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饭、吃饭这种行为是人类生活中不可获取的一部分,生命延续与繁衍、社会的进步与发展的基础都是以食欲的满足为根本基础。哪怕是工业文明的发展已经让农业生产能力得到了量的提升与质的飞跃,但是食物无论是从人的基本需要出发还是从国家战略出发,都是不可回避的问题。吃饭本身是一种满足人的生理需求基本行为,这种行为起初是纯粹的、自然的、本能的、生物性,而这些都是建立在食物的匮乏条件下的产物。当人类摆脱了食物的匮乏焦虑的时候,围绕着吃饭的实用意义开始被淡化,做饭、吃饭因此脱实向虚出现理念化倾向,最后的表现为美食文化、菜系文化、厨艺文化和饭局文化。
随着社会逐步走向工业化、市场化和资本化,做饭、吃饭的形式正在被餐饮化,自己做饭自己吃的时代似乎正在远去,餐饮化的实际上就是食物的工业化、市场化与资本化,也就是说,食物、吃饭不再是字面意思,而是代表着食物制造的标准化、机械化、智能化程度,代表着经济市场的活跃程度,代表着资本生殖的快慢程度。其实,以饮食作为主题、题材和元素的影视作品多如牛毛。特别是作为电影这一影像形式而言,纯粹就餐饮而谈餐饮的很少,多数是借助餐饮元素来为戏剧化的故事情节锦上添花、借花献佛罢了。相信大家对餐饮元素的电影的并不陌生,比较有代表性的作品比如李安的《饮食男女》、周星驰的《食神》,餐饮元素更多在电影中充当塑造人物形象和推动剧情发展的要素而已,也就是说,饮食元素只是电影主题的陪衬而已。而马克·米罗的《菜单》恰恰突破了这一点,电影的主题、场景的表现、剧情的发展的、角色的配置和戏剧的冲突都是围绕着餐饮而打造,整部电影就是对餐饮这一事物的思辨与反思。
第二个不同之处是这里的餐饮行为充满了哲学意味。第一道菜,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第二道,社会阶级分化的问题。第三道,生命的原罪的问题。第四道,人生而痛苦的问题。第五道是茶水,人生排解愁苦的问题。第六道,情欲的问题。第七道,死亡与重生的问题。这原本是主厨用七个代表不同主题的菜品来完成一部关于“生之欲”的完整作品。当然,由于主厨崇拜者雷福和妓女玛格的意外闯入,让主厨即兴增加了两个菜品,一个是主厨让雷福示范做的烤排骨,一个是主厨亲手为玛格做的汉堡。
因此,悲观主义哲学最后无论是从理念上还是从行动上,往往最后都会导向对主体欲望的净化,而净化的表现形式往往就是自杀或被杀。这也就是主厨策划这次“死亡飨宴”的最终目的,就是通过献祭烹饪者、餐厅老板以及顾客等一切与餐饮有关的生命体来进行的一场哲学改造。最后,妓女玛格之所以被主厨选择了放生,是因为所有的食客中只有玛格最懂得餐饮的本质,那就是满足饥饿而已。而其他人对于餐饮的执念与欲望已经脱离了餐饮的本质,包括主厨自己,当所有人都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吃饭的时候,餐饮就成了一种永远无法触及边缘的累赘。对于食客而言,简单的菜品已经无法满足自己的欲望,他们会无限制的追求别样的吃法,而对于厨师而言也是一种折磨,他必须每日将绞脑汁发明新的菜品来满足食客那愈来愈越刁钻的口味。
对于主厨而言,创造的满足感和幸福感成了一种束缚与枷锁,创造的自由感荡然无存,烹饪成了被欲望异化的工具,餐饮被异化成一种追求口腹之欲的手段。当玛格大口大口的吃掉主厨做的汉堡时,主厨从玛格的眼中再次看到了食物那初始而纯粹的意义,同时也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所有食客中,只有偶然闯入这次飨宴的玛格对食物的理解是最直接、最单纯、最本质的,因此,只有玛格的欲望处在一种本真状态,也只有玛格是不需要强制进行哲学改造和死亡净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