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同龄人琅琅读书之时,他们却在吞云吐雾;当同龄人还在父母身边嬉笑撒娇时,他们却早早投入了毒魔的怀抱。吸食了第一口毒品,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里面装的是伴随着吸毒而来的痛苦与绝望,堕落与沉沦,违法与犯罪。
近年来,随着冰毒、K粉等新型毒品泛滥,吸毒人群低龄化问题凸显。根据国家禁毒委发布的报告,截至2015年底,全国共有不满18岁的未成年吸毒者4.3万人。据上海市未成年犯管教所统计,2015年新收的涉罪未成年人中,有吸毒史的占11.9%,其中半数以上的吸毒者以贩养吸。在“6·26”国际禁毒日来临之际,记者走进了上海市未成年犯管教所,在这群最年幼的吸毒者身上寻找毒品侵蚀的路径。
最好的“哥哥”将我带进了“地狱”
人物档案
小乐,男,1998年出生,因贩卖毒品罪获刑3年
坐在记者眼前的小乐,白皙腼腆,脸上不时会闪现羞涩的笑容。这样的男孩很难让人将其与穷凶极恶的毒贩联系在一起。但小乐却因为犯贩卖毒品罪被判处了3年,那一年他16岁。
在小乐的记忆中,爸爸妈妈是一段模糊的记忆。“我3岁时,父母就离婚了。”小乐说虽然他被判给了爸爸抚养,但爸爸常年在外居住,留下小乐和年迈的爷爷奶奶相依为命。爷爷奶奶信奉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条,从幼儿园开始,就禁止小乐看电视。正值儿童天真烂漫时光的小乐,对于爷爷奶奶限制其看电视颇有怨言。
更让小乐不满的是,爷爷奶奶对于妈妈的态度。父母离异后,小乐只有在过年这样的大节日才能见到妈妈。而平时奶奶却不愿意小乐与妈妈多接触,几次小乐哭着追问急了,奶奶才会生硬地说一句:“她不是好人。”年幼的他根本无法理解奶奶这句话背后的深意,他与爷爷奶奶之间的隔阂进一步加深。“看着身边的同学有爸爸妈妈,我没有,爷爷奶奶又不理解我,我感觉很孤独。”
渐渐地,小乐开始变得叛逆,在学校经常打架,成绩也一落千丈。他成了老师眼中的“问题学生”。在出了几次严重的违纪行为后,小乐甚至要被送往工读学校。家人不得不让他转学,在辗转了闵行、金山、徐汇多个区的中学之后,小乐还是没能从初中毕业。
肄业后,年迈的爷爷奶奶早已管束不了小乐,如脱缰野马的他每天流连于网吧、游戏厅。很快,他就结识一帮社会上的“哥哥”,这些人都有辍学经历,家庭管教缺失。
其中,有一个“哥哥”给予了小乐无微不至的关怀。辍学后,小乐没有收入,吃喝都靠着“哥哥”的补给。不久,小乐也发现了“哥哥”的“秘密”,“哥哥”是个瘾君子。这也是小乐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与毒品有了交集。
很快,小乐身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地陷入了毒品的陷阱中。“跟朋友去玩,看到别人都在吸,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不吸的话就感觉不合群。”为了能够更好地融入朋友圈,当朋友让他试一试时,他就怀着好奇心吸了。
吸食冰毒后,小乐感觉整个人放松了,压力、焦虑、烦恼都没了,脑子一直很亢奋。“第一次吸毒后,四五天睡不着觉,人一直很精神。”此后,小乐每天都跟着“哥哥”吸食毒品,“刚开始都是哥哥给我提供毒品,但慢慢地他就要我出钱买了。”
为了筹措毒资,小乐开始踏上了一条以贩养吸的道路,他真正成为了“哥哥”手下的“小弟”,负责零包贩毒。
羁押小乐的未管所与女子监狱仅一墙之隔,但这道高墙也成为隔离母子俩最大的屏障。在监狱方面的协调下,不久前小乐与妈妈有了一次“特殊”的亲情会面。面对儿子,小乐的妈妈满怀愧疚,不敢直视儿子,只是不断嘱咐儿子千万别再碰毒品。
“我现在在这里好好学习,打算出去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和原来的朋友断绝关系,等妈妈出来后,能够好好地照顾她孝敬她。”戒了毒的小乐在未管所中努力学习,他已经考过了硬笔书法四级证书、绿化班五级职业资格证书,还在所里获得唱歌、演讲等一系列比赛优胜。
“为吸毒我交了数不清的男朋友”
文文,女,1996年出生,因容留他人吸毒罪获刑1年
姣好的面容、优美的歌声,使得文文在其他女学员中很显眼。可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孩却在13岁时就和毒品有了纠缠。
文文是个上海小囡。从她记事起,家庭暴力就始终围绕在她周围。“爸爸的脾气很暴躁,经常殴打妈妈。”提起爸爸,文文的脸上依旧有着惊恐的神色。文文6岁时,这对吵闹不休的夫妻终于选择了分道扬镳。文文被判给了妈妈。
“与其说我跟妈妈,还不如说是跟着外婆生活。”文文告诉记者,妈妈总沉迷于麻将桌,将抚育文文的重任都交给外婆。而外婆对于文文则是宠爱有加,似乎想把文文所缺乏的父母之爱都弥补给她。
母亲之后又再婚了,继父对文文很不错。知道文文有唱歌的天赋,花钱将其送到了音乐学院学习声乐。可是,他们在满足文文物质上的需求后,却忽略了她精神上的需求。上初中后,文文觉得压力大,但外婆和家人却总是不理解她。于是,文文开始与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玩,最后辍学。
13岁时,文文认识了比自己大11岁的张明。在张明的花言巧语下,文文成了他的女朋友。也正是这个男人,改变了文文的人生轨迹。
一天,文文在张明家的时候,李某拿出一个奇怪的东西开始吸,并像抽烟一样吐着圈。“他让我吸一口,并保证不会上瘾。”在男友的多番怂恿下,文文吸了第一口,“我刚吸时,难受得吐了出来。”文文说,男友又让她再吸几口后,她才体味到了毒品的“舒服”。
后来,张明与文文在一起经常吸食冰毒。“这次之后我就陷进去了。”文文说,虽然吸多了自己会头疼呕吐,“但不吸的时候,脑子里就是会一直想着这个东西。”文文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带“坏”了。
此后,文文与张明分手,却留下了吸毒的后遗症。一方面作为一个未成年人,没有学历和技能,文文无法找到很好的工作。另一方面,文文也担心自己的吸毒被家人获悉。“妈妈曾警告我,玩什么都不能玩毒品,但我让她失望了。”
“除了吸毒我对一切无所谓”
云朵,女,1995年出生,因贩卖毒品罪获刑1年
云朵的老家在安徽,从小家境不错,但父母的关系不佳。云朵10岁时,父母分居,云朵跟着外婆生活。
与文文有着类似的经历,她告诉记者说:“学习成绩不好,学校老师也不怎么管我们这些差生。”厌学的云朵便吵着要退学,“外婆不同意,跪着求我读书。”
因为外婆的反对,倔强的云朵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一走就是大半年。
云朵来到了上海,由于还是未成年人,云朵偷偷用别人的身份证打工。云朵在一家饭店当起了迎宾小姐。然而,上海的灯红酒绿让云朵渐渐不满足于单一的宿舍饭店两点一线的生活。
休息之余,她开始和朋友们混迹于网吧。也正是在网吧,云朵认识了一群瘾君子。在他们的唆使下,云朵开始了吸毒。吸毒的量也越来越大,吸食冰毒的恶果很快就在她身上显现。
云朵慢慢发现,吸食冰毒并没有朋友说的那么好,“吸完很亢奋,几天睡不着觉,还会出现幻觉,工作也没法静心做。”吸毒后,云朵暴瘦了几十斤,骨瘦如柴。云朵只能辞掉工作。
2011年,云朵因非法持有毒品罪被判处有期徒刑6个月。2013年,云朵又因为吸食毒品,被行政拘留15天,社区戒毒3年。2015年,云朵又再一次因为贩毒被抓,并获刑1年。
“我知道吸毒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但周围的朋友都在吸,我也很难戒掉。除了吸毒我对一切无所谓。”云朵说,因为吸毒,周围的朋友圈发生了很大变化,“不吸毒的,都远远地逃离我,我身边来往的只有吸毒的。”云朵有些难过地说,她曾经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但对方在偶然间发现她吸毒,苦劝几次无果后,毅然和她断绝了所有联系。
而最疼爱云朵的外婆,在得知了真相后,大病一场。这次云朵进了管教所后,没有一个人来探望过她。“他们应该都对我失望透顶了吧。”说到这里,总说着“无所谓”的云朵低下了头,神情落寞迷惘,“我已经戒了几次毒,但说实话也不知自己今后会如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真正摆脱毒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