他现在……”
洪河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笑起来:“可能找回来了吧!管他呢,咱也走咯!”
9.
褚嬴回来后,时光的心思更缜密了,褚嬴的头发丝掉一根他都知道的程度,所以他很快觉察到了他的情绪,问:“自行车后座的风景怎么样啊,褚大人?”
褚嬴本来为那句“自行车过敏”低落着,时光一叫他,他抬头朝四周看了看,说:“还可以。”
时光就逗他:“前面有个下坡,你可扶好了!”
接着就朝下冲去。
褚嬴吓得去抱他的腰,虽然抱不到,但他还是那么做了。
俯冲的速度冲散了他的情绪。
这时候褚嬴只能想到时光。
他们也不是不能相触,识海里,还是可以碰到的。
想到这个,褚嬴就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烫。
昨天时光又找他下棋,说为了之后的比赛找找手感。他还是下不过自己,毕竟自己已经下了一千多年了。
时光早就算明白他输了,却嘴上不认输,在褚嬴准备一剑封喉的时候,张开手,接住了他落下的棋子,便握住他的手不放了。
褚嬴挣了挣,时光另一只手从他指尖拿走棋子,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
他盯着自己看,褚嬴不敢抬头,只听他说:“我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江雪明当年对我有那么一丢丢意思,我也的确很晚才弄清对你的感情。于围棋,我是天才,但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又是个愚笨的晚慧之人。我收到了你的答案,就不会放开你。”
褚嬴早在他说江雪明那句的时候就抬起头来了,有些醋,但更多的是甜,他却不敢轻易承诺:“那你不怕百年以后,我又找了新的人?或者,我并不能陪你到百年?”
时光却表情没变,似乎这些问题他已经想过千百遍。他拿起扇子,这柄扇子曾陪褚嬴度过了千年,他这时故意把扇子在指尖转了几下,有些调戏的意思,仿佛那不是扇子,而是眼前人:“无论你能不能一直在,我都只认你一人。”他拿扇子点住褚嬴:“百年后,我就与你,合为一坟。”
褚嬴心神一震。他低下头,道:“我早在1508岁的时候就……”他感到时光的眼神更加炙热,不想让他得逞,于是止住了话头:“但我都一千多岁了,也勉强陪你当个‘晚慧之人’吧。”
时光感受到他扣上来的指尖,如同少年时那般,痴缠地看过去。
他们到了一处平缓地,时光问:“怎么样褚大人?刺激吗?还想去哪儿?我都载你去。”
褚嬴搂着他的腰想了一会儿:“那就去玩跷跷板吧。”
“得令!”
2028年端午之后的平常一天,每个人都平常地生活着。方圆市的时光,载着他的未来,一同去往了时光和褚嬴的未来。
·HE
·所有人只拥有碎片,拼凑起来才是他完整的痛苦的十年
一、山一程、水一程
二零一七年,国手时光车祸进医院的消息在棋圈传开时,他已经做完手术转到了普通病房。
许厚是最先赶过来的,他一身黑色西服跑得气喘吁吁,这些年体重不减反增,一急躁就容易流汗。
时光妈妈静静地靠在病房外的白墙上。
“阿姨您好您好……对对,我是他领队许厚,咱们见过的。我听说时光出车祸了……”
寒暄之间,许厚透过玻璃向内望去,阳光照进偌大窗台,绿植是唯一亮色。加湿器吐出的湿雾团作一团,输液瓶向下流动,时光头缠绷带,闭眼昏睡。
“医生说过...
“医生说过一会儿就能醒了,这孩子夜晚开车不注意,多大的人了……平常也没少给你们添麻烦吧?”
许厚一口气刚下来又提上去:“哈,没有的事,您这话说得太客气了。”
太客气了。
如果说十年前时光的突然解约对许厚、对方圆建投而言不过是惋惜与遗憾,那么现在——许厚再望进去一眼,心里有些焦灼,不止为此,更为接下来要说的话。
“阿姨,您知道我和时光是同一个道场吧?对对,就是弈江湖。
我当初签下他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个下棋的料子,虽然说一零年输给韩国名将李元振,但是后面您也知道,没几年他果然三比零零封李元振拿到世界冠军,最年轻的世界冠军啊,俞晓暘也没这么风光!
整整十年,十年!不管出没出名,时光一直在方圆建投队里,从三台到主将,难道就没一点感情吗?”
时光的妈妈默默点头,如同皱纸展开一般浮现追忆的神情,又被疑惑替代。
“怎么突然说这些?”
许厚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朝她更靠近一步。
“等时光醒来,您能不能再帮我劝劝,只要他续约棋队,条件随便开。”
“续约?”
“对,续约棋队,只要他续约方圆建投,什么条件都能答应。”终于说出此行目的,他声音激动,意识到在医院而不得不压低,然而对方的神色与他同样诧异。
“等等,我不明白……”
“就是续约棋队啊!?有什么不明白,还是说他没和你说过?可他是棋队里唯一一个天天回家吃饭的,你又是他唯一亲人,他真的没和你说过吗?”
就在四天前,方圆建投队围甲夺冠。当晚庆功宴上,时光作为主将喝了不少酒。
许厚应该想明白的,时光这个人闲不住,人多的地方嘚吧嘚吧讲得最痛快,可那天却反常地安静,只是笑,递过来的酒来者不拒,上菜后继续添酒。
他去洗手间吐过一回,第二回许厚不放心跟上去。
酒店的大理石光滑冷冽,洗手台上筒灯昏黄照得酒鬼更醉。
“时光你小子,够可以啊。”
镜子里的人西装革履打红领带,无框眼镜放在手边,水珠从眉上淌到下颌。
他戴上眼镜,晃晃脑袋,镜片下的瞳孔涣散到清醒。
“可以什么?”
“喝酒啊,早知道你这么能喝,拉投资就应该你去。”
他讨饶:“您还不知道我嘛,就是高兴多喝点,真让我拉投资那方圆建投早喝西北风了。”
许厚大笑:“那确实不行。话说时光,合约快到期了你知道吧?今年赚不少钱,新合约肯定给你开个好的,兜兜转转主将还是你最合适,有你在,方圆建投接下来——”
时光摇了摇头。
许厚顿时哑然:“你什么意思?”
他平静道:“师哥,我不续约了。”
这些年不是没被其他棋队挖过墙角,开的条件也更好,但是他都没有松口。
许厚半试探道:“围达GC开的合约师哥给你双倍,棋队又不是十年前那样拖欠工资,再说了师哥可没拖欠过你的。”
时光好笑地看他,仿佛他在一件小事情上开了莫名其妙的玩笑:“怎么就说起围达了?没人给我开,真的,师哥,我就是不续约了。”
许厚惊疑不定:“你不下棋吗?”
但是他已经缄口不言。
许厚应该想明白的,这人阴晴不定犹如不知何时发作的炸弹,十年前的围甲赛是这样,十年后的围甲赛也是这样。
再听到消息,竟是关于他的车祸。
时光妈妈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低低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也没有说过——他的事情,他不说,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许厚这才发现她一直紧绷着身体,在她回头的一瞬间里,艰难的表情出卖她隐藏的痛苦。
至少,她是不是能感觉出点什么?
洪河来的时候,老实说,天气不是很好。
傍晚闷闷地下小雨,飞机改签一次又一次,终于在半夜落地机场。
他爸爸身体好转已回家休养,知道时光出事,叫他待在医院不用回家。
洪河背着包来,身上是和老婆林灿去海南旅游的夏装——今年围甲赛结束,两人就决定出去散心。
他敲开门的时候还有点懵,直到确认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是他的好兄弟,才仿佛回到现实。
时光的妈妈明显没有睡,疲惫之态肉眼可见,不过中年人眠少,她又是常值班的护士,还能坚持。
但是她看见洪河足足松了口气,又开心又惊讶:“洪河,好孩子,你怎么来了?!”
“刚好这班飞机,时光怎么样了?您吃饭没?”
“吃了吃了。你吃了没?他还睡着呢,没醒,医生说还好没伤到脑子,缝针就好。”
“没事就行,我就说他福大命大,瞧把您给累的,等他醒来我非得好好说说他,让他以后再不好好开车。
您赶紧去休息吧,放心这里有我,您知道的,我照顾我爸有经验,照顾他我也有经验,明天您再过来接我班。”
话到洪河嘴里就是一茬接一茬,时光妈妈好不容易笑出来。
洪河将她送走,把包放在地上,搬来小沙发坐到时光旁边。
黑夜昏昏,病房寥寥,洪河忍不住道:“时长老啊时长老,你说咱俩兄弟什么缘分,怎么在医院照顾来照顾去的?”
零七年北斗杯,俞亮、洪河还有时光三人大胜夺得冠军。
北斗杯面向青少年,中国终于在五年后力破青黄不接之痛点战胜日韩,此次获胜意义重大,叫三人名声大噪,更有新一届接班人之誉。
然而当年的洪河绝对想不到有这一天,因为他差一点打算放弃。一向反对他下棋的父亲中风住院,家里除他再也没人,洪河知道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可是时光硬将他拽回去。
——拜托身为护士的母亲找医生,拿出工资请护工,手术前后和他一起轮流看护,用下北斗杯的资格保证不耽误练棋。
隔壁床新来的病患问他爸爸是不是有两个儿子,他爸摆手,不是,是他儿子的好兄弟。
最后一次手术成功,两个人病房外相视一笑,齐齐倒到地上。
洪少侠说:“时长老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思来想去唯有以身相许。”
时长老捂住肚子笑得抖肩:“以身相许,先不提林厉老师追不追杀我,本长老亏得裤子都不剩。”
他笑了好久,笑到最后停下来,声音都有点抖:“洪河,真好,你爸没事真的太好了,我已经……我就,就这么几个下棋的朋友……”
洪河一骨碌爬起来:“时光,你讲什么呢,就算没我,也有沈一朗啊。”
“对,还有沈一朗。”时光抹了把脸,搭住他的手站直身,“我就是太高兴了,很久没这么高兴……你别管我,去看你爸。”
窗外夜色转白。
洪河换了两次吊瓶,不再输液就拔掉针头。
他在飞机上睡够,然而夜里时光并未醒来。
此刻时针指向六点,洪河感叹:“要是德国那次也这么乖就好了。”
往脑袋里找回忆就像翻抽屉,洪河发现装着德国的抽屉在另一头,紧挨北斗杯——现在提起来,竟然可以说是十年前。
三人在化妆间里做造型,洪河的头上别着五颜六色的夹子。他凑近时光,这人最近突然以世界冠军之意志没日没夜地手捧物理杂志,搞得像攻克什么大难题。
“时光,我说你怎么突然看起物理书了?——哟,看了这么多天还是同一本,我说你看得懂吗?”
“去去去,别来烦我。”时光双眼不动,挥手赶他。
洪河见他神情严肃,只好自讨个没趣,最后再瞟一眼,内页的物理教授长得很像初中的数学老师,头顶几个字的大标题,可惜时光护书厉害,叫他只看得清头一个字,格什么的。
他之所以记这么清楚,是因为一个月后,时光舍得从那本物理杂志里抽身见他。
——洪河实在是忘不了那一天,如果说结婚日头等重要,那么这天绝对能划到第二等。
所有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变化的。
时光砰砰砰敲开他的房间门(当时他们还住在一起),蓬头垢面,眼睛亮得吓人。
“你,时光你怎么了?外星人刚把你放出来?”
“他不是真的要离开我,他是没有办法!”他兴奋到手舞足蹈,“洪河,我要去找他,我必须去找他!”
“找谁?”
洪河后脑勺隐约发凉,一年前时光说要找人,折腾得半死不活。
他小心翼翼:“这回兄弟陪你找行不?”
“不用,我很清醒,我自己去找。”
时光的眼睛红得冒血丝,手紧紧握住杂志。
他说自己很清醒。
洪河咽了咽口水,低下头去看,忽然觉得他手里不是杂志,是一根稻草。
他就应该陪他去。
“怎么了?!怎么去趟德国变成这样?!”
“洪河。”
时光用力地抓住他的手,用力到手臂、额头青筋暴起。
他艰难地把字挤出来:“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门外有人喊。
洪河从回忆抽身,转头,是时光的妈妈。
还有俞亮。
二、身向榆关那畔行
“你有事就说吧。”
洪河送俞亮到医院门口,后者并不着急离去,反而定定看向他。
“这么明显吗?”洪河笑,不过俞亮挑起话头会让他轻松点。
“我就是想问,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时光去德国?”其实洪河一直犹豫,内心突生的焦灼迫使他探寻原因,可是另一道声音却阻止他,时光好像不是很喜欢让别人知道有关于“她”的事情。
俞亮点头,“他不是去旅游吗?还问过我怎么办护照。”
“是,去旅游。”时光用这个理由骗了除洪河以外的所有人,就连时光妈妈都以为他进医院只是单纯的水土不服。
“格泽耀日。”俞亮冷静而飞快地接住他的话。
“对,格泽耀日!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时光说什么了?”
俞亮却摇了摇头:“其实,他只说了这个。”
俞亮和洪河一样,之所以清晰地记下来,都是因为时光的反常。
俞亮很少见到他那副模样。
“你很开心吗?”
“开心?没吧,你怎么乱讲?到你了啊,棋你还下不下了?”
俞亮无语地停下黑子,“你要不要摸摸自己的脸,或者照照镜子,你知不知道这局棋你走神多少次?”
这时候他脸上还是圆鼓鼓的,于是顺理成章摸到自己鼓起的苹果肌。
时光伸出脑袋看了一眼棋盘,“怎么下成这样?”可也不见他多懊恼,笑嘻嘻道,“实在对不住,这样,先打挂封盘,今天不下了,回来再下。”
俞亮撇嘴,“明天去德国旅行就让你这么开心?”
时光却说:“你知道格泽耀日吗?”
“什么?”
“格泽耀日。”
俞亮冷冷道:“没听明白。”他只觉得此人说话十分没头没脑又爱糊弄别人,索性不接话茬。
然而时光不在乎,喃喃道:“我要去问个明白,我不信再也见不到他。”
他从棋局中捏出一枚黑子反复摩挲,最后紧紧攥在手心。
俞亮不知道这是他难得的一次重复与外露,如今回忆起来,时光的表情已经模糊,又异常清晰,仿佛并不陌生。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棋盘之上,俞亮突然在十年后的医院门口发现,他捏的那枚是黑棋的“眼”。
“他不是去旅游对吧,我后面再见他,他的表情完全不是旅游后的样子。”
俞亮拦住洪河,声音发紧。
“他什么也不肯说,但我们都知道,他回来之后完全变了!
我从来都看不懂他,但是我能看明白他的棋。
我和他下过棋,棋是骗不了人的!
他的棋风从以前的布局谋划、诱敌绞杀到不计后果、不成章法,一零年惨败李元振,甚至从主将退到三台,还做过替补,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洪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一零年变过一次,一二年赢了李元振时又变了一次,那场棋里,他找到神之一手反败为胜……”俞亮呼吸有些急促,停顿后,继续说道,“我去找他复盘,他却和我说,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什么叫做没有意义?!”
送走俞亮,洪河闷不做声走回病房。
手中攥着的手机屏幕发亮,正播放一段无人观看又往复循环的采访,画面中的人物赫然是十年前的物理教授。
——格泽耀日,即超新星爆发,星体不规则运动造成的。历史记载南北朝、清朝都出现过,最近一次是在07年中国的方圆市,具体表现为天空出现高强度白光,我这里保存了几张图片……
——格泽耀日属于天体物理学中较为冷门的,所以研究的人并不多,但我比较感兴趣,又比较早地进入这个领域,所以我的团队掌握的资料也会更多一点……对,我从大学毕业就一直在德国,这有利于我的研究……
不知道为什么,洪河觉得心里那种焦灼感更严重了。
——“洪河,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心一跳,抬头,人已经走到门口。
时光还躺在床上没醒过来。
洪河关掉手机,“怎么还睡?都几点了,要不要找医生看看?”
时光妈妈摆手说不用,“别去麻烦人家,再等等。”
那就再等等吧,洪河也这样安慰自己。
昨天下过小雨,今天阳光就不怎么明亮。
地上湿漉,沈一朗中午过来浑身都带着一股冷气。
时光妈妈把加湿器关了,洪河和他一起去楼下的饭馆吃顿饭。
等上菜的间隙里,沈一朗说:“听到他车祸的消息我吓了一跳,几年前我一个朋友的亲戚就是因为车祸去世,幸好时光只是缝针。”
洪河说:“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大晚上一个人跑到那个什么乌鹭山故地重游,每年端午雷打不动去一次,可今年端午都过多久了?”
沈一朗摇头,大概不知所云又觉得怪有趣:“他第一次去乌鹭山迷路了,就是我带队冬令营那次。大半夜好多人都在找他,他倒好,准备上树睡觉。”
洪河一听乐了:“什么毛病?时长老这脑袋瓜可真逗。”
沈一朗也笑开:“他不就那样么?今年也是,围甲赛结束,我估计只有方圆建投轻松,我现在这么忙有一半是他功劳。”
洪河能理解,毕竟他也是这么过来的,今年纯属陪老婆才跑得快,没想到和时长老缘分太深,最后还是没跑开。
“赛前围达网的论坛都在猜哪个倒霉的一台会先碰上他,毕竟谁也不想被打击太惨。”
洪河点头:“别说论坛了,我们棋队的指导把他这两年的棋局翻得底朝天,专门开了个时光专题研讨会,还问我能不能打探点消息。”
两人相视大笑,洪河的幸灾乐祸尤为明显:“我都说了没用,不信,说什么已经摸清他下棋的招数……”
沈一朗推推眼镜,感叹道:“自从一二年赢了李元振后,他的棋路确实没什么变化,不显山不露水,善于布局,别人想三手,他能够想到十手,计算力强到难以想象,不到最后根本猜不透。”
洪河假怒:“沈舵主,怎么没见你这么夸过我?”
沈一朗笑,继续说:“可谁能想到,他这次开局又用了白子虬大飞,杀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他这几年几乎没用过这招,从来都是到中局才开始绞杀,可这次一上来就进攻,激进、甚至说得上凶狠,但是举重若轻、进退自如,堪称‘暴力美学’,尤其收官,真的太精彩了!
论坛上关于他的帖子还在刷,棋队复盘到现在。领队说等他醒了,要亲自请他过来一趟。”
“那他醒来有得忙了,”洪河说,末了又觉疑惑:“他这次怎么突然用起白子虬的棋?”
“谁知道呢?”沈一朗说,语速因为陷入回忆而减慢,“好像从一二年赢了李元振,就很少用了……一二年他下出神之一手,后来不再用这招,我还挺困惑的。”
“不过,”沈一朗眼睛一亮,想到什么,“一零年!一零年他就一直在用,用到了一二年。”
三个小炒上齐,沈一朗从桌上的不锈钢小桶里拿出筷子。
洪河也拿了一双,却话比手快,吃惊道:“一零年?”
自己坐在一头,那把扇子放在另一头,从早上下到天黑,除了吃饭就是在下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用白子虬大飞的开局下,棋院甚至在传他输不起才这么神志不清。”
洪河听完缓了好一会,慢慢说:“他压力挺大的。”
从德国回来状态就不对,只不过他就这么几个朋友,所以才没有在一开始显露出来。
他输给李元振后,围达网论坛关于他的帖子大多嘲讽。
例如参加北斗的三个选手只有时光越下越差、时光下棋古板守旧走不了多远、方圆建投的主将就不该给时光、时光挑战李元振简直丢脸丢到国外……
沈一朗点头,“我去出租房里找过他,他妈妈也在,我才知道他爷爷去世不久。”
洪河不敢想:“那,那他?”
“我能看出他眼睛很红……他其实很重感情。”
洪河没吃几口饭,吃不出味道,明明不饿,可是胃里像什么东西在烧,很煎熬,煎熬到心神不宁。
沈一朗也食不知味,“后面我陪他下了几盘棋,我能看出他……接近崩溃的边缘。
可是他什么也不说,我就只好继续陪他,每盘棋都是以白子虬的大飞守角开局。
我想,他可能是借棋局来宣泄情绪。”
洪河着急,“可我和灿灿结婚旅行回来,他不是、不是状态挺好吗,还跟我开玩笑说,要是我有了孩子,要当孩子的围棋启蒙老师?!”
洪河和沈一朗没离开多久,江雪明过来。
她和时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即使高中之后的人生轨迹已大不相同,但几个小伙伴每年都会相聚一次。
她大学毕业读研,如今在本省的另一个市工作,来的时候拎了不少水果补品,桌子已大大小小挤满一堆,实在放不下,时光妈妈只好放在地上。
时光妈妈也算看她长大,三年前甚至起过撮合两人的念头,可惜江雪明无意。不管如何,长辈对后辈,又是两个女人,总是有话聊的。
两个人从江雪明的爸妈聊到老家的小吃,又从天气聊到新开的商场。
江雪明拍了拍脑袋,“阿姨,你知道老家拆迁的事情吗?”
时光妈妈先是吃惊,然后反应过来,“啊,对,我知道,政策一年前不就出了吗?”
江雪明点头,看了眼床上的时光,似是不忍,低声道:“时光爷爷的房子正好在拆迁范围内,他一直下棋,知道拆迁的事情吗?”
“吃饭的时候和他讲过,他反应没有很大。时光有时候会往阁楼上跑,可是上头要拆迁建新的楼盘,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江雪明说:“是啊,又能有什么办法?还好他没有太伤心,我总感觉他特别喜欢那里,我记得在五年前,大晚上的他还一个人在公园玩跷跷板呢。”
时光妈妈惊讶:“什么时候的事?这孩子好奇怪,每次玩跷跷板都是一个人。”
江雪明回忆道:“真的是好久了,我们几个高中同学聚会,我……我有件事忘了告诉他,就追上去,才发现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那个公园。”
而距离他爆冷战胜俞亮、获得再次挑战李元振资格,还有不到一个月。
此时他刚从三台重回主将。
这两年里他对于棋届不过是一个几近销声匿迹的失败者,如今一跃成主将,无异于沸水添柴,引得一片哗然。
饭桌上的时光不见颓势,聊到兴头上喝了几杯酒。
吴迪问:“时光,和俞亮比,你有信心吗?”
何嘉嘉说:“你要是不拿个冠军回来——”江雪明瞪他,他便讪讪改口,“平局也行。”
时光挪开身前江雪明放着的可乐,给自己倒上半杯酒,一饮而尽。
“我会拿个冠军回来。”
江雪明愣愣看他,能猜出来他的心情不错。
聚会结束,纵使再犹豫不决,她还是决定赌一把。
时光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爷爷家附近的公园。他一个人坐着跷跷板,腿松开就翘上去,腿一曲就下来。一个人自得其乐,可颀长的腿显然局促,连带着背影都好像有些落寞。
她咬了咬唇,已偷偷补好妆。路口的白灯照在前方,她一往前走,时光就能够看见她。
时光诧异,“你怎么来了?”
江雪明心如擂鼓,一紧张就说:“我不能来嘛?”
“能,就是太突然了。”
她上前几步,想坐在跷跷板的另一头,可时光蹲坐着,另一头斜斜地往上翘。他的一双深黑的眼露出疑惑,似乎还有一点……被打扰的不悦。
江雪明鼓起勇气,“你一个人坐跷跷板多没劲啊。”
“不会啊,”时光露出笑,“有人陪我坐。”
23岁的时光已有一米八,身材修长,脸庞英气。新闻里的他往往锋利,然而笑容使这样的气质减弱,更加令人心动。
“谁啊?”
他指了指心脏,大概他也晕了吧,毕竟喝不少酒。
“这里,我这里有一个人。”
江雪明只觉脑袋发烫发晕,忍不住想,谁啊——会是,会是……
“不过我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她的笑容立即僵在脸上。
江雪明好奇又心碎:“是你高中那个人吗?”
“对。”他答应得很快,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的色彩。
“不是的,江雪明,他没办法见我,我也没办法见他。”
时光的一双眼睛含笑,隐隐发苦,“是梦里。”
“我已经很久没有在梦里见到他了。”
那一刻,江雪明很想落泪,为自己,也为时光。
楼下,洪河、沈一朗的聊天还在继续。
沈一朗说:“当时他的状态好转不少,至少没有那么颓废。我只顾着他恢复过来,也不去管为什么……但是我现在想,可能是因为俞晓暘的一段采访吧……”
洪河拢紧眉头。
“他在出租屋买了电视,一直放着《仙剑奇侠传》,我要关掉也不让。我们两人下棋除了万年不变的大飞守角,就是李逍遥赵灵儿了。”沈一朗到现在都有点应激,“有一天半夜他好不容易睡着了,我就转台看围棋频道。”
沈一朗陪着时光下棋下到日夜颠倒,要不是白潇潇知道时光的德行,还以为二人春宵苦短日高起。
他毫无睡意,只能一点一点看着电视熬下去。
也不知过多久,电视放起俞晓暘获得世界冠军后的那段采访。
——“我不认为那一步是神之一手,实际上我从中盘就开始布局。”
——“神之一手是世界顶级棋手深思对决中碰撞出的火花,意料之外又能够扭转乾坤。它是每个棋手穷极一生追及的目标,我会用我一生去寻找它。”
沈一朗手执棋子、身在棋中,感同身受地说:“神之一手,谁能轻易放弃呢?”
身后有人喃喃。
沈一朗吓了一跳,回头去看,时光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神游一般恍惚又痴迷地盯着电视。
“时光,你没睡吗?”
他不答,自言自语说一些听不懂的话。
夜深寂寥,窗台大开,秋风吹起白色纱帘,吹得沈一朗打了寒颤。
时光还穿着夏装,他去关窗,要把时光劝进屋里。
手臂忽地被抓住,沈一朗问:“怎么了?”
时光说:“阿朗,如果……如果我找到神之一手,他会见我吗?”
洪河觉得胃难受得厉害,似乎还有向五脏六腑蔓延的趋势。
他没有开口,静静等沈一朗为这个故事续上结尾。
沈一朗说:“我,我一直没敢和你说……我当时真的愣住了,根本没想到……但我还是和他说……”
——会的时光,你下出神之一手,他一定会来见你。
洪河又怒又怕:“神之一手那是能轻易找的吗?俞晓暘找了五十多年都退役了也没找到!万一他后来没找到呢?你怎么能说会!!”
“我有什么办法?洪河,你敢说如果是你,你不会这么说吗?你知不知道他当时用什么眼神看着我?!你知不知道他——”
夏装穿在他身上空荡荡,形销骨立、胡子拉碴。
他望着沈一朗,但是沈一朗知道他透过自己看别人。
他的泪流下来,从眼里流到无止无尽。
沈一朗靠住椅背,手在抖,眼前的饭没有动过。
“洪河,其实我不后悔。”
“他快崩溃了,我知道,其实他也不信,他只是……”
只是迫切地想抓住一根稻草罢了。
三、夜深千帐灯
洪河回到病房,与眼眶湿润的江雪明擦肩而过。
时光妈妈看了他一会,问:“洪河,你眼睛怎么红了?”
“嗐,外面风大嘛。”
他坐回小沙发,时光妈妈出去吃饭。
时光仍是躺在床上,双眼闭合,呼吸平稳。
洪河想,等他醒了真的要骂骂……算了,多顺着他点。
零七年时光暌违半年出现在北斗杯赛场,赢了穆清春与岳智,再赢韩国队。
一二年年初春末,他重回主将的第一局同样赢了俞亮。这时候他还在用那招大飞守角,事后两年外界为此做专题记录,评价他犹如涅槃重生,已将白子虬的棋完全融入自己的棋中。
但是他已不再关心这些。
李元振,韩国20代围棋积分榜第一人,韩国定段赛规则甚至因他而调整。自他下棋便揽获各大冠军,连同龄段的中国选手也很难在他面前讨到好。他是典型的力战型棋风,擅长进攻,下棋稳准狠。*
一二年年中夏末,时光进国家队训练,端午在韩国过。
端午的第二天,时光、李元振相遇于赛场。
随行的翻译员转译李元振的话:“时光选手,你好,虽然上次比赛你输给我,但是我能察觉你的棋里隐藏的一股力量,这次你还是我的对手,我很高兴。”
“你好,”时光说,“你是为数不多肯定我那段时期的人。接下来我应该不会让你失望。”
时光与李元振棋风相似,中韩对抗事关两国荣誉,此时比拼的不止谁技高一筹,更比拼运气与心态。
第一局,李元振穷追猛打,贯彻以往之凌厉棋风,摆明要对手输到难堪。然而时光稳步推进,并未着急做出回应,只在四周设下布局。这场比赛注定拖到小官子胜负。*
前一百手,李元振左下劫争打赢,白棋实地优势极大。
第二百零一手之后,时光的黑棋迅速扩张上方,白棋少收一气,落入时光自开局就布下的陷阱。
黑棋屠龙大杀四方,白棋被逼绝境再无翻身机会。
李元振草草认输,仅隔两年,不得不重新评估对手的计算能力。
第二局,李元振执黑,时光执白。
开局双方四十手妙手频出,下方杀得一片混乱。李元振最擅长乱战,时光在此并不占好。于是他将目光转向上方,白子点下三之三,开杀。
李元振继续堵截,黑棋气势如虹,盘旋如龙,几乎活形。
一百六十手,李元振展露笑容,似乎胜利在望。
李元振立即坐直。
他先是飞快地看了一眼时光,然后面对棋盘陷入苦思。
有时候评判一位棋手实力如何,并不单单看他的棋,还要看他的对手。
电光火石之间,李元振亦找到出路。
黑2卡位,黑棋延出一气,白棋气紧,杀局成死局。
这是极为精湛乃至载入史册的一手,石破天惊、呕心沥血,李元振不愧为李元振!
此时,黑棋已强压白棋。
形势瞬间异转,时光呼吸急促,拽松领带,下意识握紧手中折扇。
这一局,真的要认输了吗?
“时光要认输了吧?李元振这一手太强,难怪能统治韩国棋届三年。”
“太精彩了,时光反击,李元振再反击,短短两目形势大改,李元振太强,不怪时光,就算认输也不丢人!”
方圆棋院的赛事转播厅中,众人齐聚。
俞亮、岳智一如五年前般摆出棋盘。
俞亮执白,他双眉紧促、举棋不定。
穆清春问:“时光接下来该下在哪里?”
没人回答,表情都不大好看,就连棋圣桑原摇扇的动作也渐渐停下。
即使知道身后无人,但时光还是下意识看去一眼。
你……
你有在看我吗?
如果是你,一定知道怎么下,对吧?
白子进入读秒。
黑棋气、形大好,丝毫不给它喘息机会,胜利天平似乎已然倾斜。
时光终于举起白子。
“下了!”不知谁大声惊喊,“时光下出来了!”
六之三,凌空罩!
开局被赶至边缘的白子竟被这一手化为筑起的外势,白龙出头,孤注一掷再次杀向黑子!
棋局已有二百余手,然而胜负未定,天平竟然再次晃动!
时光额头薄汗更密,大脑疲软至极点而兴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即使十九路纵横,上亿种变化……
——只要有你……
——只要有你,我就一定能活!
最后,长达七个小时的鏖战尘埃落定,门外为胜者的掌声已响起。
李元振投下两子,沉默坐在椅上。
二百三十手终局,时光以半目之优决胜。
他展开“围奁象天”之扇,少年锐利风头无两。
在二十三岁这年,时光击破李元振的不败神话,成为中国围棋史上最年轻的世界冠军,开启棋届新一轮的统治。
“麻烦让一下,我要给病人换吊瓶,输液结束后你再按护士铃。”
“好的好的。”洪河赶紧让开,“请问他什么时候能醒啊?都快睡两天了。”
“如果检查结果没事的话,应该很快就醒。再等等,说不定他太累了。”
洪河说:“检查结果没事。他下棋的,平常很费脑,可能真的太累了。”
“我知道,他是时光嘛,你是洪河,你俩特厉害。时光是不是还在和韩国人的对决里找出你们传说中的神之一手?”
护士小姐轻咳一声:“主要是你们两个长得比较好看。”
待她走后,洪河揶揄地说:“时长老,竟然还有人夸你帅。你要是听见了,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
四、聒碎乡心梦不成
二零一二年端午的第四天,第三局棋如期举行。
胜者不傲,败者不馁。
李元振说:“你能答应这局棋,在我意料之中。”
时光说:“你是不可多得的对手。”
李元振笑,既佩服又较劲:“和你下棋,我很畅快。两年前,你的棋路古老、有别人的影子,但是这次,我看不出。你和我一样,都在寻找神之一手。我很期待第三局。”
胜负既已定,这一场便超越胜负;两国巅峰高手对决,这一场注定不凡。
时光执黑先行,李元振执白。*
右下角,小目。
这是时光常用的、也是较为传统的开局。
然而李元振直接点在中腹天元!
右上角,三三;左下角,星位。
这样的布局并不常见,攻守朦胧、错漏百出,却又气势十足。
时光微微一震。
此前的重大比赛从未有人凭借天元的布局取得胜利。
李元振啊李元振,纵使你连输二局,却依旧狂妄自大、胸有成竹。
无论如何,其魄力都非常人所及。
时光心中被点燃起兴奋的火焰,他定定望了李元振一眼,触碰到他那挑衅而期待的目光,举起黑子,定下右上角,星位。
此子攻击李元振的三三位,又对天元发起进攻,阻绝白棋的一半势力,亦表明,他时光应战。
李元振深呼一口气,眼中光芒更甚。
他继续走强三三位,时光继续压制,将这片期待与天元呼应的白棋强压于边角。
布局阶段至此不到二十手,黑白已不由分说展开第一轮交战,黑棋取得左上与右下角地,白棋则对右上的边角宣示主权。
第四十六手,时光连接左上棋直捣中腹,七之四黑棋大飞,借白棋之势整形,更硬生生提掉白棋二子。
白棋气短势缺,此片棋已然失活。
这一手好作公开抢劫,李元振棋风强悍绝不能忍,当下反击,十七之八,刺。
时光避之,从右侧迂回。
李元振不依不饶,九之十六,反镇。
于是第二轮战场转至棋局右侧,李元振的一次次冲击均被时光化解,但是时光也并未获得便宜。此番黑棋获得实地,白棋巩固中腹,局面越来越复杂,不声不响行至关键的中盘。
二人对视,都读懂彼此镇定下隐藏的焦灼。
盘面实在太过细微,犹如悬崖角力,稍有不慎落下疏漏,就会被对方抓住反扑。
接下来的十手,竟下了一个小时左右。
只看谁先撑不住。
第一百一十一手,李元振陷入长考。
时光只觉一口气堵在胸上,他强迫自己按下,双手掌心渗出一点汗,扇子放在手边不敢去动。
李元振足足思虑半个小时,待抬起头时,嘴角挂着属于胜者的微笑。
时光心中一跳。
他从棋篓之中捏出白子,夹住,张开的手掌仿若擎天巨擘,食指与白棋一同浩荡向前——
第一百一十一手,十之七,凌空点入黑棋方阵。
时光愣在原地。
天元布局效率快过小目,使他不得不从外势补足。开局对决时,李元振从黑棋包围的空隙中飞出不起眼的一子,此时此刻竟然托住十之七,巧妙而诡谲地破开他苦心孤诣营造的外势,又暴露黑棋的所有漏洞。
此后无论他再如何补救,都抵挡不了阵型的崩溃。
时光看着棋局,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执起黑子,落于十之八。
这可能是最坏的局面下最好的选择了。
二人又下四十余手,其间白棋抓住机会不断进攻,黑棋只能苦苦支撑,白棋始终以一目的优势领先。
强压之下,时光竟然生出几分轻松,摊开手掌,复而握紧,再摊开,握住手边的折扇。
纵观棋局,再下已没有意义。
他的手指伸入棋篓,指间隐约翻滚两枚黑子。
“我认——”
戛然而止。
他的神情,他的声音,连同他的动作,犹如被暂停的画面,定格在这一瞬间。
李元振与一旁的记录员不解地望向他。
“不……”时光低声而急促,眼中爆发出奇异的光彩,两枚黑子扔下一枚,手腕高高举起,裹挟一股凝重的肃杀之气,最后落定!
十六之五,挖断!
李元振吃惊得瞪圆双目,“你……”
黑棋落在此处,逼得白棋只能挡,而挡完之后黑棋再补,那么最后算下来只会比白棋便宜半目!*
黑棋落在此处,白棋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
他……他竟然输了。
在抓住黑棋巨大漏洞的情况下,竟然输了。
黑棋犹如巍峨的高峰,屹立在李元振的面前,阻挡住他奔赴胜利的步伐。
峰回路转,胜败的天与地瞬间颠覆。他抬起头,只能痛苦地仰望它。
——神之一手。
——这就是传说中的、所有棋手苦苦寻觅的神之一手。
时光的反应比他还要强烈。
他抓住扇子猛地站起来往后倒,椅子刺啦一声划过地面,表情亢奋到扭曲,甚至一度喘不上气,然后在李元振的注视下往外跑。
几步路的距离疯狂往外跑。
他推开封闭的大门,门外守着直播的记者蜂拥而至,长枪短炮全部对准。
“时光选手,刚刚那手是不是棋届梦寐以求的神之一手?”
“你是怎么发现神之一手的?”
“请问你对于自己发现神之一手,有什么特别感悟吗?”
“三比零零封李元振,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成为最年轻的世界冠军,你心情如何?”
“时光选手?”
“时光选手?!”
“时光选手!!!”
“对!”他惊醒一般堪堪回神。
眼睛没有焦点,无头苍蝇一般四处搜寻。
“我,我发现了神之一手。”他喘着粗气,终于望向摄像头。
“是神之一手没有错。”他咽下口水,又重复一遍。
他的心跳得很快,快到像跑完一场马拉松,血液在身体里翻滚沸腾。
——你能看见吗?你能看见我吗?!
嗡嗡不停的闪光灯之下,时光慢慢调整呼吸,露出一点微笑。
——我终于发现了你追寻千年的神之一手,是我下出来的,你亲手教导的我下出来的!
——如果是这样,我能不能乞求你,乞求你……
“神之一手……让我反败为胜。”他压抑住心中翻涌的情绪,慢慢地、轻声地开始回答记者问题,仿佛担心惊扰美梦,“我事先并不知道……对,这是我无意中发现的。”
“我下在十六之五,白棋受了胁迫不得不挡,黑棋趁这个机会再补,可以赢半目,就像……就像……”
他突然说不出话。
在所有人面前、直播的摄像头面前,他好像突然被人掐住脖子,发不出一点声音。
对抗赛后的发布会,时光静静坐在中间,虽胜,却犹如败者。
——就像二零零七年褚嬴与俞晓暘的那场对决一样。
五年之后,医院病房,洪河为他补全没有说完整的话。
二零零七年,在那场惊天对决中,褚嬴以四分之一子优势获胜世界冠军俞晓暘,此后褚嬴销声匿迹,而俞晓暘隐退棋坛。当天晚上,十七岁的时光初段眉开眼笑返回出租屋,对正在复盘的洪河说,下在这里。
如果黑棋下在这里,褚嬴的优势将不复存在,甚至以半目之差输给俞晓暘。
二零一二年,中韩两国对抗赛上,历史重演,神之一手再次出现,叫这世上唯一与褚嬴有联系的、二十三岁的时光九段反败为胜。
喉咙像被石头堵住,洪河觉得五脏六腑像是有火球在烧,可是他手脚冰冷,动一下都觉得痛。
时光,原来早在十年前,早在褚嬴离开的那一年,你就发现了神之一手。
——“如果……如果我找到神之一手,他会见我吗?”
——“我已经很久没有在梦里见到他了。”
——“他找到神之一手反败为胜。我去找他复盘,他却和我说,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输液报警器发出尖锐的叫喊,提醒输液结束。
洪河一言不发走上去按下护士铃,又为时光拔下针头。
然后,他疯了一样冲出去。
“洪河!”身后有人喊,但他管不了了。
洪河冲向走廊尽头的办公室,抓住医生的手,颤抖道:“医生,你救救他,我朋友,已经两天了还没有醒过来!检查结果没有任何问题,就是醒不过来!求求你,去看看他!两天太久了,太久了!”
“洪河!”
他仓促回头,大门敞开,门外是时光的妈妈。
“阿姨,时光,时光……”话已在嘴边,可牙关紧咬就是张不开。
下午五点的橘色夕阳铺满半边天,叫人昏昏欲睡的光线从窗台照进来,把空间切成暗与更暗的两半。
时光妈妈就这样隐匿在一半的暗色里,用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眼神望向他。
洪河只觉得一瞬间力气尽失。
他突然意识到这样的眼神,他在时光身上见过无数回——是一种明知真相却又不愿被戳破的哀求。
洪河松开医生的手,低头慢慢走出去。
他走到门外,挤出点笑,“没事,多大点事……”
他又拍拍时光妈妈的肩,安慰一般,“我明天去他家里给他收拾点衣服,过几天醒来肯定要穿。”
二零一零年,时光爷爷去世。
二零一二年,时光荣获世界冠军。
隔年清明,时光与妈妈扫墓后回到爷爷的家中。
时光犹豫半天,开口道:“妈,我观察过,那个陈叔叔人挺不错的。”
妈妈吓一跳:“你这孩子在讲什么胡话?”
“我都多大了,你不用这样,不然他之前为什么一直找你?”
“那是因为他爸爸生病要住院。你说你,现在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时光移开目光。
好一会儿他又继续:“就算没有他,都多少年了,你为了我……”
妈妈沉默,说:“我也不全是为了你。”
时光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妈,你知道吗,爷爷去世前和我说过,能下去见奶奶,他很开心。”说完他就有点想笑,索性把脸埋进掌心里笑起来。
——这家子怎么一个德性?
二零一七年,围甲赛结束后的第三天。
凌晨五点,天空灰蒙蒙,露水凝结,空气夹带微微刺骨的冷意。
靠近乌鹭山的公路上,一辆黑色汽车失控一般冲出护栏。
而坐在主驾驶的男人没有踩下刹车。
在汽车撞上树的前一秒,此刻,遥远的地平线上,白光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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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段有关李元振形容部分参考百度百科李世石;
*此局参考本因坊秀哉与吴清源的名局;
*此出处为《棋魂》原剧中时光发现神之一手。
《棋魂2之棋神归来》
围棋世界冠军时光九段与棋神褚嬴又会发生何种故事呢?
敬请期待……
躁郁狗1光*无限度容忍赢
简述:疯批年下1撒泼打滚的故事(侧目
是个系列,可以期待一下w
Chapter.1
“啪嗒。”对方扣下两颗棋子,心服口服地冲对面的人颔首,“时老师,承蒙您指教,我输了。”
被称作时老师的青年也朝人略一点头,金丝眼镜挂着的防滑链随着动作轻微晃动。他表情是始终如一的平静,黑沉沉的眼珠透过玻璃镜片折出一道波澜不惊的目光,整个人仿佛一座岿然不动的石雕,俊秀中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气质。
——若是旁人看见,说好听点是超出年龄的成熟,说难听点就是不符合外表的老成,仿佛没有什么能让这个年纪轻轻......
——若是旁人看见,说好听点是超出年龄的成熟,说难听点就是不符合外表的老成,仿佛没有什么能让这个年纪轻轻的九段棋手抬眸瞧上一眼。
静。俞亮远远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不再看他。时光太安静了。
跳湖这事儿还是俞亮从时光的那位洗剪吹朋友那里听来的。叼着糖棍的理发小哥估计是被吓出了心理阴影,一提这事情绪就开始激动:“你说跳湖?我跟你说时光这人就是多多少少沾点病,五年前他非要拉着我在湖边让我把之前的话再说一遍逼着他往下跳,一边还说什么‘你出来啊’‘我求你别再离开了行不行’的疯话,谁知道一个好端端的人突然疯成这样是为了什么…”
俞亮从回忆里跳出来,余光瞥见那个几年前嚷嚷着横冲乱撞的少年此时此刻正摆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朝他这个方向走来,看见他站在这还明显愣了一下。
所幸时光并没有对着有交情的朋友冷着脸无差别攻击的臭毛病。四目相对,刚才还三言两语打发记者的时九段朝他点点头当作一个礼貌的问候:“怪巧的,怎么哪儿都能碰见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终于放松了下来,还隐隐带着点调侃的味道。俞亮抱起胳膊无奈回道:“不巧,今天我和定段新秀的下一场也是在幽玄棋室——你说呢?”
有时候小亮老师对着时光比鱼还不好使的记忆能力非常无可奈何:“你这脑子怎么背的棋谱?”
任谁都会觉得这是句无意的玩笑话,但话音刚落,时光脸上的笑意悄悄地散去——他就好像是被人无意打开了什么不可触摸的开关,无声地对着人立起了一身的刺。
然而这只是一瞬间,下一秒时光迅速若无其事轻描淡写地带过话题:
“我用笔记,你管得着吗你。”
他扭头就走,大有提前结束话题的意思。
俞亮的目光移到了他的右手上,静静地开口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最近没穿短袖?”
散开一身莫名戾气的青年顿了一下,没否定也没回答,快步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你为什么不穿短袖?”
那句看似无心的问题再一次在时光耳边炸起,平地把他的心情炸得七零八落,在这碎了一地的惨状里还掺着若有若无的惶恐。
他知道了。时光眯起眼,漫无目的地和这绕在自己大脑里的念头死磕。
大概是他从小就知道姓俞的心眼比较多的缘故,冷静下来的时光慢条斯理地擦着镜片,抽空还出了个神。他对着心底的那个惶惶不可终日的小人嗤笑着说:“那又怎样?”
细想下来,这种惶恐并不是来自于恐惧任何人知情之后的反应——无论是震惊还是恼怒外表下的关心,或者苦口婆心,他全然不是太在意。
他泡在名为迟钝的死水里太久,唯一的害怕只来自于一些深埋许久的秘密撕破脸坦露在目光下的那一瞬间。他更不太想知道俞亮洪河他们从自己一切的古怪行为里猜到了几分,但时光深谙那一刻会来临,就像和迟迟悬在死刑犯头上的刀终究有一天会落下是一个道理。
他垂下眼帘撩起了自己左臂的袖子,和胳膊上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淤青大眼瞪小眼。
发现就发现吧。良久后时光百无聊赖地又把袖子扯了回去,带了点自嘲喃喃自语:
“江雪明看见了铁定是要哭一鼻子的,唉……”
“洪河那个八卦心大过天的肯定得问我是不是失恋想不开拿针捅自己了——失什么恋呢人都没了,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俞亮估计比较正常,得正儿八经地问我怎么回事…”
他对着空气一条一条地把个中反应掰扯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到时候他们都知道了会不会劝我休息几个月再重振旗鼓杀回来?”时光突发奇想,自己被自己逗乐,眼底闪过的阴郁也那么真切。“噗……哈哈。”
“肯定不可能,”他脸上浮出一股扭曲的亢奋,重复着自己给自己的假想论,“…绝对不可能。”
像是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时光把自己强行按回了床上,喉咙里挤出来几声悲哀的短笑。
“那样我就见不到你啦,”他仰躺着看向被灯光染得暖黄的天花板,轻轻地唤着谁的名字,“……褚嬴。”
这两个字掉在落针可闻的卧室里,好像石子惊动了湖底沉睡的水怪,无数只扭曲变形的手狠狠刺穿心肺,把人拉入冰冷涌动的深渊水域。暴虐、焦虑和没来由的巨大疼痛在他体内实体化似的横冲直撞,乱麻一样堵在胸口,噎得时光五脏六腑生疼。
那两个字是不能被他自然说出的存在,一出现就必然能让人的肝肠断得粉碎断得彻底。
“小光?你干什么呢你。”
“要下棋了吗——我准备好了。”
“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你呢。”
“我永远期待,你在围棋的世界里大放异彩。”
那人的眉眼温柔至极,像落在夜幕里落在人间松林里的第一片雪,一下就点着了沮丧少年眼里的光,更像一滴温情的剧毒,让他挣扎在现实里恨不得一刀切断五年前的全部回忆,死也死了个干脆利落。
“嘭——”
时光一拳砸在墙上,勉强从淋漓袭来的疼痛里吊住一丝清明,跌跌撞撞地去找那盒抑制剂。
我失控了。他麻木地想。
此刻的时光仿佛成了局外人,灵魂出窍一样冷眼旁观自己到处用那双发抖的手翻着书桌和柜子,直到一片摔碎飞溅的玻璃杯碎片划破了他的眉角才迟钝地停了下来。
一滴滚烫的液体把时光的视线糊得血红,他很是狼狈地抬起另一只完好的手慌张去擦,才发现擦了一手混着殷红液体的眼泪。
狼狈死了。
你狼狈死了时光。
他疼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束手无措,只得听着自己沉重的心跳一声一声地悲嚎,一下比一下绝望。
针尖刺破皮肤,直抵静脉血管,一股冰凉的液体缓缓融在血液里输向心脏,安抚着里面哭喊悲鸣的灵魂。
时光疲惫地扔了注射器,就势坐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呼出了一口滚烫的气。
被他强行注入的抑制剂像一潭冰冷的死水,浇灭了那些愈演愈烈的情愫,也把那些露骨的、灼热的、不加掩饰的疯狂和不甘的怒火统统挤压变形,一股脑地塞回了年轻人沉默的壳子里,只留下药效铺天盖地的眩晕感和积压在他身上的那层让人冻住的冰。
那些东西被压缩得很小很小,闹得时光回头一看就连带着这一方不算大的卧室也跟着空空荡荡。地上散了一地的棋子和碎玻璃,混着水在灯光下闪成了乱糟糟的一片,看着格外无力。
——又像是被谁摔得稀烂的心。
他盯着地板两秒钟,用背抵着床沿慢腾腾地蹭到一边的干净地方。等药效再次袭来的那一刻,时光终于就着这个姿势逃避现实,颇为豪迈地晕了过去。
“你确定要开这个?”头发半秃的医生瞥一眼面前温和的年轻人,补充道,“惊恐症和躁郁症并发的情况一般都偏复杂,直接诱因和间接诱因都有可能随时让你陷入负面情绪里导致情绪不稳,目前最温和保守的办法就是吃药走流程治疗…”
“其次是副作用太大…所以我说你们这些小年轻不要太冲动,三思之后再做决定,人命不比钱重要?”
“我知道了,医生,”年轻人笑着打断他,语气不容置喙,“您刚才说的这个副作用包括什么?”
医生顿了顿:“可能会头晕恶心,以及长期使用容易让人产生依赖性——”
时光在他对面静静坐着听,垂下的眼睛盯着地面上虚虚的一点,半晌给了个意味不明的答案:“…我知道了。”也不知道他是真放弃还是纯把人话当耳边风。
医生苦口婆心劝说这个年轻患者的同时还偷眼打量了一下对方,目光很快被他右手上的那片纱布吸引去。精神疾病的患者往往会用各种常人不能理解的手段发泄情绪这他是知道的,因此医生见怪不怪地移开视线,见他完全没有醒悟的那一脸淡然样就想叹气,只得捏着笔签了那张取药单。
出了门的时光也暗地里松口气,他脑子里回味了一下刚才中年男人的表情,觉得这医生更想捏的应该是自己的鼻子,再顺便把他轰出去。
那块纱布是洪河惊悚地发现时光带伤上场好几天还一点儿没处理后强行把人拽到医院的光荣成果,等他捏着单子走出来时已经是下午,靠谱的洪大侠歪在医院长椅上张着嘴打呼噜,估计是被开门关门的声音吵醒才从梦里悠悠醒来。两个人都没说话。
“…不是,时光?时长老?你说句话啊吓死我了,”洪河摸了一把脸捣他一下试着开口,“怎么回事儿啊医生怎么说?”
“说我们这样的小年轻压力太大,得多释放内心放飞自我,”时光想了想,从那一堆词里挑出来两句稍微有点用的回他,“我再去拿这个领个药就算完了。”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迈开腿往前走,脚步声里藏着朋友也听不出来的慌乱心虚。
“嗐,我就说嘛,”洪河明显松了口气,“我说长老——哎你等会儿,你这情伤这么严重呢?改明儿我再给你介绍一个得了,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
“算了吧你,瞎操心什么呢。”时光哭笑不得着摇头,“谁说的,你这算造谣啊。”
“我一看你这…茶不思饭不想的表情我就知道肯定不对劲…”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什么比茶不思饭不想更严重的形容词没被说出口,也懒得刨根问底。二十一岁的时光看着脸上挂着挪揄笑容的朋友和自己,突然明白过来他们都在强颜欢笑。
只不过有些人强撑着乐观,是怕撑不住自己,而有些人装着没心没肺,是怕撑不住别人。
“真有那么重要,”时光无奈地瞧着他耸了耸肩膀,“歇会儿吧,先歇会儿再说。”
洪河不否而置。
等到出了医院坐在车上,时光才从袋子里露出一角的白色药盒里找到些许真实感。他盯着复杂的化学成分出神,抬头是飞快向后退的街景,头一次任由潮水般的无力感把自己无声淹没。
“它会最大限度地抑制你的情绪达到镇静效果,但是不建议长期使用…你确定?”
当然。时光抿嘴无声地笑着,指关节攥得发白。
做一个冷静的疯子,比当一个富有攻击性的正常人,要好的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