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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2.03山东
作为一个日照人,生于斯,长于斯,一直试图用不同的视角和方式解读日照。今年(作者成文的2008年)是改革开放三十年,上上下下围绕这做的名堂不少,俺也来凑凑热闹,用平民视角、八卦精神来说说自己记忆中三十年前的日照。这个三十年,是个约数,可能前推,也可能后延。当时年纪小,记不清,如果哪些文字有出入,欢迎大家用平民的视角、历史的眼光和八卦精神来对待。
金阳路以西
话起于对外接待,这外省地如有大员、要员穿州过县来日照巡察,怎么欢迎法呢?接待方案上常有这样一句话:“在日东高速零公里处迎接。”迎接人员的小汽车一溜烟儿提前到那日东高速零公里处,坐车里等不是个事,站在露天里风吹日晒,总得有个暂时歇息的地方吧,那就建个亭子。这个亭子,要在过去,就应该叫接官亭。过去没有高速公路,再上推多少年,这个接官的亭子建在哪里呢?就建在现在日照城西的接官亭村,接官亭的村名就是这么来的。不过,三十年前的接官亭村,不敢叫这个有封资修意味的老名字,全国山河一片红,接官亭村的名字干脆改成了红卫村。那时的红卫村,沿街有几家住户的大门是四扇,这样的住户,多是以前开大车店的。什么是大车?在三十年前的日照,马车不多,骡子也不多,牛车没见过,最多的就是驴车。这个驴车子,就相当于现在的大货车,多是结帮跑运输的,但是拉不多也跑不快。空车时,车把式多会悠悠然地坐在车上,小时候的我非常羡慕,很想上去坐坐,但直到现在,好像没有坐过这种驴车的经历和记忆。
驴车子常常鱼贯而行,施施然到日照县城西北的一个村子去拉砖拉瓦,这个村子叫田家窑。田家窑附近不光有个砖瓦厂,而且还生产窑货,就是瓦盆花盆,泥罐尿壶什么的,工艺虽看起来不精细,但便宜实用,日照城里城外许多人家就是用田家窑出产的盆盆罐罐。田家窑听村名就知道有烧窑的历史传统,因而周围村子喜欢调侃田家窑人:“田家窑,黑肚皮”,意思是说他们不光干活要烧窑,冬天还喜欢烤窑,肚皮是黑的。还有人说田家窑人最烦卖水萝卜的,因为他们喜欢拖着长腔喊:“水——萝——卜——”发音和日照方言的“摔了吧”差不多,窑货都是怕摔的。
却说那毛驴车从田家窑装了砖,装了瓦,鱼贯而出,这时的车把式就没有那样悠闲了,紧张地驾车扬鞭,走过屯沟,走到合村,向东转,再二里路,就到了接官亭。到这儿就得停下来了,为什么呢?有人来接他们吗?他们又不是官,没人接。停下来是因为他们得歇歇气、运运劲,上城西岭的大坡。现在东辰广场西面有个横跨海曲路的过街天桥,后来修路又减缓了一下坡度。当年的城西岭,坡要比现在陡,驴车不光要停下来歇歇脚,还得互相帮衬着才能上这个坡。红卫村也就是接官亭对面,洁晶集团老厂位置(目前已经拆迁改建农贸市场),是当年的日照酒厂,酒厂好像只产一种日照白酒,只记得是个白瓷瓶,纸商标,图案是一轮红日放光芒。那时我还不识字,不知道写的是日照特曲还是日照白酒,应该是半斤或者六两装,类似崂山可乐的小瓶子,没有注意过车把式们要不要在这里喝上一口酒,运运劲再上坡。
人和毛驴运足劲,上到城西岭,再停下脚歇歇,南边就是烈士陵园了。那时烈士陵园没有北大门,只有东大门。一进烈士陵园,北面一小排平房,只有几间,住着烈士陵园的管理者,姓岳。扫墓时,会给少年儿童进行革命传统教育,所以又有同学的作文中有“听岳伯伯讲革命先烈可歌可泣的事迹,眼含热泪,深受教育……”之类的句子。
烈士陵园
烈士陵园选在这里也是有讲究的,据说是风水好。烈士陵园的位置原来是申家林,因为风水好,申家当年出了不少举人进士,引起了另一家日照城内安姓的嫉妒。城西岭北面的那片地是安家的,安家就请了风水先生来,研究破解申家林风水的办法。风水先生经过一番踏勘,让安家在城西岭上的北面自家地皮上冲着申家林硬挑出一条南北大沟,来冲人家的风水。这条南北大沟,大约摸是与现在东港区第二家属院和实验小学西围墙平行或者重合。当时的城西岭,再往北一点,是广播站。那时的有线广播,早上起来放东方红太阳升,就应该是从这里发送的。再往大北面,才是日照师范。城西岭真正人烟多起来,应该是中共日照县委迁到岭上以后。
再说那毛驴车,爬上了城西岭,向东一望,就可以看见日照城了。
金阳路、日照路之间
从城西岭上往城里走,路南面是果品公司,北面是工兵连。现在银座商店西面有个向北的上坡,这个上坡的位置就是原来工兵连南大门,那大门不光是花岗岩的墙垛子,下面铺的也是花岗岩。如果骑自行车走这个大门,尤其是下坡时,效果就和海曲公园以前西面那条公园路差不多,颠人,屁股得撅着才行。工兵连的院子里围着一圈青瓦房,还记得在里面曾经见过军马。
挨着工兵连的东面就应该是粮所了,那时商、粮、供都是很牛的单位。当然,由于中国大陆的城乡二元制,那时能吃个国库粮,也很有优越感的。进了粮所大门,同样是个上坡。上得坡去,掏出粮本,那上面有一家老小每年每月的粮油定额。先得递进小窗口里去,和人家说要买米多少面多少,里面批了,盖上小戳子,拿着条子再到后面粮库去提粮。
粮所东面是县粮食局,粮食局的墙外,大概现在东辰广场公交站牌那个位置,是城西的茶壶炉子。“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大路上尘土飞扬,人来人往,路边凉棚下,茶壶炉子滋滋冒着热气,开水一分钱一壶。这里虽不是野人家,但是犹有古风,如果你不想花钱,口又渴了,可以直接到人家水缸里摸起瓢,舀点凉水咕嘟咕嘟喝下去,抹抹嘴就走,不要钱的。
抹抹嘴向前走几步,就到了现在海曲路和日照路交界处的十字路口。“日照县,稀拉松,两条马路一盏灯”,这是若干年前青岛人嘲笑日照的话。这“两条马路”,大概就是现在的海曲路和日照路,“一盏灯”是这个十字路口有一盏灯?在我的记忆中,当时路灯已经安了几盏,但大都被顽童当作玩弹弓的靶子了。那时的日照,没有几条路,也没有路名。县城不大,扯着尾巴数腿,即使没有路名,要去哪儿一说大家心里都有个数。那时这“两条马路”虽然没有路名,但是有个特别的称呼,叫“大路”,一说上“大路”,大家心中就有数了。家长常常嘱咐孩子在大路上要小心,因为有汽车和拖拉机,其实哪有几辆车啊?汽车站就在这个十字路口的西面角,老日照电影院位置(目前在建影视广场)。大门向北,路口拐角曲尺形的平房,是候车室。
后来汽车站挪到南面,在这里建了电影院。那时看电影,常常是边嗑瓜子边看,皮直接扔地上,电影一散场,一地瓜子皮。电影院门前是个小广场,广场北面、南面沿墙一溜都是电影海报橱窗。
往东点当年应该是个旅社,平房。紧靠这个旅社,老日照商城也就是现在麦当劳店的位置,是非常诱人的西饭店。当年这里人气很旺,乡下人进城赶大集,从怀里掏出一毛钱,西饭店里吃个面,那就是下馆子了。再加五分钱,一毛五,是带卤子的面,太香了。前面说过,有赶驴车上田家窑拉砖瓦窑货的,其实还有一种棒劳力,就是用独轮车推砖瓦,叫“推脚的”。这些“推脚的”上城西岭时也是互相帮衬,一个拉一个推才能上得去,极少的人能够不用帮衬,自己把车推上西岭。听说他们打赌,如果有人能够自个儿把一车砖推上城西岭,输的人请客,赌注就是西饭店的一盘“姑扎子”(饺子),那得五毛钱。西饭店里有面条,有“姑扎子”,还有白面大饽饽和香油果子。
“果子”在日照话里含义挺多,油条、花生、喜干粮等点心都可以称作“果子”。油条叫“香油果子”,花生米叫“果子米”,喜干粮叫“喜果子”。“炒盘果子米放在当当央”,就是炒盘花生米放桌子中间的意思;“弄点细果子哄哄孩子”,不是用苹果而是用点心哄哄孩子。西饭店里的“果子”当然就是“香油果子”了,也就是油条。空空光吃根油条是很奢侈的,一根油条分两股,能够卷两个煎饼,吃起来真是香。现在的油条吃不出当年的味道,不见得是生活好的原因。那时不光化肥施得少,小麦和花生虽然不高产但品质上应更胜,面粉里不加吊白块和滑石粉,油锅里不用地沟油,油条里面也不放洗衣粉,味道能不好吗?
煎饼卷油条,卷黄鲫子鱼,那是美味。要是连豆腐渣也没有得卷,怎么办呢?拿根筷子到做饭的花生油瓶里蘸蘸,把那花生油抹到煎饼里,放上几个盐粒,也吃得很香。当然,那根筷子是不会忘记“咪啦咪啦”(舔舔)的。
要是逢大集,西饭店门前大路边上也有摆摊的。那时没有城管,就在马路边上放张矮矮的小饭桌,几个小交叉子或者小板凳,身边看着个桶或筛子。身边看桶的是卖沙根子粉的,看筛子的是卖豆腐的。那时也有弄虚作假骗人的,怎么骗呢?
有顾客来,问卖豆腐的:“是新黄豆吗?”
“是,当然是了,快坐下吧。”
客人拿白豆腐蘸酱油加辣椒卷煎饼咬几口,抬起头来,不满意了:“我怎么尝着不像新黄豆啊?”
不一定是新黄豆,但一定没有三聚氰胺啊!
这西饭店对面十字路口西南角,现在大概是个三角形绿化带。绿化带再往里,电影院广场北面,现在有个二层还是三层小楼,这个位置原来是个公共厕所,后来盖成排斜斜的平房,是狗不理包子店。“电影院,真能干,拆了茅房盖饭店。”说的就是这里。那个狗不理包子店好像没开几年就关门了,大概当时一毛钱一个的包子并不是大众能够消费得起的。
再说那西饭店,热气腾腾的,生意好啊!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据说某一天,从青岛这个大城市来了客人,不是善碴,进门坐下,要点一盘“鹦鹉舌”。这可把店里的服务员们难为坏了,忙去请教大师傅。那西饭店的大师傅中确实有高人,让抓紧去买菠菜,然后削出了一盘菠菜根,炒炒给端上去了。红红尖尖的一盘,“鹦鹉舌”给您上来了!你要说不是,那“蟹粉狮子头”也不是真狮子,“蚂蚁上树”里面没有真蚂蚁,“珍珠翡翠白玉汤”还是青菜豆腐汤呢。
当年的澡堂子还兼有旅社的功能,晚上等洗澡的人回家了,清场之后,那供人换衣服的小木床,可以住人,价格便宜。不太清楚当时日照的澡堂子晚上有没有兼作旅社。现在条件好了,澡堂子大都改洗浴城了,当然洗法不一样;洗浴城里也可以食宿,当然住法也不一样了。
日照路、正阳路之间
那个年代,自行车是个大件,在家庭中份量不比现在的小汽车低。现在青年人择偶喜欢个有房有车,那时大都住公家房,房子自已考虑多了也没用,常常提的要求是“三转一响”,这“三转”就是自行车、缝纫机和手表,“一响”就是收音机。
澡堂子对面是印刷厂门市部,平房。往南点儿,现在新郎西服专卖店的位置,我记得是土产门市部。这个土产门市部大门也是根据地形向着西南正对十字路口,应该是两层的,卖些叉耙扫帚扬场锨,还有山果水果之类的。记忆中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轿车就是在这里,那时,得是地厅级干部才有资格坐,全日照县没有一辆轿车。因为在看图说话之类的画书上见过轿车的样子,还和小伙伴们研究过这车是不是可以两头都开不用调头,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第一次见到真轿车的情景还是印象深刻。一个夏天,一位官员模样的老头儿,穿个短袖衬衣拿把蒲扇,站在车边阴凉下不紧不慢地摇着,随从们在路边土产店买西红柿,买好后打开后车盖往里放,这才研究出来这个“小鳖盖子”好像是不可以“两头挣”的,只有一头可以开,也得调头。那时的204国道还不是柏油路,“小鳖盖子”扬起一路烟尘跑远了。
国营照相馆
三八理发店往东是武装部,现在还是武装部,位置没有变化,当然里面的布局就不一样了。武装部对面是水利局。现在药材公司对面有个饭店,饭店西面是照相馆。那时极少人有私人相机,就是能买得起相机,胶卷也是高消费,应该属奢侈品。相机稀罕,照相馆生意就好,常常得排队。普通人多是有重要事情才去照相馆,当然照片多是黑白的,彩照也有,不过和后来的彩照不是一回事儿,应该是在黑白底片上经过化妆似的人工处理,腮上涂点红,嘴唇上点色。有个小学同学,家里是开照相馆的。据他说,这样的彩照不能多照,照多了会咂人血,吸人精神,甚至会死人的。
正阳路、华阳路之间
现在的百货大楼,当时大概叫做第一门市部,平房,黑瓦顶,也是根据十字路口的地形特点盖成曲尺形。虽然是平房,但比普通平房宽敞。现在极少有买布自己做衣服的,那时却是极少有买成品衣服的,能够穿件上海、青岛产的成品衣服是很洋气的事。第一门市部里成品衣服不多,各色布料不少。进了日照城,门市部里割块布,手巧的自己剪裁,手拙的左邻右舍中求巧人帮着裁。“三转一响”中的缝纫机在家中利用率还是很高的。割布的售货员手中尺子是特制的,一头有铁片儿,量好了,尺子头儿上那铁片对准位置在布上切一下,攥紧了,双手用力,嘶啦,一块布就扯下来了。这动作透着干脆利落,大概还有一种破坏的快感。《红楼梦》中有人撕扇子,她还不如来卖布呢。撕布之前应该先交钱吧,怎么交?布料柜台对面,店堂中间,有个高高的水泥收款台,水泥台上刷着油漆。收款台上方,辐射出许多根铁丝,连到各个营业员的位置,铁丝上有铁夹子,顾客说要多少布,交上钱,打张“扉子”,钱应该是和扉子一起夹在那个铁夹子上,放铁丝上猛一打,带着响声,沿铁丝轨道飞向收款台。那边收好款,盖上章,再夹上,带着响,又打回来了。
卖点心的地方,卤酥、蛋糕、糨巴梗、糖角子,还有“门挂鼻”,多是散装的,现买现称。称好后,倒黄麻纸里,很巧妙利索地包装好,讲究点的再附上一块红纸商标,扯根纸线或者是棉线扎一下。这种打包的功夫可能得专门训练,有些售货员动作非常娴熟。据说有业务能手,叫“一把抓”或者是“一刀准”。这“一把抓”,就是一把抓起,扔秤上,就是想要的斤两;“一刀准”,就是一刀切下,扔秤上,也是想要的斤两。当然,这都是高手。“一刀切”多是说卖肉,切下来,没有现在这种塑料袋装,而是用草绳子系。如果功夫不高,切得不准,肉零碎了就不好系。
那时的售货员可不是现在商店里的服务员,物资紧缺,售货员们牛得很,脾气也大,是“八大员”之一。
第一门市部的对面是邮电局,营业厅大门坐东南望西北正对着十字路口。邮电局向东是皮鞋厂,现在轻工业办公室的位置。皮鞋厂的黑皮鞋好像只有一种样子,那时刚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工资也就二十几块,一双皮鞋大概也得这个价钱,要不然怎么会“穿皮鞋的大步抄”呢。还有一种类似劳保皮鞋的翻毛皮鞋,半高帮,也得好几块钱一双吧,青年穿双这个,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名牌运动鞋了。
皮鞋厂对面是五交化商店。再往东一走就到了日照县革命委员会,简称县革委。路北是北院,县革委办公场所,唐山地震后,北院搭了很多防震棚,不少单位在防震棚中办公,直到县委迁到城西岭上,防震棚才拆掉。县革委大门两边墙上,也是有老式宣传橱窗。路南是南院,家属院,现在已经成了东港区政府广场。路南家属院,沿街一排二层筒子楼,恢复高考后,要用大红纸放榜,就曾经贴在这筒子楼的北墙上;筒子楼中间有个门洞,就是家属院大门,进去全是平房。这排筒子楼是干部楼,能够住上筒子楼的大概是县里正局级,也就是现在说的正科级以上干部。什么标准呢?上面一间下面一间,前面再搭个棚子当伙房甚至住人。那时不少机关里的青年干部结婚,单位只给一间平房,房中间拉个布帘子,帘子里面是床,再弄个高低柜,外面是饭橱和小饭桌。门外靠窗搭个小棚子,生上煤球炉子,是伙房。
华阳路以东
华阳路县政府东墙外
“卖菜不施水,买主赚了便宜还撅着嘴。”有那买菜的,就到河底下打上水来,洒到菜上;或者是到东关的河底择菜。小孩比较赶兴趣的摊子,是卖“咯螺”和“蛎磋”(日照方言,两种海产品的名称)的,“咯螺”用茶碗量,二分钱还是五分钱一碗记不清了。有一种尖尖的“吸咯螺”,尤其受小孩子欢迎,拿当时五分或者是七分钱一把的老式铅笔刀,把“吸咯螺”那个小头向着铅笔刀那个小圆眼里一别,就断了,嘴先朝小头一吮,再掉过大头一吸,“滋儿”一声,真是津津有味。
不过在那个年代,无产阶级搞对象,那是讲究革命感情的,出身很重要,出身不好,成份高了,不管你多帅多俊,搞对象都困难。日照县当年有个前途无量的年轻帅哥,看中了一皮肤白白但出身不好的美女,搞上对象了。组织上知道了,找帅哥谈话,说那女的出身不好,如果真搞了对象影响你进步,入党都成问题。帅哥很坚决,“要老婆不要党员”。这事儿在日照县也小有名气。那时生孩子那叫培养革命接班人,和成份高出身不好的人生孩子怕影响革命坚定性吧。“恋爱桥”这个名字有点资产阶级的味道,听起来不够革命,管他革命不革命,反正没人叫这桥对象桥,不得劲儿,当然也没人叫月老桥,那有封建味儿,更不行。
老剧院
东关剧院门朝北,对着的长三角形地带,如果不逢集,常常有在那“嘎”绳子的。今天海曲路南,利群商店往西那块儿,还有一个小门脸儿“六村绳业组”。当年这几个“嘎”绳子的也是城东关一景,一边一个安着摇把类似轱辘的圈儿,中间绳子扯得大老远。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靠近东关市场的这几个村,那就有靠市场吃市场的,六村绳业组,这还是正经生意。地头蛇、站街虎,拉帮结伙,欺行霸市,有菜霸,有鱼霸,大概还有肉霸,听说不同村不同帮派之间各有市场分工。我曾亲眼见过,大清早,乡下人骑自行车带一车菜,还没进市场,就被四五个菜霸拦下了,强买。
当年搞对象,嫁到城里这几个村好像也不是上选。这几个村地少,当然口粮就少,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这几个村里人常常被称作“城猴子”。日照东靠海,西接山,海沿上的人常常被叫作“海猫子”,西边山里人被称为“山里杠子”。那时又不允许随便从事商业经营,弄不好就成了投机倒把,有些小商小贩“赶四集”,那似乎是个贬义词。东关大集,是“城猴子”的地盘儿,除欺行霸市的地头蛇外,还有一个名词叫“老关贼”,应该是“东关上老贼”的简称吧。我曾亲耳听过这样一句“老关贼”式的话语“见孙不撸——你就是孙”,这话的意思类似于京油子的那句“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啥意思呢?比如说吧,你去买菜,不会看秤,不知好孬,他把那菜能够质次价高还小秤卖给你,在“老关贼”的心里,你就是那“孙”,“撸”得就是你这样的“孙”,赚得就是理直气壮的“撸孙”钱,要是不“撸”你,他就成“孙”了。“童叟无欺”?那是胡诌,不撸怎么赚钱?卖鱼的没货了,到国营的水产门市部五块钱一斤的鲳鱼,买过来还是卖五块,他傻吗?白忙活?当然不会,给你个八两秤就不错了。
“杀不完的强盗铲不完的草”,东关大集上不光有“老关贼”,当然也有小偷。三十年前手表是大件,据说高明的小偷摘人手表有一套特别路数,让戴表的人没有多大感觉,但我没有亲见,亲眼见过的是小偷游街。大集上熙熙攘攘的,突然传来一阵“当当当”的锣声,只见一个人,帽子被反戴着,身上不但五花大绑,而且还绑上了毛衣毛裤绒衣绒裤之类那个年代的洋气衣服,应该是赃品。手中拿一面锣,边走边敲,身后当然有几个人押着,然后是一大群的好事之徒,跟在后面浩浩荡荡,看热闹。小偷不但得边走边敲,走会儿还得到大集人多且地势高的地方停下来介绍自己的“先进事迹”,有没有作批评和自我批评我不知道,人多,隔得远,听不清。
人和人不一样,鱼和鱼也不一样,人中有小偷,鱼中有“迪麻”。“迪麻”这种鱼的学名我不知道叫什么,据说有剧毒,那时候买鱼回家,常常要翻检一遍,发现后多是找个地方深深埋掉。现在买鱼好像也见不到“迪麻”了,不知道是海洋生态环境变化了呢,还是卖家比较负责挑得比较仔细了。那时在国营水产门市部的墙上,隐约还记得贴有如何辨别“迪麻”的宣传画。
望海路两侧
现在望海路和东关市场交界处,就是当年“恋爱桥”的西南角,记得好像是水产门市部。
“恋爱桥”的西北角,应该是老被服厂,还有个照相馆和一个荷花汪。那时照相,用的是那种很大的老式机器,机器上面蒙块布,摄影师的头得伸到那块布里面瞄来瞄去,而且相机中显示的人是倒着的。照相时,后面还常常有布景和道具。荷花汪紧靠着照相馆,汪里确实有好多荷花,隐约记得岸边好像还有一条小船,类似模型,大概是作照相道具用的。
照相馆向北走,现在太阳城市场东门那个位置,还有一个饭店,是个门朝东的平房。这个饭店门前稍稍宽阔些,有两三个“野锅子”,即支好的灶台,还有个小烟囱。这种灶台平时只有台子没有锅,逢大集了,把锅支上,生火炒菜,热气腾腾地,和在屋里相比,更多了人间烟火味。
供销社
“恋爱桥”向西走,路南,水产门市部西面应该是第二门市部,后来拆了建太阳城商厦,是个建了一半的半拉子工程,空着的另一半让百货大楼置换去作了个小绿地,建好的一半现在是顺风肥牛火锅店。当时这个门市部很大,也是沿着街,曲尺型的,而且还有一个别称叫平楼门市部,为什么叫平楼?大概是因为这门市部的屋顶是平的,不像多数平房是起脊的,显得有那么点洋味儿,县城内楼又少,所以干脆送个雅号“平楼门市部”。
刚才说平楼门市部也利用沿街建成个曲尺形,这个路口是个丁字路,现在东港区政府墙西那条路向北能够通到太阳城市场,当时还短,只通到望海路,迎面就是中国人民银行,二三层的楼吧。这个丁字路口的西南角,和平楼门市部相对的,是文化馆,也是黑瓦的平房,窗子上面是半圆型的,苏式风格。文化馆比较宽大,里面规模不小,曲尺型的展厅一个连着一个,记得里面还摆过乒乓球台子打过比赛。记得当时冬天农闲的时候,到文化馆里转转,就能够看到一些农民画家被县里集中起来在那里搞创作,那些农民画家拿着彩笔涂来涂去的,边涂边聊天,现在想来,这些农村中的能工巧匠,脸上文化味不多,眼神中多是透着一股精明劲儿。
文化馆的西面,就是现在百货大楼喷泉广场的位置,是日照礼堂,大概相当于现在市政府人民广场西面的会展中心。不过这个礼堂“光会不展”,展览多是放在文化馆了,所以文化馆也叫展览馆。礼堂中有木质排椅,小时跟母亲进去开过会,台上讲什么不知道,隐约记得坐在后面打毛衣的人不少。礼堂周围有空地,还种着菜。
“宇宙响春雷”了,就要万人开大会,进行声讨或者庆祝。万人大会日照礼堂当然呆不开,得到日照礼堂北面的广场,就是现在工人文化宫的位置,一直到后面太阳城市场那一大片地方。这个广场南面是一左一右两个大门,进门后不远,中间有一个类似影壁的建筑,上面的字大概是“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也是毛体。这个广场的功能很多,万人大会不能天天开,平时县业余体校就在这里训练,相当于运动场。广场靠西墙还有水泥篮球场,这在当时算比较高档的了,县里企业之间逢年过节也在这打比赛,水平高低不说,常常还有火药味。广场北正中间有个主席台,主席台的东面是一排平房,平房最东面有家住户,喜欢养鸟,在房前用网子专门罩起来一个鸟棚子,那时没有动物园,我在这里见到了好几种鸟。
新华书店三十年前也在这里,当时也是楼,不过没现在高,也没有现在大。现在的华盛服装城,基本就是原来书店的格局,至于现在的新华书店原来是没有楼的,是平房,住着几家新华书店的家属。这几户家属有一个共用的大门,大门上喜欢贴幅这样的春联:“江山千古秀,祖国万年春。”
新华书店向北走,不多远有条东西水沟,水沟处还有个茶壶炉子。沿现在正阳路这个方向,过了山东路,还有一条向北的街道通到日照路,在店子村的地方交汇。上到日照路也就是204国道上,是个斜交叉的路口,村子前面是个三角汪,这个汪向南不远,是拖拉机站,向北一里路,过了营子河大桥,就是日照一中了。日照一中当时离城已经很远了。永和大厦以前的这个位置是个蔬菜公司,向北过了蔬菜公司就没有什么单位了,两边主要是田野。蔬菜公司对面顺坡下去有个院子,忘记是什么单位的了,里面只有一两排平房,这里住着一老头,一看就不是本地人,早上起来还跑步锻炼,后来在日照文史资料上看此人过去曾经干过军统还是中统。
新华书店对面现在盖高层的地方,过去是座老宅子。向西不远,现在中医院病房楼的前面,靠近马路的地方是老县医院,红瓦的房顶,也是平房。县医院的对面是高高的围墙,没有现在那么多门脸儿。走到望海路和日照路交界处的十字路口,西南角是澡堂子,西北角上去坡是个幼儿园。顺望海路向上走,城西岭上也没有多少人。顺日照路向北不远,左面是老防疫站,右边顺坡下去可以看到一个二层的筒子楼,是城关三小。三小的前面是个干休所,也是平房。防疫站向北,一直到现在永和大厦附近,路两边主要是十村的民居。
其他
七十年代的日照城也主要是东西数长一点,顺着日照路向南到现在长途汽车站附近就没什么大型建筑或者单位了。再转悠回来,还是顺着海曲路,向东,过了东关路,路北是城关公社的院子,再往东是炭场,洋气一点的说法儿叫燃料公司。那时没有暖气,平房里生炉子,冬天得拉烤火煤。不是冬天,得去买煤球,借个地排车往家拉。后来炭场里专门有送煤球的,也用的毛驴车。
沿海曲路再往东走,路是砂土路,两边的棉槐树条子上一层土。快到现在利群那个位置的路南,有家食品公司的门市部。猪肉凭票供应时,得拿那个肉票在这儿排队。依稀记得肉票是个类似钢蹦儿的小圆铁牌,猪肉是几毛钱一斤吧。
营子河桥
驴车子过了营子河的这座桥,爬上大坡,就是城东岭了。站在岭上向东看海,海边那是石臼所,听说石臼所要建大码头,日照要建大钢厂,孩子们当然不要再赶驴车子,要去大钢厂当工人,拿工资,吃白面大饽饽。
后记
三十年,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短短的一瞬,但对于一个人来说,一辈子又能有几个三十年?三十年前归属于临沂地区偏居鲁东南一隅的日照县,现在已经是鲁南经济带的重要城市;三十年前牙牙学语的孩子,现在已经是在抓青春的尾巴;三十年前的青年人,现在大概是爷爷奶奶了。
七十年代的日照县城小,逛荡来逛荡去,很多人即使不认识,也面熟;再回日照老城区,在大街上,也许会偶然碰到一个多少年没有见过也没有打过交道但面熟的老日照人,心中常会蓦地一惊:他老了。
三十年,一个人或发达、或平庸、或沉沦、或堕落,无论是春风得意还是秋雨萧萧,脸上总也抹不去岁月的痕迹。该来的总会来,该去的也会去,但是一切的来去和一切的结果都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