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号晚上是第54届金马奖颁奖典礼,《血观音》获得最佳剧情长片,主演惠英红也拿下了金马影后。文晏凭借《嘉年华》获最佳导演。涂们凭借《老兽》拿下金马影帝,这部电影下个月会在院线跟大家见面。
在所有获奖感言当中,有两位最让人动容。一位是文晏,她说:“这个电影(《嘉年华》)讲的是受侵害的儿童和作为旁观者的我们……也是全世界在发生的故事……文淇只看一半的剧本,周美君完全没有看剧本,两个都是天才。她们一个14岁,一个13岁,还不能完全理解电影的意义,但要感谢她们,为那些没能够发声的孩子们,发出了声音。”
另一位是马莉,她执导的《囚》获得最佳纪录片。她说:“这个奖对于我们这种待被清理的低端者,很重要!”《嘉年华》正在上映,推荐还没有看过的人去电影院看看。想看的人多了,排片量才会上升。今天向大家介绍纪录片《囚》,它是以男子普民和其他症状明显的病人为重点,呈现了中国东北某精神病院C院重病病房的真实景象。
马莉希望,观者看到的精神分裂患者不再停留于这样的形象:服药后僵硬的身躯,呆板的行为,患病时谵狂的话语和暴戾的身姿。他们将回归常人,一个患有精神类疾病的常人。在这些冷静的画面里,相当多的出镜者既对他人造成伤害,也是“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
3月下旬,纪录片导演马莉拍摄的《囚》在北京东郊放映,一百多名观众成为继柏林电影节之后,第一批看到这部影片的人。
《囚》以男子普民和其他症状明显的病人为重点,呈现了中国东北某精神病院C院重病病房的真实景象。影片总长5小时,看过却并不觉得冗长。没有拍摄者和拍摄对象的对话,也没有任何的解说,取而代之的是病人面对镜头的坦然诉说和相互交流。
马莉希望,观者看到的精神分裂患者不再停留于这样的形象:服药后僵硬的身躯,呆板的行为,患病时谵狂的话语和暴戾的身姿。他们将回归常人,一个患有精神类疾病的常人。在这些冷静的画面里,相当多的出镜者既对他人造成伤害,也是“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然而,让马莉觉得无解的是,清醒之后,他们又将再度陷入混沌的幻觉城堡,周而复始。“他们会因为疾病陷于癫狂,因为无法根治,他们或许将终身陷于其中,被反复折磨,找不到出路解放自己,也退不回原路明哲保身。”
怪圈
“外星人”
《囚》剧照
影片里,病人大段大段的交流与独白中,常常透出一份对世界万物的犀利审视与“超脱”:
科学解释不了,就说你有精神病。我回来(再住院),因为没吃药。他们没回来,因为他们吃药了。奔财,奔色,是病。不奔,也是病。
他们医生有病吗?从辩证的角度来看,他们也是不正常的。
这些“金句”往往引来观众会心的大笑,和“哇塞”的反应。“精神病人真的常常会迸出比一般人更多更高明的‘哲思’吗?”以精神病学里“天才多是精神病人”的理论,貌似可以做出这样的结论。马莉却近乎无情地打破了观者的这种主观断想。“不是他得了精神分裂症或者什么,就变得更加聪明,或者变得像个思考家一样。这些话,其实太普通了。还是因为,当我们听见说这话的人是一个分裂症患者,他就显得高级了,或者这事儿因此反讽起来。”她既不愿受众将病人视为癫狂者,也不希望大家想当然地对他们过多附会和想象。
倾诉
父亲一死,我琢磨,干啥都一样。没意义。
(室友:你没学业不成啊。)
(叹气)我现在恐惧结婚,成家。家庭太难融合了。
我爸怎么死的?男的嘛,有钱就找外遇。他也不过是个沙场的厂长。年纪轻轻的,被(外遇的老公)找上门来捅了刀子。
我学了十多年中医,可按摩把我的手搞脏了。
以前我是个一清二白的小少年。现在奸懒馋滑坏,坑蒙拐骗偷,全学会了。
这些事他说起来没有太多耻感,倒有点卸下包袱的轻松。“我没有倾诉对象。现在可以堂堂正正做人了。”蓦地,又突然感慨起来,“其实单亲孩子都挺正常的。因为看到了太多的不好,所以心中有完美的好。”这是全片里,小邢惟一一次眼睛红了。不感慨的时候,小邢其实有点活泼。他拜了墙那边一位叔辈的病友老黄作师傅。“他可厉害了。”“厉害”的老黄吸了大半辈子的毒。烟,果子,各种K粉。最熟悉的还是“麻古”。母亲死那年,老黄在长江路上卖衣服,“上道了。”最早拿酒来戒毒,二锅头。一副“什么歌都唱”的好嗓子,吸成了烟嗓。他喜欢过跳舞、游泳。戒毒之后一次去舞厅,跳着跳着闻到味儿了,搞了200片麻古。叼着烟点火,抽完,“脑袋炸开了一样”,送进医院时,他一丝不挂。“牙全没了,不想活了。”他耍钱,家破人亡,孩子照顾不了。“自己的坟头自己哭。”他全明白。可进精神病院,该怎么着还怎么着。”
温暖
“吃药了!吃药了!”影片里,C院的医护人员像“赶羊”一样将病人们集合到一处。为了识别病人是否遵照医嘱吃了药,医生会捏病人的脸,抓他们的手,看看是不是藏着药不吃或少吃。“XX,你看谁吃完药往回走!不吃药?不吃药给你上一级绑!”在强调服从这点上,精神病院和军队颇为相似。对待重症病人,吃药是最主要的治疗方式。“在重症病房,说服病人如何顺从医生的治疗,坚持去服药,最终能管理自己的症状,不犯病,或者是少犯病。这是医生最主要的工作。针对心因性疾病的心理辅导这些,则在门诊病房完成。”北京安定医院医务处处长盛利霞说。
对普民进行会诊时,医生判断他是否有病的依据,一是看是否有符合疾病的特征,再就是看他是否能承担社会角色(如雇员、丈夫、父亲等)所赋予的社会功能。“看起来他好像也没有什么不正常。”两个实习大夫对主任提出疑问。“躁狂症的一大特征,就是能引发他人的共鸣。”主任回答。与医生的“按章就诊”相比,病人之间的互助天然地更活泼和有情感互动。如何“唤醒”木僵的晓乐,连主治大夫都没什么辙。室友彪哥一遍遍地给他喂牛奶,逗他说话。喂着喂着,晓乐居然“扑哧”,笑了。“彪哥,有才!”医生心服口服地打趣。小邢讲完他的沧桑前半生,身旁的病友没人指摘他一句。室友老张悠悠地唱起了《三套车》:
小伙子你为什么忧愁为什么低着你的头是谁让你这样的伤心问他的是那乘车的人
解惑
影片的最后,胡子拉碴的普民到护士站找医生,得到的依然是“等着吧”。从走廊返回病房,他的脚步,看起来蹒跚得如同戴着脚镣。马莉没有透露普民的结局。“比较可悲的是,你觉得他出来好受吗?离婚?没有,都不想吧。他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坚决。”“他也会反思自己?”“反不反思一切都变了,你进过这个地方,也没(办法)隐瞒这段经历。一切都变了。”对于马莉自己,拍摄《囚》和其他的纪录片,也改变了她的世界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