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具有悠久的制器造物历史,奚仲作车、胡曹作衣、有巢氏作巢居等都是中国经典造物文化的体现。传统器物是承载人类意图及饱含人类智慧的“人工物”,兼具实际功用和文化符码的双重属性。传统器物的形制、结构、材料、工艺、装饰等不仅体现了先民造物的科学技术水平,还蕴含了大量的文化信息和设计思想,对古代器物的研究是现代设计学人探索传统设计文脉的有效途径。今天我们来说说我国古代的车。
在我国古代,陆路交通以车马为主,马车起初只有独辀。辀,辕也。为曲木,一端为方形,置于轴中央,从车底伸出,渐渐隆起,又渐成圆木。用于大车上的称辕,用于兵车、田车、乘车上的称辀。
据史料证实,最早出现的车舆是独辀车,战国时才出现双辕。一直到西汉中期,独辀车还是车马的主要形式,仍然常见。
南昌海昏侯墓出土的独辀车保持了先秦样式,只是功能更加合理,安装了车轼、伞盖、伏兔等具有礼教和实用功能的部件,使之更为华丽与精致。直到西汉后期,才逐渐为双辕车所取代。
独辀车至少需驾两匹马,双辕车却可以驾一匹马;独辀车采用轭靷式系驾法,双辕车则采用胸带式系驾法;独辀车以立乘为主,双辕车则以坐乘为主。两者相较,可知双辕车更为先进。不过先秦文献中提到的战车和贵族出行之车,大抵皆为独辀马车。所以我国上古时代的车型,应以独辀马车为代表。
舆
[yú]
车箱又名舆,是马车的荷载部分。商与西周的车,车箱分大、小两种。
◎小型车箱的车,这种车只能容乘员两名(图1-1)。
如安阳大司空村175号墓出土的商车,箱广94、进深75厘米;长安张家坡1号车马坑中的西周车,箱广107、进深86厘米。
◎大型车箱的车,能容乘员三名,有时可增至四名(图1-2)。记载中则称之为“驷乘”。车箱平面皆为横方形,进深较浅,即所谓“俴收”。先秦时只有作为普通运输工具的牛车的车箱才比较深,平面接近正方形。
如北京琉璃河西周车马坑出土车,箱广150、进深90厘米;山东胶县西庵西周车,箱广164、进深97厘米。
图1商、周时代的小型车箱与大型车箱
1、小型车箱(河南安阳大司空村商代车马坑出土)
2、大型车箱(山东胶县西庵西周车马坑出土)
秦皇陵出土车舆前视图
秦皇陵出土车舆后视图
轸
[zhěn]
车箱底部的边框名轸。即车舆的底座和架子,由四根方木组成,有点类似现在的床架。古人会用皮条等编织成网状绷在轸上,仿佛绷床,上面再放置垫子一类。不但舒适,还能缓震,减轻车载疾驶或磕碰时造成的颠簸(图2)。
如河南安阳小屯商代墓所出之车在轸上饰以单个的龙形铜片;如陕西宝鸡茹家庄出土的西周车,在轸上包以外侧有夔龙纹的长铜片。铜片原有八件,组成了一个圆角的横长方形,将车箱平面的轮廓清楚地反映了出来。
图2轸饰(陕西宝鸡茹家庄西周车马坑出土)
图2车舆底部(秦皇陵车舆)仰视图、剖视图
軨
[líng]
车箱周围有栏杆,名车軨。勇力之士往往从这里一跃而上;王者登车时要踏着乘石;妇女则踏几。河南淮阳马鞍冢战国车马坑出土的车有在軨上装铜甲札的,这种车应即《周礼》所称的“苹车”。一般车上不装此物。軨在车后部留出缺口,以便上下。登上车站稳以后,应握住盖杠上部的绳套,即所谓“升车:必正立,执绥”。但据《礼记·曲礼》说:“妇人不立乘。”因此她们多乘辎、軿、輂车或带棚的牛车,这类车有衣蔽,可以坐卧于其中。
较
[jiào]
防止倾斜的扶手,名较。
较是古代车舆上的部件之一,亦是车舆上最豪华优美的青铜装饰,是车主人高贵身份和显赫地位的重要标志。同时,在立乘的车上,为了防止乘车时倾侧,于左右两旁的车軨即輢上各安装的部件。但目前已发现的商代车上并未装有较,三面车軨的高度是平齐的。主要形制有:
◎曲钩式(图3-1),该式金较状如曲钩,像人之垂耳,是西周金较的典型形式。
如河南浚县辛村西周车马坑中才出土铜较,状如曲钩,一端有銎,可以插在輢柱上。其顶部折而平直,以便用手扶持。始皇陵2号兵马俑坑出土的铜较,垂直部分较长,插入车轸并用铜钉固定,其上端折成直角(图3∶3),与西周铜较的式样区别不大。河北满城1号西汉墓所出用金银错出云雷纹的铜较,作两端垂直折下的冂字形(图3∶4)。甘肃武威磨嘴子48号西汉晚期墓出土的木车模型,在两輢上也装有铜较(图3∶5),它虽然是一辆坐乘的双辕车,却把輢和较的关系表现得很清楚。
图3较
1、春秋铜较(河南浚县出土)2、战国铜较(河南淮阳出土)3、秦代铜较(始皇陵兵马俑坑出土)4、汉代错金铜较(河北满城出土)5、在车輢上装较的木车模型(甘肃武威出土)◎金釭式(图4-1),该式金较一套四件,由大小相同,两两相对的较首、较尾组成,它位于车舆两侧,是两侧车厢的边缘装饰(在考古学上,一般把这种带锯齿的筒形铜器称为金釭)。◎交龙式(图4-2),该式金较断面呈喇叭口状,系套合在车厢表面边缘上的青铜饰件。它环绕车舆的左、后、右三面,构成二龙交错的形式,故而称为交龙式。
图4较1、湖南出土的金釭式金较安装示意图2、淮阴高庄战国墓的交龙式金较安装示意图(A.俯视图B.后视图C.侧视图)
轼
[shì]
车箱前部栏杆顶端的横木,名轼。
轼与輢均属于軨。横杆,便于人驾车中倚靠或扶握,以保持平衡。商车上的轼起初和輢一样,与车軨其他部分保持平齐。后来则将轼装在车箱中部偏前处,这种作法为西周和东周车所承袭(图4)。在车上行礼时须伏轼。
《尚书·武成》记武王克商后,曾“式商容闾”。伪孔传:“商容贤人,纣所贬退,式其闾巷以礼贤。”孔疏:“男子立乘,有所敬则俯而凭式,遂以式为敬名。”
在战车上,还可以登轼瞭望敌情。《左传·庄公十年》记齐鲁之战,曹刿“登轼而望之”,看到齐师“旗靡”,知其已呈颓势,遂逐之。《吕氏春秋·仲冬纪·忠廉篇》说吴王称其臣要离“上车则不能登轼”,认为他不符合对武士之体能的要求。可见这时轼已是独辀车上重要的部件。双辕车则将车軨向后斜接在上述横轼上,同时随着乘车姿势的改变,坐乘时可将膝部纳入车轼底下,乘者倚在轼上,比立乘时更为舒适些。
图4箱中部装轼的车
1、西周车(陕西长安出土)
2、战国车(河南辉县出土)
輢
[yǐ]
輢,车箱两旁人可以倚靠的木板,和轼都算是车軨的一部分。
车軨由立柱支撑,立柱的下端出榫,装在车轸上。轸间的木梁名桄[3]。独辀的立乘之车多在桄上铺板,名阴板。不但商、西周时的车如此,直到陕县上村岭出土的春秋车,发掘时还看到其阴板腐朽后的板灰。在双辕车上,由于坐乘的需要,发展了用革带编箱底的作法。
湖南长沙西汉晚期墓所出木车模型的箱底用涂漆的革带交叉编成,始皇陵2号铜车前舆底部则铸出代表革编的花纹(图5),应即汉代所谓之轖[sè]或革轖[4]。这种结构较木板柔软,适于坐乘。但无论箱底装木板还是编革带,上面都还要铺编织的车席。多有文献记载,如《诗·秦风·小戎》和《释名·释车》中则提到用虎皮作的文茵。始皇陵铜车的车箱中有带花纹的铜茵,似代表用丝织物作的车茵。汉代时也有用锦缝制的,锦茵不便践踏,所以它是供坐乘用的坐垫。
图5革纹(始皇陵2号铜车前舆底部仰视)
[gài]
盖,又称“华蚤”或“华爪”,为天子车盖四周所附的金花。为了避雨遮阳,车箱上设车盖。
《独断》卷下:“凡乘舆车,皆羽盖金华爪,黄屋左纛。”
商车上尚未见此物。已知最早的车盖见于北京琉璃河西周车马坑,呈圆形,径1.5米。因为此坑中的车是拆开埋放的,相对位置已经变动,故盖的结构不太清楚。在山东莒南大店、湖南长沙浏城桥等地发现的春秋车盖,则已制作得相当考究了。
盖一般为伞形,其柄名杠。柄的顶端膨大,名部,也叫保斗或盖斗。环斗凿出榫眼以装轑即盖弓(图6)。盖弓中部和尾部常有小孔,以备穿绳将各条盖弓牵连起来。其上再蒙覆盖布或帷。
图6盖斗与盖弓
1、春秋(山东莒南出土)
2、战国(河南信阳出土)
按照《考工记》和《大戴礼记·保傅篇》的说法,盖弓应有二十八根,以象征二十八宿。实际出土的却与此说略有差异(如北京琉璃河所出西周车盖装盖弓二十六根,与二十八根之数接近。),而春秋、战国车盖上的盖弓却要少得多(如莒南大店所出者装十四根,长沙浏城桥所出者装二十根。湖北江陵藤店和天星观等地战国楚墓所出的车盖,也都装二十根盖弓。西汉车如长沙所出模型装十四根,武威所出模型装十六根,湖北光化所出实物装十九根。),只河北满城2号西汉墓中的3号车应装盖弓二十八根(根据残存盖弓帽的数字推知),《考工记》等书的说法或系据此类车盖以与天象相牵合。
《考工记通》中记载的车盖
秦皇陵二号铜车马的盖(车篷)
[gàigōngmào]
盖弓末端装铜蚤即盖弓帽。
蚤是爪的意思。在盖弓帽上突出一个棘爪,用它钩住盖帷的缯[zēng]帛以把它撑开。莒南春秋墓和河北邯郸赵王陵战国墓出土的盖弓帽上均附有双连环(图7∶1),其中一个环挂在盖弓帽的棘爪上,另一个则应固定于盖帷的边缘。但出土的多数盖弓帽均不附环,它们或如武威木车模型的装置方法,在盖帷边缘裹竹圈,棘爪直接钩住竹圈以张盖。
春秋时的盖弓帽造型朴素,或为素面,或饰简单花纹。邯郸赵王陵出土的战国盖弓帽则有作兽首形的。特别是辉县固围村1号墓出土的银质兽首形盖弓帽,用额上的独角充棘爪,构思很巧妙(图7∶3);战国时,尽管盖弓帽的式样不一,但顶端皆呈圆形或多角形(图7∶4~7);至汉代,盖弓帽的造型又有所发展。汉代盖弓帽的顶端则常呈花朵形,名华蚤。其中花朵的方向与帽銎的方向一致的,名直茎华蚤(图7∶8);花朵自盖弓帽中部向上昂起的,名曲茎华蚤(图7∶10)。曲阜九龙山西汉墓出土的鎏金华蚤,前端有龙头,龙口含花朵,花朵中复有一人面,造型更为繁复(图7∶9)。
图7盖弓帽
2~4、战国(河南辉县出土)
5、战国(河南洛阳中州路出土)
6、7、西汉(河北满城出土)
8、西汉(广州出土)
9、西汉(山东曲阜九龙山出土)
10、西汉(长沙出土)
輗
[pìní]
车盖不是完全固定在车上的。首先,就礼仪方面而言:当王下车时,陪乘的道右则将车盖取下,步行从王。在为王举行葬礼时,更须“执盖从车”。其次,就实际应用方面而言:刮大风的时候要解盖;再者,战车也不建车盖。因为张盖后空气阻力大,影响车速,妨碍战斗。如以有盖之车赴兵事,则去其盖。因此,车盖应能够装卸。
而为了做到这一点,车杠乃分为好几节,当中用铜箍连接起来。在长沙浏城桥春秋墓出土的车杠上已发现这种铜箍,套在距盖斗22.5厘米处,可是铜箍底下的车杠已残去一段,所以并不知道原来分成几节。辉县固围村1号战国墓墓道中的一辆车上,出土两副连接盖杠的铜箍,均错金银。洛阳中州路战国车马坑中所出之车,也有形制与前者极相近的两副铜箍,均错银。从而证明其车杠应分成三节。江陵藤店1号和天星观1号战国墓出土的车杠也正是如此,只不过藤店车杠的接合处未装铜箍。在汉代的车上,车杠一般分成两节,上节名达常,与盖斗相连,下节名桯,植于车箱上。连接两节的铜箍呈竹节形,名[pì]輗[5]。汉代很重视这个部件,有用金银嵌错出云气禽兽纹并镶以绿松石(图8)。
图8盖杠与輗
1、分成三节的盖杠(江陵藤店出土)
2、两段(共四件)一组的輗(辉县出土)
3、两段(共四件)一组的輗(洛阳中州路出土)
4、两件一组的輗(满城出土)
5、直筒形(广州出土)
伏兔
[fútù]
车箱底下,在两侧的轸与轴相接处,有垫木,名伏兔。它是安装在车轴与车與之间的小木块(木车为木块,铜车位铜块),上部分平整处接触车與底层,而下部分的凹槽处扣在车轴之上。不仅如此,由于伏兔的产生,同时还产生了“当兔”的概念,即两个伏兔之间的车辕。它们都是古代马车的减震装置,换句话说,这是古人发明的独特“避震器”。此物最初见于西周,商车上尚未发现。西周的伏兔作屐形或长方形盖板的套管,套在轴上,用楔予以固定,它的作用是使轸与轴能接合得更加稳定。
秦皇陵一号铜车伏兔示意图
伏兔的外侧有铜笠毂。并可以将伏兔的一端插在套管内,使二者组合在一起(图9∶1)。其盖板的方向朝外,覆盖在轮内侧的毂上。
《左传·宣公四年》说:“(伯棼)又射,汏辀,以贯笠毂。”孔疏:“服虔云:‘笠毂、毂之盖如笠,所以蔽毂上,以御矢也。’一曰:‘车毂上铁也。'”此物正为“毂之盖”。
笠毂
[lìgǔ]
在西周时期的车子上可见有一种铜轴饰,出土时位于车舆和毂之间的轴上,左右各一件。考古报告中多称为“笠毂”或“轴饰”,商和西周时的驷马车车轴较长,但车箱并不太大,所以在轸、毂之间常裸露出一段车轴。虽然不是它的原名,但笠毂却为稳定伏兔、保护和装饰车毂,并避免泥土沉积于舆、毂之间的轴上等用途。
目前已知出土的商周时期的车,在轸、毂之间的间距大概为40~50厘米,最小也有约25厘米的距离,笠毂就可以用来遮掩这段外露的车轴。但陕西宝鸡茹家庄西周墓和洛阳老城西周车马坑中所出的笠毂,套管变成覆瓦状,只能附在轴上,不能加楔。山西临猗程村1065号春秋车马坑中所出之车,其笠毂为圆角长方形木板,装于伏兔上,外端探出,覆盖车毂(图9∶2)。伯棼的箭所贯之笠毂可能即属此类。它仅为厚1厘米的薄板,故不难被箭射穿。战国时,如辉县固围村1号墓与洛阳中州路车马坑所出者,则皆为椭圆形铜片,一端且有插头,以便插入伏兔,再用钉固定。汉车由于多驾一马,车轴减短,轸、毂互相靠近,笠毂的体积也相应缩小,但其形制仍与战国时相近,惟多饰以兽面。河北满城西汉墓所出者,还有错金银、鎏金并镶嵌玛瑙、绿松石的(图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