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现存最早刊本是嘉靖元年(1522)本,也称壬午本,书名为《三国志通俗演义》,全书二十四卷,二百四十个小标题,题“晋平阳侯陈寿史传后学罗本贯中编次”。该书庸愚子(蒋大器)“序”有“东原罗贯中”之语,因而我们知道作者罗贯中是东原即山东东平人。1931年郑振铎等先生发现了手抄本的据认为是贾仲明的《录鬼簿续编》,其中说:“罗贯中,太原人……,与余为忘年交,遭时多故,天各一方,至正甲辰复会,别来又六十年,竟不知其所终。”由此又有了罗为太原人的说法。但现在多数学者认为罗是东原人。贾仲明也是山东人(淄博),生于1343年,至正甲辰(1364)二十二岁,罗贯中既是他的忘年交,至少应比他大二三十岁,生年应在元朝中后期,如果享年按七十岁计算,卒年大约在明初洪武年间。据此,多数学者认为由他写成的《三国志通俗演义》问世于元末明初。
二、《三国演义》所“演”何“义”?
三、主要人物的理想化特点
《三国演义》既是通过刘备君臣寄托圣君贤相的理想,借助董卓、曹操等表现对乱臣奸臣的憎恶,为了使主要人物更好地成为寄托的载体,作者很自然地将他们加以理想化。
对刘备君臣是正向理想化。
想化君主。小说中也写了他对庞统说的“每与操反”的著名的话,但由于对他仁厚的一面写得过于突出,就使读者觉得这是他的真心表白,政治谋略的特点就很不被人注意了。他先后依附于邹靖、刘焉、卢植、朱隽、刘恢、刘虞、公孙瓒、吕布、曹操、袁绍、刘表等十五个“山头”,有时不免谦态卑词,行权用谲,刘备也说过“屈身守分,以待天时”。若在曹操,作者会定性为奸诈;而在刘备,则成为机智大度,正如毛氏所评:“如此涵养是英雄权变,是帝王度量。”
《三国演义》中描写蜀汉的即使最具悲剧意味的章回,也都弥漫着理想主义的精神。如关羽被吕蒙杀死后,在吴国的庆功宴会上,其灵魂竟符在吕蒙身上,大骂孙权、吕蒙,使孙权“慌忙率大小将士,皆下拜”,吕蒙则“倒于地上,七窍流血而死”。诸葛亮去世前不仅能预见己之将死,还能预见魏延将反,并给杨仪留下了斩魏延的锦囊妙计;死之后,还能以木雕像吓走司马懿,等等。
鲁迅说:《三国演义》“欲显刘备之长厚而近伪,状诸葛亮之多智而近妖。”(《中国小说史略》)如刘备携民渡江时,看到百姓“扶老携幼,将男带女”“两岸哭声不绝”的情况,“大哭曰:‘为吾一人,而使百姓遭此大难,吾何生哉!’欲投江而死。”)赵云将历经艰险救出来的阿斗交给刘备,“玄德接过,掷之于地曰:为汝这孺子,几损我一员大将!”这些地方的描写,都有表演性质,都是“近伪的”,客观上表现了刘备以仁厚为手段、邀买人心的一面。若是曹操,这些行为也会被定性为奸诈。但作者主观上并不是要表现刘备的奸诈,不是表现刘备性格的多面性,而是写其仁厚过了头的结果;而且由于有了对刘备仁厚的大量正面描写,有了刘备应继汉统的舆论渲染,读者也不会感到刘备的奸诈,反而会认为这是一种仁者的智慧,正如毛氏所评:“或曰:玄德之欲投江,与曹操之买民心,一样都是假处。然曹操之假,百姓知之;玄德之假,百姓偏不以为假,同是一假也,而玄德胜曹操多矣。”“袁绍怜幼子而拒田丰之谏,玄德掷幼子以结赵云之心,一智一愚,相去天壤。”
1、介绍定性。曹操在第一回刚一出场,就介绍了他幼年时以诈作中风之计,在父亲面前中伤对他严加管教的叔父的故事,以显示幼年时的曹操既机智又奸诈,就已经有了奸雄的性格胚胎。接着又介绍了许劭对他的评价:“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也”,当时已经是乱世,而曹操“闻言大喜”,这就表明了曹操本人就承认自己是一个奸雄,或者志在做一个奸雄,正如毛氏所评:“劭意在后一语;操喜,亦喜在后一语。喜得恶,喜得险,喜得直,喜得无礼,喜得不平常,喜得不怀好意。只此一喜,便是奸雄本色。”这样,作者的介绍就为曹操的性格定性了,并给了读者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
3、以“奸”点化。以后的情节,不少地方都能显示出曹操的远见卓识,但作者总是不时地重笔描绘其明显具有“奸”的特点的事件,目的是以“奸”去点化“雄”,提醒读者不忘雄才大略背后的本质。突出的事例是:徐州屠城,向王垕借头,割发代首,诬陷杨彪、杀害赵彦,许都射鹿,哭祭袁绍,追杀刘琮母子,杀伏后及其二子,杖杀尚书崔琰,诈杀许都救火官员,等等。
4、前后对比。小说在不少地方写了曹操爱将惜才和虚怀纳谏的正面行为,如:荀彧曾被曹操称为“吾之子房也”,官渡之战时,还遣人向远在许都的荀彧征求意见。但以后荀彧反对董昭上表“尊曹操为魏公、加九锡”的动议,“曹操闻言,勃然变色”,并使人送荀彧一个“并无一物”的食盒,逼荀彧服毒而亡。许攸是曹操“故友”,弃袁绍而投曹操,“时操方解衣歇息,闻说许攸私奔到寨,大喜,不及穿履,跣足出迎,遥见许攸,抚掌欢笑,携手共入”,并“先拜于地”。但后来许攸侮慢曹操,随即就被看透了曹操心事的许褚杀死。荀彧之侄荀攸被曹操封为军师,后来王粲等四人欲尊曹操为魏王,许攸以为“不可”,“曹操闻之,怒曰:‘此人欲效荀彧耶?’荀攸知之,忧愤成疾,卧病十数日而卒。”曹操曾说过:“顺吾者生,逆吾者死”,这些谋士都因为稍有不同意见而死,曹操毫不顾念他们过去的功绩;作者运用前后对比的方法,显示曹操的玩弄权术、奸诈残暴。
经过作者的上述处理,一个历史上了不起的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便成了大奸、“奸绝”、“古今来奸雄中第一奇人”(《读〈三国志〉法》)。我在1991年出版的《中国古代小说艺术教程》中提出过,在曹操形象中,有“雄”和“奸”两方面的因素,但“雄”不是“奸”的对立物,而是它的强化剂,也就是说,“雄”并不是被作者当作曹操的正面品格来描写的。历史数不清的奸贼,既有愚昧瞒顸者,亦有雄才大略者,后者才是危害最大因而人民群众也最切齿痛恨的大奸。作者这样描写曹操,是为了更好地反衬刘备的仁和义,诸葛亮的忠和智,寄托向往盛君贤相、憎恨乱臣贼子的思想感情。如果说《三国演义》嘉靖元年本中的曹操仍然是一个正面形象,作者没有丑化曹操,我认为这种认识是将小说中的描写进行历史还原才能得出的结论,嘉靖本与毛本对曹操的态度并没有本质的不同。
四、如何评价《三国演义》
《三国演义》尊刘反曹,又对主要人物进行了理想化处理,应如何评价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