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口,位于梁(河)盈(江)交界之间大盈江东岸,是南甸通往盈江的重要通道,也是昔日兵家必争之地。站在坡头的大青树下俯视,两岸是壁直的陡坡,峡谷中是大盈江,悠慢处旋涡阵阵,湍急处惊涛拍浪。峭壁上悬挂着一条羊肠小道,行走时好象在劈开的巨石中穿行。山坡平缓处有一间坐南面西的小屋,屋前由半截土墙围住,是专供行人歇息喝茶的地方,民国后把它改为了“护路队”住所。由此稍上几丈,可见二战时的战壕残垣,长约十丈有余,深三尺不等。一眼看去,地形前阔后窄,犹如葫芦之状,因此人们称它叫“葫芦口”。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元代有名的“小梁江之战”也称“百象大战”之役曾在这里发生。这一古关隘现虽被梁盈公路劈去大半,但大体风貌依存。
元至元十三年(1276年),元朝建立金齿六路,南甸设为南甸路,其辖境抵达缅甸伊洛瓦底江,当时缅甸的蒲甘那罗梯可波王忌恨元朝政权。至元十四年(1277年)三月,蒲甘王派大将多罗伯级及裨将五人,率兵窜入了镇西路(今盈江一带),其前锋部队已抵达南甸边境,大有进袭大理之势。
一场保家卫国的小梁江战役宣告结束,忽军凯旋而归,报奏朝廷,论功行赏,南甸贡禄因参战和献计有功,获重赏并赐“刀”姓。元至元二十六年设置南甸军民总管府,统领三甸,贡禄即为一甸之首。
二、勐底部落
后汉时期,滇西一带形成了勐卯、勐养、勐生威、勐乃四个强大的傣族部落。勐乃又名勐底,即傣语南甸坝总称。在大盈江和曩宋河交汇处的罗君寻城西南角有一个不起眼的大地老官城,悄然兴起着这个傣族勐乃部落,他就是南甸宣抚司的创始者。
大地在今有余村附近,位于大盈江西沿二台平子之上,后靠河西梁子青山绵绵,似一条长龙伸向寨中。左右是深深的浸蚀河谷,从前面可以俯视整个南甸坝子。当地认为这是藏龙卧虎的地脉,况有军民总管府官府住所,所以雅称:“大地老官城”。城中由一段土墙、一段石坎、一段“金刚簪”(即有刺的植物)把村子团团围住。中央有四五幢大开间正堂茅屋。正南方大门前,立一对张着大口的石狮子,在阳光和旱雾映衬之下,更显首领处所的威严风度。
大盈江,河床极不稳定,固有“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之说。不久南甸坝被麓川思氏占领,委任第二十三世南甸土人贡勐为“召鲁”(即管理万人的地方官),后又升为“陶鲁”(即管理地方政治、军事的长官,位在召鲁之上)。人虽改其主,但此地盘仍由当地土人管理。头人的威严不减,势力越来越大,思氏早有防备之心,但又不得不拉拢利用这“地头蛇”。他们表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却勾心斗角。有一天,陶鲁和思氏派来的使者发生了口角。陶鲁说:“勐底乃我世居之地,你等封我‘陶鲁’实属多此一举,这官归还你主便是。”来人官位虽小,但说话却盛气凌人,怒气道:“小小土酋作不了大浪,吾祖(指思可法)一统天下,逆我者亡。”陶鲁把这话听得真,记得牢,从此在心里种下了复仇种籽。
草房议事厅内,陶鲁对弟弟说:“眼下我部在明朝与思氏之间生存,一投二主,做事实为难之。思氏只不过是边陲夷地头人,然朱元璋乃是大邦王朝,我等要生存发展,得择良木为栖。老弟,以你之见”贡鸾说:“你看呢”陶鲁生气地说:“你比田里的黄鳝还要滑,照你这样,我何必来问你。”弟弟猜不出兄长本意,老是嘴动不出言,陶鲁说:“你我是一棵藤上的果子,是一个娘肚皮生的亲弟兄,你还有什么隔心”这一讲,把弟弟逗笑了。陶鲁生气地说:“笑,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笑。”其实弟弟早存归附明朝之心,只是不敢冒言而己,这下好了,两人一拍即合,慢腾腾的答道:“小弟听从兄长便是。”陶鲁拍掌叫好,一拳打在弟弟肩上说:“对!我虽为思氏命官,但明朝大兴,依附思氏恐不能自保,得另择明主。”贡鸾连连点头允诺。两人促膝谈心,火塘里的柴添了又添,不觉到了大天明。明洪武十四年(1318年),勐底土酋归附了明朝。
明王朝连年征战,勐底土酋供征调粮秣之需,又因战功卓著,从“百夫长”升迁到了“千夫长”。明洪武十五年,在其辖地设立了南甸土知州府。话说挂牌那一天,皇帝钦赐的匾额斜靠在大门一张高八仙桌上,人们围着观看,匾长五尺,宽三尺,黑底金字,一朵红绸结花,把金字遮住忽隐忽现,看不清完整字迹。一汉官、陶鲁、弟弟、寨长等人手扶在膝盖坐在台上,一会儿,汉官与陶鲁点头示意后全体起立,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改南甸军民总管府为南甸土知州,命土酋刀贡鸾为世袭土知州使,钦此。”当时全场一片欢腾,在火炮声中匾额徐徐挂上了门梁,红布拉下,露出了:“南甸土知州”四个金字,汉、傣文并书,显得十分典雅大方。
欢乐的白天过去,迎来了寂静的夜晚,天际中挂满了冷眼的星星。这是一个多么美好赋有诗意的夜晚。弟兄俩坐在竹楼上喝酒,篾桌上摆有新颁大印、扎符、冠带、绸缎等等。傣家的米酒香醇而不浓烈,几杯下肚,便会使人感到几分醉意,可是弟弟却在那里自斟自饮,口说:“高——高——高升官了。”(高即傣语我)。本来战绩硕大的兄长,却不善于表露自我,压住弟弟贪杯的手说:“好弟弟,不要喝了,你已喝了三杯了。”弟弟甩开兄长的手,又把一杯满酒送到肚中,拍拍肚子说:“田,田尖尖(傣语加点酒之意),这下好了,我家得了大印,可以名正言顺地当坝子的头人了。”哥哥见他越喝越多,话头语言越讲越不象话,一气之下,打落了弟弟手中的杯子,拉着他走到窗口,这时竹楼下站满了人群,他指着天上的星星说:“我家虽为一部之长,但姓氏与百姓共用,难以区分同族中的官种与平民,今后傣族头人支系应以星星老老姓(傣语老老,即星星),陶鲁当场宣布,众人一片欢呼。从此南甸傣族首领支系自称老老。
三、三宣会盟
明朝八年的三征麓川之后,思机法逃往了缅甸勐养,居木邦。但明朝廷对麓川的防范、招降、擒缉一直没有停止过。为了分化钳制麓川,在国内分别设置了芒市长官司和“三宣”(即南甸、干崖、陇川)。明朝廷命令南甸土司派遣部分士兵前往缅甸与木邦共守。所以当时南甸土司辖地最广阔,西北越过盈江北,直抵缅甸的伊洛瓦底江。后来,明朝对西南边疆土司区统治衰弱,缅甸王朝蠢蠢欲动,经常与木邦(今缅甸北掸邦)、勐养(今缅甸克钦邦境)发生矛盾。为了防范缅甸西侵,南甸、陇川、干崖土司于正统十年三月十五日,在南甸勐连寺举行了会盟。
勐连寺,座西向东,隐蔽在竹林丛中,香烟缭绕,从寺内飘溢出阵阵清香。一块黑底金字的“护佑边陲”大匾悬在三开间中间梁上。院内有一棵合抱粗的大青树,树荫把整个小院遮住,傣族称“屯塞”。这小院周围有“金刚簪”(一种长满荆刺的植物)作墙,人畜不敢入内。寺东三百步处,是一排排整齐的营房,营房旁竖有傣族幡杆和兵营战旗(这里就是明政府设立的四夷庄之一勐连村),寨子外用“塔略”围住(即涂有鸡血,插有鸡毛编成的“象眼高”竹篱笆)不让外人擅入。院内人头转动,聚有百余人。人虽很多,但大家总觉得这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盛会,谁也不敢多嘴,个个哑雀无声。站立在人群前的一排人,便是南甸宣抚司刀乐硬、南甸土知州管源、陇川宣抚司多光福、干崖宣抚司刀怕硬、干崖把文进管佐、腾冲指挥使管俊。
今天是傣族的祭寨神日子,人们认为寨神是一个寨子的守护神。目前边境不靖,选此日子来“三宣会盟”,共商保境安边,相互联防,正可谓一举两得。祭寨神,首先要在大青树脚搭一个小茅棚,祭献中先是用活猪、活鸡祭献,傣族称它为“领牲”,当第一项完毕后,祭官庄严地捧着盟书念道:“盖闻连盟本义,颜真卿抱额饮血洒泪兴师,晋温峤勤王之略,况当离乱,誓言宜甲,今属邻封,唇齿尤切,拨乱而返治,努力以同心,慨我各姓,自遭叛缅,或受其蹂躏,或经其挟持,莫不痛心疾首,共切誓仇,纠合同属,而城池未得复,祸乱依然,惟恐结盟之生,莫收瞒涣之心,爱集同人,重申旧约之好,一司有警,各司赴援,近则御城以冲锋,远则行途而截死,捍患分灾,扶危救困,不待告急之文,不争报酬之礼,闻风即至,退后在革除之列,争先受优劳之礼,从此连众志以成城,进可攻而退可守,依辅车为固,修地利兼人和,不但保卫疆守之永安,带砺之铬,或克服城垣,稍展屏藩之职,刑牲歃血,贻誓神明,垂训子孙,永守勿替,有逾此盟,神天鉴察,所愿一体相连,浑如手足,千金不易,照若日月毫光,无畛域之分,互为犄角之势,庶奠苞桑于磐石,而挽乱世于升平也。”
念毕,大伙把活猪、活鸡杀洗净又到茅草屋中祭献,这叫“现白”。然后,把猪、鸡在三个石头架起的铁锅内煮熟,又献,这叫“回熟”。这时,印官把开列好的盟书,每人一份,发给了到场各位头人。众人将盟书举过头顶,跪拜天地后,喝下一碗象征结盟立誓的生鸡血酒。事后人群挪动,奇怪,这群人中多为男人,他们有的身着白衣,将白衣斜挎,裸露的肩膀上刺有龙、虎图案的纹身,头结发,口镶有金牙和漆齿。人群中多为跣足,脚上长有厚厚的老茧,就是棠梨刺也难戳通。原来这就是一家一户拢来的男人,被称为亲兵,他们一一到厨房内领取菜饭,不呈席面八、九人一桌,蹲坐在院内用手拈食着用猪血炒的猪肠肚饭,这就是大伙拼吃的“花牲”。他们想通过祭寨神,得到江山的安宁,祈拜着寨神的守护。
“三宣会盟”在抵御外敌、守卫疆土中发挥了积极的作用。盟约原稿至今尚在,成为了历史的见证和一件有价值的文物。
四、先斩后奏
南甸宣抚司署由大地老官城迁往蛮干(今九保)团山建衙开庭视事后,公堂上皇帝钦赐的仪仗整齐地排列公堂两旁,肃静、回避、龙头、关刀、金瓜、钺斧、朝天蹬、安民除毒、一手掌乾坤。几年来,在司地内基本上没有发生过什么重大案件,无需使用公堂,这些饰物,仅成为一种摆设,血孔铡更是铁锈斑斑……。“三征麓川”已基本结束,但原驻扎在陇川沙木笼的兵丁留下很多,他们一方面命土司供应军粮,一方面将民田据为己有,在萝卜坝、小陇川建立了以千字文编号的军屯(如芒东的天成甸、地平甸等),土司只管民政征调,而不得收其租子,但又迫于军权,只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土司势力受到了极大的削弱。
俗话说:“三年不开张,开张干(吃)三年。”没有案子说没有案子,有起案子却惊天动地。这一天,署内的喊冤鼓被急急敲响,土司披衣急忙上堂,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农民跪在地上,一个征边校尉站于一旁,土司预感到这一军一民的案件审理非同一般。
农民泣不成声地说:“大老爷,你要为民做主呀,他,他(指站在一旁的校尉),为了谋我家小庙田杀死了我儿子,打伤了我孙子……”土司怔住了说:“说,你细细说来。”老头喘了口气,详详细经讲了起来:“我家小庙田在山坝边,其南与校尉的屯垦田相连。几年来,为种这份田,多次与他们争吵。有一天来了一群持枪扛刀的兵丁,他们到了田头,对我儿子说:‘此田乃梯田之中较为平整的一块,我军准备劈为军营,命你等三日内撤让我们。’不信杠神(本地话犟人之意)的儿子与来人评理,口角后发生了械斗,只持有锄头的儿子,岂是兵丁的对手,不一会被打倒田埂,众人刀枪齐下,我家才有十岁的小孙孙,见状后上前奋不顾身地护卫着自己的父亲,一双赤手空拳的手,只得将一把把干灰撒向兵丁,这时,一个活扣从天飞来,小孩手被套住,紧接着又是一阵乱棍齐下,正在这时,远处赶来了援助的群众,兵丁逃走,儿子当场被打死,孙孙被打得遍体麟伤。”
家中,校尉躺在椅子上痛得大喊大叫,家人们无微不至地照料。越有人照料,校尉越是轻施(本地话装佯之意),痛得身子难以动弹。他气愤中老是想不出办法要好好整治整治这土官,可没门路。突然,一拍大腿:“有了”!拍打大腿之后又是一阵乱喊乱叫,原来拍到了伤口。这一下,贴身家丁出来,校尉对他说:“你,你去取一条女人的汗裤来(即女人的内裤)。”“这……我不敢。”“不敢,我叫你去东,就去东,我叫你去西,就得走西,你敢违命快去,你是偷,你是抢,你给我取来就是。”“大人,你非叫我取女人汗裤干啥”“你这个人,哪来这么多的闲言碎语,去去去。”家丁无奈退去……。
家丁接受这桩不明不白的差事之后,老是想不通,自言自语地说:“拿女人汗裤干啥拿汗裤干啥……”。沉思中,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是校尉妻子的贴身丫环。当时没引起家丁注意,只是赔个不是,双双分手各自而去。突然,家丁计上心来,尾随丫环而下。天呀,无巧不成书,这丫环是专门为校尉妻晾晒衣物的,有上衣,有下裤,还有自己正在寻找的女人内裤,丫环晾晒后独自离去,心怀鬼胎的家丁悄悄偷下一条内裤就走。
校尉弟弟的住所与南甸老土司的住处仅一墙之隔,弟弟居高,土司住低。南甸坝子很怪,经常刮南北风,大风一起飞沙走石,让人睁不开双眼。如果空中飘着一片纸屑,会被吹得很远很远,久久不会落地。校尉装着来弟弟家闲逛,逛着逛着走上了阳台,在晾晒杆上悄悄把带来的内裤晾在上面,故意不放卡子。发现还不满意,又把内裤只搭在杆上三分之一。审视后,慢慢退下。中午后,大风刮起,汗裤飘飘荡荡,不偏不倚地落在老土司窗栏上,又一阵旋风过后,落入了窗内……。校尉亲眼见阴谋得逞,回家中,把军师叫来,起草了状子,上告到了腾越府(即腾冲县)。
五、征讨岳凤
宣抚司,在土司等级中居中,上是宣慰司,中是宣抚司,再下是安抚司。均属中央政府分封的武职,它有“守土为职”的镇守义务。在土司中“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一规定,早在明正统十年,三宣会盟时定下盟书。平静日子里,这盟约只一张纸,但在特殊时刻,却产生重大作用。征讨陇川岳凤,便是南甸土司实践盟约的体现。
明万历(1573年)前后,缅甸洞吾王朝二世主莽应龙侵扰边疆,多次邀约陇川宣抚使多士宁向内地进窜。多想,这岂不是约我破我江山,谋我政权是什么我等受皇恩赐封,岂能逆之。多誓死不从,缅因不得逞而恨之入骨。1577年,陇川来了个江西商人叫岳凤,此人黠而多智,取得了多士宁信任,多便把自己的妹妹嫁与他,交往中亲如手足。
土司吃饭,什么人能与土司共餐,什么人不能同桌当时有严格的规定。陇川土司大院每天约有十桌人就餐,但分地点摆席。虽人多,但并不热闹,特别是土司宴席,只有土司和家人几个。有一天,土司吃饭时,多士宁一个劲地喝,岳凤老在一旁劝酒。添酒间,岳凤将掺有毒药的杯子位置一变,这一细微的动作多怎会知道,一杯酒下肚,脸色变白瘫到桌下。但被多的妻、丫环知道这一谋反的举动,转身欲逃,可是刀子已插进了她们的胸膛。岳凤篡夺了江山,穿上了朝服,登上了陇川宣抚司的宝座。后来他继续侵占了干崖、遮放等地。他怕朝廷会来征讨自己,便投靠了缅甸,后来岳凤为缅洞吾出谋划策控制了百夷之地。
万历十年(1852年)冬,莽应里(莽应龙的继承者)的司署里拴着一串人,叫苦连连。虽说是冬天,但缅甸海拔低气温较高,他们在太阳爆晒下(当地人称“烤太阳”)一个个头上冒汗,汗水淋湿了傣布衣襟,口又渴,肚又饿。谁知道就是莽应里掠虏来的南甸土司刀落宪、盏达刀思定。他们前面摆放着一堆被收缴的土司官印。没了大印的司地天下大乱,疆域被人占领。缅甸的势力越来越嚣张,虎视眈眈地看着内地腾冲、永昌、大理等地。这局面惊动了朝廷,派腾越游击将军刘铤、永昌参将邓子龙前来征讨,途经南甸司地,南甸土司刀乐需率族属头目刀乐赛、刀贡劳、管光先、管光治会同干崖士兵随师南征。
邓子龙等五个兵队浩浩荡荡行至攀枝花地,士兵们马不停蹄地干了起来,垒墙、挖壕沟(注:不是当今的战壕,而是就着山沟之势,劈断人行之路)等等。说书式的“巧”,一会儿一队缅兵爬入了伏击区,他们中有象队、有马队、有步兵,行动起来十分缓慢。靠近时,邓军一声吼,先是巨石落下,后是伏兵冲出,杀得敌阵大乱,活捉无数缅兵,获大象三只。随后,邓军追到了腊底一个叫“夹象石”的地方。这地方很是险峻,它是由两块巨石高耸相对,高三丈,宽仅三尺,仅只能一人通过,得侧身而行,两旁是万丈深渊,无路可走。人都艰难通行,何况是大象之身、大队人马邓军共斩首级51颗,获战象一头,后又攻克了蛮哈一带。
邓、刘两军稍加修整后,分两头行动,刘铤军从杉木笼隘过,完成捕拿内奸岳凤的任务。邓军从坝尾直上,截住岳凤退缅甸之路。后来邓、刘两军汇合,把陇川城子围个水泄不通,护城外人头窜动,喊声、吼声混响一片。明军就是喊破嗓也没人听懂,因为他们大多是傣族兵,岳凤兵无动于衷,丝毫没有投诚的迹象。这时,南甸土司刀乐临说:“将军,让我来试试”。他把傣族调到队伍之前,把枪刀矛子碰击得很响,很有节奏地大声地向城内喊傣语,意思是“岳凤出来”、“当内奸没有好下场”、“捍卫祖国领土完整是吾司地百姓义务”等等。岳凤兵听懂了喊话意思后,在护卫国土的正义下,在庞大明军的压境下,在傣族兵丁的政治攻势下,士兵从护城内丢出了矛,丢出了盾……岳凤和他的儿子举手投降。万历十二年土司刀乐临又随刘铤乘胜追击阿瓦,奉命招抚蛮夷,在这次征讨中,南甸傣兵立下了大功,体现了民族大团结和为祖国领土统一而战的伟大壮举。
六、迁居永安
蛮干(即今九保),西南百里出黄岭冈,可通干崖、盏达;东南二百里,登杉木笼,可通陇川、勐卯。前临大盈江,后靠青山红木林,进可以攻,退可以守。乃兵家必争之地,此地建有南甸宣抚司署。署内四进五院,逐级升高。左右厢房排列整齐,雕梁画栋,青瓦盖顶。院内古木参天,奇花异木,塘池水榭样样俱全。
清乾隆三十一年(1767年),缅甸木梳王朝兴起,侵扰了我德宏境内大部地区。次年朝廷派云贵总督大将军明瑞前来征讨。当时南甸境内不断增兵,分派南甸役夫、抬运幕僚、军需、器械,供应军需粮草。由于繁多的苛派至使司署内财源枯竭。后来,驻陇川章凤的左营都司,因暑瘴甚厉,士兵死亡过半,由抚院共议后迁往南甸,统兵千名,摇控八关(即铜壁关、神护关、万仞关等等)。左营都司即建在这南甸宣抚司署之前,设兵房六百六十二间,文武衙署直一所,军械库等等。这些兵到下后,军规废驰,将骄兵横,抢夺民财,调戏妇女,歧视少数民族,百姓苦不堪言。后来兵力有增无减,至使新建的左营都司远远不能满足兵卒所需。一天,永昌太守周防让几个军士,来到南甸宣抚司署三堂与小土司见面,说要买土司房屋做军营,土司不作正面回答。双方僵持了许久、许久。当时应袭土司刀三钖尚且年幼,由其母思氏护理司务。虽为寡妇的思氏,讲话办事如同男人,三纹铜钱摆两处,一是一,二是二,从不拖泥带水。她毅然地说:“我署乃祖宗之业不敢作价,且不忍弃之。”给抱有土司会卖房的心理的军士们,头上浇了一瓢冷水,沮丧地走了。
又过了几天,一个厨师气喘吁吁地向老祖太说:“我厨内今日颗粒无存,要煮饭了,怎么办”老祖太说:“时为兵荒马乱,内部不和,加之连年征集粮秣应筹兵务,我们得沉着应付。”思祖太稍加思索后说:“管家,将署内所有妇女金银手饰收拢,市场变卖,补无米之炊。”说着自己带头取下了耳环、项圈、手镯等交于了管家。这时管家说:“大院内人员多达六、七十人,少则六、七桌人就餐,这点变卖之钱能维持多久”思氏点了点头,说先解燃眉之急再说。
三日后,土司厨房又无米下锅,思氏把所有族属招来共议,提出将南甸宣抚司迁离蛮干。到那峦坝建署。当时有人说:“这蛮干署已世居三百余年,不易变更。”又有人说:“如今兵荒马乱,为不受凌辱,远离才是”。最后在思氏主张下,作出了迁署的决定。思氏祖太便率领民众拆司署正堂三间,剩余的房屋,腾冲知州吴楷圈定,仍归土司所有。
那峦坝,前临大盈江,后靠蕨叶坝,土地十分肥沃,气候宜人,是一块最适合人生活的地方。思氏为有这风水宝地而高兴。新署落成这一天,思氏把众臣叫拢说:“司署总算建成,你等文才之秀,今日聚集一堂,斟酌一个好名吧”。开场白之后,引出众口纷纷。有人提议“南甸”,有人说:“我看取名那峦坝城”。提议多,分歧越大,久久不能定下,最后还是师爷说了话:“吾南甸之司,先大地老官城,旋迁蛮干,历数年风云变幻,连遭战乱,百姓生活不得平稳,多有动荡。特别近年兵荒马乱,土司虽一方头人,却财源枯竭,受兵疟大苦。今日里既适此地,得择佳名赋之”。听了这番话,众人点头、声齐急问:“依你看,当选何名”师爷说:“依我看,以‘百姓康泰,天下永安’之意,取名‘永安’怎么样”众人称好,当场定为“永司署”。
其实名字只不过一个称谓,司署迁址后,又出了多少纷乱,引出多少事情,留待后述。
七、大象身价
遮岛后山有一个叫“野鸭塘”的沼泽地,塘宽窄不一约有百丈,深塘四周被毛毯似的青草覆盖,把塘子水面覆盖得很窄很窄。当你站在草毯上一摇,整个塘子都会晃动,人称“大汗洞”。这一天,牧象人到这里放牧。山林中除了山鸟啼叫,就只有两头大象啃嚼青草发出的“喳喳喳”响声。不久,牧象人进入了甜蜜的梦乡。突然,“扑通”一声,母象掉入了沼泽,一尺、二尺,在慢慢地下沉。母象口中发出了求救的叫声,声音打破了寂静的山谷,撕碎了公象的心,惊醒了牧象人的美梦。他急得团团转,汗流满面,抽出腰间的长刀,砍倒几根树枝垫在母象身下,不让它再度落下,但大象的身子,岂会被这小小树枝托住……。公象虽是一头畜牲,却有人的灵性,它围着母象,伸长鼻子使劲地把塘子的水吸起,然后喷向天空,希望吸干深不可测的塘水,救出危难中的母象。母象还是在慢慢下沉,最后淹没了头顶……牧象人蹲在塘边,落泪许久、许久……
傍晚,牧象人低着头沮丧地进了土司大院,在园门之前遇到了土司。他闪在园门一旁,让大象通过。当大象过去后,他仍在静候另一头入内,却老是没见动静。他抬起头来,只见一只象和牧象人,满身泥巴,活象一个泥塑的泥人。刀定国大声问道:“母象呢母象去哪儿了”牧象人无言对答,只是“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土司感到肯定出了意外,果不然,见他用藤子牵着一个人,胸上横挎着一支破火药枪。在土司逼问下,牧象人说出了今天的情况……刀定国顿时泪如雨下。
第二天公堂上,审判大象案件。土司对捕象人说:“大象为吾门拉运木料,立下汗马功劳,应受人宠爱,可你今日逐我宠物,该当何罪”猎象人无语,低着头。这时牧象人说:“猎象者,不知其象有主,故捕杀猎取,饶他一命。”土司说:“人象一体,家野不分,均应保护。”在牧象人和家人求情下,土司说:“念你初犯,判你到司署苦役三月,不得其薪。你牧象人护象有功,获田地三亩,世袭为耕。”从那以后土司更加喜爱孤独的公象,所以特许它到三院关养,每日里穿道园门,把大象给予了极高的身价。
八、鱼大碟小
龚绶刚登上世袭土司的宝座,就赶上了中国废除帝制,五百多年的世袭官位,眼看就要结束,但民国政府对边地土司的政权、经济、享受等方面没有改变。他们在极力推行“改土归流”政策,在这种特殊情况下,龚绶却有一副应付的方法,他决不示弱,无时无刻地在体现着他头人的尊严。
民国元年(1912年)的一天,云南省国民军第二师师长李根源(九保人)西巡到腾冲。这一天,他把边地各土司头人召集到腾冲商议“改土归流”的之事,会议上各土司东倒西歪,没精打彩,一天会议之后,没有得到任何结果。晚上,旅店里,龚绶对同行土司说:“由流官县佐,千里为官为财,与人民水火不容……。”因为他是边地中“十司领袖”,又与几个土司有亲戚关系,大家都得看他脸色行事,认为他说的全对,连连点头称是。
李根源也在为此事大动脑筋,认为要促成“改土归流”对自己可谓大事,最后他想出一个绝招,就是采取调离。第二天一早,他把龚绶叫到腾冲县衙,在会客厅内对土司说:“尔雄才大略,智慧超群,现调你为顺宁协镇……。”没等李根源说完,土司急急站起,推诿地说:“吾乃夷人,那里生那里长。再说,老母年迈,不宜远游。此番好意领之领之。”龚绶在想,我在南甸称为一霸,可常言到:虎入平原被犬欺,一席话弄得不欢而散。李根源想不到边地土司如此顽固,对龚绶一时无法对付,只有从家乡九保的归属下手。于是元年之后把九保划归了腾冲城堡,只有与南甸同族同姓的同城傣族集居区户街巷乃属土司管辖。龚对汉人这一举动有点着急,他想:自己家在边地世袭为官二十八代,长达五百余年,一切以他说的为主,可以说天是他的,地是他的,人是他的,他根本不把外人放在眼里。可今日司地内插上一个汉人管辖的“飞来地”九保,岂不是对自己政权的削弱。但又一想,目前正当世态变动之秋,一切得顺从着点,俗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后来在李根源的提示之下,改刀姓为龚姓,以示与汉人合作。但双方却存有戒备之心,相互都在想整治整治对方。
有一天早上,李根源从腾冲回家探亲,九保里人到村外汗坝弯窄道欢迎,那种热闹非凡的境况勿须多说。他到故居里只是稍坐片刻,便到遮岛司署。李根源和土司在会客厅内拉拉家常,每谈及政务方面时双方都很戒备。几盅茶后,本来未吃早饭的李根源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这叫声大得连坐在身旁的龚绶都能听到,弄得土司捂嘴一笑。
九、土司赖帐
司署建筑,历经三代人,八十四年至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完工。有一天,土司龚某在手背背地在自我欣赏着正堂,很满意,这次请来的是剑川杨师傅,他们手艺精湛,就说榫卯和下裙板拼制得连头发丝都插不进。就拿吊柱上的金瓜而言更是巧夺天功,金瓜为空心,里面雕有栩栩如生的水浒一百零八将,在风动时还像汉族的“走马灯”一样随风转动。再说,中堂隔门雕刻精美赋有诗意,它们分别是:王羲之爱鹅、陶渊明爱菊、周敦颐爱莲、叶公好龙、伯乐相马、何靖爱梅、隐公钓鱼、明皇爱月“八爱图”。另外,屋子用英国钢窗、彩色玻璃点缀,更显得五光十彩,富丽堂皇,折射出边地土司对中西文化的有机结合。更使大家不可思议的是:龚绶在建造这幢屋子时,特别匠心雕作,首先他选材讲究,正殿用栗木建造,左厢用椿木,右厢用楸木,把每件树名名头相连就成了正栗椿楸,谐音为“正立春秋”大殿,寓意要自己的江山稳固。大殿明天就要落成典礼了,老土司(土司之父)、家人和乡绅个个满意,拍手称赞。
大家正高兴之时,唯有土司龚绶愁眉不展。人们很奇怪,是不是工程做不到,还是木料选不合时节其实大家的猜想都是空想。土司想:动工时对木匠夸下海口:“一两木屑,一那银子”。两个多月来,木匠们起早摸黑的干活,现在活计已经竣工,是该付钱的时候了。付嘛,整所大殿需要二十四万大洋,眼前兵荒马乱,司署内银库空空,拿不出钱来。不付吧,又怕丢了面子,让社会笑话,让别人说自己不守信誉,背一个吃人血汗的恶名。正在进退两难之时,师爷有其它事进到土司书房,土司赶忙拉住师爷不放,亲热得象亲兄弟一样,却把师爷弄懵了。土司把工钱一事“竹筒倒豆”地说了出来。师爷沉默了片刻,用指尖顶了顶鼻梁上的眼镜架,对土司耳语,土司连连点头,激动地说:“你给我办快、办好,老爷我重重有赏。”
夜里,突然土司大院锣声大作,打更人叫到:“偷人呀。”“有人偷人呀!”“土司的大印不在了。”“快快抓住内贼呀!”每讲一句话,故意朝着剑川木匠方向大喊。半根香过时分,大院又恢复了平静……
书房里,师爷向老土司汇报自己如何献计、如何吓走剑川人的情况后,土司十分满意,当下答应奖赏他田地,两人沉浸在欣喜之中,双方把美滋滋的米酒品尝,将嘴扎得“喳喳”地直响。这时一个家丁跑来告诉道:“剑川师傅走了。”土司假意地问:“那做活的工钱他们不要了”家丁说:“他们连凿子斧头都丢下走了。”师爷接着说:“他们可能不要了罢。”土司说:“八万,八万大洋呀,他们咋个不要”师爷说:“偷了我家的大印还想要钱,还不快走。”两人会意地举起杯,发出了奸狞的笑声……
十、花案审理
在南甸宣抚司署公堂两稍间设男左女右的两间屋子,当地人很含蓄地称它为“花案室”。什么叫“花案”就是指男女关系的案件。在审理时,它不能在公堂上公开审理,因为要注意到男女双方的个人隐私等等。
土司龚某好多天没有案件、没有公堂理政了,这一天,闲着无聊了,到“百花厅”游玩。这“百花厅”有山有水,有花有鸟,虽然地处集镇中心,却有几分幽静,不管怎么说,它必竟是人造的公园,几分钟就把它逛完。土司正感到乏味时,一个仆人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对土司说:“请大老爷,公堂理政。”土司说:“去去去,理什么政”仆人接着说:“堂上有案,等候你老前去”。话音刚落,龚便问:“什么案件”仆人道:“不知道,我只见男女被乡绅送来,看样子是件‘花案’。”龚听后抬起脚就走。
公堂上,一对男女捆在堂下,周围站着乡绅及围观的村民。男的三十开外,身穿西装,头梳“东洋头”,一眼看去衣冠端正。女的二十七八,虽是乡间人,但穿戴“土中带洋”,却有几分富婆风度。这时龚绶喊道:“男女分开审理。”两人从地上立起,但仍然相互很近。龚某生气道:“怎么样你俩是不是好得分不开了连老祖爷我的话都不听了”谁知道,捉来时,被族长们用裤带把他俩捆在一起,一时难于分开。土司吩咐差人为他俩解开裤带,分别带入了花案室。
这花案室,十分简陋,只有一桌一凳,灰尘铺满桌凳。可想而知,就是很少有案子审理的迹象,今天才是今年来的审案开端。龚走进男犯室,用嘴吹去桌凳上的灰尘坐下,大叫道:“大胆男子,你一个有妇之夫竟敢勾引有夫之妇,破坏他人家庭,该当何罪”男子答非所问地回答“老祖爷,我和她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她母亲为了钱财,硬是将她许配别人,但我俩在暗中相好。”龚不耐烦地说:“算了算了,谁愿意听这些,怎么好的快说。”男子:“这……。”龚说:“快讲,本老祖爷,就要从细节入手破案。”不得已,男方把与女子相好的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虽然详尽的讲述,但满足了龚对细节的要求。他在走进女子门时,深深地吸了一口川烟,平静平静心情。屋内,女方蹲在墙脚。两人见面之后,龚绶在细细看,女的低下害羞的头。龚早就听人说,这女子虽已结婚,但面目不改,是整个寨子里面最好看的姑娘。你看她,细长的身材,鸭蛋的脸形,弯弯的眉毛,人称“山中凤凰”。今日得以一见,果真如此。龚为这美貌姑娘跪在我这花案室而可惜。还是龚先说了话:“把你们男女私情从实招来。”姑娘不知从何说起,老是呆望着土司。土司劝说道:“不要害羞,如实说来,老爷我自有论断。”在龚的再三启发下,姑娘把相好的经过说了一遍,大体情形与男子说的大同小异。这时土司不耐烦地说:“算了,算了,这些男方都讲过了,你讲讲发生关系的当天晚上。”姑娘被难住了,一时不好启齿。在一旁的记录拉了拉土司衣角,示意这个部分不需要问了,龚不得不停下了问话,他进进出出于男、女花案室,奇特的是到男间只用三、五分钟,可在女室呆得很久很久。黄昏,男女双方在女室里作了对质。在重述中,龚不断地插话,每讲到关键时刻,龚绶总是用扇子捂住嘴咪咪地笑,引得哄堂大笑,笑得连当事者也忍不住地笑,本难怪听人说土司龚某是一个花案行家。
土司是一方土地之主,“上管天文地理,下管鸡毛蒜皮”。什么两家人争滴水位;什么弟兄俩分地闹分家;什么夫妻俩吵架斗殴等等。诸如今天的男女私情、婚姻结蒂他都得管。而且以他说的为准,体现了“一言堂”的封建土司制度的专政劣痕。它配错了多少美好婚姻,它拆散了多少美满的家庭。
注:以上故事在原文管所老所长的讲述下,笔者进行整理汇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