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一未的推荐LOFTER（乐乎）

《地狱之光》后续，五代火影土和他的暗部司令官卡，全员幸福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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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去，有人为延续多年的纷争划下了休止符，在重获安宁的大地上建立了忍者的村落，奠定了和平的基础。他们将自己的梦想托付给了遥远的未来，而被托付梦想的人们，又都将其作为自己的信念，为之战斗，想要实现那份梦想。火之意志绵绵不绝，生生不息。继承了这份意志，领导众人，守护众人之人，其名为——“啊啊啊嗷嗷嗷嗷嗷嗷！！！”冰凉的手指顺着睡衣后领口悄无声息地钻进来，手足并用搂着被子卷、睡得昏天黑地的宇智波带土瞬间清醒，发出一声足以将聋子吵醒的高分贝惨叫，惊飞了窗外树上停着的一群麻雀。啪！反手抓住那几根...

1.文名与开头NETA博人传官方特典。

3.六火卡的时空中，鸣人没有被点穴，佐助回到木叶参加了他的继任式。

4.愿他们永远快乐。

Summary：

芙宁娜是最卓越的演员，她了解观众心中所好，满足所有人关于神灵的绮丽幻想。所有人——但那维莱特不在其中。

如果你不爱我，我偏要爱你。

如果我爱上你，你可要当心！

...

——《卡门·爱情是一只自由鸟》

1.

如何扮演一个神？

神是仁爱的。

神是全知的。

“枫丹全境的海平面持续上涨。科学院的最新方案并没有奏效。不过，这些凡人的智慧肯定都在您预料之中。”

神是光辉夺目的。

“您能亲自登台，让我们剧院蓬荜生辉！上次演出之后，所有枫丹人都热情盼望着再次见到那样完美无暇的表演。”

神是高不可攀的。

“请把花束留在门外！没有水神大人的许可，任何人不能擅自进入她的房间。”

神也是残酷无情的。

“不会吧？”芙宁娜说，把宝石权杖清脆地敲在圆桌一角。她的异色双眼一明一暗，如同风暴降临前汹涌的海面。

“诚然我懒得管理具体事务，但你们不会真以为，瞒着我收取额外的税金不会被发现吧？嗯？萨德勋爵，在你眼里，水神芙卡洛斯是一位可以被愚弄的执政吗？”

***

演员总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为此要加入适量的喜怒难测。角色形象如果过于亲和，会把目光吸引得太近。所以还要古怪乖僻，好教观众敬而远之。

每一位枫丹人的目光是最精细的钻头与锉刀，一刀刀把这尊水神塑像切割成型。她对这项技艺得心应手。芙宁娜望向身边的每一张面孔，如同透过清泉看见涌动的鱼群，她知道他们向往什么，怀疑什么，并由此判断自己该表现什么。本该如此，无不如此——

然后她遇到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是个很难被忽视的人。他看上去低调而且安静，却自然地吸引别人的视线。他好像礼貌又谦虚，却对社交礼仪一无所知。当他获召觐见女王时，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她。以一个枫丹人的角度，这行为近乎挑衅。但芙宁娜分辨出他视线中直白的好奇：那维莱特是一位走错剧场的观众，尚未形成对剧目的任何成见。无论枫丹女王在他面前带上哪一张面具，他都会点点头，然后说：原来是这样吗。

“你的工作非常出色，但是行为不符合规范，那维莱特审判官。”在第一个月的例行会议里她告诉他，获得了一个无辜的困惑表情，“我收到了一些来自你们审判庭的抱怨，他们说，你自作主张，蔑视上级，还拒绝接受调配给你的工作。”

事实上，对方的批评还要夸张的多。她手里的报告上写着一则对这位年轻审判官的精彩嘲讽：“自以为是，死板又不知变通，脑子里除了刚刚背下的法典一无所有，好像昨天才从伊黎耶的沼泽地里走出来似的”。

“我很抱歉。”报告中“无礼的新人”诚恳地回答，“如果劳伦斯审判长认为我冒犯了他，我并非有意为之。审判长要求所有人在他进出办公室和审判庭时起立行礼，包括在未完成的庭审途中，我暂时没有领会到这个礼节在审判庭制度和枫丹社会规范上的意义。”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一种颇具喜剧性的沉默。芙宁娜看到他身边穿着同级别制服的年轻人一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更安静了。芙宁娜饶有趣味地端详他一阵。

“不必道歉。”她说，“我觉得你做的对。那维莱特审判长，你以后再也不用对劳伦斯先生行礼了。”

她说完这句惊人的话，懒洋洋地伸出右手，等待这位初出茅庐的新人为自己飞速的晋升前来致谢。对方却没有理解她的言外之意。那维莱特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用平淡而略带困惑的浅色双眼看她。直到他身边的同事——刚刚出炉的下属——凑上前去，焦急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噢。这神秘男士的表情如此说道。他修长的眉毛扬了起来，对情况的发展感到惊讶——却并无感激之情。恨铁不成钢的阿尔泰先生在他手臂上用力推了一把，于是那维莱特踏前一步。他持起女王纤细的手腕，又顿住了，显然不确定下一步该做什么。

搞不好他真是刚从沼泽地里走出来的。芙宁娜决定不难为这英俊的乡巴佬。她反手握住男人的手掌，牵到面前，双唇谐谑地在他手背上碰了一下。

“枫丹感谢你的工作，那维莱特先生。”她优雅地抬起头，对这位有趣的新人眨一下眼睛，“可别当成习惯了，最优秀的市民才能获得这样的奖励哦。”

2.

芙宁娜不再对镜凝望。

水神继位之初，她常常站在镜子之前，等待着某个神秘的虚影。再给一些指引吧！我需要帮助。能做些解释吗？告知我一点点缘由！若是地动山摇、外患入侵，我该怎样把信仰我的人民保护？如果表演没有被揭穿，但弱小的水神被群臣背叛，下一步又会怎么样？

可镜子里的人再也没有出现。

芙宁娜唯有精进演技。她彻夜阅读案卷，在审判庭上提出恰到好处的疑问。她努力学习文史，在群臣争执时抛出最符合身份的典故。月下孤坐时，她说服自己这是演出的一部分：如果正义之神在任何一个领域表现愚钝，神灵的威严无疑会受到瓦解。但内心深处她知道，这是充满悲观的预期，一种惶恐的补救。裁定枢机仍在正常运作，但芙卡洛斯不知去了哪里。枫丹已然是无神的国度。当灾难降临时，人民赖以依靠的将会是芙宁娜：一个冒牌货，一个软弱无力的戏剧演员。

“哦？”芙宁娜说，“你们是想说，整个事件都是一场误会？”

“水神大人如此睿智，必然从不犯错。但渺小的人类却难免陷入这样的困境。”她面前的贵族恭敬地说，她甚至记不清他的名字，但她熟悉他们如出一辙的试探表情，“萨德勋爵误读了新颁布的条款，感到追悔莫及。除了退回收缴的款项，他还提出捐赠一笔十倍数额的金币，用以为女神的歌剧院增光添彩。”

“意思是他想要收买我。”芙宁娜冷淡地说，“我缺少俗世的金钱吗？你们觉得我会接受这种荒唐的交易吗？”

“您是如此闪耀、如此无私！”对方立刻歌颂道，“但这笔钱不止可以用于歌剧院。您可以在科学院建立新的课题，在节庆日为孩子们购买礼物。只要您宽宥这个无心之过，更多枫丹人会从中获利，更多爱戴您的人会称颂水神的名字。”

“并非如此。”有人在长桌的角落说道。

是那位她新提拔的审判官，穿着下级议员的服饰，淡然地面对了各式各样的视线。

“另外，”他在即将产生的嗡嗡抗议声中又说道，“作为正在进行的水神遇刺案件的负责人，我认为萨德勋爵与本案有所关联。”

“说的很好，那就这么决定了。”她宣布，“审判庭现在开始立案工作。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

议员们面面相觑，随后无声退让了。色彩鲜艳的布料和羽毛纷纷离开长桌，留下芙宁娜端坐她的宝座。这时她想起来那个人的名字。

“那维莱特先生，”她说，“请你留一下。”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问道。

对方看起来有点惊讶。

“你是水之魔神。”他说，奇怪地选择了那个不常用的称呼，“你不希望我为你工作吗？”

“或许你没有听说，不过枫丹贵族们都知道，拥护水神不会给你带来什么益处。”芙宁娜直率地说道，“她不会从泉水里变出黄金，不会让盲人重见光明，当你置身危险之中，她也不会召唤风暴、铲除你的敌人。我可以提升你的职位，但那也会给你带来更多阻碍。芙卡洛斯是吝啬的神灵，先生，选择我的人，除了正义没有别的嘉奖。”

她就这样吐露了她面临的重重困难，即使是以一种挑战的姿态。芙宁娜自己也感到惊讶。或许她太疲惫了，无法忍受新一轮的失望。或许她慧眼识珠，真的在他身上看见了与众不同的闪光……而那维莱特与她对望。芙宁娜第一次发现他有一双奇特的眼睛，狭长的瞳孔略带非人的质感，浅色的晶体折射出虹彩般的光芒。这眼中的神色专注而好奇，仿佛某种大型动物在观察它的对手，而非一个人类评估他的女王。

“我喜欢枫丹审判官的工作。”他答非所问地说，“让作恶的人受到惩罚，让行善的人获得回报。把被掠夺的财富放回创造它的人手中。我喜欢这些规则。我感到这些……很正确。”

芙宁娜笑了一下：“你说‘正确’。在枫丹，我们把那叫做‘正义’。”

“你是正义之神，”那维莱特问道，“你总是站在正义那一边吗？”

她代表正义吗？一个时刻担心暴露的替身，一个力有不逮的骗子？芙宁娜哑然失笑。她当然没有让那无力感流露出来，但她也没有用谎言作答。

“我站在枫丹人民那一边。”她简单地说，“我做他们需要我做的事。”

“既然这样，”那维莱特也简单地回答，“我就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芙宁娜坐在她华丽的座椅上，因为复杂的感受而一时失声。她为自己获得了一个盟友，没人知道这对她有多重要。她应该喜悦又不失优雅地安抚他，传达感激之情。但她像一个卡住的发条玩偶，无力表演写好的剧本。乐曲搁浅，演员停在音乐盒中，芙宁娜一动不动。

好在年轻的审判官误会了她的沉默。那维莱特等待一会儿，想了想。

然后他微微欠身，持起她的右手，在她冰凉的手背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3.

芙宁娜曾经怀疑，那维莱特是一个许愿精灵，长久地关在瓶子里，就像枫丹古老的传说那样，被水神从深海里召唤出来。

芙宁娜并不是水神，她只能感谢精灵为她而来。那维莱特证明自己是一位值得信赖的盟友。他头脑敏锐、是非分明、不为外物所动，必要时还能执行强大的武力威慑。十几年间，他们联手扫清了水神在枫丹政治中遇到过的所有阻碍。一切终于能平稳运转，甚至比她所能想象的更加完美。而正像她曾宣称、而他曾答允的那样，他没有要求任何报偿。

“我知道我曾经说，你为我工作，什么也不会得到。”在歌剧院的另一个常驻席位确定了主人后，女王大人对最高审判官说，“这么想实在是太严厉啦，我应该送你些什么。”

“不必自谦，即使不从世俗名利的角度看待，您也已经赠予我不少东西。”那维莱特回答，意有所指地环视了他在沫芒宫的办公室，从华丽的大衣、镶嵌宝石的配饰，一直到文件柜上巨大的海獭玩偶。他已经学会了像枫丹人那样滴水不漏地说话，有时还会主动进行嘲讽。

“并且恕我直言，大部分我都用不上。”

“不用客气，因为——我要送你更多人世间的快乐！”芙宁娜骄傲地展开手臂，“今天起你要开始学习艺术！鉴赏美食！还要学会晚餐后打牌！”

最高审判官的表情像是说他宁可不要。但是芙宁娜判决这反对无效。她热情地向他解释艺术和风俗，就像曾在密室之中对他解说枫丹复杂的人事关系。那维莱特学的很快。他对歌剧的品味无可救药地停留在“非常好看”，但很快在竞技项目里占据上风。又过了几年，芙宁娜只能勉强在卡牌游戏里获胜，偶尔还得靠作弊。

“当当！同色！这样就是我赢了！”

“规则不是这样。您需要有三对同样花色的牌。”

“你在说什么？明明两对就可以。要不是这样，就把规则改到我是对的为止！”

“如果这是您的意愿，女王陛下，那扑克牌也只好遵从。”

他们的关系当然变得更密切了。芙宁娜发现自己更频繁地微笑。不只是因为卸下了许多关于国家命运的忧思。还因为获得了一个可以信任的战友。那维莱特已经过于了解她。和他在一起时，她不必担心演出脱离剧本，无需捍卫女神的尊严，只是单纯地和一个亲密的友人对话。她如此享受这种感觉。以至于某一次，当庭审中她的预判获得了胜利，她像个孩子似的兴高采烈。水神大人趾高气扬地走进最高审判官的办公室，像一只骄傲的猫。

“你输啦，那维莱特！”她宣布说，无礼地坐上桌沿，把宝石权杖点在他案前，“不许工作了，女王陛下和你说话——怎么样，你可算失误了！今天不想见到我了吧？”

最高审判官放下纸笔，抬起头来。枫丹这一天阳光明媚，日光照亮他的侧脸，他眼睛里带着笑意。

“枫丹的每一个人都盼望着见到你，芙宁娜女士。”他这样回答，“我怎么会例外呢？”

芙宁娜沉入温暖的水底。

气泡咕嘟咕嘟地涌上水面，她抱膝蜷在浴池底部，长发在水波里浮动，一道涌动的银蓝色涡旋。

那维莱特变了。她愤愤地想。他以前都是直来直去，才不会这些圆滑的说辞。“怎么会”是什么意思？什么又叫“不例外”？为什么要把他自己和“每个人”并列？他的话是真心的，还是出于调侃？如果当时换一个人闯进办公室，他又会说什么——

一池气泡消散，温水渐渐变冷。她终于绝望地承认：或许那维莱特并没有变，是她的心变了。

4.

神可以爱人吗？

答案是当然，神爱着所有人。

神可以爱个体的人吗？

答案也是肯定的，每一个孤独的心灵都值得神灵的垂爱。

枫丹的神灵可以用爱恋的目光注视某一个人吗？

芙宁娜知道，答案是绝无可能。

但这不妨碍她悄悄地为此感到快乐。她感觉到她的心——那长久沉浸在忧虑、恐惧、负疚中的沉重心脏，重新轻盈地跳动起来。让她为遥远距离外的一次对视、寻常日程里的一次相逢而倍感愉悦。

那维莱特呢？在静谧的深夜、紧闭的门扉后，她悄悄想起这件事，每次只想几个瞬间。好像连这样短暂的念头都是对她肩头使命的背叛似的。他在做什么？他心情怎么样？他会……他会如何看待这件事呢？

如果她能鼓起勇气戳破那层薄纱，或许这个阴郁的剧本里也可以有几页隐藏的甜美篇章。芙宁娜还没有做出决定——然后，那件事发生了。

“我想要感谢你邀请我来到枫丹。”那维莱特说，难得地，他看起来有些生涩，没有直视她的眼睛，“作为水元素的龙裔，我曾经非常迷茫，不知道应该去往何处。但是在这里，我好像过得很适应。”

“扮演人类，体验他们的生活，这是你爱人的方式，”他又说，“我从你身上学到了东西。”*

这是你的诅咒吗？镜子里的我？这是你的惩罚吗，消失的水神？惩罚我盗取的无数目光，嘲笑我涌动的万种心念。因为我根本不可能去爱——不可能有人爱上我——一个从未存在过的人？

她经历了一场小型的情感爆发，无辜的龙接受了她的宣泄。也对，因为这种远古生物可能根本不明白她落下的泪水意味着什么。女王回到她禁止任何人踏足的卧室，她像丝线断裂的木偶，发条熔断的锡兵，在无光的黑暗里瘫倒。然后像过往千百个孤独的长夜一样，沉沉入睡。

5.

在她缺席的日子里，那维莱特来找过她。芙宁娜让女官们推托自己不在。她刻意没有去思考冲突的另一方会怎么想。那维莱特可能都没注意到她情绪低落。毕竟，那是一头宣称自己还在学习如何理解人类感情的龙啊。

当然了，影响工作。那维莱特你真是个天才。芙宁娜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来阻止自己发怒。她面无表情地转向舞池边缘的花卉装饰，躲过身后跟来的视线。

显然是。但女王陛下才不会那么说。她拖长了声调：“最近没有什么有趣的案子值得我看。怎么，缺了我，你们连这点事儿都处理不了吗？”

“如果您因为那天的事生气，我可以道歉。”身后的人完全不受干扰地说，“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水神就没有揭露我的身份。我没有领会到这一点。这……可以是我的过错。”

那维莱特经常主动致歉，有时她还嘲讽他“误以为道歉是职责的一部分”。但这次他听起来明显不情愿。芙宁娜忍不住转过去望他。那维莱特接住她的目光。

“坦率地说，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可忌讳之处。”他说道，“尤其是，我不明白您有什么理由那么生气。”

“我的脾气就是这样。”芙宁娜冷淡地说，“水神从不讲道理。她的心情像流水一样没有逻辑可循，你没听说过吗？”

他们的对话告一段落。钟声敲响了。芙宁娜调整好表情，对观众进行了简短的即兴讲话，宣布这个冬季将由彻夜的欢歌和舞蹈开幕。然后音乐奏响，花瓣和丝缎从屋顶落下，她优雅地伸出手，让最高审判官把她引入舞池。

交际舞也是芙宁娜曾经热情传授给龙的枫丹生活方式之一。两个人都对彼此的舞步非常熟悉。芙宁娜流畅地行礼，踱步，旋转，但避免了与她的舞伴对视。

竖琴奏出一个婉转的低音，两人擦肩而过时，她瞥见那维莱特的面孔，感到一阵诧异：那维莱特眉头紧蹙，抿着嘴唇。他看起来困惑又不满。如果她大胆一点，会说他看起来很生气。

龙也会为同伴的冷落而难过吗？

他活该！向前踏步时她阴暗地想。谁叫他跑到枫丹来？完美的女神压根就不存在。他最后难免要伤心。

不怪他。展臂回旋时她又懊悔。他毕竟只是认错人。一个冒牌货站在舞台上。无辜的龙又能怎么办？

“我从不觉得你不讲道理。”在她理清思路前，那维莱特已经开口，继续了之前的话题，“你一直有你的理由，只是我没能理解。”

芙宁娜忽然发现，他去掉了称呼上级的敬词。他的语气也变了，不再是恪守礼仪的下属。这是……这是川流和汪洋自远古的统治者，龙王在对水神说话。

“哦，”她说，不自觉地收敛了语气，“那好啊。那你就别问我了。”

“不，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什么？”

“许多年前，我们达成盟约。我同意帮助你治理这个国家。”龙说，“现在你的态度影响了我们的合作，芙卡洛斯，我需要一个解释。”

还可以这样的吗？芙宁娜目瞪口呆，最高审判官居然会威胁她，她脑子里的百般愁情都被抛到了一边。音乐变奏时女王险些踩错舞步，那维莱特伸出手，稳稳地把她牵了回来。

“解释。”她的舞伴彬彬有礼地说，“不然明天你就自己去主持庭审吧。”

“你一定在开玩笑！”芙宁娜难以置信，那维莱特向舞池中同列的舞者们瞥了一眼，她立刻又降低了声调，“我不想工作因为我心情不好！这有什么可解释的？而且——”

她终于想起来她要抗辩的论点。

“而且你忽然说什么条件！你明明说过，你为枫丹工作什么也不要——”

“那不是我的承诺。”那维莱特说。

芙宁娜睁大了眼睛。

“真的吗，那维莱特？你都开始耍赖了！”

“是你忘了你自己说的话。”最高审判官不客气地指出，“你承诺我，和你站在一起的人不会得到别的，但有一样东西——”

正义。

除了正义什么也不会得到。芙宁娜想起来，她还真是这么说的。

“可那是个概念啊，我那么说因为我是……”

正义的具象化，象征正义的女神。

她的脸腾地红了。那维莱特不为所动地看着她。

“我们之间有约定，你必须要给我这样东西。”他说，语调严谨得像在做开庭论述，却在芙宁娜骤然向外撤步时揽住她的腰。音乐正好停在一个华丽的和弦，芙宁娜不得不大幅后仰，在一个高难度的舞步后倒回他手臂间。她用力踩了他的靴子，人形的龙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竖笛的独奏引入下一乐章，新的鼓点没有开始，两个人短暂地贴面站在一起。

“好啊，那你想怎么样？”芙宁娜用手肘抵在对方胸前。这在舞蹈练习中不算什么亲密动作，但情况早已不同。过近的距离让她心如擂鼓，无法明言的羞恼让她脸颊晕红，她气得嗓音都变了调，“在龙王的眼中，正义怎样才算实现了？”

“龙应该憎恨所有的魔神吧。你想报复我吗？”她咄咄逼人地问，猛然抓住两人交叠的手掌按到自己胸口，指尖压着薄薄一层血肉下跳动的心脏。“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惩罚水神？吞噬她？把我的心挖出来吃掉？”

那维莱特的视线从她的胸口移到她的面颊。他张开口，又顿住了，居然一个字也没说。

芙宁娜大怒。

“你真的想过？你——”

“别胡说了！”那维莱特打断了她，听起来也有些狼狈。音乐再次激昂地扬起，他反按住芙宁娜的手把她推了出去，又在一个飞旋后接回身边，“你明知道我没有伤害你的意图！”

这是真的。芙宁娜比他更知道自己在胡搅蛮缠。他甚至还在试图解释她迁怒的原因。她垂头轻轻吸气。两个人默契地同时背过身去，在短暂沉默中寻找冷静。钢琴弹完四个轻快的节拍。他们回到原地，重新握住对方的手。

“我想说的是，你疏远我的态度并不公正。”那维莱特说，他的语气和舞步一样平缓下来，“古龙和魔神理应是敌人，确实如此。痛苦和灼烧烙在我的骨髓。我残缺的权能砌进了你的神座。或许终有一日，我会向诸神和天理寻求复仇……但不包括你。”

“你不是初代的魔神，你没有参与对我族的屠杀。你邀请我来到这个国家，向我展示它的千百种姿态。我自愿亲吻你的手，称呼你为我的女王。作为正义之神，在相反的论据上庭之前，你没有理由质疑我的承诺。”

是谁说龙不理解感情呢？芙宁娜默默地想，多么纠结、复杂又炙烤着心灵的独白。这简直是能写进戏剧史册的浪漫诗篇。一头复苏的古龙，和一位新生的魔神，跨越焚山煮海和挫骨扬灰的恩怨，达成谅解，守护共同的国度……如果这一幕改编成爱情故事，一定能引无数观众为之痴狂。

——只除了这真挚的剖白选错了对象。古龙面前的并不是水之魔神，他双眼注视的是芙宁娜，一个带着水神面具的演员。

她能如何答复呢？面对如此贵重的真实，最起码的尊重是不给予虚假。龙紧紧地盯着她的面孔，芙宁娜一语不发。两个人无言地跳完剩下的舞步，音乐在小提琴华丽的颤音中收尾。女王提起裙摆，向舞伴深深行礼。

那维莱特也向她行礼，然后他在浪潮般的掌声中直起身来。

“您明天要准时出现在歌剧院，芙宁娜女士。”他说，恢复了最高审判官的措辞，但声调强硬，隐含着压迫感，“您会来沫芒宫一层接受报告，也会去出席上院会议。如果我没有看见您，我会来找您的。”

芙宁娜从纤长的眼睫下看他。

“好呀，都听你的。”

他水晶般的眼睛威胁地眯了起来。

“您……”

“是我做错了，可以了吧。”芙宁娜轻飘飘地说，“干什么那么凶啊。总要给我留点面子吧？”

那维莱特不说话了。芙宁娜早就发现，他对刻意的撒娇毫无办法。她笑了一下，转过身去，率先离开舞池。

然后迎头撞上一大堆喧哗的提问。

“女王陛下！您和最高审判官产生矛盾的原因是什么？”

“两位的意见分歧会不会影响未来审判庭的工作？”

“稳定半个世纪的枫丹政局会再次走向分裂吗？”

……

好极了，看来今天这场展示起了反作用。他们在舞台上针锋相对的态度完全暴露了。那维莱特在几尺外加快脚步走来。芙宁娜想了想，向后打了个响指。

“喂，那边那位超级严肃的先生。”她颐指气使地说，那维莱特走到她身边。芙宁娜揽过他的手臂，拽着他弯下腰，响亮地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

最高审判官一脸猝不及防，愕然地望着她。

演出效果十分成功。记者的提问声骤然消失了。歌剧院大厅爆发出一阵能掀翻屋顶的哄堂大笑，欢呼、跺脚、口哨和尖叫声此起彼伏。还有观众大喊安可。芙宁娜潇洒地展开手臂，从四个方向对观众致意。然后她把礼帽一挥，功成身退地离开了。

6.

时光就这样翩然流逝。有什么改变了，又有什么再也无法改变。芙宁娜偶尔会觉得，这样也很好。她把越来越多的工作移交给最高审判官，无视街头巷尾兴旺的流言蜚语——这本来就是属于龙的国度，那维莱特比她有更多的权利和义务统治它。她专心扮演一个骄纵的女王，一位难以取悦的女神，审判庭上一名永远挑剔的看客。一开始，枫丹作家们编造出了暧昧夸张的故事，后来，人们说这是“共同统治”。又一个百年之后，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结局什么时候会到来呢？她偶尔在长夜里叩问，不再迷茫，不再愤怒，仅仅是一种绝望的低语，这一切什么时候会结束？到底哪一场审判会是终局，哪一幕舞曲将是落幕？在可以看见的未来里，何时她有机会再去做自己？会有那个机会吗？

结局真的来了：枫丹的海平面稳定地逐步上升，金发的异乡人带来了谕告的潮音。一夜之间，虚无缥缈的预言变成了迫在眉睫的危机：枫丹人确实会在水里溶解，独留女神在神座上哭泣。

那一天庭审之后，那维莱特与她进行了简短的交谈。彼此都没有得到有效的信息。芙宁娜当然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她装作无可奉告。那维莱特提到可能有某种办法解决危机。但他似乎也有所保留，没有做进一步说明。芙宁娜以为这就是目前她要处理的全部烦恼。然而某一天晚上她在花园里踱步，一个黑影出现在她身前。

她瞬间被掀翻，被压制住了，一只粗粝的手套扼住她的咽喉，另一只携带着锋锐冷意的手掌碰到她的前胸。那只手比任何凡俗的钢铁更加尖利，顷刻间刺入血肉，剖开她的胸膛，把里面的脏器活生生地掏挖出来。

那一瞬间她应该已经死了，但她没有。

在即将撕开她的胸腔时，那只手停下了。

“你为什么不反抗？”对方问道。

芙宁娜无法回答。五百年来她经历过许多风波，但从未经历如此直接的恐怖。她咬紧牙齿，却遏制不住浑身的颤抖。黑暗中她感到对方在观察着她，一双阴冷的红色眼眸的俯视。然后杀手再次贴近过来，再一次地，那只作为凶器的手扯开她的礼服前襟，摩挲她的胸口。这次动作放缓了，刀锋般的手指一点点地、意味明确地压近她的心脏。

芙宁娜完全无法自控，她从紧咬的唇间漏出一声惊骇的喘息。

“啊。”那个女人又说，从她身前站了起来，“你根本没有那样东西。”

冲进沫芒宫时，芙宁娜还在簌簌发抖。生理性的泪水盈满了眼眶，疼痛、恐惧、和被折辱的愤怒充斥了她的大脑。她笔直地掠过灯火摇曳的大厅，拐进熟悉的回廊，要去敲开那扇意味着守护和承诺的大门。

她的手已经按在门框上，即将敲出一串急促的铃音，然后猛然停住了。

她不能说。

芙宁娜对着门框深深吸气，平复自己的情绪。她用袖口拭去泪水，转身打算离开。这时候咔嚓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芙宁娜，”那维莱特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有事。”芙宁娜背对着他说。

这表演太拙劣了。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那维莱特往前走了一步，把手放在她肩上，她必须说点什么，芙宁娜脱口而出。

“如果枫丹真的消失了，我们全部被水淹没。”她问道，“你打算去哪里呢？”

那维莱特沉默了一下。

“那不会发生。”他说。

“对，那不会发生。”芙宁娜说，提高音调，尽力模仿了她平日的语气，“但是——就当是旅游嘛！如果枫丹不需要你那么辛苦地工作了，你会到哪里去？”

“我听说璃月非常美。”她又说，“千百重的山峦和精细耕作的原野，我以前想过，有机会我要去看看。不过须弥更近一些，还有——”

“我不那么想。”那维莱特说，“我想我会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但是，我是说……枫丹已经被淹没了呀。”

“水神还会在这里。不是吗？”那维莱特说，他没有试图拉她转身，她感觉到他落在背后的注视。“‘所有人都会溶解，只留下水神在神座上哭泣’，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话，不是很寂寞吗？”

她感到泪水又涌上了眼眶。但这次她没有让它滚落下来。芙宁娜挺直了脊背。

“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她继续说，“我刚才突然想到……之前你说，可能有办法化解预言，你的办法是什么？”

那维莱特没有回答，这下换他迟疑了。

“怎么，不方便说吗？”

“我是水之龙。”那维莱特说道，“如果我能恢复古龙的全部权能，或许我能改变枫丹人的体质，把他们和原始胎海分离开来。但是我现在做不到，因为那会需要……”

“需要你被剥夺的力量，”芙宁娜喃喃说，“……你需要水神的神之心。”

“那不重要。”那维莱特说，“我们会找到别的办法。”

“是哦，”芙宁娜说，“你这个计划听起来不怎么样。”

她转过身时完全调整好了表情。她甚至能够带着一个轻快的笑。

“谢谢你，那维莱特。”她伸出手臂说，“因为这点事半夜来打扰你，真不好意思。让女王大人给你一点补偿吧。”

那维莱特望着她，表情惊讶又无奈。芙宁娜质询地扬起眉毛，于是他顺从地走上前一步，欠身下来，轻轻伸手揽在她肩上。这个温暖的拥抱持续了几秒钟，芙宁娜闭上眼睛。她听到自己的心、那颗没有被猎人看中的、无用的心脏，砰砰地在两个人的身体间跳动着。

对不起，我的龙。她难过地想，如果我身体里有那样一颗珍贵的心，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将它奉献给你。你可以用它获得自由，为我们的人民获得生命……但它并不存在。

你面前的是人类的芙宁娜，她只能靠她这颗渺小的人类的心脏，来保护你们了。

7.

芙宁娜认为自己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但最终被暴露在法庭上时，她仍然感到莫大的痛苦。

回头想想，这一切早有端倪。神灵的扮演是一份不容丝毫松懈的工作。在越来越沉重的精神压力之下，她的举动早已漏洞百出。她的表情多少次崩裂，她的言语多少次难以自洽？那维莱特不是傻瓜，他可能是这个国家最坚定、最敏锐的人。当这无数破绽暴露在水面上，有什么能让他忍受她日复一日的搪塞和欺骗呢？

芙宁娜望向审判庭的中心，最高审判官坐在那里，他的面容如此公正平静。但芙宁娜一如既往地读懂他的表情。

“您接受假扮神灵的指控吗，芙宁娜女士？”

投降吧。他的目光说，对我说出真相，我们一起解决眼前的危机。

“如果拒绝辩护，您可以用决斗捍卫自己的荣誉。”

芙宁娜微微一笑。

眼前的情景似乎是一场关于背叛的闹剧。她感到来自四面八方嘲讽的目光和同情的私语。但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这是必然的展开。每当枫丹的潮水涨起，都预告着这一天将会来临。在童话般的遥远岁月里他们曾互相许诺，龙向女神低首，别无它求，只要正义作为回报。当她对即将到来的危机百般拖延，当她对席卷国家的灾难无能无力，当她眼睁睁看着人民溶解于水中……盟约当然会破碎。那维莱特当然会放弃她，当她不再是代表正义的女神。

和正义站在一起，和枫丹的人民站在一起……那维莱特所践行的，正是他曾对她承诺的。

——而她将要做的也是一样。

芙宁娜高昂起头，面向观众。她的头脑出奇地冷静，她抗辩的言语与姿态毫无纰漏。不止如此，一股高亢的火焰从她内部炙热地燃起，让她想要狂歌，想要大笑，想要举起双臂庆贺这荒诞的盛典。

审判我吧！你们没有错，五百年间我的罪行早已堆积如山。审判我吧！我亦想忏悔，多少日夜我的心灵早已破碎不堪。控诉吧！我的子民！叛变吧！我的臣属！进攻吧！我的爱人！在这最庄严的法庭上让我们互相搏杀，用你们的目光与言语向我投掷刀剑，我知道你们的所有诘问都发自真心，但我仍然、仍然会和你们战斗到最后——

因为此刻存续即是唯一的正义，纵使天理站上审判席，芙宁娜·德·枫丹也绝不认罪！

8.

“把你手里那盒放回去。”芙宁娜指挥说，“拿蓝色的，那一种在打折。”

那维莱特把一盒奶油放回货架上，又拿起她指定的产品，仔细观察了一番标签。

“拿三个！”芙宁娜告诉他，“折扣期间买二送一！”

最高审判官向她转过身来，他的表情很严肃。

“你遇到经济困难了吗？”他问，“我告诉过你，沫芒宫有专门的款项——”

“打住打住，”芙宁娜赶紧阻止他，“买打折产品是一种人类的快乐，不要破坏我的乐趣！”

那维莱特不置可否，但是依言把三盒奶油一起放进了货篮。芙宁娜高兴地教育他：“通过优惠获得超值的商品，能让人变得很开心。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

但是当他们带着一大袋食材去付款时，得到了略有不同的提示。

“打折的商品保质期更短哦，您需要在变质之前把它们都吃掉。”老板说，“芙宁娜小姐，您做什么需要那么多奶油？”

“呃，这个……”

“做薄饼吧，还能做一道汤。”

芙宁娜震惊地看向那维莱特，对方把她捧着的袋子提到自己手上。

“看起来你也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他说。

“你确定不需要帮忙吗？”芙宁娜问，“虽然，哎呀，那个，我确实不怎么会做饭。”

“可以理解，”那维莱特说，“您得到练习的机会并不多。”

他不经意间使用了敬词，好像是在和曾经的女王说话。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下。好在那维莱特马上修正了这个错误，在厨房另一头建议道：“你可以帮我准备一些材料。”

那维莱特居然真的会做饭。他做了韦西鸡，千层面，作为餐后甜点的桔子味奶油薄饼，甚至还有一道工序异常复杂的清汤。芙宁娜品尝了一勺，评价说：“比德波大饭店做的还好吃。”

而龙也就点了点头，好像这赞赏对他来说还不够到位似的。

“所以，你到底过来做什么？？”龙开始研究她厨房的烤箱，打算做泡芙时，芙宁娜坐在厨房台面上晃荡着双腿问他，“好久没见……总不会是专门来为我买菜做饭的吧？”

那维莱特盯着拆开的奶油包装。芙宁娜有种专业演员的敏锐洞察：他还没编好这个问题的答案。过了一会儿，他把盒子放下了。

“我这样过来拜访，会给你造成困扰吗？”

他这么认真地提问，好像如果芙宁娜回答“是”，他就会立刻消失一样。芙宁娜叹了口气。

“说什么呢，当然不会啦。”

然后她又想了想：“但是你这样站在我的房间里，什么也不说就帮我做事……我觉得有点紧张。”

“为什么？”

“几百年来我仗着你不了解人类，把你骗得团团转。”芙宁娜老老实实地说，“所以，每次看到你的时候，多少会有点心虚啦。”

坦诚相待，这是一件芙宁娜正在学习的事，有时候感觉有点奇怪，不过效果相当好。那维莱特还没回答，芙宁娜自己先笑了。

“对不起，”她边笑边解释，手里的薄饼碎屑落到了桌面上，“我之前没发现，但是‘团团转’这个词，突然显得很形象……”

那维莱特叹了口气。

“我没有尾巴，至少作为人类的时候没有。”他耐心地说，“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

但他们之间的气氛自然多了，甚至获得了某种从未有过的松弛感。在以前枫丹女王可不敢开这样的玩笑，现在——最高审判官要罢工关她什么事？芙宁娜笑嘻嘻地望着他。“是吗？那什么情况下会有？我可以看吗？”

那维莱特的神色在克制和动摇之间，看起来很熟悉，每次枫丹女王突发奇想抛出某个崭新的计划，他就露出这样纵容又有些困扰的表情。

“不太好吧。”他最后说，“你可能会受伤的。”

这听起来居然有戏！芙宁娜大感兴趣，她还想继续追问，那维莱特转移了话题。

“先不说别的。如果你因为对我有所隐瞒而感到愧疚，大可不必。你有你的使命。而我从来没有觉得受到欺骗。”

就算是要表现宽容，这也太假了，芙宁娜忍不住调侃他。

“你不是在逞强吗？因为我的欺诈清单可有那——么长。”她伸开手臂，模拟一张长长的案卷，“我用虚假的感情误导你那么多次，我自己都要愧疚得睡不着觉了。”

这话又坦白得有些过了，芙宁娜自己都感到胸口一阵翻涌的疼痛。她掩饰地望向没清洗的茶壶。龙用水晶般的浅色眼睛平静地望她。

“人类情感也没有那么难以理解。”那维莱特说，“而且，我觉得你过于自信了。很多时候，你并不像你自己认为的那么精通此道。”

世道变了，这头龙评价她不理解感情，芙宁娜大受震撼。

“你在说什么？我——芙宁娜，可是枫丹演技的巅峰，人类观察大师！”她坐直起来，挺起胸膛捍卫自己，“什么场面我没有经历过？只要看观众一眼，我就知道他们心里想要什么——”

她没说完，发生了一件事。那维莱特忽然俯身向她靠近，他伸手捧起她的脸颊，拂过她的发丝，在她唇角轻轻吻了一下。

他退开一步，芙宁娜呆呆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好几秒钟，她悄悄抬头望向对方。那维莱特看起来也不太自然。他的目光从她的脸颊移到她的肩带，终于抬起双眼直视她的眼睛。

“好啊，什么都能看穿的芙宁娜小姐。”龙说，“请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吧？”

END

*引自前篇《今夜无人入睡》

*在这篇文里主要想写芙宁娜的经历，但也试图描绘一些芙宁娜和芙卡洛斯的共同特点。比如说，她遇到想不明白的困境时喜欢躲藏在水里。比如说，她交还神之心的想法，以及她最终在法庭上对“正义”的阐释。尽管她对芙卡洛斯的计划毫无了解，但她们是一体两面，她们的性情和决心都互相应和。

*因为感觉前后有一些衔接是互相联系的，发了一篇汇总。希望看起来会更舒适一点。

-预言结束后，本应死去的芙宁娜死而复生，但她却失去了对过往的所有记忆。

-那维莱特本章没出场但真的是那芙

我大约是做了一个十分悠长的梦，直到睁开眼睛大脑还是一片恍惚。我没有去打量眼前陌生的景象，只是垂着头专心回味着那个带着咸湿味道如泡沫般飘渺的梦，当然这注定是无谓之举——是的，很遗憾，我能触碰到那个梦里充盈着、跃动着的繁复情感，但关于梦里的具体东西却想不起一星半点，皱着眉头努力了许久始终没能将那些浓郁潮湿的抽象之物转化为任何具体的概念。

你懂的，人总是难以捕捉一瞬即逝的海沫。

但是我偏偏却又固执的很，可能是我的性格使然，也可能是因为我对这个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总...

但是我偏偏却又固执的很，可能是我的性格使然，也可能是因为我对这个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总而言之，我就像最具专业素养的名侦探一般在模糊不清的梦境中溯源而上，对每一道波纹追根问底。当然，不出意外的，我一无所获。

我以为自己可能是要在这场没有结果的循环思考中走向人生尽头，恰恰一道温柔的声音这时轻轻刮过我耳侧，草木般温暖的气息将我从深海冰冷的漩涡中拽了出去，我抬眸，这才看见一个长相甜美可爱的小女孩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跟前。

或许她一直都在，只是我没察觉？是了，从梦中醒来后我便沉浸在无终点的回忆里，没给周遭的环境分出丝毫的注意力，于是我施施然起身，为自己的疏忽失礼迟迟道歉。

“很抱歉女士。”我下意识后撤一步，轻轻弯腰。

我不露声色地呆了呆，咦，我是从哪里学到了这种礼仪？我的后知后觉已经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了，我到现在才发觉我过往的记忆竟是一片空白，是如同新生婴儿般纯粹的白纸，天啊，我怎么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个严峻的事态，我似乎都能听到耳畔传来的某个无奈的叹息。

“没关系的。”眼前可爱的小女孩露出了一个相当成熟温柔的微笑。

我眼睛一亮，眼前的小姑娘一句话下来里里外外都透露着她是知情人这个信息，正一筹莫展就有知情人上门属实是一件大幸事，想必我也是被某位幸运女神所眷顾的。

“没事！当然没事。”我摆了摆手，试图对小姑娘露出一个充满亲和力的笑容，“呃……小朋友，你似乎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想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眯起了眼睛，转而又露出了一个相当高深莫测的笑容。

“嗯……果真很奇妙。”她答非所问，“虽然早就听闻‘水’与生灵共行，生生不息，绵长不断，但这般奇景切实发生在眼前时，还是觉得很是奇妙。”

好的，我听不懂小姑娘在讲什么，噢，也许不能叫小姑娘了，她的言语与外表的高度不匹配已经将她不是正常概念的“人类”这一信息明晃晃拍在脸上了。我刚刚竟然还叫她小朋友，我又后知后觉，我很是尴尬，我似乎又听到了某个若隐若现的叹息，我更是无地自容，希望这个世界能知情识趣提供一个藏身之处让我暂时不用面对这一切。

幸好她似乎是个很是细腻的人，适时开口又一次拯救了我的僵硬局面。

“你可以叫我纳西妲。”她笑眯眯，“你现在应该是大脑一片空白的失忆状况吧？”

我点头。

她又开始讲莫名其妙的话了，我大为头痛。

她坦然点头。

“好的，好的……”我垂下眸子，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绕着发丝转圈，似乎是一副沉思的样子，但我知道我其实什么都没想，在听到她的话时我的大脑就已经帮我做好了选择，无需犹豫，无需踌躇，哪怕再来1000次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这像是某种刻在我肺腑间的思维惯式。

“谢谢你，纳西妲。”我说，“请让我仅依靠自己想起来。”

“好的。”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我，里面跳跃的是一种最纯粹天然的求知欲，“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选这个，或许你可以告诉我原因？”

于是我扬起一个称得上张扬的笑，我将礼帽摘下——等等，我礼帽去哪了？我头顶只有一根呆毛轻轻晃，我总觉得那里应当是有一顶礼帽。

我轻咳两声以掩尴尬，转而又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我说，纳西妲，你看过戏剧吗？

须弥并不流行戏剧，我只寥寥看过几部。她说。

真遗憾。我相当夸张地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有看过戏剧，但我在涉及它的话题时不知为何却有着十分顺理成章的自信。

“任何戏剧都不应当在开幕前就告知观众结局。”我自顾自说，“如同布棋一般，一环扣一环——而在终幕，一切故事被彻底掀开，现众不可置信发出惊呼，在第一幕就已注定结局就这样落定舞台上，虚假的故事成为真实的命运，庞大的宿命，悠长的史诗于此落在每位观众肩头——此时的结局、此时的真相才是最为精彩的。”

“如果在开幕前就将一切坦明，呀，这太无趣了，再多的铺垫也不过是索然无味的白纸，这绝对会成为遭人诟病的烂剧。”

“原来如此，我理解了。”她眨了眨眼，“我得闲一定会去一趟欧庇克莱歌剧院的。”

这是什么地方？我问。

全提瓦特最棒的歌剧院，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纳西妲又摆出那种神秘莫测的微笑。

我脑海似乎闪过了几片模糊不清的碎片，我想也是，哪怕失忆都对戏剧有着崇高热情的我必然是去过这个所谓的最棒歌剧院。

不过为什么有关歌剧院的回忆碎片却有着海浪的腥湿味呢？总不能看表演看到一半剧院被海潮淹了吧。我为自己的荒谬猜想笑了笑。

“好啦，既然你说要靠自己想起来，那名字也不能告诉你了呢。”她温柔又慈爱的眼神一直环绕着我，“名字是重要的，你想为自己取个名字吗？”

我思索了一下，我困惑地思索了一下，我释然地摊手，我说，我不知道。

或许我更擅长为别人取名字，但在为自己取名字方面我是一片茫茫然。

“那我就暂时称呼你为「F」吧，我想我们会成为不错的朋友。”

“乐意至极。”她笑眯眯地，“不过你还真是不着急找回自己的记忆呢。”

“其实我也是有想法的，我能感受到自己的故土不在这里，所以打算去其他国家旅游看看有没有线索。”感谢命运，我胸前的蓝宝石看起来价值不菲，我想一顿下午茶至少我还是请得起的，“但是也不必匆忙于找回记忆吧，毕竟……”

“你既然给了我慢悠悠选择的权力，说明我找不找回记忆其实都无所谓，不会造成任何影响，那当然是随我心意找喽。”我坦诚地说。

灾祸结束的第二年。

得益于枫丹高超的机械工程技术以及在预言的紧逼下世世代代勒令重视的排水系统，水位降下后枫丹迅速回归了往日的平静，噢——或许比往日更平静。

毕竟总是霸占报纸头条、总是华丽又夸张的审判女王水神芙卡洛斯——我们应该使用枫丹人更习惯的称呼，也就是芙宁娜随着她在歌剧院最后一声悠长的咏叹调溶解在了不断上升的海平面里。

再之后海平面迅速下降，枫丹人早已撤离故土，没人知道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与芙宁娜大人共同留守枫丹的大审判官先生总是知道的。

他说，是芙宁娜，是我们的水神拯救了枫丹。

他说，她早就明白预言的厚重，她耗尽了所有力量，最后——最后与退下的潮浪一同回归大海。

枫丹民众对此半信半疑，谁能相信平日爱胡闹不着调的芙宁娜大人会收获如此惨烈又悲壮的结局呢？可除此之外，又有什么能解释灾祸的无端消退呢？公正无私的大审判官又有什么理由为死去的水神编造谎言呢？

于是大家也就相信了，水神像早已在大浪里崩落，而水之神，的确也是逝去了。

芙宁娜大人不在的日子，白鸽与彩带共落的魔术，精彩绝伦扣人心弦的戏剧，公正神圣的审判，都不免带了些令枫丹人无所适从的寂寞色彩。

“令人陌生的平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不管如何，枫丹人总要适应不那么热闹的日子。”——《蒸汽鸟报》点评。

枫丹成了岩之国后的第二个无神的国度，真理与正义彻底交由法律与审判庭裁决，至高的大审判官先生仍坐在令所有人都安心的位置上，一切照常运转，枫丹的日子便这样平稳的推进下去。

而异国的旅人也是在这之后的某个日子，悄无声息地造访了水之国。

“审判还是和以前一样呢，呃，感觉比以前更庄重了。”派蒙在后排悄声说。

“毕竟芙宁娜不在这里了。”旅行者流露出一丝怀念。

“有她这家伙在的地方好像总是安腾不下来。”派蒙吐槽道，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凑到旅行者耳畔，“喂，我们真的要告诉他那个消息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如果最后是一场空的话……”

“派蒙。”旅行者轻轻摇头，“钟离和温迪都确定过了，即使没有他们，哪怕是再微薄的可能性，我们都不该瞒着那维莱特。”

“那倒也是…”派蒙有些担忧，“毕竟他好像……”

两人适时地陷入一阵沉默。

他们踏上枫丹的土地时，枫丹在垂泪。

枫丹多雨，绵绵阴雨不断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没人觉得稀奇，只是有些后悔忘记带伞，于是便匆匆进了一家甜品店避雨。

派蒙对枫丹的甜品念念不忘很久，老板很是热情地招待了他们，她向他们搭话，“怎么来枫丹不带雨伞呢？”

忘了。他俩老老实实回答。

那我借你们一把，等雨停可是要好久。老板从柜台翻出伞。你们是异乡人吧？枫丹现在冬季的雨期可绵长了，势头倒也不盛，只是单纯的长。

呀！派蒙捂住嘴，她的眼神飘向旅行者，说到冬季，说到雨天，他们总是会想到那两个关系紧密的人。

旅行者也认真起来，雨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两年前。老板干脆地回答。你听闻过枫丹两年前的海平面大幅上涨吗？整个枫丹都被完完全全淹没了，而那天的雨也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我们避难的枫丹人隔着遥海都能看见其上盘踞的黑云与倾盆落下的大雨，后来海平面下落，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大雨了。可在那之后，每个冬季都会有如你所见的，绵细却漫长的薄雨。

一场灾难过后总会留下痕迹。老板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也许是冬雨在悼念芙宁娜大人呢。

旅行者与派蒙面面相觑。

好啦，这又不是什么沉重的事，我们枫丹人都能坦然面对。老板打破了似乎愈发沉重的气氛。话说你们要不要尝尝这款？这可是《外地人来枫丹不得不吃的美食top10》之中的哦！连那维莱特大人都多次回购。

你说大审判官经常来买甜品？

是的，哎呀，我们以前都只以为只有芙宁娜大人爱吃甜甜的小蛋糕，没想到那维莱特大人也如此钟情。他得闲时经常会亲自去购置甜品店的新品或者曾经流行的经典口味，我们店可是他来过好几次的。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说到这，老板自得了起来。

一阵难捱的沉默，最后旅行者开口，请来一份。

窗外，雨依旧在下。

我将枫丹设为我旅途的终点。

请别误会，这并不代表我对枫丹这一国家抱有任何偏见，正相反，它可以说是我最期待的国家，它对我是特别的——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唇齿间便溢来一种沉重的情感，我想大抵可以称为眷恋。而在粗略了解其后，我更是对它升起着魔似的迷恋，我心知肚明，我缺失的过去也许就在这里。

所以我将其设为终点，最精彩的应当是终幕。

风之国的吟游诗人曾予我轻歌，他拔弄琴弦，对我说，亲爱的F小姐，您知道水之国的故事吗？他和我道正义之神与深水龙王跨越隔阂共治的四百年，他同我歌咏钟情戏剧的水之魔神是如何戏剧般结束自己跌宕的一生，他和我说命运，说史诗，说歌剧，说一场大雨，一场潮涌。

我不知道吟游诗人的歌谣里面有多少真实，但并不妨碍我听得津津有味，我说，真精彩。

吟游诗人轻盈地笑了。

岩之国是与枫丹一般的无神国度，但二者风土人情却相差甚远，一身异国服饰的我在此格格不入，所幸遇见一位颇有见识的好心老先生——哎呀，也不能如此说，他的外表是极为年轻英俊的，但其沉稳又传统的谈吐总让我觉得他是饱经岁月的老先生，真是抱歉。

他十分善心地带我游览了岩的土地，他问我感觉如何，我不了解他们的风土，但却能触摸到此处奔涌的流水中悠长的思绪。我说，这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

果然是契约之国，句句都和它挂钩。我在心中暗忖。

如果想找回一份被遗落的契约，那便应当去找与你签下契约的另一个人。他温和地说。

再之后我去了许多地方，而在启程前往枫丹前，我又回到了须弥。

纳西妲早有预料等待着我，她双手合十，笑眯眯地说，我托人去买下午茶了哦。

她还是那么贴心。我很是安心的坐下，我对她说，我要去枫丹了。

终于轮到枫丹啦，祝你玩的开心。她说。

我还以为你会对我说点什么呢。我说。

她轻巧地笑了。这是你的旅程，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对枫丹的了解也不多，如果要推荐景点的话，我也只能推荐人尽皆知的欧庇克莱歌剧院了。

一切精彩剧目都会在欧庇克莱走向终幕。她说。

吃完就赶快回你的枫丹。他高高在上地宣判。既然决定找回记忆，就不要在这里畏畏缩缩的。

好吧。他真直接。

不可名状的怪物塑成芙宁娜大人之形从深海爬出降临枫丹的国土。

大约是记者的人举着相机跟在我后面嘀嘀咕咕，我忍了许久，我一忍再忍，我忍无可忍。

“从刚刚开始你就在说什么莫妙奇妙的话啊？”我回头。

他快被吓得跳起来了，捧相机的手都开始颤抖，我开始担忧相机了。

“怎么连声音都一样啊……！芙宁娜大人……”他又开始讲一些意义不明的话。

我叹气，我深深地叹气，似乎自从来到枫丹后，就尽出现一些难以琢磨的事。

从须弥去枫丹我走的是经沙漠到海露港的路线。船靠了岸，潮湿的海风扑面而来，负责接引的工作人员静静站在旁边似乎精神不振。我跳下船，将兜帽摘下，望着令我无数个日夜辗转反侧的枫丹，澎湃的海浪便也在我心间起伏。我张嘴，我总觉得此时应有一句语气浮夸的赞颂歌，可还没等我酝酿出旁边便传来一声踉跄倒地声。

我匆匆转头，那位昏沉的工作人员不知为何摔倒在地，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吗？这种经年累月吹海风的工作是很考验体魄。我赶忙将他扶起。

扶不起。

他在地上看着我，眼神很是恍惚，他支支吾吾，他口齿不清，他大呼那维莱特大人在上，天呐芙宁娜大人——

我觉得他确实需要一段足够长的休假。

我果断从旁边又扯了一个工作人员过来，遗憾的是新来的这家伙看起来精神也不甚康健，他也是呆呆的，但总归还是能交流。

你好，你同事看起来不太好。我礼貌开口。我想你或许可以把他带去员工休息室？他应该需要一段足够的假期。

被我扯来的倒霉蛋不住点头。

甩了包袱我便可以放心潇洒地去坐巡轨船了，我在心中盘算着旅游路线，从海露港坐船到枫丹廷再转娜维娅线到伊黎耶岛，最后实现我在欧庇克莱看戏剧的崇高追求。

“那个！您是要去枫丹吗？”

搀扶着同事的倒霉蛋突然开口。

我说，当然。

我都来海露港了你竟然还在问我是不是要去枫丹？海风吹多了确实容易引起精神恍惚，我叹气，我深深地叹气，发自内心希望枫丹完善放假法律条令。

他释怀地笑了，很奇怪的神情。

“枫丹又会热闹起来了，太好了，芙宁娜大人。”

竟然又是我听不懂的话，我开始怀疑我对世界的理解是否存在一定偏差，不然怎么到处都是我听不懂的话？

莫名其妙的开端注定了我在枫丹一路的不平静，单是前往巡轨船就受了一路的大呼小叫，他们到底是歧视外乡人还是因戏剧文化所以生活习惯趋向夸张？我也不甚清楚，只感觉确实相比之前的旅途热闹了许多，直到坐上巡轨船，与枫丹特有的居民——小小的美露莘共处时，周遭才暂时性的安稳下来。

爱贝尔是很热情的导览员，她同我讲，太好了，既然是您的话想必也不用做导览啦，毕竟肯定没人比您更了解枫丹的。

不，其实我很需要。我暗暗思量。他们看起来都认识我，莫非我还是什么枫丹的大红人吗？比如最负盛名的歌剧家？呀，听起来是个很适合我的名号。

说真的，我现在都没能适应没有芙宁娜大人的审判或是歌剧。她有些沮丧地垂头，抬头时眼睛已经闪亮了起来。不过太好了，您回来了！您是怎么死里逃生的？想必很危险吧，您身上有没有伤？您现在感觉如何？啊我是不是问了太多了？

没事，没事，都很好。我笑着安抚有些慌张的小美露莘，心里却暗道不对。

她的言下之意是——我是芙宁娜？

芙宁娜，芙宁娜，好生熟悉的名字，我在哪听过呢？

“新生的水龙将困感诉予水的魔神——「芙宁娜，芙宁娜，你又为何哭泣呢？」”

吟游诗人的歌谣如微风拔过耳侧，我恍然大悟，芙宁娜，这不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已经逝去的众水女王的名字吗？

我是芙宁娜？

也许我该为终于知道自己名字而欣喜，可事实就是我只能生出一股荒诞之感，我怎么会是芙宁娜呢？好吧，我确实和那位大人有不少共通处，比如热爱戏剧？好吧，这有什么意义呢，十个枫丹人里五个爱看戏剧。而我是其中再平凡不过的一个人，我很清楚自己并非什么水之魔神，要不然无法解释我在稻妻的海岸被海乱鬼追得到处逃窜逼入绝境了我那所谓的隐藏魔神之力都还没出来救救我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我真的是魔神，想必也是最没用，最不称职的那一种了。

爱贝尔眼睛亮亮的，我不忍心说出残忍的话。现在说什么都是没意义的，我相信到了枫丹廷，自然有人能认清我普通人的真实身份。

巡轨船向前驶去。

TBC.

cp那维莱特x芙宁娜

有一点点墙纸爱，有一点点黑暗（？），慎入

过主线的时候摸的，怕被剧透别看

过激厨退散

>>>

“我……这是在……”

芙宁娜昏昏沉沉地醒过来时，视线里是一片刺人的光亮。她有些费力的眨了眨水蓝色的眼睛，过了有一会儿才慢慢地恢复焦距，看清眼前事物。

开阔的落地窗将室内照映得明亮开阔，气派的白玉宫柱缀着丝绒的窗帘，漂亮的碧绿纹理向上蜿蜒至大理石的穹顶——

沫芒宫。

芙宁娜在这里见证了五百年的昼与夜，对这个地方的的每一个细枝...

芙宁娜在这里见证了五百年的昼与夜，对这个地方的的每一个细枝末节都熟稔万分。

玛德琳蛋糕被烤得金灿灿，散发着甜奶油的味道，刚泡好的红茶还在慢慢悠悠地冒热气。

芙宁娜先前在沫芒宫的每一个下午茶都这样度过，美露莘会把精致新鲜的甜食放在这个小长桌上，就像现在她看见的那样——可是，可是她明明已经离开沫芒宫了。

也不再是他们需要供奉的水神了。

“你醒了？”

熟悉的男声从身后响起，芙宁娜才惊觉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她匆匆转过头，见到那维莱特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与得体。

“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维莱特的声线很沉稳很低，加上他的个人形象，不认识的人看他总是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芙宁娜第一次认识那维莱特的时候也总是为此胆怯——即使她为了扮演水神一直是浮夸的外在形象，直到后来发现那维莱特的真实性格很随和才好转很多。

五百年来，这位名义上的水龙王，至高的法官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于是她便为了扮演“神”也在他面前表演得愈发放肆。

但是刚刚的问句却真真实实地让芙宁娜打了一个寒噤。

那维莱特是不高兴吗？

她还鲜少见过那维莱特怎么不高兴。

芙宁娜本能地往后靠了靠，怯怯地窥视水龙王的神情。但是她又转念一想，一切已经结束了，自己不再是水神，离开公众视野后也没有再做什么，万事和平，水龙王没有理由莫名其妙不高兴。

“我……没事。……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然而小姑娘显然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做出了错误的评估，刚起身，她就因为四肢灌了铅般的沉重向前倒去，索性那维莱特反应迅速，及时上前让她倒进了他怀里。

“这就是你所谓的＇没事＇吗？”

那维莱特皱了皱眉，他的语调又重了些，伸手揽住了芙宁娜的身体。

她很轻，轻得像一片雪白的羽毛，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她似乎比在沫芒宫的时候更瘦了，挨着他都没有重量，像随时会被吹走似的。

那维莱特慢慢地搂着芙宁娜往后坐，他像怕她忽然碎了，调整姿势让她的脑袋挨着自己的肩头。小姑娘因为刚刚体力不支隔着他的衣服虚虚地喘气，他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好看。

芙宁娜顺了很久的气才从那维莱特的怀里抬起头——这是一个奇怪的姿势，她刚恢复一些的时候十分窘迫地发现：自己跨坐在那维莱特的腿上，对方的手臂圈住自己的腰。

不仅奇怪，甚至还有些……暧昧。

过去的五百多年以来，她都没有和那维莱特这么“近距离接触”过，由于她刚才整个人都压在男人的身上，所以连水色的小礼服都被压得皱巴巴的。

她都做了什么啊！

芙宁娜慌张地想要从那维莱特身上起来，她觉得自己此时狼狈极了，却没想到那维莱特加深了这个怀抱，直接让她失去了逃开的机会。

芙宁娜不明白那维莱特这样做的用意，他今天有些过于陌生，蓝色的眼瞳盯着她时像一片冰冷的湖水，似是要直直地看透一切，那种无缘无故害怕的感觉瞬间又回到了芙宁娜的心里。

空气里一片缄默。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是水龙王做了妥协，打破了寂静。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伸手将芙宁娜因为挣扎而凌乱的头发轻轻别到耳后，带着薄薄手套的指腹在动作时轻轻蹭过她的脸。

芙宁娜本来就惴惴不安，如此一来，更是微不可闻地颤了颤，她或许以为已经掩饰得很好，然而一举一动都被那维莱特看在了眼里。

不过这回那维莱特并没有过多地对此评价，而是转而回答了芙宁娜之前的问题：“你要搬出沫芒宫，我便想来确认一下你的住处，结果遇见你晕倒在枫丹廷的一条小径上，就把你带了回来。”

他平静地陈述，仿佛并没有参杂太多个人情感，尽管他们的姿势现在暧昧无比。

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芙宁娜的脸颊，她被搂着坐在那维莱特的腿上更不安了。

晕倒、枫丹廷、小径、

芙宁娜强迫自己不去想乱七八糟的东西，认真思考与重复消化那维莱特的话，捋清楚他话里的字句，但是显而易见，效果并不显著——

枫丹廷……她的新住处在枫丹廷的哪里来着？

小径……她去了哪条小路？那条路长什么样好像已经模糊了？

晕倒……为什么她会晕倒，难道是她太饿了，不不、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芙宁娜觉得晕乎乎的，脑子里的记忆时断时续，此刻像坏了的胶卷被重新放映，碎裂的水晶被重新拼起，它们不断地出现，但总是很模糊，让她无法把它们组成正确的顺序。

那维莱特见小姑娘一副纠结的样子，阖了阖眼继续说道：“桌子上的那些东西是美露莘送过来的，他们还没习惯你离开这里，今天下午又做了下午茶送过来。因为你正好在，所以我让他们放在那里了。”

“从你昏睡到现在大致过了有十几个小时了，你要吃点东西的话我可以帮你拿过来。”他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

听闻此言，芙宁娜连忙停下思考，拒绝道：“不不、不用了。”

“你可以不用勉强。”那维莱特说着，作势就要伸手去取桌子上的甜食。

芙宁娜连忙拉住他的袖子：“不不、这次我真的没有勉强。”

她可不敢想象坐在枫丹最高审判官的腿上享用下午茶的场景。

犹豫片刻，芙宁娜终于抬手轻轻地在自己的那维莱特之前推开一道小小的隙缝，虽然这么一点距离几乎没法改善他们过于亲密的姿势，但是她总算能稍稍地喘一口气。

“其实你把我送回我现在住的地方就行了。”芙宁娜小心翼翼地盯着那维莱特的脸，过了几秒一字一顿地揣摩自己的发言，“我、我应该是太累了。”

“……”

“诅咒的去除、还有神之心被拿走后…对我来说总归还是很大的变化，之前、之前我的精神状态一直都很紧绷，忽然天差地别，所以可能就……就在哪条小路上……”

明明是正常的解释，芙宁娜的声音却越说越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尽管她并没有真正做错什么，水蓝色的眼睛也不自觉地越来越错开那维莱特的目光。

那维莱特低头，只见小姑娘的手无措地搭在她的胸口，像是某种不安的小动物。芙宁娜的睫毛很长，在室内明亮的东西灯光下，蓝色的眼睛泛着若有若无的水气。

让人很想安抚她。

那维莱特也确实做了这样的动作。

“啊，……是吗。”芙宁娜有些尴尬，那维莱特轻抚她头发的动作让她的注意力难以集中——脑子里空穴来风的旖旎想法更是吓坏了她，只能让她出口一些不着边际的回答，“真是一如既往可靠呢，那维莱特，哈哈……”

“不过我把你带回沫芒宫确实有别的想法。”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维莱特说话时好像凑得更近了，芙宁娜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深海的味道，“有些关于——芙卡洛斯的事。”

“芙卡，洛斯。”

芙宁娜喃喃，这回她听懂了，这个名字与其中的意义对她来说称得上刻骨铭心。

“是那个＇镜子里的人＇吗？……你也见到她了。”

“的确。”那维莱特的声音依旧低低地附在芙宁娜耳边，这次话里的情感有些难辨，“她同我说了很多事，我认为你有权知道。”

说完水龙王不再言语，似乎在等芙宁娜的下文。

“……其实，你不用告诉我的。”半晌，芙宁娜敛下眼睑，“你不是说我不是看上去那般愚笨吗？是。这五百年里，我也多少猜测了一些她的隐瞒。”

“……是吗。”那维莱特的眼神黯了黯，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我尊重＇镜子里的我＇的选择，她是很了不起的水神，而且，”芙宁娜顿了顿，“她的选择也没有错，她把力量交给了你，对吧。”

“我，我也挺放心枫丹在你手里。”

芙宁娜做神明的时候为了演绎所谓“神明的威信”，鲜少夸赞别人，因此在这方面她可谓全然不擅长，最后说出来的肯定之词只能是磕磕绊绊的，字句因为羞怯也听上去软软的。

“你这样想？”

“啊、嗯。”芙宁娜生生地应答下来，想必这就是那维莱特要找她说的事了吧，“所以……所以我们聊得差不多了吗，我、觉得自己好像有力气走了。”

“芙卡洛斯确实将他的力量给了我，你猜得不错。”

然而那维莱特并没有纵容芙宁娜离开的意思，他只回答小姑娘的前半段话，对她要起身离开的发言置若罔闻。

一直轻抚芙宁娜头发的那只手从小姑娘蓝白色的发丝中抽离出来，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那维莱特直视。

芙宁娜这才直接地看见枫丹审判官眼中的暗潮。

可惜为时已晚。

那维莱特吻得很深，对于芙宁娜来说几乎是一场单方面的被掠夺，呼吸交缠，她的空气一点一点被换成那维莱特的空气——水龙王简直像在标记她，把她变成他的所有物。

“但是芙卡洛斯还说了其他的。”

芙宁娜被吻得有些神志不清。

“她说＇要将原本属于你的一切还给你＇。”

他们之间的距离再次消失了，比之前的搂抱更甚，芙宁娜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她的双腿被迫夹紧那维莱特精壮的腰线，这次她感到那维莱特的体温近乎传给她，不然她为什么会滚烫滚烫。

但是那维莱特伸进她衣服的手又是那么冰凉，不然手指拂过她腰际的时候为什么又会让她被凉意刺激得几乎颤栗。

“不……”

芙宁娜下意识开口，但是这次却没有如愿以偿，只听见那维莱特的声音愈发暗哑：

“我想知道，所谓的＇一切＇是否也包括你呢？”

“芙宁娜。”

FIN

克洛德琳：如果是你，会怎样制作一个陷阱去捕获猎物？

那维莱特：我吗？

如果是我的话，我希望这个陷阱不要伤害到猎物，我甚至希望它是柔软的。

克洛德琳：很符合您的性格，您真是仁慈啊，那维莱特先生。

那维莱特：是吗，你这样认为。

蛋糕掉在了地上，作为点缀的小皇冠滚到一旁，碎瓷片溅向她的小腿。

芙宁娜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这是她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异常。

1.开幕

芙宁娜再一次拒绝了那维莱特的来访。

“我家可是不待客的。”她双手叉腰，用搪塞过旅者的话来搪塞那维莱特，“大审判官请回吧，枫丹的良好公民现在要休息了。”

“你昨天才和克洛琳德他们开完聚会，”那维莱特看着门边鼓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指出：“或许他们也算客人？”

面前的人还是和之前一样的难以打发。芙宁娜有点烦躁，如果，如果是以前，她还可以以位压人，说一些诸如“不要反驳神明的意见”之类的话语来堵住那维莱特的嘴，但现在，她只能没...

面前的人还是和之前一样的难以打发。芙宁娜有点烦躁，如果，如果是以前，她还可以以位压人，说一些诸如“不要反驳神明的意见”之类的话语来堵住那维莱特的嘴，但现在，她只能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说：“那好，我现在是不是应该直白地、准确地告诉你——我家不欢迎你的到来？”

“芙宁娜，”那维莱特看着她，说：“每次你用这样的语气和表情和我讲话时，往往代表着一件事。”

大审判官的叹息像羽毛般落在她的耳畔：“你又在隐瞒什么？”

芙宁娜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般炸开，她脸色恼怒：“你又在质问我什么！？我已经没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了！”

她丢下这一句话，不顾礼节地要转身进门，那维莱特却突然拉住她的手腕，一人一龙在门口僵持，芙宁娜第一次觉得那维莱特是一个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你最近打碎了很多盘子，还突然订购了一张去璃月的船票——”那维莱特语速加快，“你遇见什么麻烦了？”

芙宁娜难以置信：“你监视我？”

“……当然不是。”那维莱特适时沉默几秒，说：“容我提醒，你的帐走的都是沫芒宫这边。”

芙宁娜简直要红了脸，她最近办事都处在一种眩晕状态——这不能怪她，芙宁娜深吸一口气，说：“是谢贝蕾妲小姐不小心打碎了一大叠盘子，至于船票，我难道还不能去别的地方走走吗？”

谢贝蕾妲小姐从门口探出身子来，不高兴地冲芙宁娜挥挥自己的钳子。芙宁娜仰头盯着那维莱特的眼，她很擅长虚张声势，现在也不落下风，就像是那天在审判庭上，明明是被他们诱骗上来，却依旧能在瞬间掌握主动权。

那维莱特心里微微有点发疼，他把芙宁娜的手攥得更紧了点，说：“你可以选择相信我。”

“芙宁娜。”那维莱特的喉结上下滚动，他说：“我希望当你遇到什么困难时，你可以选择向我倾诉。”

……倾诉？

这个词让芙宁娜想起那场审判之前，旅者找到她，说，你可以向我倾诉。

然后她就站上了审判的舞台。

那段回忆着实不是很美好，芙宁娜的头又开始疼了，她挣开那维莱特，用疲惫的目光看他，说：“别再让我想起以前了，那维莱特……好吧，你也不是故意的，听我说，我真的只是累了——你不能奢求一个普通人假扮了五百年的神明还精神正常吧？对，我觉得我精神上出了问题，所以我想出去散散心，这有什么问题吗？”

最终芙宁娜还是挣开了那维莱特的手，大门关闭在那维莱特眼前，指尖的余温被风吹散。

那维莱特在门口伫立，路过的民众向他投以注视，他们看见大审判官弯腰拎起一袋垃圾，然后默默离开。

2.幕前

“昨天？嗯……昨天我们交谈得很愉快。”克洛琳德搅着杯中的咖啡，她回忆道：“异常的话……似乎确实有一点。”

那维莱特立即追问：“是什么？”

克洛琳德说：“芙宁娜她最喜欢的小蛋糕只吃了一块。”

“……”那维莱特沉默片刻，说：“确实有点异常。”

“开个玩笑。”克洛琳德微微笑起来：“打翻了好几盘甜品算吗？那天她一直在道歉，很内疚的样子，匆匆忙忙想去清理，又被划伤了，起来的时候身体还晃了一下……”

眼看越说越严重，那维莱特的脸色也逐渐变得不是那么好看，克洛琳德适时地截住话头。那维莱特很希望她这时候能补上一句“这也是个玩笑”，但很可惜没有，克洛琳德闭嘴了，开始小口地啜饮咖啡。

那维莱特知道克洛琳德也说不出更多的东西了，他甚至有点感激克洛琳德没直白地向他说明，告诉他她也觉得芙宁娜出现了什么问题。他们在咖啡厅的门口告别，那维莱特握着手杖转过街角，意料之外地碰见金发旅者和她的向导。

“嗨，那维莱特，没想到能在这碰见你。”旅者向他打招呼，语气平常得像之前每一次的见面：“今天天气真不错。”

“今天是个好天气。”那维莱特向旅者致意，他很快想起芙宁娜和旅行者的关系称得上不错，于是问道：“嗯……你们最近有发现芙宁娜有什么问题吗？？”

“哈哈，”旅者的笑容变得有些不自然：“她能有什么问题？不擅长做饭吗？我前几天见过她，她看上去挺不错的啊。”

“对对。”旁边的小精灵连声附和：“挺好的，还和我们打听蒙德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呢！”

那维莱特：“……她订的不是璃月的船票吗？”

“啊我记错了。”小精灵慌慌张张地改口：“对璃月，是璃月，她还问我们轻策庄的那只纯水精灵呢。”

“我突然想起我还有委托没做完。”旅者飞快截断这个话题，“再见那维莱特，我们先走了，你……你好好保重。”

旅者带着向导逃之夭夭，那维莱特皱起眉。

3.共舞

那维莱特开始间歇性地跟踪芙宁娜。

他知道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违反了他和芙宁娜共同制定下的法律，但是，但是——

那维莱特自欺欺人地想，他现在是以水龙王的身份观察前任水神，从这个层面来讲，任何一条律法都束缚不了他。

早上芙宁娜出了门，她买了甜点，花店的老板娘塞给她一束鸢尾，她颇为高兴地道了谢，抱着鸢尾花往回走。那维莱特注意到她腰间的神之眼，蓝色的神之眼一闪一闪的，芙宁娜本人似乎并没有察觉。那维莱特感到困惑，他不知道这个闪动频率是否正常。

或者说，神之眼这种东西会在正常情况下闪烁吗？

那维莱特不清楚，恰巧下午娜维娅来到沫芒宫办理文件，他便就此事询问了她。

“闪烁？”娜维娅显得很惊讶，她说：“怎么可能，神之眼不会无故闪烁的，嗯……不过我倒是听说，失去主人的神之眼会彻底黯淡下来。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当持有者生命垂危的时候，神之眼会逐渐黯淡下去也说不定。”

“怎么了，那维莱特。”娜维娅关切地看着他，“你的脸色不太好。”

“我……我没事。”那维莱特摇摇头，他想起芙宁娜腰间的神之眼，明明灭灭。

那维莱特第二次跟踪了芙宁娜。

这次的芙宁娜在搬一个箱子，箱子不大，但也得用上两只手才能搬起，芙宁娜的步伐起先很轻快，但渐渐慢下来，然后突然停住，她的手臂颤抖，箱子摔了下来，发出“哐当”的声响。

那维莱特几乎要冲上去，但他强迫自己停在原地，他看见芙宁娜甩了几下手，蹲下身去想尝试把东西抱起来，但均以失败告终，最后芙宁娜羞恼地踢了两脚箱子，抱胸开始生闷气。她腰间的神之眼又开始闪烁了，一下一下的，闪得那维莱特心里发慌。

璃月有个成语叫关心则乱，于是那维莱特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默默弯腰搬起那个木箱。

芙宁娜愣了下，她像是想说点什么，但那维莱特已经转过身，往她家的方向走去。芙宁娜便也闭了嘴，沉默地跟上，她知道那维莱特刚刚一定看见了什么。

两人安静了一路，那维莱特知道芙宁娜也一定已经编好了搪塞他的话，但他还是要问。他们走到芙宁娜家门口，芙宁娜打开门，她看了那维莱特一眼，从眼神中读出那维莱特的意图。

这个人可能会不顾礼节地强行挤进来。

于是芙宁娜只能侧身把人让进，外面开始下起了雨，她小跑去合窗户，今天一天都是阴天，她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早早就把晾出去的衣服收起来。雨滴打在玻璃上，蜿蜒的水痕让芙宁娜想起前几天某场歌剧女主角的眼泪。

“怎么又下雨。”她嘟嚷着，对那维莱特不满地抱怨：“我新买的裙子都晒不干了。”

“我很抱歉。”那维莱特的声音有点沙哑，听得芙宁娜心里一颤，大审判官淡紫的眼睛看着她。芙宁娜今天穿了一条白裙子，现在脱了鞋袜，赤着脚踩在地毯上，有这么一瞬间，那维莱特甚至觉得自己看见了神格形态下的她。

芙卡洛斯。

那维莱特闭了闭眼。

“我是被你带到这个国家的，芙宁娜。”他说：“也试着相信我吧，告诉我，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4.自白

芙宁娜腰间的神之眼又闪了下。

“那维莱特，”她平静地陈述着：“是人类就会有生老病死，我最近生病了，身体不舒服，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为什么不去看医生？”那维莱特立即反问：“这难道是什么医生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好吧那维莱特。”芙宁娜一摊手，她知道她要是点头那维莱特会立即把她带到医院，所以她问了那维莱特一个问题：“你觉得我完整吗？”

她并没有急着要那维莱特回答，而是很认真地、平和地给那维莱特分析起来：“一个人的完整体现在什么地方？躯体的完整吗？一个人不失去他的四肢、五脏乃至大大小小的器官就能算得上完整了吗？那如果他的精神是残缺的，你又是否能称他是一个完整的人呢？”

“你觉得我是否又是完整的呢？”芙宁娜话锋一转，又抛给那维莱特一个问题：“我失去了神格，失去了另一半自己，现在作为一个人类站在你面前，你觉得现在的我是否完整？”

那维莱特沉吟片刻，稍后，他回答道：“你仍是完整的。”

他说：“你的神格虽然消散，可你依然存在。芙卡洛斯是你的过去，你的记忆，过去的你将自己的神格连同记忆和权能一同剥离，留下一个初生形态的你，假以时日，你也将成长回那个模样。你是人类、是魔神抑或是纯水精灵都不影响你的完整，你仍是你。”

芙卡洛斯和芙宁娜是什么关系？她们同根同源，她们是一个灵魂的两面，芙卡洛斯也会得意自夸，芙宁娜也有沉稳温和的一面，在那维莱特眼里，二者没有什么不同。

“很不错的回答。”芙宁娜鼓起掌，她眉眼弯弯，笑得温柔，看上去更像芙卡洛斯了，“不过很可惜，你猜错啦。”

那维莱特一怔。

“神格也是我的一部分啊。”芙宁娜轻轻叹气，“失去了一部分的我，又怎么会是完整的呢？”

芙宁娜看着窗外，雨还在下，她在那维莱特的注视下滔滔不绝地开口：“以前的我是真的很聪明——当然，现在的我也不差，但就算我们连天理都算计过了，却怎么也没想到，终局之后，问题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怎么会……”那维莱特艰涩道：“你……我，我现在已经恢复了力量，你相信我，我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我当然相信你啊，那维莱特。”芙宁娜笑起来：“我当然相信你有解决办法，但是那维莱特，如果我说，我不想继续下去了呢？”

“过去的五百年对于我来说真的是很大的负担，”芙宁娜在圆桌前坐下，她用手撑着下巴，细白的双腿晃着：“虽然平静的日子还没过上几天，但我觉得也已经足够了。想想过去的我吧，被赶鸭子上架，一天快活日子没过上，一半被关在小黑屋，一半在舞台上当演员。接下来我想到处走走。我不在乎还能活多久了，死的早我开心，死的晚我也乐意，你也不要出手干涉，可以吗那维莱特？”

芙宁娜说最后一句话时甚至带上了祈求的口吻，那维莱特却茫然，他问：“那我呢？”

“你？”芙宁娜听得奇怪：“你还是做你的大审判官，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这么认为的？”那维莱特面无表情，说不上是愤怒还是难过：“你把我带到这里，现在你又说要离开，把一切都交给我？芙宁娜，你要我怎么接受你有一天会悄无声息地在其他国家的某个角落逝去，而我却全然不知？”

“怎么会呢？”芙宁娜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他，笑意盈盈地，说：“那维莱特，我一直在陪着你啊。”

她张开双手，说：“我将权柄悉数交还于你，我的神格和神座一同崩塌，可是那维莱特，你感觉不到吗？”芙宁娜点点自己的胸口，又点点那维莱特的心口，“我的神格和那部分权柄一起融进了你的体内，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就算身为人类的我终究会死去，但这具神造的身躯也会化为甘泽雨露回归大地。百川奔流，雨露不休，那维莱特，只要你相信，我就一直在那里。”

“再者。”她最后补充道：“你已经见证过我的一次离去了，再来一次，连我都觉得对你来说太残忍了，所以我决定离开。”

“理性上，我尊重你的所有选择。”那维莱特缓缓开口：“可情感上，芙宁娜，我……不希望你的离去。”

“也许对你来说这里都是些不那么美好的回忆。”那维莱特像是在理性地陈列能将芙宁娜留下的条件，“但这里的甜点很不错不是吗？你一直很喜欢的，还有歌舞剧，以及美露莘们，她们都很喜欢你。”

说到最后他剖析起了自己：“包括我，我一直在习惯没有你的审判庭，你离开后沫芒宫安静了很多，你表演的每场歌剧我都会到场，我常常也会想起你。”

“我一开始感到困惑，因为我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可后来我发现，这种情绪应该称之为思念。”那维莱特说的又急又快，仿佛这样就能为自己增加些许筹码，“抱歉，我知道你现在对沫芒宫的印象应该不是很好，它于你而言说是囚笼也不为过。可我常常会在某一刻突然想到过去的你，你在面对那些责难时在想些什么，你是不是一直感到恐惧和无望，你会不会睡不着觉，你是怎么一个人支撑下来的。”

“每当我想起这些时，我的心脏会不由自主地缩紧，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在这之后我意识到，我也许是爱你的。”那维莱特垂下眼睛，他不敢去看芙宁娜的表情，“芙宁娜，我爱你，所以，我不会阻止你。”

“你是自由的，现在的任何人或物都不应该成为你的束缚，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但是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芙宁娜轻轻点了点头：“你说。”

那维莱特低声道：“如果那一天到来了，托流水捎给我一封信吧，或许在最后，你会更愿意沉睡在这片守护过的土地。”

“那维莱特。”芙宁娜喊他，她捧住他的脸，眼睛里闪着惊异的光芒，“你哭了？”

那维莱特抬头，透明而温热的液体自他脸颊滑落，芙宁娜小心翼翼地抬手替他拭去。

“不是吧，”芙宁娜喃喃：“真哭了？”

她安静下来，并发现自己好像玩的有点过火了。

“额……水龙水龙别哭了？”她试探地看着那维莱特，似乎是想哄他开心，但好像起了反作用，因为窗外的雨更大了。

“等等。”那维莱特愣怔，他难以置信地抬头，说：“你说……剧本？”

5.幕后

“故事写得很不错，但为什么没有结局？”这是星期天的午后，芙宁娜合上刚刚拿到的剧本，询问面前的两位拜访者。

“你觉得呢芙宁娜女士。”来访者期盼地看着她，“你觉得哪个结局更完美。”

两位来访者异口同声：“那就拜托您了。”

“什么——你让我们帮忙演戏去骗过那维莱特？”白色的小精灵听过她的计划后大声质疑：“怎么可能，那维莱特是这么好骗的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芙宁娜耸肩，“所以你们愿意接下这个委托吗？”

小精灵嘟嘟囔囔：“怎么听都不靠谱吧，旅行者……”

旅者也是一脸犹豫：“这……”

芙宁娜：“你们当初商量把我骗上审判庭的时候……”

旅者当即改口，满眼的义不容辞：“这件事就包在我们身上了，你还需要我们准备什么？”

芙宁娜想了想，说：“我想找人做个神之眼样式的玻璃球，会一闪一闪的那种。”

旅者拍拍胸脯：“交给我吧。”

几天后，演员、道具准备齐全，一场盛大的、针对大审判官的戏剧，在伟大的芙宁娜女士的指导下缓缓开幕。

6.终幕

“所以呢所以呢，结局到底是什么？”白色小精灵搓搓双手，一脸期待的表情。

“《不完整之物》明天会有第二场，我给你们留了票，你们可以自己去看看。”芙宁娜悠悠地咬了口点心，“剧透就没意思了。”

“只是可惜了那张去璃月的观光船票，还挺贵的。”

“啊？”白色小精灵一脸惊讶：“你还真的订了票啊。”

“当然，我可不只是说说的。”芙宁娜“哼”了一声，“如果那维莱特的回答让我不满意，隔天我就走人。”

“那你走了还回来吗？”

“我还以为你会上场，没想到只是当观众……那维莱特真的这么好骗吗？”

旅者拍拍小向导的脑袋：“有个词叫关心则乱。”

“在台下当观众才看得了演出嘛。不说了，《不完整之物》的第一场要开演了。”芙宁娜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她同两人告别：“那维莱特大概已经在歌剧院门口等着我，我先走了，再见。”

她慢悠悠地往歌剧院走去，今天的阳光很好，她新买的衣服也应该晒得干。

芙宁娜眯着眼睛笑起来。一切都很不错，以及，那维莱特真的很好骗。

［说实话看完剧情满脑子都是be的脑洞，觉得这个好可以be一下，那个好也可以be一下，这篇刚开始写的时候本来也是be，但写到一半脑子里突然冒出“戏剧”这个词，然后一条he的线就这么跑了出来，之后越想越觉得he线比原先的更合理，遂改之。

所以有时候剧情发展是真的不受作者控制的，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写下什么样的结局。

以及我真的走不出来啊，意难平。］

●想了想趁着今天有空还是把后续肝出来吧！

●剧情接在芙传说一后。很甜，不骗人。

○非常多的私设和ooc属于我，漫长的未来属于那芙。

●○●○●

歌剧「水的女儿」在一片盛大的掌声中谢幕。

对于这场曾经的水神大人隐退后亲自参演的第一部剧目，欧庇克莱歌剧院的观众们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便体现在，纵使是枫丹的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也无法立刻见到从舞台上下来的芙宁娜。待到热情的人们逐渐散去，那维莱特于途中告别了金发的旅者与她的同伴，才推开歌剧院后台的门，看见了坐在镜子前的芙宁娜。

早已换回常服的芙宁娜正撑着脸盯着镜子，她...

早已换回常服的芙宁娜正撑着脸盯着镜子，她听见了脚步声与开关门声，却没有回头看向来人。

“你的表演一如既往得令人沉醉，芙宁娜女士。”那维莱特在她身边坐下，望着她翘起的发尾，由衷地赞叹道。

少女嘴角微扬，并没有对他的称赞作出回应，但从她弯起的眉梢眼尾来看，显然是受用的。于舞台上获得的神之眼被芙宁娜随意地置于桌上——在一个她触手可及的位置。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去谈论它，如同那一个个审判官亲临拜访的夜晚般，成为了一个不需再言说的秘密。

那维莱特没有再开口，芙宁娜也没有开口。离开了那些共事的时光，她们之间的相处，反倒不同以往的安静了起来。

自从得到了屋主人的长期拜访许可后，那维莱特便不止是在每天傍晚带着美食过来了。

芙宁娜不愿出门，只想长久地待在家里，那维莱特有时便会把办公文件一并带过来——他批阅这些东西，本就不需要专门留在沫芒宫。

他坐在桌前工作时，芙宁娜有时躺在沙发上与小动物玩耍，有时靠在床头翻看剧本或者小说（由大审判官亲自采购）。很多时候他们都不会说话，只有到了饭点时，那维莱特会停下工作，也顺带叫停沉迷在某件事里的芙宁娜。

而一切最开始，不过是那维莱特增加了一次午时拜访的机会，当时他给出的理由是——

对于旁人的善意，芙宁娜很难做到坦然拒绝，因此她只能接受了这份来自“欧莱夫人”的爱心午餐，并在次日得到了大审判官的回馈：“夫人知道你如过去那般喜爱她做的美食后，非常开心。”

芙宁娜对他的作为感到莫名其妙又无法拒绝，因为每次那维莱特的借口都找得很好，卡在她开口拒绝的边缘。于是底线被一点点试探出来，待到她回过神时，那维莱特已经带着一天量的公文坐在了她过去为乌瑟勋爵留出的长桌上。

“近日来拜访沫芒宫的灾民比较多，塞德娜小姐建议我出来避一避。”

那维莱特平静地道，“我思索过后，认为她说得有道理。赈灾的安排虽然很早就发布了下去，但再好的方案也无法做到面面俱到，灾后人们的情绪往往会比较高涨，我对处理人们情绪这方面没有经验，实在欠佳，因此接纳了塞德娜小姐的建议。”

“……”芙宁娜盯着他没有表情的脸看了半天，最后只得承认，那维莱特的说法没有破绽，非常自洽。只是……这也太奇怪了点，就算找地方避一避，沫芒宫那么大，有的是房间，有必要来蜗居她这小小的一处？

狭窄的公寓多了一个常驻客人，那么便不能再维持以往的布局了。

早在第二次拜访时，那维莱特便开始了着手清理室内，芙宁娜不敢放着他一个人忙活，只好强行提起精神一起来帮忙。两人一同把芙宁娜屋内的灰尘扫除了一遍，床被洗干净，放出去晒起来。期间那维莱特没有动用元素力，他如同一个普通人般，和芙宁娜一起使用工具——谢天谢地，房东女士留了几个扫地机器人在这里，帮了他们很大的忙。

整个大扫除花了芙宁娜两个下午，直到整个房子几乎焕然一新时，她才意识到，这间公寓似乎也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窄小，否则……怎么会装得下这么多新东西。

床上的被褥被换成了崭新的天蓝色鹅绒被——由大审判官亲自采购。据他所说，是外出办公时偶遇了一家新开的家装店，店主称是从稻妻进口的布料，非常亲肤柔软，那维莱特看了也觉得很合适，所以决定买下来赠予芙宁娜。

当然，与被褥一同被买下来的，还有全新的沙发（供谢贝蕾妲小姐使用）、全新的摇椅（供海薇玛夫人使用）、全新的带软垫的桌椅（供乌瑟勋爵使用）、全新的各种各样的餐具用具……甚至，那维莱特多买了一套水杯留在这里，这倒不是给芙宁娜的，而是他自己用的。

至于其它一些零零散散的小东西，诸如各种各样的戏本作品、逛街偶然遇到的新奇玩意儿、出差碰到的奇异植物……数不胜数，在芙宁娜没注意的时候，已经井然有序地堆满了她的置物柜，包括一堆需要她每天浇水来维持生命的植物——当然，只要大审判官在时，通常都会代劳这份义务。

“这些都是赠予你新家的乔迁之礼。”那维莱特对此非常坦然，“人生活需要的东西非常多，以我们之间的交情，为你安排妥当都是我应该做的。”

芙宁娜目光在酒柜上多出一套的水杯、鞋柜旁多出的一双男士拖鞋、甚至浴室里多出来的一份毛巾……定了定，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因为她注意到了大审判官看似平淡却有些僵硬的脊背。

我要是把这些戳穿再把他赶出去，他会不会气哭？莫名的，芙宁娜脑子里蹦出这个想法，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样安静又平淡的相处，持续了很久，又好像没有多久，只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枫丹的最高审判官与退隐的昔日水神如普通人那样，独处了好些日子。直到芙宁娜偶尔想起来时，才恍惚间发现，这些记忆，似乎已经比过去五百年更加鲜明。

“抱歉。”那维莱特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下意识收起手里文件，“出门之前带上的，本来想留在晚上处理。”

芙宁娜忍俊不禁：“都这样忙了，还要过来看歌剧，我们的大审判官真是有闲情逸致呀。”

那维莱特不由也弯了弯眼角：“由芙宁娜女士出演的每一场歌剧都是枫丹历史上为数不多的经典，只是一些日常的公文还不足以让我错过它。”

……要不是中间出了意外，她根本就不会上台的好嘛？芙宁娜有些无奈，又有些莫名的欢喜，她摁住胸腔中微乱的心跳，偏过头清了清嗓子，嗓音不由自主扬了起来——这是她在紧张时，会下意识做的小改变。

“那是自然。”芙宁娜轻哼着，眼睫微颤，“也不出去问问枫丹最受欢迎的大明星、演员是谁？”

话音刚落，她又自觉羞赧，撇过了头。这一转头，她又对上了镜中自己的眼。

镜中的少女耳垂微红，双目明亮，一面水蓝一面靛青，像是永不交融的两滴水。芙宁娜对上自己的眼睛，还未缓过来的羞怯慢慢散去了，她凝视着自己的眼睛，突然道：“那维莱特，‘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最初，我们是在镜子里见到对方的。”

那维莱特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镜中的芙宁娜，他知道芙宁娜指得是什么，回答道：“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芙宁娜眼神一顿，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那维莱特的意思——

无论是在另一个自己那里知道的、还是从芙宁娜这里知道的，他都全无隐瞒地早就坦白了。在关于芙宁娜这件事上，那维莱特早已没有任何秘密。

“……”心跳莫名又乱了一拍，芙宁娜不自觉咽了下口水，才继续道，“我……我听说，璃月那边有一种说法，叫做托梦。”

她伸手轻轻碰了下镜中自己的脸。

“我梦到她了……可是，璃月人说，只有死去的灵魂才会托梦给生人，”说到这里，芙宁娜的语气莫名生涩起来。她按住自己的胸口，眼神茫然，声音低得像是要碎掉，“可她如果还有灵魂……也该在这具躯体里。我若能感受到她，不该是在梦里。”

那维莱特表情微顿。

另一个芙宁娜，或者说，芙卡洛斯，她所做的事通俗点说，更像是将一个人承担记忆和过去的另一半灵魂剥离毁灭，只剩下纯白没有任何因果的自己。这意味着，那一半的灵魂要么彻底消失，要么在因果消弭后重新化作纯白不再携带任何记忆的能量回归芙宁娜的身体——也就是她们共同的身体。

介于残魂不全的人类无法有完整的心智，那维莱特更倾向于，芙卡洛斯的灵魂早已回归，但却不会有任何记忆和感情，只是如同百川归流、子河回归母河般，补充与完善了作为“芙宁娜”的这个人缺失的能量。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芙卡洛斯自然不会给芙宁娜托梦，因为世间早已不存在留存着“芙卡洛斯”记忆和感情的一个个体，她们之间，从来没有第二个人。

更何况……自芙卡洛斯归还完整的权能后，那维莱特能感觉到，芙宁娜神格的消失是彻彻底底的，他并没有在芙宁娜身上再感受到任何残存的神力。

他忽然想起一个可能。

“……她在梦里对我说，对不起，芙宁娜。”少女的声音更低了，像是落入低谷的水，慢慢散开，“……‘我很抱歉，芙宁娜’。”

芙宁娜逃开了镜中自己的眼睛，她想起了梦中那个穿着神装的少女，她看起来那样悲伤，她轻轻抚摸着芙宁娜的脸、拥抱她，对她道歉，泪水落在芙宁娜肩头。

“芙宁娜……”

那维莱特有些艰难地开口，“有没有可能，你所梦到的，并不是那个神格的芙卡洛斯……而是，你自己。存在于这一刻的你自己。”

芙宁娜茫然地看着他。

那维莱特忽然说不出话了。他看着少女瞳孔处的泪滴，那点深蓝仿佛要凝为实质，只是看上一眼，就要将人刺痛。

那个温柔道歉的、那个悲伤哭泣的……那个形似神格芙卡洛斯的、梦中的“少女”，只有一种可能，是芙宁娜自己。

……或者说，是芙宁娜的“潜意识”。“潜意识”她对自己饱含歉意，“潜意识”她拥抱自我哭泣，“潜意识”……芙宁娜希望自己能够得到宽恕。

独属于，“自我”的宽恕。

水的龙王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寄到他手中的回信。

邻国的草木之神这样写道：「……对于您信中提到的关于芙宁娜女士的遭遇，我深感心痛。她的精神就如同被海浪掀翻的小舟那样，一片树叶的落下，就可以将她打入无尽的深海。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类似的状况，我曾在教令院的书籍中翻阅到过。

芙宁娜女士因为过去长久地将‘自我’分裂，导致她对自身的处境产生了一种错乱：就像一团水被装进了两个杯子里，一半被拿去作了餐饮，一半被拿去浇花，浇花的水流入地中消失不见，成为餐饮的水被置于人们的桌上，但追溯本源，它们都来自同一片河流与海洋。水无论被区分成多少种用途，人们对水的认知，依然是‘水’。

……若是您所说的情况属实，那么芙宁娜女士的状态比我想象得要好一些，因为她心中的‘自我’只是像个喜爱捉迷藏的孩子一样被藏了起来，并没有真正的消失。

寻找自我、接受自我，是一个非常痛苦非常漫长的疗愈过程，也是一个旁人无法参与的过程。

啊，您问我，并非参与，而是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这样的话，那您只需要’陪伴’就好。

在湍流中摇摆的小舟，若是能有一双手在下面举着她，也许，慢慢地，她就能平稳地走下去了呢。

……」

那维莱特突兀地叫了声。

少女抬头望去，只听见一声低低地询问：“你能看见梦里，‘她’的脸吗？”

芙宁娜顿了顿，好一会，才道：“……我看不清，但是，好奇怪，明明我看不见她的脸，却能笃定……那就是‘我’。”

如同她初见芙卡洛斯，没有任何怀疑，不需要任何怀疑，那一刻悦动地本心就在告诉她：那是我。她就是我。镜子里的我。

枫丹的最高审判官忽然站起，弯下腰，给了他的神明一个拥抱。

“……芙宁娜女士，”他缓慢地、略带犹豫地，吐出了一个近期一直徘徊在他心中的想法，“你我都知晓，龙是一种与天同寿的生物，应当初与你的约定，我会留在枫丹很久很久……直到这个国家未来不再需要我。”

少女细碎柔软的发拂过那维莱特的脸颊，对方转过了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没有给芙宁娜开口拒绝的机会：“你是枫丹的最后一任神明，也是人们心中的无冕之王，枫丹需要你，枫丹的人们也需要你与他们同在。”

“……我亦需要你。”

在这无尽的、漫长的寿命中，我也需要你与我同在。这句话那维莱特没有说出来，但他知道芙宁娜会明白他的意思。

他感到芙宁娜手臂动了动，似乎是想推开他，那维莱特犹豫了半秒，选择用点力把她抱得更紧了一点。这不是冒犯，他在心中冷静地想，他只是想给他正在伤心迷茫的朋友一个安慰的拥抱……好吧，这就是冒犯，他来日会向芙宁娜女士自首。但不是现在。

半晌。

芙宁娜终于开口了：“你也要……‘诅咒’我吗？”

“……它不是诅咒，芙宁娜。”

那维莱特侧过头，两人的呼吸、发丝动作间交织在了一起，带来一阵绵软的热意，“作为水元素的龙王，我愿意将我的寿命与你同享，在未来漫长的岁月中……你随时有退出的权利，我不会阻止你。这不是诅咒，芙宁娜。”

他终于松开了少女，顺势对上了一双微微颤动着的、惴惴不安的眼。

“这是……一场邀约。”

“我邀请你，芙宁娜女士，希望你能参与到我漫长孤独的生命中来。”

希望我可以参与到你孤独的生命中去。

它不是孤独的诅咒，芙宁娜，这是一个带着许多爱意、和一点点私心……好吧，也许也有很多很多的私心。这是一个邀请。

既然是邀请，那么你可以拒绝，也可以答应，你可以中途退出，也可以选择应约。因为只是邀请，所以它不会强迫你，不会伤害你，它是一场你可以随时退出和停止的双人舞。

那维莱特心里其实是没有底的。他不知道芙宁娜是否已经不愿再想去体验长生种漫长的生命，他只是知道，若是错过了这一次，百年后，他会留下终身的遗憾。

他并非只给草木之神寄了信。

对于这件事，岩之国的贵金之神说，人与人的关系，本质也是一种隐含的契约，既是契约，那么便有需要遵循的隐藏规则，这份规则不约束他人，只约束自己。他不妨给自己定下约定。

“好吧。”

他听到一声应许。那维莱特猛地回神，这次对上的，是一双含着笑意的眼。

少女的眼，灵动的眼，明媚的眼。

芙宁娜低头望着枫丹的最高审判官，注意到他的身体如同那天站在她家中一般僵直，不同的是，这一次她选择直接戳穿了对方。

昔日的水神、如今的枫丹歌剧女王——伟大的芙宁娜女士，抬起了下巴，语气飘扬：

“看在你这么紧张的份上……我就勉勉强强允许你，提前预约枫丹最耀眼的大明星未来的全部档期了。”

fin.

写完了！应该没有后续了！我反正写爽了，也调理好了，果然搞同人还是造谣让人解压。

祝伟大的芙宁娜女士与她的审判官先生未来长长久久！

○私设主线后芙的心理状态偏抑郁。那芙治愈向。

●含很多很多剧情细节私设捏造，只想给她一个迟来的道歉。

○芙宁娜，有很多很多人爱你，包括我。

搬出沫芒宫后，她本以为自己能够如同放下沉重包袱的人那般彻底松一口气。

然而，当芙宁娜独自站在空荡而狭窄的新家时，难得的，她脑海中什么想法都没有，空茫茫的一片，好似远离了几百年扮演的身份，她没有任何出于自我的念头。

新的住处是芙宁娜自己找的，她拒绝了那维莱特的安排和关心。面对昔日的同僚——枫丹的大审判官，芙宁娜承认，她是有些逃避心理的。远离了水神身份的光环，内里孤...

新的住处是芙宁娜自己找的，她拒绝了那维莱特的安排和关心。面对昔日的同僚——枫丹的大审判官，芙宁娜承认，她是有些逃避心理的。远离了水神身份的光环，内里孤独而疲惫的女孩总算能冒出来一点头。

她不记得离开的时候那维莱特的表情了，隐约只记得当她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助、独自提着收拾好的行李走时，有道视线一直落在她身后。那人长久的凝望着，芙宁娜没有回头。芙宁娜不敢回头。

租房的开支来自芙宁娜自己的小金库。除水神扮演以外，她也曾在歌剧院兼职了五百年的演员，所获得的演出酬金并不少，多年来由海薇玛夫人帮忙打理，也有了不菲的数额。

新家是一栋小公寓，空间并不大，甚至对比过去居住的华美宫殿，显得简陋而逼仄。不过芙宁娜对此还是满意的，相比宽广到甚至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厅，这样轻松就可以填满的空间，更令如今的她心安。

疲惫吗？也许是的。芙宁娜的精力好像随着那场盛大的预言落幕一起消失了，离开了扮演的假面，她不再笑，也不再哭，只是良久地睁着眼出神。

若说她在思考什么，那大概也是没有的——也许，她心中有在某一刻短暂地升起过“之后我要做什么？”“我该怎么办？”这样的想法，但每次只是恍惚起了一个开头，难言的厌倦和痛苦便重新席卷而来，让她失去了任何思考欲望。

她曾那样期盼结束扮演、恢复自由，但当真离开了那个舞台，得到了做自己的自由，芙宁娜却更茫然了。五百年不敢松懈的扮演早已在她薄弱的精神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从睁开眼开始，芙宁娜便在扮演人们想象中的水神。漫长的岁月中，她没有休息的闲暇去思考“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而当那一切戛然而止时，她心中更是有一种令人恐惧的迷惘。

若她从未有一刻做过自己，那她又凭什么觉得舞台以外的自己是真实存在的？……最初的她，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芙宁娜想起了镜子中的自己。

她只在最开始与对方草草见过几面。失去记忆的人往往需要一个锚点来保证不迷失，而那个时候，对方无疑就是芙宁娜的锚点。她告知了芙宁娜自己的身份、告诉了懵懂的芙宁娜该去做的事——尽管那一切给芙宁娜带来了莫大的痛苦。但，人总是很难责怪自己的。

那种感觉很玄妙，隔着一层玻璃，芙宁娜对上镜中自己的眼时，不需要任何解释，她就能深刻地意识到——那是我。人们会怀疑自己、会否认自己，但唯独不会质疑“我不是我”。

芙宁娜百分百信任“自己”。她明白，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那些无声的痛苦、看不见的挣扎、静默的崩溃、流不出的泪水……都是“自己”的选择。只是在某一刻、某一瞬间，芙宁娜也会有那么一次陷入一种自暴自弃的纠结。放弃吧、放弃吧、放弃吧……你做不到的。你做不到的。

芙宁娜躺在出租房的床上，如同某个记不清的午后那般，没有任何预兆地开始流泪。也许她知道这些泪水落下，也许又不知道。她只是想起了那个自己孤独坐在审判台上的瞬间，随着水泡破碎一同落入她心中的破碎女声。那个自己说，一直以来辛苦你了。又说，……希望你幸福地活下去。

那维莱特曾将另一个自己的话如数转告她。

芙宁娜听完后，不知道该露出笑还是哭的表情。她好似在那一瞬间失去了表达情绪的能力——她该为预言解除而开心、还是该为另一个自己的湮灭而悲伤？也许她更应该痛苦，因为她失去了自己的半身，失去了曾经唯一与她共享秘密、作为她迷茫记忆中锚点的存在。

但芙宁娜最终什么都没表现，她只是平静地说，我累了。

她隐约记得，听到她话的那维莱特眼神低垂，看起来很担忧。但芙宁娜厌倦了这样的气氛和环境，留在沫芒宫的每一刻，都令她窒息和痛苦。她无暇去注意当时那维莱特的情绪，只是逃离般地去收拾行李，如同普通人搬家一般离开了那里。

灾后的枫丹每时每刻都在忙碌着，人们需要重建损毁的房屋、救治受伤的同伴。芙宁娜有时会在角落远远地望着人群，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她无心饮食，购置了很多的通心粉来维持日常的能量需要，这种食物烹饪起来便携方便，也足够饱腹。诅咒消失后，她作为凡人的身体更加羸弱，芙宁娜虽然精神消沉，但也暂时没有立刻去见另一个自己的想法，因此她还是每天都一口又一口吃完了通心粉。

偶尔她能在窗外看到徘徊的美露莘，她知道那是那维莱特派来的，他担心自己。芙宁娜对此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她只是安静地拉上窗帘，挡住了对方的窥视。

那维莱特很忙。洪水冲垮了太多建筑，枫丹城的重建各方面都需要大审判官去拍板，他甚至有时会亲历灾民的所在处。芙宁娜远远地瞧见过，她知道那维莱特一直这样心软，否则也不会被当初她与另一个自己的一封信就轻松引到枫丹来。

想起这件事，芙宁娜又想起芙卡洛斯。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她与镜中的自己交流还是有的，尽管那个自己困于「谕示机」中，但依然为初期懵懂执政的芙宁娜提供了许多有效的建议。为了塑造一个足够成熟的水神，她们做了许多努力，直到那维莱特的地位逐渐稳固，芙宁娜才顺势退到了幕后，不再去应付那些麻烦的事务，只需要专心“扮演”。

随着收集的律偿混能越来越多，芙卡洛斯便不再出现了。芙宁娜常在午夜坐在镜子面前凝望，却怎么都照映不出那个自己。她便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与芙卡洛斯的联系，彻底成为了一个……孤独的扮演者。

芙宁娜有意控制自己不去想那维莱特。她清楚知道，水的龙王是另一个自己给她、或者说给枫丹找来的最大助力。芙宁娜也承认，在过去的岁月里，她的确很依赖对方。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一切结束后，她更加不想面对那维莱特。

她们的相识建立在一场巨大的欺骗之上，五百年的相处中，她甚至从未以真实面目相待过对方。芙宁娜依赖对方的能力、信任对方的心性，所以，她才更加防备对方……正是因为她知晓龙王的聪颖，不敢露出一丝破绽。

不过，如今一切也结束了。芙宁娜趴在桌边想，现在她也不需要和那维莱特进行任何工作上的交接……高高在上的大审判官与普通的人类女孩，也的确没有接触的必要了。

那维莱特的拜访，就在这样一个午夜。

芙宁娜并没有入睡。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疲惫却异样清醒的精神时常拉锯着她，令她在每个夜晚都难以安眠。

大审判官盛着夜色而来时，芙宁娜正靠在床头轻轻捏着海薇玛夫人的尾巴。

突兀的敲门声令芙宁娜吓了一跳——也许是因为那场审判留下的后遗症，她面对这种突然的动响，总会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惊恐感。

门外的人似乎也听到了她弄出来的声响，于是敲门声停住了。紧接着，那维莱特开口了：“芙宁娜，是我。”

芙宁娜手指无意识地绞紧，她顷刻陷入了一种开门还是不开门的纠结中。

好在那维莱特没有让她纠结：“你不需要开门，我只是过来看看你的情况。你不想见我也没关系。”

对方的直白令芙宁娜有一丝尴尬，但这份善解人意却让她心情平静了一点。

“……有什么事吗？”芙宁娜说，刚开口她就僵了一瞬——太久没有说话，她的嗓音有种异样的干涩。芙宁娜急急忙忙去倒了杯水，囫囵吞下，清了清喉咙，确保状态好些了，才开口解释道，“我、我今天忘记喝水了，才会这样。”

“并没有什么事。”那维莱特回复了第一个问题，声音比刚开口时更加轻缓了一些，“我昨天让人送了一些新烤出来的蛋糕给你，但是她们说你并没有吃……”

屋内传来了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那维莱特低下眼睫，有那么一刻，他好像能看见芙宁娜慌乱翻找的身影，但一眨眼，那道影子又消失了。

“……呃，”芙宁娜的声音再度传来，“我好像找到了，但是因为没有署名，被谢贝蕾妲小姐当作垃圾处理了。”

也许是因为一番动作，女孩的声音稍微放松了一点，不像一开始那么紧绷了。

那维莱特嘴角轻撇，“没事，我明天再让人送来。”

芙宁娜总算回过了神，讷讷道：“……你不需要给我送蛋糕。”她犹豫着，才说道，“……你知道我并不是水神。”

所以，你不需要再向过去一样，向水神进献美食。

那维莱特莫名又有一种抬手敲门的欲望，但他忍了下来，“我并不是向水神进献，”枫丹的最高审判官轻声道，“我只是关心朋友。”

“……朋友？”

“我认为五百年来，我们至少并不只有共事的情谊。”

芙宁娜陷入了沉默。那维莱特也没有想要逼她很快作出回应，只是安静地陪着她一起沉默。

朋友吗？芙宁娜扪心自问，她在枫丹五百年，始终觉得自己是……没有朋友的。朋友是需要交心陪伴的，芙宁娜这样认为。

她背负着巨大的秘密、沉重的责任，无法与任何人交心，又受诅咒的漫长寿命，无法陪伴任何人……或者说，普通人无法陪伴她。芙宁娜端坐在审判庭的高台上，五百年来，来往的人群换了一批又一批。她记得每一张脸。

百年间不断生生灭灭的人类……芙宁娜曾恒久注视着那些变化的面孔，终于在一场又一场看不见尽头的戏剧审判中，意识到，她无法与任何人成为、亦或许……组建，属于普通人的、亲密的关系。

五百年对芙宁娜的影响，从来不止是长久扮演她人和隐藏秘密的痛苦。当她习惯了从长生种的目光向下看向人群时……又该如何去自然地去接受短生种的命运呢？

也许她从一开始便不是那样健谈又活泼的人，凡人芙宁娜她只是……只是一个会逃避、会放弃、会沉默、会痛苦的普通人。

最后先开口还是那维莱特，他没有给芙宁娜再次陷入自我怀疑情绪的机会。

“芙宁娜女士。”

他换了一种敬称，这个称谓，好似一下子把两个人拉回了过去的五百年中，“我可以进屋吗？”

“……”芙宁娜犹豫很久，还是道，“……抱歉。”

那维莱特并没有在意她的拒绝，而是点点头，不过他随即想起，两人隔着一堵墙，芙宁娜看不见他的动作。于是又开口道，“你不用对我抱歉，是我深夜来访冒昧了。”

“可以吗？”

“……随便你。”芙宁娜自暴自弃道，这种时候，还问可不可以干什么！她还能拦着大审判官去哪吗？

也许是那三个字无奈妥协的恼怒情绪太明显，那维莱特笑了声，他凝望着禁闭的门扉，慢慢道：“晚安，芙宁娜女士，祝你今夜无梦。”

水的龙王手指轻点，波纹般的水蓝雨滴散去。微风拂过，吹起一片，街道安静空荡，似乎不曾有任何人来过。

那维莱特一向很准时。

这一次，也许是因为他带了蛋糕，也许是芙宁娜想明白了拦着他大概也没什么用，大审判官成功作为芙宁娜新家的第一位客人被迎入屋。

“……这里比较小。”芙宁娜委婉道。

她入住后一直没什么心思收拾房间，屋内陈设始终是之前的样子，个人用具都被她集中堆积在了一个桌子上——这还是因为要让那维莱特进来有地方落脚特别收拾过的了。

那维莱特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遍室内：沙发大概是小动物的常驻处，床则是芙宁娜的，只有这两处有明显的使用痕迹，其它的家具都很少被动用，甚至有些落了灰。

“谈不上习惯不习惯……”

芙宁娜思绪游离，暂时没有注意到大审判官的窘境，她没有动那维莱特带来的蛋糕，只是撑着脸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那维莱特观察着她——脸色苍白了些，短发略显凌乱，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似乎身形也消瘦了些。最重要的，眼神很空，那维莱特认识这种眼神，那是一种不知该往何去的空泛、迷茫的眼神。

他眼神微敛，声音很轻：“昨晚睡得好吗？”

“啊，”芙宁娜的反应有些迟缓，她眨了眨眼，“挺好的，是你做了什么吧，谢谢……我很少有那样的睡眠了。”

也许是因为充足的睡眠让精神好了些，芙宁娜这会的态度堪称和缓。

但也客气过头了。

那维莱特不太明显地压了压嘴角，他并没有一直看着芙宁娜，这让后者不由松了口气——他人视线的注视，依然让芙宁娜感到不安。

“……是的，这种食材方便加工，也很好饱腹。”

“除了蛋糕外，我也曾安排人送一些烹饪好的食物过来，人类的身体需要补充各种各样的营养，但似乎都未被食用。”

“啊……我、我不知道，可能、都被谢贝蕾妲小姐处理了？”

“是我的失误，”那维莱特点点头，没有拆穿她拙劣的谎言，“之后我会署上名字，走正规的程序送来，希望谢贝蕾妲小姐通融。”

沙发上的小螃蟹转了转眼睛，一脸懵懂。芙宁娜连忙把它抱进怀里，有点尴尬地抓住它的蟹钳。

那维莱特掩下眼中的一闪而过的笑意，目光落在芙宁娜疲惫的眼角和脸颊旁未被处理干净的泪痕时，心又慢慢沉了下来。他手指微动，莫名有种想要触碰她的感觉。

大审判官忍住了那一丝带着冒犯的欲望。

“枫丹庭的重建差不多已经步入了正轨，整个事件中无人死亡，有132人受伤，大多是水流冲刷碰撞时骨折了，救助行动中，刺玫会和梅洛彼得堡都在其中帮了很多忙，如今已经不需要我再日夜盯着了。”

“啊，那就好。”

“……在对外界的解释中，水神将所有的神力化作了律偿混能，才让这场灾难免于发生，同时，水神也失去了所有的神力，就此隐退。”

“她……那一个你，所做的事情，涉及到太多的辛密，目前很难公之于众。”

芙宁娜愣住了，好一会才低下头，缓慢道，“……这样就好，她会喜欢这个结局的。”

那维莱特顿了顿，没有问出那句“那你呢？你喜欢这样的结局吗？”。不需要询问，他心中知晓答案。

“我很抱歉，芙宁娜女士。”那维莱特忽然道，“无法让全枫丹人都知道你为此付出的努力和牺牲。”

芙宁娜骤然僵住，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关系，这不怪你，我也不在乎这些虚名。”

“对不起。”

“……”女孩的呼吸急促了一瞬，“你……你不需要这样说，那维莱特，这件事里，你没有任何……”

“不是为了这件事。”那维莱特打断了她。

芙宁娜呆呆地望着他。

那维莱特安静地看向她。他知道自己有很多正义的理由……关于那场审判。

从原则上，芙宁娜的逃避与不作为早已让矛盾到达了顶峰；从理性上，要让她交出一直在隐藏的秘密，只有将她置入无法逃避的局面。

……更不用说，那场审判神明的戏码，本身就是预言最重要的一环，芙卡洛斯与芙宁娜多年来努力就是为了达成那一刻。

但，事实是，那依然是一场残忍的狩猎，一场基于信任的欺骗，一场……冷酷的逼迫。

他伤害了她。从情感上，无法否认，无法辩解。

“对不起。”那维莱特又一次道。

芙宁娜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动了一下，她下意识撇过头，但那维莱特依然看见了一点晶莹的水光从她发间滑过。

许久，芙宁娜胸口的起伏慢慢平稳了下来，她没有再掩盖自己声音的嘶哑，“……这是‘我’的选择，我明白的。”

可是明白，不代表接受，不代表创伤消失，不代表那一刻的绝望和慌乱就不存在了。

芙宁娜轻轻捂着脸，不同于过去连流泪都感受不到的麻木，这一次，她很明显感到自己的泪水不断顺着指缝滑下。

“我……”

芙宁娜想说自己不在乎了，想说她已经没事了，想说她不是那样脆弱又斤斤计较的人，想说她知道大家都是为了大局……可是她的声音就像被无尽的泪水堵在了嗓子里，无法完整地吐出一个字。

她感到一双手覆在她的手上，带来微凉柔软的皮革手套质感。那只手拉下了她的手，替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涌出的泪水被那只手握在掌心，化作流水般温柔和缓的水元素溢散。

芙宁娜闭眼靠在那只手心，一瞬间仿佛触及到了手套之下温热的皮肤质感。

“对不起。”她又听见一声。

别再道歉了。她下意识抓住了身前这只手。别再说了。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她听见这人说，“我明天可以再过来吗？”

一阵低低的抽气声后，那维莱特得到了回答。

“……随便你。”

是回顾4.2芙芙传说任务突然冒出来的想法

以及“律法只裁定罪行，并不度量感情，如果说判决能让有罪无罪的争议尘埃落定…那当事人充沛的感情最终会流向哪里呢？”

◆也算是考虑了一种在4.2主线结束后，芙芙和那维莱特未来所做之事的可能性吧

那芙传说任务（大雾）

全文9k+，故事很长，希望大家能够看完这个完整的故事qwq

简称，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注！本文建立在芙芙在那维莱特的帮助和治愈之下已经走出迷茫和自闭的前提之上——

依旧是ooc归我，爱情归沫芒宫夫妇

祝...

祝大家食用愉快～

一.

自从芙宁娜离开神位之后，枫丹大大小小的事务几乎全都落到了那维莱特一个人身上。

枫丹的人们绝大多数并不反对芙宁娜继续担任枫丹的神明大人，五百多年来，世代积累的、刻在骨子和血脉中的对芙宁娜的信任感让他们毫不怀疑地接受了那维莱特宣称水神因守护枫丹而耗尽神力的说辞，可芙宁娜摇了摇头，委婉地谢绝了留任的邀请。

她说她累了，需要休息，于是那维莱特也没有强迫她。

那一天，芙宁娜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她想回歌剧院看看，或许是五百年来形成的习惯，也或许，她只是想观看一场由那维莱特独自主持的审判。

谕示裁定枢机停止工作以后，那维莱特重新规定在审判结束后会在七日里择日宣判定罪量刑的具体情况，这也是为了避免他一人断定案件事实产生差错。

而对于审判，芙宁娜理所应当还是会害怕的，这总容易勾起她不好的回忆——于是她在今日的审判开始后才悄悄溜进歌剧院，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将头上的小礼帽摘下，双手抓着帽檐落于身侧，静静地盯着台上的人。

没有芙宁娜参与的审判从气氛上注定要变得更加严肃，毕竟那维莱特只会纵容芙宁娜小小的胡闹，却不会准许台下观众因过度胡闹而扰乱审判本身的秩序。

她在台下凝望着那维莱特紧皱着眉，看他下意识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指控方是一位年老的老妇人，她此时正一手颤颤巍巍地拄着磨损得严重的拐杖，一手死死捂着胸口，还未等做出什么发言，便已经在指控席上泣不成声。

被害人名叫妮娅，是老妇人的亲孙女。而被质控为凶手的男子站在另一旁，他曾经是妮娅的恋人——罗斯切，此刻正颓废地垂着头，可以轻而易举看得出他或是因为害怕和恐惧而身躯微微颤抖。

“你，就是你……！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老妇人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泪水一点一滴打湿了歌剧院的檀木地板，人们听得出她的声音因长期未能及时进水而变得喑哑干裂。

“很抱歉女士，我为妮娅小姐的离世深感遗憾，但现在，我们需要按照审判的正规流程进行。”

那维莱特深深地长吁一口气，他示意身后的美露莘前往老妇人身边陪同，自己则扭头转向罗斯切，声线低沉。

“罗斯切先生，你是否承认自己杀害妮娅小姐的犯罪事实？”

男子抬起头，眼中因毫无聚焦之处而变得黯淡无光。

“是的，那维莱特大人，是我杀害了她。”

那维莱特似乎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干脆地承认自己杀害了恋人的事实，他迟疑地暂停一顿，随即还是继续发问。

“那么，请你现在具体阐述案发当天发生的案件事实。”

“恕我冒昧，那维莱特大人，我拒绝具体描述当时发生的具体情形。”

“罗斯切先生，请你保持严肃，若拒绝供认具体情形，你的定罪和量刑都极有可能按照律法规定的最严重级别划定。”

“是的，那就这样办吧。”

罗斯切的语气听不出任何一丝波折，他既没有感到悲痛，也没有感到后悔，似乎如今所探讨的问题与他本人毫无关系一样，他只是淡淡的陈述他要说的话，除此之外别无动作和神情。

“罗斯切先生，如果有所隐情，你完全可以告知我们实情。”

“据事后法医检验，妮娅小姐在离世时身体已经非常虚弱，如若是你的过失导致妮娅小姐的意外死亡，我们可以商议决定缓轻罪行。”

“那维莱特大人，他可是杀人犯！怎么能让他有机可乘——！”

罗斯切看向情绪激动的老妇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非常感谢您的好意，我没有任何隐情，是我杀了她，就仅此而已。”

这次轮到那维莱特陷入沉默。

台下的芙宁娜自然也注意到了似乎有什么问题被对方隐瞒了，可她如今已经没有可以自由在法庭上提出质询的权利。

当然，她也没有必要一定要做些什么了。

“……那么，我宣布，”

“犯人罗斯切，因故意杀人致人死亡，”

“有罪。”

那维莱特宣告审判结果的那一瞬间，芙宁娜重新戴上礼帽，安静地离开了歌剧院。

临走之前，她意味深长地、静静地回眸再次望向审判庭最上的那维莱特，当那维莱特注意到她那双深邃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自己身上时，他与她沉默地对视，他看到芙宁娜的嘴唇似乎动了动，可她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如果说判决能让有罪无罪的争议尘埃落定…

那当事人充沛的感情最终会流向哪里呢？

她紧抿着嘴，噤声离开了。

二.

凌晨十二点半，芙宁娜家的门铃忽然被按响，连带着挂在门上的小风铃一同哩哩啦啦响了起来。

芙宁娜此时才刚刚沐浴完，头发的发丝上还沾着不断顺着头发曲线和弧度往下滑的水珠。

她匆匆忙忙地穿上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衬衫，随意地把毛巾搭在头上，甚至忘记观察一下猫眼门外的人是谁就打开了门。

芙宁娜和那维莱特四目相对。

芙宁娜似乎看到那维莱特的嘴角因不满而抽动了一个像素的距离，他从头到尾冷冷地把她的全身扫视了一遍，而她心虚地冒着冷汗，挠了挠头，打着哈哈。

“呃……嗯，那维莱特，晚上好？”

“……芙宁娜女士，首先，我有义务保护你的人身安全，而且有必要告知你——你诸如现在的做法就非常容易威胁到你自身的人身安全。”

哎呀，又来了，那维莱特大人的官方口气。

芙宁娜眯了眯眼，又装出一脸人畜无害地眨着豆豆眼盯着他。

直到他无奈地叹了声气。

芙宁娜见他心软松了口，立刻转移话题邀请他进来坐坐，带上门后便飞速跑去厨房翻腾装着花茶的瓶瓶罐罐，完全不给那维莱特用工作时的官方语气叮嘱她的机会。

“对了，芙宁娜，你是刚洗完澡吗？”

“嗯？对啊。”

他点点头，听后很自然地从茶几旁边的抽屉中拿出吹风机，芙宁娜见状也乖乖地坐在一旁梳妆台的椅子上，那维莱特站稳在她身后，摘下手上的手套，冰凉的指尖勾勒上她细顺的发丝，不经意间扫过她的后脖颈，芙宁娜打了一个激灵，浑身一抖，小声嘟囔一句哇…好痒好痒。

“……不好意思，我的手太凉了。”

“哎呀没事没事，大不了我给你暖暖手。”

他仔细又略有笨拙地替她吹好每一缕头发。

“等等！那维莱特！等等等等！！你是偷窥狂吗！为什么连这个你都知道啊！”

“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按人类的思维来说，我难道不应该知道吗？”

小小的水母头脑袋壳上冒出了一个问号。

哦，果然还是按照人类的正常思维去要求那维莱特的她脑子更有问题一点。

她拿梳子理顺好自己吹干的头发，一边梳理一边嘟囔。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我们早就把枫丹所有花边新闻的报社报纸都登过一遍了。”

“呃……你说得对。”

芙宁娜看着若有所思的那维莱特，又同意了他的话，可转念又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这能一样吗？！”

“我现在可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手无寸铁的小女子罢了——而那维莱特你可是枫丹的大审判官！”

“可你以前也还是现在那个会闹别扭会躲起来偷偷哭的芙宁娜啊。”

“对！确实是这么个理啦！但是…哎呀不要再说下去了！”

芙宁娜摊手表示自己甘拜下风吵不过对方，为对方添上新泡好的花茶后，她抱着床上的玩偶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

“那么，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

那维莱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花茶，沁人心脾的花香充斥在他紧绷了一天的思绪之中。

“我需要一位情感顾问专家。”

“啊？”

三.

当然，这些小动作其实并没有特意避开那维莱特，倒不如说，即使那维莱特知道了，他也不会干涉她的举动。

“你今天在歌剧院没能说出口的话，我大概能猜到。”

“我身处人类社会之中，却始终与他们有着本质的区别。”

那维莱特将手按于自己的心口之处，似乎努力在体会着什么一样。

“我很难完全理解那些复杂而晦涩的情感，而在正义的国度之中，律法只能定夺一个人有罪无罪，却无法全然定夺他们的人生。”

“假若单靠冰冷的条律便可审判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那他们的情感又应当归于何处呢？”

芙宁娜翘着脚尖，又轻轻将抬起的脚趾落到地上。

她饶有兴趣地托着腮，听着那维莱特自言自语的陈述，像是在听故事一样新鲜。

“但是，你能这么想，大概就是在逐渐理解人类吧？”

她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探头看向茶水中倒映的他和她的影子。

那维莱特愣了愣，他扭头看向芙宁娜，发现芙宁娜早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温柔地注视着他自己，觉察到他的视线，芙宁娜歪头笑了笑。

“好吧，闲着也是闲着，”

她伸了个懒腰，突地一下站起来，又换了个位置——紧紧地挨着那维莱特坐下。

“那么，大审判官，我来与你共享一下我的情报吧。”

当时，芙宁娜其实并没有完全离开歌剧院。

虽然她本意只是想站在外面等雨停，即使她带了伞。

可随后她却看到那位站在指控席上的老妇人一个人艰难地、孤独地往外走。

对方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哭肿的双眼与芙宁娜渐渐对视。

在老妇人瘦小的身躯映入眼帘的瞬间，芙宁娜忽然感到胸腔被强大的气流积压在一起，所有的血液被扭曲倒流，她感觉到心脏在一阵一阵作痛，一阵一阵，疼到耳边似乎要开始耳鸣，疼到脑袋中所有思绪混为一团，难以思考。

她下意识走上前，礼貌地提起裙摆向老妇人行礼。

“罗塞塔太太，请您…节哀顺变。”

“芙宁娜大人……？天啊，芙宁娜大人，您还记得我……上次见您的时候…您也是这个样子，真是太好了，啊……真是…太好了。”

芙宁娜知道老妇人名叫罗塞塔，为了做好枫丹的神明，她曾经在晚上偷偷躲在被窝里努力记住了她每一个子民的名字，她记住了所有世代传递的家族，也记住了其中的每一个人。

上一次和罗塞塔太太近距离接触时，是罗塞塔年轻的时候——那时候，罗塞塔太太还是一位枫丹小有名气的歌唱家，芙宁娜记得她那可爱的女儿和她一样热爱唱歌，热爱表演。她曾拉着罗塞塔太太女儿的手，带着她站在歌剧院舞台中央唱枫丹的民谣。

罗塞塔太太很幸运，却也很不幸。

幸运在家族的遗传病未曾降临在她的头上，不幸在她的女儿却患上家族的遗传病，生下妮娅不久后因身体虚弱去世了——而罗塞塔的孙女妮娅，也恰好随了母亲，自幼便患有这种遗传病。

白发苍苍的老人送走了一代黑发人，却没想到如今要再度送走下一代的黑发人。

罗塞塔和妮娅相依为命，对于罗塞塔来说，妮娅就是她的全部，是她的挚爱，是她的生命。

妮娅继承了祖母和母亲的天分，自幼便展现出惊人的表演天赋，即使身体虚弱，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追逐自己的梦想。

就是这样一位倔强地反抗命运的女孩打动了一直相伴在她身边的朋友——也就是现在的罗斯切，他们迅速坠入爱河，结成恋人。

可妮娅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她逐渐无法登上舞台，无法跳舞，无法唱歌——到最后，她甚至无法再发出声音了。

她明明那么想活下去，可那个恶魔却……他却……！

老妇人说到这里，情绪再度变得激动起来，可她再也没有力气说下去了。

芙宁娜陪她坐在歌剧院外的长椅上，她双手握着老妇人的手，只是静静地听着老妇人娓娓道来过去的故事。

“芙宁娜大人，我已经……失去了一切。”

“可您还在，您还在这里，您和那维莱特大人一直都在。”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家人和友人之外，大概每一个枫丹人最牵挂的，就是您和那维莱特大人了吧。”

“所以，能看到您还在这里，真的，太好了，谢谢您，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老妇人掩面而泣，芙宁娜垂下眼睑，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仅仅只是温柔地拥抱了这位哭泣的老妇人。

“罗塞塔太太，您介意我问您一个问题吗？”

“您说。”

“您爱妮娅吗？”

老妇人唯独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释然地笑了。

“爱，当然爱。”

日落已经半边沉沉地坠入山谷，该到离别的时候了。

“即使您已经不再是神明了，可是……枫丹人永远都会记得水神芙宁娜大人。”

日落的光辉洒落在芙宁娜和老妇人的脸上，她的瞳眸微微颤抖。

“那么，我该离开了，芙宁娜大人。”

她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老妇人拄着拐杖离开的背影逐渐化作日落下的一个看不清的黑点。

回忆结束，芙宁娜将思绪拉回。

她和那维莱特没有再继续作声，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凝视着已经完全凉掉了的茶水，谁也没有动作，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芙宁娜感觉到气氛的过于尴尬，慌慌张张弹起来找来了热水，将茶壶中的茶叶重新浸泡在了水里。

茶叶被热水冲开，漂浮在茶水的水面之上。

外面也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四.

送别罗塞塔太太后，芙宁娜又向沫芒宫的事务官打听到了罗斯切的住址。

在具体定罪出来之前，枫丹被宣判有罪的人们可以留在自己家中。

她敲响了罗斯切家的门，对方显然也没有料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前来拜访。

“芙宁娜大人？！对不起失礼了！让您看到我这番寒碜的样子……”

罗斯切的头发乱糟糟的，眼角还有泪痕和泛红的印记，他慌张地整理自己的形象，看上去没有准备好迎接意料之外的客人。

“没关系没关系，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你。”

“不介意的话，我能进去坐坐吗？”

芙宁娜眨了眨眼睛，冲他咧嘴一笑。

“当……当然！但是……我家里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招待您的东西了。”

“毕竟再过不久，我大概就要前往梅洛彼得堡了。”

“没关系的。”

她尾随罗斯切穿过一条不长的走廊。

“你似乎一点都不意外结果，没有反抗，也没有抗诉。”

芙宁娜留意到走廊两边挂满了相框和照片——有妮娅从小到大表演的各种照片，有二人的合照和一起去过的地方，也有罗斯切和妮娅一家的合照……每一个相框都崭新地发亮，看得出来，持有人一定是每天都在精心擦拭这些相框，才会如此焕然一新。

“芙宁娜大人……抱歉。”

“如果你想找人倾诉的话，或许我可以胜任这个位置。”

“如今我已经不是水神了，这些话，也并不会告诉那维莱特。”

“怎么能让您听我发泄……更何况这本就是我的错。”

“那么，罗斯切，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您尽管问就好，如果我能回答的话……我一定。”

“妮娅小姐，是个很可爱的人呢。”

“……芙宁娜大人……？”

“你爱她吗？”

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罗斯切强装出的笑容在一瞬间崩溃瓦解，他的身躯因悲伤而变得颤抖，泪水忍不住地往下流。

“我…又怎么可能说不爱……”

芙宁娜心领神会地笑了。

“那么，现在你愿意告诉我你的故事吗？”

妮娅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

她曾倔强地强撑着自己站在舞台上表演，却终究抵不过衰竭的身体而晕倒在台上。

自那之后，妮娅的身体状态每况愈下，她无法表演，无法跳舞，无法唱歌。

后来她无法发声，无法支持自己走路，只能躺在病床上度过终日。

她总是大大咧咧地冲着身边亲密的人微笑，告诉他们自己没问题的。

可在无人知晓的深夜，她会偷偷一遍又一遍不服输地强逼着自己站起来，强逼着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在狠狠地摔倒在地上后，又疯狂地捶打自己的腿和脚——罗斯切站在门外，不止一次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并不想让他人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一面，即使是她最爱的奶奶和恋人也一样。

一日罗斯切终于忍不住破门冲上去扶起了她，用药膏抹上她浑身的淤青和伤口。

伤口渗出的鲜血和眼角滴落的泪水一同流下，她绝望地跪坐在床上。

她抓住他的衣袖，像是在呢喃，又像是在对罗斯切说一样。

“我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神明啊……求求你，无论是谁都好，救救我……求求你……让我解脱吧。”

他起初呵斥了她，大声质问她如果死掉了，她和罗塞塔奶奶又该怎么办。

她似乎在那之后就变乖了，再度回到了爱笑的时候，她会按时吃药，按时吃饭，也会好好睡觉，不会再把自己摔得浑身是伤……

直到他亲眼目睹她呆滞地望向窗外，眼泪无意识地滑落到她的嘴角。

他望着她，似乎什么都想通了。

与其让她绝望地孤独地活下去，为何不让她开开心心地离开呢？

他在她的药里混入了大量的安眠药。

她在最后发自内心地笑了。

“谢谢你，罗斯切。”

“也跟你和奶奶说声抱歉，我不是个好孩子，我辜负了你们。”

“我让你感到痛苦了吧……对不起噢……”

她颤巍巍地抚摸着他的脸，他的泪水打湿了她枯黄的发丝。

“……谢谢你，对不起，再见啦。”

罗塞塔奶奶发现妮娅的时候，她就已经安详地闭上双眼离开了。

她的枕头被撕成一块一块棉花散落在她的身体周边，像极了她生前最爱的茉莉。

只有罗斯切跪倒在她的身边，一言不发。

“现在，故事已经完整了。”

那维莱特一言不发地听完了故事的全程。

“那维莱特，在知道了故事的全部样貌后，你又会作出什么样的审判呢？”

“你会为「爱」作出何种裁决呢？”

那维莱特深吸一口气。

他们轻而易举地从对方的眼神中读透了对方的想法。

“我想，我和我的情感顾问小姐想法是一致的。”

“哎呀，巧啦，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呢。”

芙宁娜敲了敲手。

“对了，那维莱特，今晚你还走么？现在不早了。”

“我这里还有张床，要不……”

“你跟我凑合一下？”

五.

“那么，现在……”

“由芙宁娜女士代表审判庭宣读审判结果。”

那维莱特温柔地欠身伸手，他熟练地接过芙宁娜的手心，而芙宁娜也微微提起裙摆，被那维莱特带着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台下观众一片惊呼，或许是许久未能见到那维莱特和芙宁娜一同出现在审判庭上，不少人表现得异常兴奋和激动，而罗斯切先生和罗塞塔

太太也都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似乎未能预料到事情的发展会是如此这般的展开。

“那么，请允许我宣布。审判庭最终下达的判决为——罗斯切先生有罪。”

“罗斯切先生，您并不会被送往梅洛彼得堡，而你赎罪的方式为，每天去山顶采一束最新鲜的茉洁草，前去为妮娅小姐扫墓。”

这番宣告再度引起了台下观众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惊呼和热议，望着台下不解的众人，他们相牵的手凝结成水元素力，蕴含在水中的情感渐渐汇聚成一位女子的模样。

“罗塞塔奶奶，罗斯切。”

“我是妮娅。”

他和她对视一笑。

这是只有芙宁娜和那维莱特能做到的事情。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芙宁娜坐在露景泉旁边的台阶上，身边围了一圈还是小豆丁模样的孩子们。

“芙宁娜大人！那罗塞塔奶奶和罗斯切哥哥后来怎么样啦？”

“后来啊……在伟大的情感顾问专家芙宁娜大人的帮助下，他们化解了矛盾，重新开始了生活。”

她的视线稍稍偏移，直直地越过孩子们，望向远处歌剧院后面的墓园。

一位衣着整洁的男子抱着一束还留存着露珠的茉洁草站在一座墓碑前，虔诚地说着什么。

大概是在讲最近生活里发生的事情吧。

“芙宁娜，给孩子们讲故事的时候别总是添油加醋。”

那维莱特冷不丁地出现在芙宁娜身后，孩子们见到那维莱特更加高兴，询问那维莱特大人是否是来接芙宁娜大人回家的。

只有芙宁娜被吓得浑身一抖，她心虚地起身，似乎想偷偷溜走。

“下一场审判要开始了，伟大的、情感顾问专家、芙宁娜大人，你想去哪？”

他目不斜视地盯着想溜之大吉的芙宁娜，一字一顿地重复刚刚芙宁娜向孩子们吹嘘的话。

“啊啊啊好羞耻好羞耻那维莱特你不要再重复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嘛不要再说了啊——！”

她痛苦地抱着头蹲在地上，脸几乎要红成煮熟的番茄。

那维莱特无奈地等她自己闹完别扭站起身。

“芙宁娜，该走了。”

“情感顾问真的每一场审判都要参加吗……那维莱特，我想回家。”

“这场结束就回家。”

“我这不是又变成五百年每天都上班看审判的上班族了嘛……”

“啊啊啊不要戳穿我啊！好歹让我在孩子们面前耍耍帅嘛……！”

芙宁娜急匆匆地打断那维莱特的话，却看到他勾着唇露出满意的笑容，气的芙宁娜鼓着脸越过他直直走入歌剧院。

那维莱特替她向孩子们道别，在确定孩子们全部安全离开后才尾随上去。

好了好了，这下审判官大人和情感顾问小姐可真的要开始工作了。

六.

蒸汽鸟报最近的头条新闻？

那果然还是芙宁娜大人和那维莱特大人的事吧。

据说那维莱特大人以情感顾问的身份重新邀请芙宁娜大人回归沫芒宫工作，而芙宁娜大人最终也同意了那维莱特大人的邀请，算是正式回到了大家的视野之中。

这无疑是最让人们开心的事——有了芙宁娜大人所在的歌剧院才算是完整体的歌剧院。

而从律法和情感双向思考决定最终定罪的方式也饱受大家欢迎，在当事人的同意之下，蕴含在事件背后的情感故事也会被公布出来，这也极大地催生了民间的艺术创作——各大报社纷纷在报纸头条称芙宁娜和那维莱特是枫丹自古以来最受人民爱戴的两位领导人。

但其实情感顾问专家还有另一层意义。

那就是那维莱特的私人情感交流对象。

而这位小小的情感顾问专家在上任的第一天就教会了最高审判官大人什么是爱。

或许，在五百年前，审判官大人上任的第一天，

他就已经知道什么是爱了。

午夜十二点半。

芙宁娜近日忙着跑去剧团排练剧目，直到十一点才回到家中。

不出意外地又很晚洗了澡。

当门铃响起的时候，她再一次匆匆忙忙地穿上那件松松垮垮的白衬衫，再一次随意地把毛巾搭在头上，甚至如出一辙地忘记观察一下猫眼门外的人是谁就打开了门。

于是芙宁娜在她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

因为现在站在门外的那维莱特脸色阴沉的吓人。

她甚至能在迷蒙的夜色中看清楚那维莱特额头上暴起的青筋。

“啊，呃，那维莱特，晚上好啊，今天天气真好。”

“芙宁娜女士，我想我有必要考虑把您接回沫芒宫，这是对您的人身安全负责。”

“对不起！！！”

见鬼了，那维莱特居然学会抱怨了。

芙宁娜一副见鬼了的神情，一边出神地吐槽那维莱特，一边听他抱怨自己每天晚上要给她过来送案件的档案相当不便利，极大程度地拖延了处理事务的效率。

“那你可以不亲自过来嘛……”

随后芙宁娜就被那维莱特两根手指头弹了脑瓜崩。

七.

在今日的审判结束后，天气变得阴沉沉的，似乎马上就要下雨。

芙宁娜和那维莱特一同走出歌剧院时，很自然地注意到了这苦闷的天气。

“你在为刚刚的当事人悲伤？”

“或许是吧。”

那维莱特点点头，并没有反驳。

“那——水龙，水龙，别哭啦。”

她背着手跑到他身前，脚底微微旋转，转过身莞尔一笑。

“……只有你会相信那样的童谣吧？”

方才还阴沉沉的天空如今却忽然由阴转晴了。

好吧，我现在确实知道我们的最高审判官大人需要一位情感顾问专家了。

工作上需要，

芙宁娜歪着头冲他笑道，

噢，对，生活上也需要。

“喔，那维莱特，天晴啦。”

他们一同仰望天空。

“嗯。”

“天晴了。”

End.

1.全文1w6

2.含有那芙cb，芙荧cb元素

3.以上都能接受的话，大人们请.

————————

她回想起第一次打开门的时候看见的景象，有些稀奇，但或许这应该是人类习以为常的事情，家具如同一个个蒙上白布的幽灵摆放在静默的角落里，月亮刚刚升起，苍白的月光照亮空气里似乎水母缓缓游荡的尘埃，房东女士将钥匙递给了她，带她在房间里走了一圈，这边是卧室，衣柜里有给她准备好的换洗的床单和被罩，随后逐一将房间灯光打开。又走到浴室里，架子上摆好了沐浴的用品，热水的开关，浴缸的清洁，最后则是厨房。她说话语速快且利落，步伐迈开时裙摆像一朵开得热烈的花，她穿的是弗拉门戈舞裙。语气有些严厉，但芙宁娜很喜欢她。

房间里始终飘荡着清新又温和的橙花香味，是一瓶放在客厅里的香水，酒杯型玻璃下压着一张漂亮的便签，女人的笔迹带着管理员特有的整洁和个人特质的得体优雅。“香水是给你的乔迁礼，希望你在这里能够住得愉快。”没有署名，但芙宁娜跟在房东女士的身后时，总能在她垂在腰后的发辫上嗅到这样的气味。

在入住的前几天里，她只揭开了少部分家具的防尘布，有一些上面还有粗糙的钩针蕾丝，工业化的那种，摸起来像粗糙的蜘蛛网。冰箱的，客厅里的淡蓝色沙发，柚绿色玻璃茶几桌，立式衣柜和那张算不上宽敞的单人床。她就是在这种时刻才会有些想起沫芒宫来，一个人换被套还是太麻烦了。她把被子塞成嘭嘭兽那样，然后大喘一口气躺下。芙宁娜在心里盘算起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不知道这样的心理和想法是不是她一人独有的。当你明白很多事情在等着自己完成的时候，反而提不起一丝力气去做它，只是躺在床上一遍遍细想，接下来要做什么，还有什么没有做，应该在什么时候做，但就是不会离开自己的床铺。

事情真的很多，没有打扫房间，行李也没有收拾，明天还要去置办生活用品，早餐吃什么好？后面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思绪顺着一条沉有幽光星星的深邃水域穿梭到此处时，芙宁娜及时制止了自己这个想法。她猛然掀开被子坐起来，洗漱过后从行李箱里翻开睡衣套上，她直接躺在床上昏睡过去。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真的很好，本该如此的，明天的事情就应该明天再想，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是璃月俗语，有种无可奈何的智慧感，也非常豁达，她认为自己现在缺乏的或许就是这种豁达。

枕套和被子里有似有若无的灰尘和潮湿气味，寒凄凄的，像身处露水微凉的森林，但这样的环境却没来由地让她安心，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艘小船，在白色海浪的角落里，睡意朦胧的时候，她听见窗外下了很大的雨。

自由是一种很飘渺的，没有什么实在感觉的概念，用芙宁娜的话来说，比泡芙塔里的奶油还虚无。

在克洛琳德上门拜访之前，她的住所就是这样一个天然幽灵洞穴，芙宁娜突然想，要不找个工作吧？随后她在一张纸上列出自己的优点，你别说，并不是她自夸，而是她优点确实很多，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到芙宁娜的字眼上时，她五百年来练就的优雅的花体字像是一个黑色墨水的漩涡，凉的，她就被海水吞没了。

她观察了好一阵子，或者说住久了，你总能对自己身处的地方有些了解，就像她住在沫芒宫时，只听到那维莱特的脚步声就知道他准备要做什么，清晨的时刻稳健，倒不如说那维莱特不管做什么都是不疾不徐的样子，但总有细微差别，他会在整理档案，稍微轻快一些的时候，应该是在休息，或许是品尝到了味道特殊的水，总之这意味着他心情不错，美露莘的体重轻，一蹦一蹦的，最好认，她安静听着一切，还有来往交织如梭的忙碌人群。有一种舞种是踢踏舞，最出名的舞剧大河之舞就曾在欧庇克莱歌剧院里演出过，她曾有想过，这出剧目或许每天都在沫芒宫中上演。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敲响了。

钢琴声没有停，她放轻脚步去开了门，开了窗后，街道的喧闹声她听得更真切了，有几个陌生的人站在公寓楼下，应该是在搬动重物，沉闷的呼吸和洪亮的嗓音让树林里的白鸽飞起。她房间的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高挑男人，长发用一根簪子松松挽着，披洒下一些，却是枫丹人日常的穿着，塔夫绸的花边衬衫和刺绣马甲，他态度很友好，说话语调倒有种异域风情的优雅感。在看到芙宁娜的样子时也没有惊讶，就好像不认识她，不知道她曾冒充过这个国家的神明，她是一个切实生活着的普通人，也是陌生人。

“你好，女士，我是201新搬来的住户。”他将摘下的帽子放在胸口。

“你好，先生。”她答到。“有什么事吗？”

“我请了搬运公司，可能会有些打扰到您，所以这是给您的赔礼，或者您当作见面礼也可以。”他递上来一个密封礼物袋子，淡蓝色菱形格子的，和一捧蓝色鸢尾花。“毕竟以后是邻居了，您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那男人边笑着说，就有搬家公司的工人抬着一把椅子走上楼梯，他朝人挥手笑着说了旁边那个房间，男人自我介绍名字是澈，母亲是枫丹人，但自己自小在璃月长大，是刚搬回来的，对枫丹还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

芙宁娜觉得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澈才会不认识她，但这样也好，真的很好。她点了点头，告诉男人自己也才是刚搬进来的，他笑意更温柔了。说着新的住所就意味着新的开始，虽然也代表着接下来更多忙碌的事情，但开始总是如此。

新的开始吗？她这样的存在也有新的开始吗？她坐在沙发里这样想道，搬家的咚咚声和挪动家具的声音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她抬头望着空荡荡的房顶，枝型水晶吊灯上落了一层淡淡的灰。她想起从前认识的很多人，甚至是很多美露莘们。无论是过去的世界还是如今，灾难和末日都已然走远了，他们都很快适应了这个仍然运转下去的世界，正如枫丹俗语，这即是生活。（C'estlavie）

说到底，自己是一个用来装水的漂亮琉璃杯子，使用了太久，出现了细碎的冰状裂纹，没有装水的用途，也被一并看穿浅薄之后，倒掉杯子里的水，她身体里空空荡荡的。自由是这样的一种感受吗？歌剧中不乏追求自由的角色，他们在舞台上被聚光灯照耀着奔跑，芙宁娜的奔跑却是在黄昏到深夜里，星光点点，只有晚风拂过，空气清凉湿润，她想起那个时候，自己或许是有不明所以的，浅浅地微笑了一下。

克洛琳德就这样拜访了她这个幽灵般的住所，自那天过后，这还是二人第一次见面，芙宁娜安静了很久，没找出什么话说，又盯着女人漂亮的瞳孔半天，拿出她一贯有些轻傲的少女语调。

“嗯？怎么了？来找我又不说话，先说好，我家现在暂时还没什么好茶招待你。”确实是没有一点茶叶，顶多有一些茶沫渣子，她自己都懒得泡来喝，也大约是因为，她从搬进这里的开始，就没再想过要招待谁。

决斗代理人小姐递上来一个礼物袋。“乔迁之喜…但是…”克洛琳德环顾着四周，惊讶着道出自己的想法，芙宁娜立刻婉拒了女人想要出资为她置办更好住处的这一提议。这里比不得沫芒宫气派豪华，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地址是她选的。她喜欢这个地方，淡蓝色湖水般的墙纸隐约有潮湿的叶子气味，她的积蓄也足够支付租金，自由有个前提，那就是人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相应的责任，自由，自食其力，具有高度相似和统一性，或者是后者为前者的基础条件，简而言之，芙宁娜觉得这一切对她而言，或许是最好的安排。

那天傍晚，她在克洛琳德的催促下将家具上的白色罩纱都揭了下来，在这时她才发现那些颜色各异而五彩斑斓的家具让整个房间都显得童趣而可爱，客厅之中甚至还有一架小巧的钢琴，但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泡过水之后，不知道它的琴音是否有生锈。

克洛琳德没有穿那一身决斗代理人的制服，而是一件黑色的裙装，她将芙宁娜为数不多的几件衣物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挂到衣柜里，两人将家具和画框都擦拭了一遍，最后拿出浴室里那个水渍干涸的玻璃瓶，灌上清水，芙宁娜将那束蓝色鸢尾花从包装纸里拆出，放到了瓶子里面。

“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芙宁娜忽然听见克洛琳德这般说道，她方才答应了女人一起前去聚会的邀请，此刻克洛琳德正站在镜子前，帮她系着一边手上的蝴蝶结，或许自己应该试着买一些轻便的服饰了，这样华丽的模仿着神明又或者歌剧演员的打扮她的确喜欢，但也并不需要每时每刻都是如此，轻便也会让人快乐。

芙宁娜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她眨了眨眼，手垂在身体的两侧，忽然就感觉是在空中飘荡般不安。

“没什么，你们也只是迫不得已想让我开口。”她顿了顿，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我早就不在意了，而且我本身就是很大度的人，不会计较你们这点小冒犯的。”

扪心自问，他们有他们的立场，自己当时也有自己应该做到的事情，即使从来一次，或许她还是会选择这样做，她的表演和选择绝对不能出现一丝动摇，这是【她】对自己说过的话，她答应的事情，她全都做到了。

那天晚上的聚会有娜维娅和不常来水上的公爵，几位沫芒宫的美露莘和夏洛蒂，她喝了点葡萄酒，和梅洛彼得堡享有共同名字梅洛的那一种，却是蒙德晨曦酒庄出品的。酒过三巡，她的话匣子打开，就连芙宁娜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但不得不承认，从扮演神的位置和舞台上跳下来后，不管多离谱的话都可以说出口。坚强也好强撑也好，快乐和难过都随着酒精下肚，变成了一通毫无逻辑又语序颠倒的发泄。骂了好大一通枫丹改革后工作和公务的繁冗，盖个章要跑三个部门，一封文件格式能修改八百遍，什么表格要对齐不能留有空格反反复复打印，疯了吧？也就那维莱特这个好脾气的能忍耐这些要人命的东西。梅洛彼得堡的公爵莱欧斯利对此表示十万分赞同，两人举杯相碰，又一杯下肚，她眼里的灯火都开始朦胧闪烁。

她听见男人熟悉的脚步声在身后缓缓地靠近，克洛琳德拉着她没让她跳上桌去在酒馆里引导一场关于歌剧与枫丹政治的思想启蒙。她头也没回，那维莱特只是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跟大家寒暄着打招呼，目光流转到她身上时，依旧是那句熟悉的，芙宁娜女士。

“晚上好，最高审判官大人。”她甚至也不是笑着，挨着克洛琳德坐。

不得不承认的事情是，就算那维莱特是水龙王，是歌剧院里那个最高审判官，但他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大多数情况下，也很好说话。跟他讲俏皮话是很不错的体验，很多事情他不懂，或是懵懵懂懂的明白，但只要你愿意说，他就会听。但芙宁娜格外不想和他说话，她甚至都想不起来那维莱特的模样，头发有多长，眉梢眼角的颜色，衬衫领口的宝石又是怎么样的。

五百年的时光就如此过去了，和这个人相处了五百年，却还像个陌生人，但这不怪他，说到底，自己也对他隐瞒了太久，演出结束之后要如何与他相处，他们真的认识过彼此吗？

聚会持续到很晚，公爵跟克洛琳德是很能喝的类型，你能在酒局找到的大异类，别人喝酒他喝白水的就是那维莱特。于是那两个人去吧台前继续喝去了，打赌是先倒下的那个全款负责今天的账单。

芙宁娜抱着枕头歪到角落里，眼皮子打架，空气里飘浮着麦芽发酵后的酒精浓香，或许位置有点小或者其他什么的，那维莱特坐得有些局促。他一开始就决定好了，或许本来如此，这一切都该是他的，他会继续担任着审判官，他也早就向芙宁娜说过，权柄已然回归他的手中，他调动着芒荒能量为枫丹输送的能源，赦免枫丹人的罪孽，他们就如同故事里的精灵，足尖落到土壤上后，化身为人，他是这个国度再合适不过的无冕之王了，就像她扮演着那个神明的角色一样，他要更久更久地维系着这个角色了。

“辛苦你了。”酒精催发身体的蕴热，她笑了笑。她真的如此觉得，那维莱特百年的审判官生涯还没结束，他或许比自己要辛苦多了。因他对这片土地的子民有着责任，与她再也不同了。那维莱特安静了好久，久到酒馆里悠扬的音乐被拉得太长，芙宁娜感觉自己好像都能听见音符被拉成一条细韧的琴弦，断掉了。

“…..你也是，芙宁娜女士。”两人的中间横着玻璃桌几，酒瓶凌乱，牌也散落。很多东西堆积在一块，明明不远，她却觉得像隔了一条河，耳畔又落了整夜的雨，他声音放得轻，疏远又寂寥的，像那些被吹得哗啦哗啦的枫丹梧桐叶。

“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

她没抬头看那维莱特，只是把脑袋埋到沙发的抱枕里。

好像下沉的时候，她坠进湖水中嗅到的气味泛满鼻子和口腔，肩膀不由自主地颤栗，她发现自己在哭泣。

那维莱特递给她手帕，一角绣着微光星星的，她拿手推开。自己从桌上抽了纸胡乱地抹了一把。那维莱特很见不得人哭，就算他表面上看着嘴巴没什么像素点起伏，仅仅只是脑袋垂得幅度比往常低了点，但他又把手帕往芙宁娜的方向递了递，是小海獭捧着贝壳送给她。或许也正是因为相处太久了，她知道他是在慌乱，他或许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哭，就像芙宁娜自己也并不明白流泪的意义。

“抱歉。”他又说道。“为哪件事？”她用纸巾捂着下半张脸，含糊地问。

“都是。”

芙宁娜很想笑，但事实证明身体很多时候都有自己的想法，难过和委屈沿着早该麻木的脊柱和神经游走，一路往上，她哭得更难看了，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哭得那么难看的时刻了，这辈子真的很长，太长太久，却又那么快，那么难熬。然而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是，她发现自己居然坚守住了这样漫长的时光。

芙宁娜换了身猎装元素的蓝色裙装出门，比起那身水神制服，这套算是朴素的，她准备出门买些生活用品，顺便丢垃圾，枫丹是有统一的丢垃圾日，她提前把垃圾袋分类好的时候偶尔会产生这样的念头，找个干净点的袋子，套在自己头上，归类到哪一部分呢？反正不是可回收垃圾，可能是有害吧。

推开门的时候，铺了地毯的走廊上传来人说话声音，是个很陌生的男人，芙宁娜挤开一点门缝朝外看。那个男人站在201的门外，仔细一听，像是在催稿。那个陌生男人说着您再不交稿就来不及校阅和检查了，而澈先生的声音变得像是烟雾缭绕。他甚至不紧不慢地念起诗来，芙宁娜嗅到了空气中极淡的烟草味道。

【你寻求一枝花朵，

却找到一颗果实。

你寻求一注泉水，

却找到一片海洋。

你寻求一位女人，

却找到一个灵魂，

你失望了。】

没太久，编辑从澈先生手中接过了什么东西一溜烟就从走廊上消失了，芙宁娜才拎着垃圾袋走了出去，路过201时，一个极高挑的优雅女人倚着门口站着，她穿着一件显然是千织屋出品的黑色蕾丝和服，腰封上系着一条三链海水珍珠腰带，搭扣是欧珀做的，一双同色的蕾丝手套让苍白皮肤若隐若现，似乎是看见她来，女人伸手将烟随意地掐灭了。她瞥到女人的面容时呼吸缓缓一滞。宽大礼帽的阴影下，那张化了淡妆的脸她无比熟悉，是澈先生。

虽然说歌剧之中也不乏反串演员，但这样的情形就好比那维莱特在她面前跳芭蕾，芙宁娜还是吓了一跳。

“澈…小姐？”她着拎垃圾袋。

澈低头看着笑了起来，抹红的嘴唇形状泛着似有若无的水光。

“只是换了身衣服而已，你对我的定义变化就那么大呀？”不得不说，他的五官是很清俊，可塑性很高，美人雌雄同体，于是这种模糊感通过服装和颜色就能配比出不一样的风格，他真的很有当演员的特质。

“我有点不明白了。”芙宁娜说道。

“这不是舞台，不是换一身服装就能去扮演另外一个角色的地方，或者换个更容易让人明白一点的说辞吧，亲爱的小姐。生活之中不需要扮演谁了。我这样的打扮，如您所见，只是爱好。”

“很漂亮。”她点了点头，喜欢女士打扮，可以理解，毕竟漂亮的服装和裙子只有想穿和不想穿这种分别。或许也真的就如他所说，生活和舞台不全都一样，她穿着那身华丽的礼衣时，她也不再扮演着水神，而是芙宁娜。

“谢谢。”他又笑起来。“顺带一提，您想怎么称呼我都可以。”

“芙宁娜大人，您早。”她笑。

“叫我芙宁娜就好，我不在那个位置上了。”

枫丹城里仍然还有些人称呼她为芙宁娜大人，就算那场审判已然过去，她被揭露为假冒水神的普通人，但似乎也有人认为她只是为了枫丹的预言散去了全部的神力，芙宁娜每次都会纠正他们的说法，没有别的，只是芙宁娜。她从始至终都是名为芙宁娜·德·枫丹的普通人，为了那个逾越五百年的计划，她愿意伪装为神明，即使重来。

贝蕾妮丝只是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帽子和头发，噢，说起来沫芒宫的头发护理柔顺剂很好，别的地方买不到，可能这阵子疏于打理，她头发有点毛躁了。

“您要出门吗？”

“是啊，去买些东西，噢…生活用品什么的，你知道哪家熟食店会好一些吗？”芙宁娜开口问道。她是从卡珊德拉夫人口中知道关于贝蕾妮丝的一些事情的，她父母亲住在柔灯港，她是一个人在枫丹庭里找工作生活的，在一个兴趣班里教孩子们钢琴，周末有时也会上门指导。简而言之，是很有独身生活经验的一个人，卡珊德拉夫人说她总能处理好身边的一切事情，前几年她刚搬进来的时候，完全不需要人帮忙，只是在枫丹庭里闲逛了三天就对街道所有商铺了如指掌，甚至还拿到了不少店铺老板给的优惠券和赠品，分给了卡珊德拉夫人许多。

“这个呀…走过两条街外，有一个熟食店很不错，他们家的火腿和鸭肝酱我个人最推荐了，您喜欢贝果吗？”芙宁娜点了点头。“还不错。”

“那太好了，旁边是约尔先生开的面包店，您一定要试试他们家刚烤好的贝果。再搭配沙拉，是很完美的早餐。”

果然不出芙宁娜所料，她对于这些很是了解，她将贝蕾妮丝小姐说的都认真记下来，她速记能力很好，演过的台词，需要她演唱的段落永远不忘。这样的能力在生活中倒也有帮上她的时刻，她向贝蕾妮丝小姐道谢。

“您回来的时候有空来我房间一趟吗？”

“我买了不少山茶籽油，您拿一瓶去吧，用它涂抹头发，最合适了。”

她逐渐适应这种生活的时候，也一并思考起那个问题，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虽然横在面前的问题依旧很多，除了甜点，她的厨艺实在算不上好。找一份工作吗？离开枫丹去往别的国度，就像荧那样旅游，或许可能回来，或许永远不回来了。读书写字，认识新的人，她不是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倒不如说很早就从歌剧戏文里学习到了。犹记得是璃月的曲子，唱词如此，长梦不多时，短梦无碑记。普天下，梦南柯，人似蚁。

一下子能做的事情太多，反而是种停留在原地的无措，世界很空荡。

荧就是在这个时刻出现的，带着那个时常吵吵闹闹的小精灵，想请她出演一个剧团最后的剧本，水的女儿。她立刻拒绝了，她并不是没想到过这个选项，回到舞台之上，做一个演绎一切的演员。枫丹大约也找不出比她更好的演员了，芙宁娜在这方面有这样的自信。她在舞台上的表演完美无缺，演绎音乐剧之中的人生，她无可挑剔的演唱。当灯光打在她身上的时候，聪明的公主也好，精灵也罢，又或是君王，她都会变成那个人。亦如她扮演着人们心里的水神模样，芙卡洛斯的模样。

疲惫也好逃避也罢，大约她还是喜欢站在舞台上，但至少不是现在。但为他们指导可以，毕竟她经验的确丰富。

她也从未想过会在那最后一场，她替代演出时获得一枚神之眼。人们都说神之眼代表着神明的注视。她将那一颗玻璃水珠子一样的小东西捧在掌心中时，它甚至是包含着水元素力的，一种温暖的潮湿感在掌心里流淌。芙宁娜在那一刻一遍遍回想起这场演出将献给的那位女士。她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跟迪尔菲说，她认为柯利欧耀眼，是因为她很单纯，即使承受了许多痛苦与孤独，她也不曾质疑这个世界的美好。

芙宁娜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有些惊讶，派蒙说她很爱讲这些看起来像是台词一样的东西，可能的确如此，戏如人生，人生也如戏，但远比戏文要更加没逻辑，人们喜欢故事，大约更多是喜欢它将人生的碎片，那些足以支撑人走下去的精神与情感凝练到那一出出小而精致的歌剧之中。她攥紧那枚神之眼，又想到她刚搬进公寓时躺在阴雨连绵后潮湿冰冷的木质地板上，似乎有苔藓和霉菌沿着脊柱生长。没有赖以生存的故事了，死亡这个字眼在她脑袋里一瞬间被拧成了结从天花板上倒悬下来，她短暂幻想过要不要把自己的脖子套进去，颈椎被勒断的声音很像折断的竹子。但她猛烈地晃着脑袋，一如既往地挥舞着手将它们驱散开，芙宁娜太有这样的勇气了，她总能战胜它们，所以她且只剩下的是明天。

那天演出结束之后，她顺路去贝蕾妮丝小姐所说的那个街道上买东西，热乎乎的贝果再搭配一杯加奶的咖啡让她心情愉快。荧跟着她的脚步上来，像一只优雅可爱的金色小猫，将手背在身后，亦步亦趋的。

“事情都忙完了，你还跟着我干什么？”她头也不回地问道，荧就黏得更近了。

“顺路嘛，我也想逛逛。”少女这般答道。

“好吧，随你开心就好了。”

“最后一幕，你唱得真好。”

“那是当然。”她有些骄傲地笑了笑，拐进店里，她惯常挑起店家准备好的熟食，其实一个人生活总有些不方便的，譬如这种包装好售卖的东西搭配着通心粉，她自己总是吃不完，清理掉又总有些可惜，放在冰箱里冷藏后，味道也不会特别好了，吃饭毕竟讲究新鲜，荧在一旁点着柜台玻璃，派蒙数了一圈就决定好晚上要让荧给她做什么吃的了，荧笑着都应下来，挑了血肠和奶酪塔与熟火腿，又抬头对上芙宁娜的目光。

“今天晚上有空吗？”她笑的时候梨涡浅浅，芙宁娜想起之前和仆人会面的时候，荧坐在她的身侧，仆人的外交手段很高明，说话有种滴水不漏的压迫感，或许是看出了她的不安，荧很早就将那碟精致的蛋糕放下，手沉到桌子底下，缓缓的，又温暖的圈住她手心。

“有..怎么了？”

“哎呀。”她忽然拿出一副很夸张的意外表情。“一下子食材买太多了，我跟派蒙根本吃不完诶。”她说道。

“不会呀…派蒙..”派蒙有些困惑地看了荧一眼，然后瞬间反应了过来。“对！买太多了，根本吃不完呀。”

芙宁娜忍着笑，这两人演技真的是太差了，当初到底是怎么在那个魔术箱子里骗过自己的啊？一定是当时她太紧张了，所以没看出来。

“所以呢？”

“我有这个荣幸，邀请这位淑女与我共进晚餐吗？”她接过店员打包好的食材袋子。“噢，是在我家，毕竟你都说了你家暂时不接待客人嘛。”

“嗯———勉为其难吧。”芙宁娜摊了摊手，贸然拒绝别人得体的邀请并不是芙宁娜爱做的事情。或者说，她一点也不讨厌有这个朋友的感觉，随后她又想到，过去的岁月里都是别人来沫芒宫里会见水神，仔细算起来，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这样，以芙宁娜的身份去拜访谁的家。

当芙宁娜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跟派蒙已经吃完了荧做的马铃薯千层派和龙虾浓汤、荧甚至还做了白烩蒜香小牛肉和烤羊排。芙宁娜倒是从那维莱特里听过这样的事情，他非常平淡地讲述旅行者的传奇之处，说她在野外捡木枝架火灶后就能莫名其妙做出一桌好吃的来，那维莱特围观了全程，却没学到她做饭的技术，一点都没学到。

荧在枫丹的短居住所显然也是被预言中的水淹过，墙纸崭新，繁花的枝叶型图纹，有一些家具角落生了碧绿的苔藓，清扫后仍然残留一点潮湿的痕迹，她的厨房很小，却像魔女的炼金工坊一样端上来无穷无尽的美味食物。

她又捧着三份克拉芙缇走了出来，那是枫丹的烤水果甜点，樱桃果酱馅的，微量朗姆酒的香味让她脸颊一阵温热，搭配着淡黄色的香草冰淇淋。荧摘掉身上的围裙，是餐后甜点。

这令人震撼的独立生活能力，芙宁娜不自觉地投去震惊而佩服的目光。她不禁在心里思考起这样的能力是在旅行中磨练的吗？或许也只有像她这样坚定的人才能踏上旅途。也只有这样才能称得上是自由吧？而不是她这样的，在拥有自由之后，仍然漫长地踌躇，她能盯着房间里每一个空空荡荡的角落，一发呆就是一个下午，仿佛身体变成了凉而透明的水母，在枫丹城市工业发条机械化之后时常泛着机油味的湿润空气里游动。

窗外又下起大雨，立秋过后的雨，凉气袭来得明显，她打了个寒噤。荧抬头看着窗外，只露一个鸽子似的洁白侧脸，她颧骨花苞半开不开的线条，圆圆的。似乎是在笑着。

“带伞了吗？”

坏了，真的没有。“没。”

“那今晚住我这里吧？我去给你准备睡衣！”她这才转头回来朝芙宁娜笑着，芙宁娜伸手都没够着荧的裙摆，快得像阵白色的风。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事情就莫名其妙变成了这样，这算什么，稻妻漫画里的女子会夜谈吗？虽然说…好像也并不坏。

她吃了一口蘸着冰淇淋的克拉芙缇，樱桃酱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里柔滑地融化掉了，被填满的胃和内脏洋溢着一股温暖的感觉，让人犯困。

“啊，没什么的，跟几只大螃蟹啊鲸鱼什么的打了一架。”荧低头看了一眼，伸手也往她后背抹层泡沫，闹着要让她体验一下璃月式的搓背。是用一种很粗糙的毛巾，将身体打湿之后在她皮肤上搓下皮肤碎屑，水汽温热地把她皮肤都蒸得透明发红，像某种被吹鼓的面衣，派蒙就往她身上浇水，顶头而落的，她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类似天鹅的惊叫。抓着小家伙的脚踝就也拉过来跟她一起坐在花洒下淋水，眼皮湿漉漉地，被水黏糊才勉强睁开，浴室里都是乱糟糟的，跟着色彩斑斓的泡沫一起一个个波开的笑声。

她穿着荧的睡衣躺在床上的时候，久违地感到了一种奇妙感，她此前从来没有这样做过，近距离地感受着来自他人的呼吸和体温，被窝里都是荧身上清甜的苹果香味，像被柔软的羽毛包裹住了。沫芒宫的床宽敞地可以容许她在上面翻滚跳跃，但荧的床相较之下，三个人显得狭小而局促，荧换好睡衣，垫好枕头在她身边躺下，她的头发隐约还有些湿润，但汗水却清爽地沿着脸颊落下来。

芙宁娜枕着自己的手臂，听清血管里阵阵的脉搏。

“我以后可以找你教我做饭吗？”

荧有些惊讶地看她，眉眼很快弯起来。“当然，随时都可以。”

“….去旅行的话，最基本都要掌握些什么呢？”

“你想去旅行吗？”

“嗯———有这样想，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好事呀。”她轻声说。“去旅行啊，要求可多可少吧，我其实之前并不是一个人旅行的，虽然现在也不是。”她看了眼睡在一旁的派蒙，她洗完澡就犯困，睡得更快了。

“我听说过，你在找你的哥哥。”

“对，我之前和兄长一起旅行，很多事情都是在那个时候学的，如何处理冒险生活中的伤口，战斗技巧，很多野外生活的知识。再遇见派蒙的时候，就开始学习怎么当一个冒险家。”荧平躺着，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呼吸浅浅的，像芙宁娜从沫芒宫里偷跑出来时候在水下遇见的，从她手臂和发丝里轻游的白色鱼群。

“你之前出去旅行过吗？”她问道，芙宁娜沉默不语，自然是没有，她在神座上坐了太久，有产生过离开枫丹的念头吗？或许有过，有过很多次，但最终都没能这样做。

“第一次旅行的话，其实需要的东西没有那么多，甚至，目的也并不需要多遥远，所以可能需要的，只是一个念头，和一点点勇气，还有一个晴朗的好日子。毕竟如果是刮大风下雨这样的天气出门也太遭罪了，对吧？”

“是啊。”她点了点头。

她记得那天晚上听荧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她在旅途中的见闻，微风轻拂的蒙德和群山连绵的璃月，再到绯樱飘落的稻妻，她打了哈欠的时候，荧伸手拉下了床头柜的灯。月光就洒满了她们的被子，黑暗透着夜色淡淡的蓝，像一个空无一物的礼物匣子。她喜欢这样幽静的深夜，和此前从未拥有过的，生命的温热和丰盈的内脏里滴水般积蓄着她似乎隐约期待的力量。

荧侧了身子，被子发出梧桐叶疏疏朗朗的声音，她金色的眼睛眨了眨，像火星在窗子上烧化开的痕迹。

“对不起。”荧悄声说着，安静了些，芙宁娜立刻伸手捂住耳朵。

“不听！”怕吵醒派蒙，她也只是小小声抱怨。“不听不听不听！最近听对不起耳朵都要长茧子了……”脸也热乎乎的，荧就轻声笑。

“真的，当时的事情，对不起，当一切事情都解决之后我才反应过来，不应该这样对你，你一直这样坚守着那个秘密，太辛苦了。”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提起来做什么，我又没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我，你们简直就是把我想得太小心眼了，所以我才躲着你们啊。”她抿了抿嘴。“道歉什么的，我根本就不需要。”

“你不需要别人的道歉，但不代表我们真的就不必道歉。”荧靠近了一些，苹果清甜的味道让芙宁娜又犯困了，她记得是谁跟她说过的，犯困是人在安全环境下才会有的感受，从前在沫芒宫，更多体会到的是疲倦，两者原来实在有很大区别。

一个很茫然的，细碎的拥抱，贴得没有那么近，但芙宁娜没有抗拒，她像一团棉絮在她怀里一点点舒展开，蓬开柔软的弧度。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芙宁娜一直都知道。人能释怀很多关系中的错误，像玻璃瓶里冒出的气泡或是冬天冰封的河道，说是凝结了什么，封闭了什么。可是爱啊恨啊，喜欢讨厌这种东西总会浑浑噩噩的，有生机勃勃的，充满活力地在冰层下翻腾。

———————————

她摘抄了荧的菜谱，荧在每一项步骤旁都清晰地写满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项，或者可以规避的一些错误。偶尔她也会干脆拎着教材，也就是食材上门指导，她的厨艺比起以前可是好了不少，至少通心粉被堆到了角落里，吃腻了，换换口味。

芙宁娜甚至有了一种她描绘不上来的幻觉，日子在变得像一种清爽的泡泡橘布丁，伴着枫糖浆的那种，盛在她这个不大的公寓里，一点点渗透进地板，它变得柔软，不再冰凉。

澈先生甚至加入了贝蕾妮丝小姐的练习演奏里，有一天她躺在沙发上午睡，这个位置，秋日下午两点的阳光穿过绿幽幽的玻璃，舒适又静谧，她觉得自己睡在一片绿叶之中。忽然就听见楼下传来歌唱声。是澈先生的声音，搭配着贝蕾妮丝小姐的弹奏，琴键是海滩上被冲洗的贝壳，是在唱着卡门里的桥段，爱情是只自由的小鸟。

爱情是一只不羁的鸟儿

任谁都无法驯服

如果它选择拒绝

对它的召唤都是白费

威胁或哀乞亦是惘然。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梯，路过诺埃米夫人的门口时，门开着，她却不在里面，客厅铺上了很多颜色鲜艳的软垫，婴儿睡篮已经组装好，护理台上摆满了给新生儿准备的用品，沙发上叠着埃米诺夫人常用来垫着后腰的软枕，约瑟夫先生正在厨房里擦拭着餐桌，只远远跟她打了声招呼，芙宁娜也笑着回应，随后顺着声音，她站在贝蕾妮丝小姐的门口往里看。

穿着红裙的澈先生靠在钢琴旁，她来的时候，他刚好唱完这一段，坐在沙发上的诺埃米夫人鼓起掌来，芙宁娜就也像小海獭那般合着指尖。

“芙宁娜大人。”虽然提醒了很多次她早已不是水神了，可诺埃米夫人还是这样称呼她。

“很棒的配合。”她笑着把手背到身后去，目光放到诺埃米夫人的身上，前阵子和卡珊德拉夫人一起喝下午茶时听到过，她预产期是快到了，芙宁娜每次都有些好奇地看着那圆腆的小腹，像是一个圆弧型的小丘一样，新的生命就在那个地方，那个孩子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呢，她坐到诺埃米夫人的身边去，贝蕾妮丝小姐掀开下一页乐谱。她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刚搬进来的时候，似乎都收到了不少乔迁名义的礼物，自己却没送过他们什么东西。

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搬来这里有多久了，日复一日，只偶尔有些蔫卷的起伏，譬如一星期前贝蕾妮丝小姐查看了她客厅里摆放着的那台钢琴，据说是前租客遗留下来的，水浸泡过后，音符都有被泡涨的，发皱的滞涩感。有些地方掉了漆，所幸骨架完全没有变形，贝蕾妮丝帮忙调律过后，约瑟夫先生补了漆。芙宁娜就坐到了钢琴前，旧日的记忆复苏，她先是一点点的拨弄着，按下去，随后像个在旷野上奔跑的人般弹奏。又或者是前两天她做饭时不小心烧了锅子，澈先生边笑得要死边帮她一起灭火，然后她才后知后觉回想起来，自己都有神之眼了，这不是随手的小事吗？于是晚上她研究起那一枚小小的神之眼，摊开在掌心，她完全控制不好这样丰沛的水元素力，从她的浴缸开始源源不断地漫延，然后逃逸出浴室的门口，以一种灾难般的速度轰然淹没她的客厅，随后是走廊。在众人合力的抢救之下，整栋楼的人度过了一个湿淋淋的夜晚，她催头丧气了一整天，只是卡珊德拉夫人说不能养宠物，众人对于这件事情都是挥手道过。

芙宁娜出钱给公寓的走廊换了新的地毯，之前的吸了太多水，晒也晒不干，作废了。有天澈先生站在走廊上看稿，他每写完一章就要这样在整个公寓里来回踱步，低声默念，像是那些颂经的僧人。芙宁娜发现某颗蓝幽幽的玻璃弹珠从她门前经过，她追上它，之前去灰河和白淞镇的时候，她总能看见小孩们聚集在一起玩着一种游戏，用手中的弹珠去击打另外几颗珠子，那几颗漂亮又灿烂的，五颜六色的珠子光阴般跑开。那弹珠就滚到澈先生尖头鞋子旁。

“哎，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一个凡人，你知晓这意味着什么？”他轻轻叹息着说，没看着稿子，而是将捡起来的弹珠放到芙宁娜的手心里，她没有说话，是怕打断他的默念。他低垂着温柔的目光。

“爱恨嗔痴，嬉笑怒骂，人的一生像是牙床上的一颗牙齿，褪去的童年的乳牙，而仅剩的这一颗会逐渐腐朽，受侵蚀，一点点被蛀空。或许一切都终将滑向麻木与空心的酸涩，然后在张口时散发老去的陈腐气息。这就是人了。”

“….这就是人了。”她默默念着，澈先生又掠了一眼手中的稿纸。

“我并不恐惧这一切，它与那些美妙的、如乐曲激昂的、残酷的、混乱的梦的碎片哗然一起。生命是火上滋滋作响的油，我沸腾的心，我愿意作为这样的人而生活。”

她做好蛋挞和没有加朗姆酒的提拉米苏的那天，约瑟夫先生也去医院接回了诺埃米夫人，芙宁娜趴在窗口望下看，诺埃米夫人抱着那一团被精妙的织物裹起来的孩子，天上的云慵懒地飘荡着，她立刻跑回房间里将那些东西打包起来，系上漂亮的蝴蝶结，装进萌黄色的包装手提袋里，她将一份挂在澈先生的门口，接着下楼去，将其他的放在贝蕾妮丝小姐门口的花盆架子上和卡珊德拉夫人房间的门把手上边。

她站在门口朝诺埃米夫人的卧室方向里看了看，里面传来许多她熟悉的笑声，芙宁娜犹豫了半晌，才踮着脚迈进去。

“贵安，诺埃米夫人。”她笑着说道，将手中的蛋糕和那一盒蛋挞放到了床头柜的位置。诺埃米夫人苍白的脸上这才浮起一些欣喜的红润，招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来，母亲一样。

芙宁娜似乎没有什么关于母亲的记忆，但却能体会到那样关怀的柔软，就像芙卡洛斯出现在她梦里的时候，她大多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梦境仍然是个需要保持缄默的场所，她不敢出声哭泣，将那些难过释放，只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等着芙卡洛斯的身影一点点淡去，随后从梦中醒来。

似乎的确不一样了，她不在那些苍白而无力的梦境里，诺埃米夫人伸手轻轻拥抱了一下她。

“芙宁娜大人。”她又是这样说道。

“叫我芙宁娜就好了。”芙宁娜的目光绕着圈落到诺埃米夫人平坦的腹部上，她变得有些消瘦，汗水覆在她的皮肤上，芙宁娜就用纸巾帮她擦拭起来。

“您要抱抱孩子吗？”贝蕾妮丝小姐抱着那一团小棉花织物团走了过来。

芙宁娜迟疑了会，摇了摇头，甚至都没敢探头去看一下贝蕾妮丝怀中的那一团小东西，像新生儿是什么奇异的小怪兽。“我怕抱不稳。”

“不会的。”

芙宁娜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才战战兢兢地从贝蕾妮丝小姐手中接过那个珊瑚绒毯包裹住的孩子。她愣了一下，轻得让她没有什么实感，没有一点重量，她吓得有些僵硬在原地，手臂弯曲，她低头看着毯子里只露出来的一张小脸蛋。皱巴巴的似纸皮核桃，还是发着无花果的粉红色，太小太小了，原来她见到的每一个人，最开始都是这样小小的存在吗？

“这也太小了，比咖啡厅外边的猫还小啊。”芙宁娜惊讶道，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好像她在说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一样，这难道不是一件奇妙到让人有些困惑的事情吗？

“您给她起个名字吧？我们还没想好给她起什么名字。”诺埃米夫人说着，芙宁娜就把头晃成一个在海浪里的水母。

“不要不要，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可以？”

“您可以，虽然您总说您早已不是水神了。但人们不会忘记您守望枫丹百年来的时光，你所做的一切。”

她抿了抿嘴角，将那个孩子抱得更紧了一些。“…我没做什么。”

“就为她起个名字吧？说不定她以后会成为一个像您一样伟大的演员，毕竟枫丹人真的都很喜欢歌剧。”

“我….”她松了口气。名字吗？或许一个好的名字才是送给这个孩子降临于世的真正而珍贵的礼物，就像她被赋予的名字含义是枫丹的芙宁娜。芙宁娜低头看着那个孩子，忍不住用脸颊轻轻蹭着她额头，微凉的、细滑得像口感绵密的冰淇淋，温热的气息呼上来，弄得她有些痒痒的。

她忽然想起不久前自己跟着荧爬山的时候，那天荧在她家留宿，可喜可贺的事情是，她的房子终于有了第二位访客。两人挤在那张单人床上入睡，后半夜天色昏沉时，金发的少女贴在她耳边絮语。提议要不要去山上看日出和吃早餐。芙宁娜嘟囔着说她真是烦人，却揪着被子坐了起来，房间里很快被洗漱、梳头和换衣服的声音挤满。她们将做好的三明治和热汤放在手提袋里，在雾气弥漫的时刻逃也似的牵手跑出了枫丹庭。

漫步到山上的时刻，天际线才蒙蒙亮起一丝金色的微光，秋天的太阳不散发着什么热气，身上都是寒涔涔的露水，她们铺好野餐布坐下，向下望时，枫丹庭的薄雾还未散开，路灯熄灭，芙宁娜的内心却不再随着无人的街道一片空茫。只是看着金的铃铛似的太阳在云霭里一点点升起，风流开阔地拂过她的短发，把一切都吹远了。

荧在说着她在璃月的见闻，她去过庆云顶的高山，顺着浮生石一路朝上，她找到了一个搭建在浮生石上的亭子，据说群玉阁就是借助这种凝聚了仙家力量的石头才得以浮空的，芙宁娜还从未见过，试想一下，如果枫丹也有这种石头，是不是就也可以把沫芒宫浮在空中了？

荧在那个亭子里坐着看日落，她不知道此处是谁建造的，一张石桌上摊开笔记，荧只记得其中的一句诗。

“人间归离复归离，借一浮生逃浮生。”

芙宁娜轻轻笑着，日出让远处城区的雾气消散了，金光漫漫，像水面上跃起的鱼，天色明朗，她又想到自己清爽的泡泡橘布丁。很奇妙，苏醒的世界安然无恙，

“啊，我想起来了，我更喜欢这句诗。”她看向荧。

“哪一句？”金发的少女背对着阳光，边缘都被照得发亮。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塞西莉娅，这个名字….可以吗？”芙宁娜抬起头来看向周围的人群，诺埃米夫人笑着点了点头，那个名字就这样化作一个轻柔的祝福落到孩子的额头上，她又稍稍抱紧了一些，轻声呢喃着这个名字，像一个祝福。

“欢迎你，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上。”芙宁娜笑着说道。有阵风带着水珠凉丝丝的呵气吻到头发上，然后是脸颊，她似乎听见是谁人的歌唱，最后又拥抱了她。

欢迎你，亲爱的芙宁娜。

于11.11.

谨以此文，献给亲爱的芙宁娜·德·枫丹.

Summary：那维莱特来到枫丹廷，人类对他来说是个新奇又复杂的谜团。然而最难解的谜题却是绝非人类的那一位，水神芙宁娜，枫丹人的女王。

秘密深藏我心，无人知我姓名。

待黎明照耀大地，我才对你说分明！

——《图兰朵·今夜无人入睡》...

——《图兰朵·今夜无人入睡》

见到芙宁娜·德·枫丹的第一眼，那维莱特就开始感到迷惑。

身为执掌水之国度的神灵，芙宁娜身上看不出一丝一毫任她调遣的水元素力。而作为隐藏在人世间的最后的水元素龙，那维莱特很难不注意到这一点。

但他也并没有认为她不是水之魔神。相反，他怀疑这是某种故意为之的隐喻。那维莱特来到枫丹廷，因为某人向他寄送一封邀请函。书信没有落款，可世界上能找到他的存在并不算多。新世界的秩序建立在古龙神殿的废墟之上，魔神们的权能掠夺自龙王的尸骸。新任水神邀请水龙前来自己的国度，还装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可能是为了避免无谓的争端。

接着，水神假装不认识他，更加证明了这个结论。

“那—维—莱—特。”这位娇俏少女模样的女王念道，漫不经心地读了一遍文书，把印花的调遣纸展开在桌前，“审判庭请你来的。那好，那维莱特先生，你就留下吧。”

她一句话也没有多说，清脆地把铃兰图案的浅蓝色纹章盖在官方文件上。那维莱特站在桌边，对着这副娇小美丽的躯壳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自己期待着和水神说些什么，未必是关于新仇旧恨的唇枪舌剑，但总觉得不应该就这么简单。

“怎么了，我的新任审判官先生？”女王说道，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踟蹰，抬起头望过来。她有一双深浅色调不一的蓝眼睛，仿若时刻涌动着的波涛。丰裕的银白长发在尾端变调成明亮的浅蓝。光凭这奇异的容貌，或许足以证明她与水元素有着紧密的关联。那维莱特观察她时，她也饶有兴致地望他，精致小脸上有种与她纤细身材截然不符的、游刃有余的表情。“审判庭往左拐，逐影庭向右，您从外地过来，记得先去办理身份证明。入职仪式在歌剧院统一进行。应该没别的事儿了吧？还是——您太仰慕我了，希望我再说几句勉励的话？”

如果这是水神的停战策略，她绝对成功了。那维莱特不可能主动和一个弱不禁风的——看不出一丝神力的女孩较劲，他从桌案上拿起那封盖了章的调遣令，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他模糊地听说枫丹局势复杂，派系林立，其中不少矛头指向新上任的水神。但那时的那维莱特并不关心这些人类的纠纷。因此也不知是哪位绝望的贵族异想天开，决定用最传统的方式来弑神。女王停在路边，因为人流的干扰，与卫队短暂分开。而伪装的平民忽然掀开衣袍，抽出利刃——在几个瞬息之内，冰冷的剑尖已经逼到了女王洁白的颈项之前。

那维莱特恰好站在女王身边，没有立刻出手相助。

作为一个不久前刚对枫丹法典发过誓言的公职人员，他好像有义务护卫他的女王。但那维莱特并没有携带神之眼，也还没想好怎样回答其他人的提问。另外，他想知道面前的女神会怎样处置当前的局面。水之魔神芙卡洛斯，受赐高天窃取来的元素之力，执掌尘世之大权，她会用怎样的方式宣泄怒火，处决她的敌人？

芙宁娜没有出手——但也没有躲避。众目睽睽之下，她安然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人群中的尖叫如海浪般翻涌，无数人竭力向女王伸出手去。电光火石间，那维莱特注视女王，发现芙宁娜也在看他，在那庄严面孔之上，她深浅不一的蓝眼睛里迸发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华彩，一种绝望的执着，一种强烈的恐惧。

那维莱特抬起手。水蓝的浪潮凭空出现，挡住了刺过来的利刃。金属扭曲变形，铿然碎裂。刺客的身体在震响中弹射出去，被紧跟而来的护卫压倒在地。女神在颠簸中晃动一下，抓住那维莱特伸出的手腕。她呼吸低而急促，手指紧抓进他的关节，掌心肌肤冰凉，沁着劫后余生的薄汗。

女王抬起头。那维莱特看到她嘴唇紧咬，瞳孔扩张，在如此贴近的距离里，他听到心脏在她的胸腔里激烈地砰砰跳动。但只有一瞬间，属于人类的恐慌完全地从她面孔抹去了。仿佛音乐忽然变奏，聚光灯猛打在身前，芙宁娜对他嫣然一笑，脸上是一副戏谑的、胜券在握的表情。

“这才对嘛，那维莱特卿。”她嘉许地说道，像在夸赞一头表现良好的年轻赛马，“我就知道，你是一位值得信赖的臣下。”

这是某种测试、某种表演吗？作为古龙的后裔，那维莱特应该对这僭位者的戏弄感到恼怒，他应该斥责她的轻浮、谴责她的狡诈，甚至拂袖而去……但那一刻，他同时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深深迷惑。女神优雅地直起身来，理一下飞散的鬓发，向前伸手。他本能地踏上一步，想要搀扶那只如凡人一般纤细柔软——凡人一般无力的手掌。但她笔直地掠过他向前走去，展开双臂，面对着汹涌而至的焦急的人群。她高声说话，像一只骄傲的天鹅。

“我亲爱的枫丹市民们！”她说，人群立即安静下来，由南至北，由东向西，街巷间一片安静的浪潮，倾听她说话，“今天我们不幸地目睹了一起叛乱，如你们所见，行凶者已经被我优秀的臣下制服了。”

“诚然，我可以轻易地碾碎他们。”女王说，眨一眨眼睛，仿佛是一个有趣的玩笑，引发了一阵应和的欢呼，“但那不是枫丹的运行方式。在属于正义的国度里，每一个罪人都会得到属于自己的审判。”

她那歌唱般的声调，戏剧性的表达方式，都是那维莱特没有见过的。女神没有展现丝毫超凡的力量，但自然地调动着人群的情绪。他好奇地望着这场景，直到女王向他转过身，仿佛指挥海浪的歌者，带着千百人的目光潮水般落到他身上。

“那维莱特先生，我们最新的审判官。”她笑盈盈地说道，“既然亲眼目睹了现场情况，这桩谋逆案就交给你来调查审理吧。”

那维莱特为整件事想出了几套不同的理论，都很难自圆其说。芙宁娜并非人类，这是显然的，只有非人之物会那样轻慢自己的生命，只有凌驾众生的强者会在生死关头取乐。在确凿的危机降临时，她会显露出可怖的真身，对冒犯者施以足够撕裂山海的重击。但在此之前，扮演弱者能得到什么样的乐趣？那维莱特没有答案，但他不介意加入这场演出。他想知道汇成这条溪流的泉水最终涌向何方，另外，他正逐渐开始喜欢他的工作。

人类的故事如流水般变幻不拘，却要以严谨的律法加以匡正。他同时喜欢这份工作的两面。作为审判官的前三年，他因为不知疲倦的工作得到了飞速的晋升。第十年，枫丹的人民期待他一直出现在审判庭。第十五年，枫丹创立了一个新的职位，让他常列正义女神的身侧。没有人过问这位一直年轻的最高审判官来自什么神秘的种族。又过了五年，那维莱特向枫丹介绍自己的眷属，一群天真的美露莘。

“获得人的认同很难，”一位美露莘告诉他，“芙宁娜女士也是这么说。”

那维莱特有些惊讶。

“‘获得认同很难’，你是说水神这么说吗？”

“是的。”小小的美露莘煞有介事地点头，她挺起毛茸茸的脑袋，颇为神似地模仿了水之女神闲居时优雅端坐的姿态。

“身为异类，你们会度过一段困难的时光。”她复述道，语调惊人地肖似，那维莱特几乎看到水之女神用那双深浅不一的海蓝眼眸望着自己，“枫丹廷的人类残忍、挑剔、固执己见……要获得他们的认同是一件很难的事。”

“……但与之相对的，他们也温柔，善良，极具包容性。我相信，枫丹人会爱上你们，你们也会喜欢这个地方。”

从芙宁娜的身上，可看不出她为了获得旁人的认同做出过什么努力。她自己才是最难对付的那个：要求甚高，随心所欲，有无穷无尽的精力需要发泄，又有计数不清的公务想要踢下办公桌。那维莱特不止一次地怀疑，她早已忘了是她自己把他请来观察人类这件事。几十年过去，她已经不客气地把他当作繁忙工作的转移对象，所有下属中最好用的那个加班狂。

“不要总是喝水了！那维莱特！你要学会评鉴十五种不同的红酒，才能在舞会上找到话说。”

“我看不出什么样的对话需求这些技能，芙宁娜女士。”

“作为一个优秀的枫丹男人，还应该学会在家制作绝妙的咖啡和可颂。”

“芙宁娜女士，您的宫殿里应该已经有了足够多服务您的糕点师。”

“那你连画展也不去看吗？据说，高明的审判官能从被告的绘画作品里看出他们的心声……”

这个神秘的说法让他产生了一点兴趣，他礼貌地表示同意陪上司去看周末的画展。女王大声叫好。

“这才对嘛！枫丹人得学会欣赏艺术，享受生活，哦，对了！”

她沾沾自喜地一笑：“我还要带你去看歌剧。”

歌剧表演是枫丹的桂冠，而女神芙宁娜的亲自演出是这桂冠上最耀眼的明珠。至少芙宁娜是如此自夸的。那维莱特对歌剧一无所知，当然也没有鉴赏的才能。因此那天他所见的堪称一场从零开始的美学震撼。

芙宁娜走上舞台，好像变了一个人。

并不是说她失去了女神的魅力，相反，她比作为众水与众律法的女王时更加耀眼。她行走、起舞、歌唱的时候，每一刻都在更进一步地超越自己。仿佛这具无比尊贵的美丽躯壳不过是她踏足尘世的沉重枷锁，终于可以被短暂地弃掷身后；仿佛多少蓬勃的才华与激情无法被区区神座施展，需要在更宏伟的舞台上喷薄而出。女神放声歌唱，时而激昂如烈焰，时而泣诉如月光，她表演狂爱、创伤、恐惧、难以割舍的心痛，无可奈何的牺牲，她如何能把这些凡人幽微的情感表达得如此真实？原来这位高高在上的女神居然是如此地了解“人”吗？

芙宁娜出场谢幕，人群对她欢呼尖叫，几乎陷入癫狂。无数花朵与缎带从剧场各个角度投掷向她，形成一片热情的爱之海洋。她一手提着沉重的裙裾，一边快乐地伸臂挥舞，随机抛掷飞吻。在起伏的尖叫与歌声中她翩然向他走近，像一千朵鲜花同时落座在他身侧。

“那维莱特！你觉得我今晚表现得怎么样？”

“非常精彩。”那维莱特回答说，“您对角色情感的演绎超出了我的想象。您的美丽光辉夺目，令人移不开视线。”

她睁大了蓝眼睛，露出一个明显的惊讶表情，没接住的花束滚落到膝盖上。接着，这舞台上仪态万方的女神把手臂压在一边的女官身上，夸张地哈哈大笑起来。

“格林雯！格林雯！看看我取得了多大的成就！连我们最不通人情的大审判官都学会说恭维话了！”

不知为什么，那一如往常的，浮夸、快乐的声调让那维莱特感到不悦。

“芙宁娜女士，”他冷淡地说，“您应该了解，我从不说违心的话。”

那种他在舞台上观察到的感觉又出现了。如梦幻星云里陡然闪过的一线冷光，温柔湖水里倏忽荡起的一道波澜，什么更明亮的东西在醉人的星辉与波光中浮现。芙宁娜·德·枫丹透过异色的双眸望着他，一种谨慎、专注、好奇的审视——然后光影变幻，她勾起唇角，狡黠地一笑。

“别生气嘛，那维莱特，我知道你是在认真地夸赞我了。”她笑吟吟地说，凑上前来，携带着一身芬芳，如千百朵怒放的玫瑰同时向他逼近，她亲昵地把一支香气馥郁的花枝别在他的领口，“我真高兴！喏，作为回礼，这个就送给你啦！”

那维莱特保留着女神赠予的玫瑰，滋养生命的水元素力缠绕着单薄的枝条，让失去根系的鲜花也能长久地绽放。这行为并无意义，他清晰地知道，这是一份敷衍的赏爱，每个幸运枫丹人都能得到的赠礼，这甚至多半不是芙宁娜喜爱的花。

但她会喜爱什么呢？

她喜爱人类。那维莱特想。在日渐增长的相处时光里，他轻易地发现这一点。并且，这个理由解释了那么多东西，水之魔神如此热情地扮演人类，沉醉于每一日的演出。以至于她对强大的神灵躯壳都不屑一顾了。

“您昨晚的演出非常精彩。”那维莱特说道。

“一如既往。”女王自矜地说，把露台上新剪下的鲜花安置到水晶瓶里，“不过下次别这么积极地赞美我了，那维莱特，我都要对舞台上的我感到嫉妒了。”

这语调里夹杂着亲昵的调侃，似乎比对任何人都更亲近，又似乎只是偶然地兴之所至。那维莱特决定开启那个话题。

“我想表示感谢。”他说道，“尤其是，在经过了这些年之后，我好像还没有感谢过您的邀请。”

女王对香水百合扬起眉毛。她不可能真的忘记了。那维莱特有点无奈。

“是你给我写信，邀请我来枫丹吧。”他说，女王从窗台前转身，睁着蓝眼睛，仍然携带着她舞台剧般优雅的迷茫，“作为水元素的龙裔，我曾经非常迷茫，不知道应该去往何处。但是在这里，我好像过得很适应。”

“哦，”水神说，这时候终于露出了明了的表情，“当然，我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是枫丹的龙王……”她慢慢地，有些犹豫地说，“如果你讨厌枫丹，事情不是很难办吗？所以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把花剪放下了，双手握在身前，那维莱特非常熟悉，处理公务时更常用的姿态。那维莱特并没有期待这种展开，他进一步解释起来。

“在这里我学到了不少。”他说，“那天在剧院看了你的演出，我想我明白了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表演。”

“哦？”

“来了解人类。”那维莱特说，“接触他们的生活，体验他们的感觉。通过审判，通过歌剧……或许是不同的方式，但都能更接近人性的不同的侧面。这是你爱他们的方式。我学到了很多……我从你身上学到了东西。”

正如他自己所言，那维莱特从不说违心的话语。他坦率地表达感受，偶尔为自己与人类社会不相宜的做法致歉，而这都出于习得的社交礼仪，并非真正感到尴尬或窘迫。但这一次，他吐露心声时，有什么崭新的东西让话语变得艰难起来。在他长久的宁静无波的岁月里，那维莱特推测着词语的后果，他感到忐忑。

他说完了。芙宁娜望着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冷冷地说道。

那维莱特怔住了。

“真抱歉打破你的幻想，好先生。不过我才没那么贴心。我请你来审判庭，因为我要找一个靠谱的人为我工作。”女王说，她的语调尖刻，满含嘲讽，“你想多啦，‘神灵的每一个举动都有深意’，那维莱特，我还不知道你是会有那种想法的类型呢。”

“但是……”

“‘学习人类’，哇哦，那可真是件好事！可是什么让你觉得‘芙宁娜也那样想’，嗯？就因为你看了我出演的几场戏剧吗？”

“当然不是，我感到——”

“你觉得你看透了我，可以揣度我的想法了？看来你还有的是东西要学，大审判官先生。就算是不懂事的人类小孩都知道，戏台上的东西都是骗人的——”

这实在残酷、荒谬，无礼至极，那维莱特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调。

她踏前一步，那维莱特怒视她，猛然发现她的蓝眼睛里充满泪水：“就凭你？你知道什么啊？！”

那维莱特茫然无措。他站在原地，接受了这一通劈头盖脸的无理训斥。芙宁娜在窗前疾走一圈，胸脯起伏，窈窕的身姿因激动而簌簌发颤。那维莱特无言地注视她，女神伸出手臂，华服繁复的织锦遮住了她的面孔。

然后，像一道微风掠过汹涌的海面，风浪平息，她咯咯地笑了。

“怎么样，那维莱特，我吓到你了吗？”

芙宁娜放下手臂，像一支骤雨后的百合花，她面颊晕红，眼睫上犹带泪痕，但双眸中满是笑意。

“‘男主角满怀希望地前来表白，却被阴晴不定的心上人怒斥一番’，今天你走进来前，我正好读到这样的段落，实在是技痒难耐。”她洋洋得意地说。“我演的好不好？不过我得承认，你和这故事不太匹配。把我无辜的最高审判官扯进来对戏了，真是不好意思。”

那维莱特沉默不语。

“生气了吗？好啦，知道你没什么演戏的天赋。是我不对总可以了吧。”她说，变魔术般地一抹面颊，泪痕拭去了，她旋过身去背对着他，走向鲜花簇拥的露台，“你看，我都道歉了，你不会揪着这点事儿不放吧？”

“不会的，女士。”

“今天有需要我出席的庭审吗？说多少次了，鸡毛蒜皮的案子别来找我，太无趣了，我要无聊死了。”

“明白了，女士。”

“还有。”她又说。那维莱特停住脚步，他从门边回过头，遵循礼仪地望向发话的君主。女王站在繁花的阴影之中，没有回头看他。

“那维莱特……”芙宁娜说道，既不浮夸，也不羞涩，她的声音轻柔，语调很平静。

“我很荣幸，谢谢你喜欢我的演出。”

“我指控——芙宁娜从来不是水神，而是因诅咒而延长寿命、假扮神灵的人类。”金发的旅行者站在原告席位上说。那维莱特知道这则诉状，控告的内容和流程都在枫丹廷高层内部经过小范围地商讨。他亲自参与、认可了这项罪名，因为他认为这会是最有效的方式：以芙宁娜的矜骄和傲慢，以她那数百年不动摇的守口如瓶，只有最极端的方式才能从她身上逼出真心。

但他好像从未认为这是真的。直到此刻。

台下的观众议论纷纷，质询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这是真的吗？所以她一直在欺骗我们、欺骗我们的父母、我们五百年来的所有先辈吗？”

“看，大家快看，我没有溶解在水里！”芙宁娜转过身说，对台下的观众展示滴水的手掌，原始胎海的功效已经开始影响她，她声音尖锐，呼吸急促，手指止不住地颤抖。那维莱特看见她余光投向自己，那似曾相识的，执着、绝望的一瞥，“这难道不足以说明我不是人类吗？”

“这才对嘛，那维莱特卿。”年轻的女王望着他说道，他摸到她掌心沁出的冷汗，听到那颗纯粹人类的心脏在胸腔里惶恐地跳动，而她脸上满是自矜的微笑，“我就知道，你是一位值得信赖的臣下。”

芙宁娜欺骗了他。一个自称为律法化身的骗子。一个践踏千万臣民真心的自大狂。一个胆敢扮演古龙的世仇的凡人。他感到了被背叛的创痛，但与此同时，心中的疑惑只增不减：一个人类假扮注定毁灭王国的神灵，几乎和神灵非要假扮无能的人类同样地难以理解。芙宁娜可以是个骗子，但是为什么？需要何等量的智术、何等量的胆略，何等量不顾一切的疯狂和执着，让她宁愿舍弃生命，也要坚持这场持续五百年的欺诈？

“根据现有的证据，作为枫丹最高审判官，我裁定被告芙宁娜·德·枫丹假扮水神，有罪。”那维莱特说。内心的一部分让他自觉无可救药：即使在这样的场景下，他双眼望着更高一级的神座，试图在这样众目睽睽的场景中传递一点微妙的支持——以枫丹的律法，她不会因此受到多么严苛的对待，判决结束后，他会尽快去查看她。

但芙宁娜神情呆滞，一言不发。海水般的眼眸中一片死寂。在他们相识的数百年光阴里，她那永远青春、永远绽放着的光芒四射的魅力，一次性地彻底枯竭了。判决落下，如同捶碎一尊精美的女神造像，她无声地瘫坐在华丽的座椅上。

“在此提请‘谕示裁决枢机’裁决。”

“因此我邀请‘芙宁娜’来担任这场漫长戏剧的‘女主角’。”芙卡洛斯对他解释道，“她将一直站在枫丹歌剧院的舞台上，无休止地扮演‘水神’这个角色，直到预言实现。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这项任务何时结束。但她知道，如果她失败了，整个国家都会被潮水吞没。”

“你是说，她是个纯粹的人类。”那维莱特说，听出了自己语调中的惶恐，“或许她能活更长的寿命，但她的精神并不比任何一个普通人更顽强啊。”

“哎呀，”水之魔神含笑回答，“我可不会说，我对‘人类的我’不抱有深深的歉意呀。”

她微笑着，望着他。与演技伪装出来的全知不同，一种真正洞悉的注视。那维莱特不知道这位女神是否看见一切，看见他曾经投去的那些沉默的目光，看见露台边的争吵，看见他曾经深夜难眠，思考着他的女王身上的谜题：她眼眸中深浅海水般波动的闪光，唇畔涟漪般的笑纹，旋舞时举手投足间展示的、那钻石般璀璨的万种切面——他曾以为芙宁娜身上夺目的光芒来自更宏大的隐秘，可到最后，谜底仍然是“人”。

她不过是数万万人类之中最顽强的一份子，在五百年看不到尽头、如履薄冰的恐惧里，靠着一抹璀璨的人性苦苦坚守，等待着潮水淹没一切的时刻。

那维莱特站在月色中的屋檐下，默默回想往事。他的投影和爬上露台的藤蔓融为一体。咔哒一声，二楼的窗子打开了。

“喂，”小屋的女主人说，穿着浅色睡衣，用的是一种抱怨的、睡意朦胧的声调，“那个谁，你不是打算一直站在那儿吧？”

“噢，”那维莱特歉意地说，“抱歉，我没打算要打扰你。我只是路过这里，走了一会儿神。”

好像是比较久。那维莱特再次想要道歉，前门又咔哒一声开了，芙宁娜说道：“喏，进来吧。”

“现在是不是有些——”

“你进不进来？”

于是那维莱特作为深夜恼人的恶客登场，被睡裙外披着小外套、踩着毛绒拖鞋的女神接待，还在小客厅的方桌边获得了一个章鱼造型的茶杯。

“我这里只有水了，反正你喜欢喝水不是吗？”

“如果你有什么生活上的需要，请直接和沫芒宫联系，我们都会——”

“我很好。”对方打断说，揭露他的态度和过去一样毫不留情，“最高审判官大人，你已经‘不小心路过’好几天了，到底有什么你非说不可的事？”

对头发蓬松、捧着陶瓷水杯的女神说话，似乎比身着华贵戏服的她更为艰难，那维莱特仔细地选择措辞。

“我想到，芙宁娜，还没有人给过你一份你应得的正式感谢。”

“得了吧。我是枫丹人，我做的事也是在救我自己。”曾经的女王傲慢地说，“这个国家谁都可以感谢我，唯独你不用。你是水元素龙，记得吗？就算全世界都被海水淹没，你也可以摇一摇尾巴，潇潇洒洒地游走的。”

“但是我珍惜的东西都会消失。”那维莱特说，笔直地望着她，“我是枫丹的审判官，人民给予我他们的信任，从注定毁灭的命运里挽救它是我长期以来努力的目标。为这个目标，你独自做出了漫长的努力，却没有获得多少回报。因此，我当然要来感谢你。”

“作为生活在枫丹的普通的一员，在过去数百年里，我享受了你的表演的恩惠。‘芙宁娜女士’给我们带来了数不清的快乐和鼓舞。为此，我们应该感谢你。”

“脱离枫丹之外，我来到这个国度，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看待人类。在这些年的陪伴里，你为我展示了人性中最美丽、最辉煌的一部分。不仅仅作为一种观察，你深深影响了我，帮助我理解人性……因此，仅仅作为我自己，‘那维莱特’也要对你表达真诚的感谢。”

他仔细地把这些考虑过的想法都说完，又想了想，还有没有什么应该补充的。

“另外，我没有尾巴。我是以人类的形态诞生的。”

芙宁娜呆呆地望着他，那能演唱出天籁般歌曲的小嘴张开，又合上了。好像在法庭上被有力的雄辩怼得哑口无言。女孩偏过头，不服输似地冷笑了一声。

“好吧，道谢我接受了。这就是你想了这么多天的重要的事吗？”

“是的，”那维莱特说道，“希望这一次你不要介意我的‘擅自感谢’。”

她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又不自然地回去盯着桌面。

“你也记得。”

“我不记得。我已经完全忘记了。”

“龙的记忆力很好。”那维莱特说，“如果你忘记了，我可以帮你回想起来。”

女孩没有回答。她伸出一只手掩住卷发下的面孔，对着桌面沉默不语。那维莱特看见她手指紧握，单薄衣衫下肩膀颤动。有一会儿，她好像要哭了，但是她没有。她安静地、挺直脊背地坐在那里，在掌心发出压抑的抽气声。

她当然已经卸下了扮演一位女神或女王的重任，但她保持着同等样的傲慢和自尊，仍然需要一位最高审判官持久不懈的努力去攻破她的心防。在这平凡公寓里暗淡的灯光下，在简陋的茶桌旁，她身上仍然如最盛大的舞台上看见的那样，闪耀多个切面的夺目光芒。而如今那维莱特终于能够认清，是什么如此生动、如此恒久地吸引着他的目光。

“你应该回去了。”芙宁娜说道，她的手掌回到桌面上，眼睫低垂，声音里是顽强的冷淡。“天要亮了。有人看见你从这里出去，那群记者会爆炸的。我才不要扯上那种事。”

芙宁娜抬头望他，蓝眼睛里带着点责备。那维莱特坦率地与她对视。仿佛是一场无声的竞赛，最终她先侧过脸去，唇边露出一点微笑。

“行啊，先生，”她纡尊降贵地说，“你可以再来。”

对比了一下3.7让我印象深刻的眼泪效果和现在4.2版本前瞻里看到的眼泪效果。

进步很大，芙宁娜的泪水成功让我心疼而不是像之前3.7那样出戏了

【不是同人，是原文总结】

本文内容，为V群众筹迫害，闪电劈下来你们一个都别跑，都有份！

TOP10：

第二卷二百三十八章《无面人》

克莱恩晋升无面人，给自己勉强挤出一对A。

要不起。

TOP9：

第四卷八十五章《舞会》

和交际花跳舞，为了维持风流中年大叔人设不输场面，小克用无面人能力伪装有反应。

含泪装逼。

TOP8：

第三卷一百三十七章《开不了口》

用格尔曼的身份申请当义工刷马桶——“谁规定的冒险家不能做义工？”

负责登记的女士差点吓哭：“不是我！”

然后他刷了一上午的马桶。...

然后他刷了一上午的马桶。

戴着无辜的小挨饿。

之后两个多月的刷马桶生涯，挨饿全程出席。

TOP7：

第三卷一百五十二章《白色之城》

海盗斗殴，有人趁乱扔出狼鱼罐头。

路过的疯狂冒险家格尔曼·斯帕罗，被熏吐了。

TOP6：

第二卷九十六章《二挑一》

刚入手万能钥匙，自信满满占卜家不会迷路，倔强地相信自己的灵性直觉。

最后乖乖地用了卜杖法。

TOP5：

第二卷一百零九章《刺激的夜晚》

迷路遇上恶魔犬杀人现场，当机立断大喊“杀人啦！救命啊！”

趁着狗子被吓懵，克莱恩成功逃跑。

TOP4：

第三卷一百二十九章《命运议员》

被桥洞半神加了好运BUFF，摩拳擦掌进赌场，迷茫呆滞走出来。

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赌博输了三十大洋。

甚至怀疑自己中了半神和赌场的连环套。

TOP3：

第三卷六十二章《专家级》

小克在蹲马桶的时候收到信使二号带来的信，这个信使真是没礼貌！

我是该像女士们一样，匆忙遮掩下体，还是坦坦荡荡，无所畏惧……

信使丢下信就跑了。

白骨信使没长眼睛，不看！

TOP2：

第三卷二百四十七章《乱》

顶着书闭眼跑路，怕黑吓哭，浑身长毛，被椰蛋树和阿爸接力带走。

可怜，弱小，又无助，但死死地抱住了42000镑不撒手。

TOP1：

第四卷100-113章

差点变魔女，硬生生把鼓起来的胸部按回去。

只穿四角裤裸奔，穿梭灵界三次，全灵界都看见了，而且四角裤松紧带里还别着卷烟盒。

这四角裤质量不错啊，别着卷烟盒跑了一条街，穿梭灵界三次都不掉裆，真是一条合格的新手保护裤子。

女神广播:愚者的信徒们啊，想要你们的主的裸照就给我们黑夜教会打钱。

TOP0：

诡秘传统，序列1上面还有序列0！

第一卷一百一十八章《八月》

我们的克莱恩同学，每天嘲笑伦纳德自恋中二的克莱恩同学，他自己私底下比伦纳德、小月亮、海飞丝三个加起来还中二。

这一天，小克刚从高文那里学了基础的拳击步法和发力技巧。

回家洗完澡从浴缸里出来，先看看自己的小肚子：哇有肌肉了。

然后，水都没擦，在浴室里得意地表演了一套光屁股拳法。

……简直不知道该先吐槽哪里。

小克自以为没人看见，然而狒狒们全看见了。

憋自恋了，你先穿裤子吧！

本次迫害暂时告一段落。

欢迎大家给角色大事记踊跃投（迫）稿（害），一个大事记增加50星耀值，每个角色每天上限600。

那天之後，敏荷請了兩天假，再回來時明顯消瘦不少，眼睛還沒完全消腫，而我們終於恢復到了最開始的關係，教授以及住院醫師，老師與學生，工作上的問答、學術上的交流，僅止於此。沒有人會在我看新西遊記時突然闖進研究室找我一起吃拉麵，也沒有人會一直追問我各式各樣的問題，更沒有人會對我有過多的關心

這樣很好，這樣就夠了，一個人也可以很好這樣才是對的。

“才怪！”翊晙大喊。

坐在電腦桌前發愣的碩亨被翊晙嚇得不輕，回過頭望向他。

“呀！你看這個劇，這男主角根本在鬼扯，說的是話還是放屁啊這是。”

“呵，誰知道呢”碩亨無力的扯了下嘴角，“不過你最近很閒嗎？最近幹嘛...

“呵，誰知道呢”碩亨無力的扯了下嘴角，“不過你最近很閒嗎？最近幹嘛老是往我研究室跑。”

“呀！我很忙！但是因為我知道。”翊晙站起身走到碩亨旁邊。

“知道什麼？”

“知道你想我。”邊說還邊用手背輕輕撫過碩亨的臉頰。

“哦唔西八！”嫌惡的推開翊晙，嘴裡也不忘問候他，“走開！”

“你去哪！”看著碩亨往門外走去。

“廁所！”

翊晙坐到碩亨的辦公椅上先是轉了幾圈，而後開始不安分的到處翻看。將抽屜逐個打開又關上；電腦瀏覽器的每個分頁都點過還大略瀏覽了一遍；桌上的文件、原子筆、筆記本、桌曆無一倖免。

啪！

“啊！”翊晙捂著背部。

“真擔心宇宙長大後跟你一樣散漫，還我。”碩亨將翊晙手上的桌曆抽起。

“散漫也沒一定不好啊，跟我一樣不好嗎。”翊晙比了一個V在眼睛旁還附贈一個wink，只獲得一個白眼當作回禮。“不過，還真意外啊。”

“什麼？”

“你也會用那種方式畫桌曆啊？X，”用手指在空中比劃一個叉，“不過怎麼不從月初開始畫呢？”

“不用你管。”碩亨將桌曆數字那面朝下蓋在桌上。

“知道了知道了。”翊晙將雙手放在空中呈現投降姿勢，站起身從背後推著碩亨，“政源說午餐已經來了，Leggo！”

另日，頌和研究室

“今天吃什麼？”雋婠打開門，“呀你跟翊晙是輪班在頌和研究室當擺設嗎？每次進來不是看到大熊就是大眼蛙。”

“嗯，今天輪到我了，我的班到下午一點半。”碩亨躺在他的專屬位置回答。

“這已經是第幾天了？”雋婠對著正在擺桌的政源問。

政源聳聳肩，“不知道。”

“一個多還兩個星期了？”頌和拿著筷子蓄勢待發。

“什麼東西？”翊晙開門走進研究室，“啊撒，時間剛剛好。”

暫時遺忘問題，五人幫正式開始他們的午餐。

吃到一個段落時翊晙又問，“所以什麼東西一個星期兩個星期？”

“熊跟你在頌和研究室輪班當擺飾的時間。”

“哦應該有兩星期了？對吧熊啊。”翊晙轉身拍了一下吃飽又躺回去的碩亨，“呀，你這樣會消化不良，唉唷習慣真差。”

“沒關係爸爸不用兒子管。”碩亨懶洋洋的說，“第15天。”

“？原來這設定還存在嗎？”政源笑著並驚訝的看向倆人。“可是碩亨啊。”

“嗯？”

“你最近沒什麼事吧？你好像瘦了？”

“對啊，黑眼圈也快長到下巴了。”

“身體沒問題吧？”

全部的人擔憂的問。

“我沒事，身體也很好，只是工作比較多，別擔心。”碩亨坐起來與每個人對視，“我，有你們跟媽媽就覺得很好、很幸福。”

“”

“啊啊肉麻！噁心！”

“這小子發燒了吧？！還是瘋了？？”

“突然講什麼啊？”

就算被嫌棄碩亨毫不意外也不介意，反而笑著躺回原位。

在這之中只有翊晙不發一語，若有所思的盯著碩亨。

再另日，頌和研究室

“今天是大眼蛙當值嗎？”房間的主人回到研究室看到舒服躺在沙發上的翊晙。

“哦唔，你來啦。”翊晙坐起身，“沒有錯，今天是你的彩虹池塘好夥伴大眼蛙是也。”

“哈哈哈哈哈”頌和被翊晙逗得發出她那中氣十足的笑聲。

“我要快點佔位子，不然又被笨熊搶走，每次都他躺太賊了。”翊晙移動到碩亨平常躺的那張床上。

這時碩亨打開了門，看見翊晙側躺並用右手托著腮，挑釁的笑著，他不慌不忙也不生氣，直直的壓在翊晙身上。

“啊啊啊呀！好痛！”翊晙痛的把碩亨推開趕緊坐起來，咬牙切齒的瞪著強迫他讓位的碩亨，“阿一西，熊小子。”

“我剛手術完，很累，讓我睡下。”乾脆直接把翊晙趕下床，自己安穩的睡在上頭。

“飯呢？”翊晙只好乖巧的移動回沙發上。

“晚點吃我好累。”

“飯呢！”雋婠衝進頌和研究室。

“哦來啦，今天吃拌飯，已經可以吃了，政源等等就到。”

“這小子到現在連覺也不回自己房睡啦。”雋婠將拌飯塞滿嘴。

“別管他，40歲正是會感到孤單的年齡而已，是不是啊我們熊寶寶～”

“才不是好嗎這張床睡起來舒服，我房裡只有折疊床。”碩亨想起當初轉到這間醫院時簽的合約，說好的單獨研究室變成了雙人廢墟研究室，“安政源那個詐欺犯小子。”

碩亨看了看手機，“住院醫師要拿他們的論文給我，我回去了。”

“把飯帶著吧，忙完了吃。”頌和將還沒開過的那盒飯拿給碩亨。

“嗯，謝謝。走啦。”

碩亨走出門遇到正好要進來的政源，簡短的問候了幾句。

“呀他好像很嚴重啊那狀態簡直是喪屍了喪屍，雖然外表看起來很正常。”政源指著門口。

“就是看不出來才可怕，問了也永遠都是官方回應：沒事、很好、喜歡現在這樣。真的鬱悶死了。”雋婠聳了聳肩。

“平常最注重個人時間的碩亨連續這麼長時間每天來報到，已經不是反常這個詞能夠解釋的了。”頌和跟雋婠已經準備合力進攻下一盒飯，眼神看向坐在一旁異常安靜的翊晙，“你知道些什麼吧？”

“嗯大概是這次自我防護機關沒辦法運作吧。”翊晙看著已經關上許久的門平淡的說。

深夜，碩亨研究室

翊晙又到碩亨的研究室報到，發現他並不在裡面，但大衣包包全都掛在架上表示他還沒有離開，他自然的開門進去並走到辦公桌前坐下，等著碩亨回來。

眼角餘光瞥到中午的飯盒放在桌子的角落，仔細一看發現飯只被挖了幾口，翊晙嘆了一口氣後拿起桌曆仔細的翻看，與上次看到不同，桌曆的格子上已滿是叉叉，昨天的日期除了叉叉還被用紅筆圈起，今天的叉感覺特別深，彷彿畫了好幾層

“你怎麼這時間還在醫院？宇宙呢？”碩亨回來了。

“喔你回來了。”翊晙將桌曆數字朝下平放，“我在準備講義，宇宙回昌原老家陪爺爺奶奶了。你呢？忙甚麼？”

“嗯就是想趕一下論文的進度，”碩亨坐在一旁的桌子輕輕笑了一聲，手扶著額頭看起來萬分疲憊，“然後，找我什麼事？”

翊晙用下巴及眼神指向中午的飯盒，碩亨順著看了一眼。

“怎麼都沒吃，不餓嗎？”

“餓，但不想吃東西”

“你忙完了嗎？”翊晙看了眼時間，已經接近零時。

“嗯，想繼續也沒辦法集中了。”

“陪我去吃點東西吧，順便”翊晙做出喝酒的手勢，“反正你明天休假不是嗎？”

“緊急手術”

“不會有不會有，”翊晙直接幫碩亨拿了包包跟大衣，便推著他出去，“再說了，你這狀態也沒辦法做緊急手術，別去害病人了。”

醫院附近的小吃店

“吃一點吧，空腹喝酒太傷胃了。”

“嗯。”回答歸回答，說完碩亨又拿起一杯燒酒往嘴裡送。

“唉”翊晙直接把碩亨的杯口用手蓋住並把下酒菜們往碩亨推，“吃。”

眼看沒辦法的碩亨才終於開始進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真的餓了太久，碩亨現在才覺得食物有味道。

翊晙將手拿開，還幫碩亨添滿酒杯，“碩亨啊，現在可以說了吧？”

空腹喝酒讓碩亨酒氣上來的特別快，明明才沒幾杯卻已經感覺有些恍惚，沉默的盯著翊晙幾秒後笑著說，“說什麼？”

“說你最近的狀況，你要騙過其他人的確很容易，但你覺得我們幾個會看不出來？”

碩亨先是盯著手上的酒杯再次一飲而盡，手指在杯緣來回摩挲。

知道碩亨不會回答的翊晙接著說，“今天是第幾天，嗯？”

聽到翊晙的提問後手指停止了動作，指尖因為加深的力道些微發白，“你在說什麼？”

“21天，你不是在倒數嗎？”翊晙直視碩亨的眼睛。

“你是怎麼知道的”碩亨用著有些沙啞的聲音問道。

“我看了你的桌曆還有瀏覽器分頁，抱歉。”

“呵呵，還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你啊。”碩亨苦笑著又飲盡一杯燒酒，緩緩的說，“第22天不對，已經過午夜了，所以是第23天。”碩亨瞥了眼牆上的時鐘。

“那你覺得你現在好了嗎？”

“嗯，我很好。”

“”翊晙將兩人的酒杯都斟滿，“碩亨啊，你一點也不好，你很清楚。”

碩亨無神的看著手中的杯子，時而張嘴時而咬唇，就是沒有說話。翊晙也沒再說話，只是靜靜的等著。

在他們又喝完一瓶燒酒時，碩亨開口了。

“翊晙啊”

“我以為我可以做到的”碩亨將話說的很慢，很慢，“這對從前的我來說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但是一天過去了、三天過去了、一個星期、兩個星期，到最後第三個星期”碩亨抬頭，眼神透露著痛苦，“為什麼？已經21天了不是嗎？第21天後又經過了兩天為什麼我還是沒辦法適應？”

“怎麼你在問為什麼，我卻覺得你是在跟我陳述事實呢？這些問題的答案你最清楚不是嗎？嗯？”

“以前你的確可以享受自己一個人看新西遊記的時間，但現在呢？雖然做著與平常一樣的事，但你真的覺得開心嗎？那麼我問你，最新回的新西遊記是什麼內容？”

碩亨看著翊晙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他真的一點也想不起來。

“別再欺騙自己了，也不要因為害怕後續那些可能發生的問題而逃避。碩亨啊，我呢是真的希望你能夠幸福，就這麼一次，不要理會周遭，遵循自己的心，為自己勇敢一回吧，嗯？”

“而且小子啊，21天養成習慣這種事，要你的內心也有意才有可能。去找她說清楚吧，既然醒來了就別躲在巢穴裡裝作冬眠了。”

“喂？忙完了？來陪我吃刀削麵吧，我一個人好無聊，哦耶太好了！”翊晙拿起手機撥通電話，看著對面空無一人的椅子。

急診室門口

「敏荷啊，我有話想跟妳說，有空下來一下嗎？我在急診室門口。」

看著許久沒見的對話框跳到第一行，敏荷遲遲沒有點開，這時第二條訊息傳來，「忙的話不用顧慮我，我會等的。」

哈啊妳做得到，秋敏荷，這三個星期堅持得很好，現在也一定沒問題的。

將對話點開，簡短的回覆「嗯，沒問題，請稍等一下。」

遠遠的就看到碩亨在急診室門口，低著頭靜靜的站著，敏荷感受到好像有些奇怪。

“教授您好，這麼晚請問是什麼事呢？”下來之前看了眼時間，現在已是凌晨三點。

碩亨抬頭看向敏荷，他笑了，“敏荷啊，嗨”而後又馬上低下頭，將視線固定在敏荷腳尖的那塊磁磚上。

敏荷感覺心臟好像震了一下，她的手緊抓著褲管的兩側。

“敏荷呀，我家啊就跟黃豆粉一樣。”

“耶？”沉默的碩亨終於開口卻讓敏荷充滿問號，而這時敏荷也終於知道碩亨哪裡奇怪，“教授，您喝酒了嗎？”

“我說啊，我家就像黃豆粉一樣，一團糟。”碩亨沒有回應敏荷的問題，只是自顧自的說著，“我的父親楊會長，幾乎全社會都知道他是對家庭不忠的男人，甚至找了一個年齡比自己兒子還小的小三；母親神經質，百般刁難我的前妻，讓對方痛苦不已，最後導致離婚，也不覺得自己有錯；而我，雖說是政治聯姻，但在她這麼痛苦的時候，我也只是冷眼旁觀，因為害怕與母親爭辯，認為母親不會因為我的幾句話而改變，所以我逃跑了，還說服自己已經努力過了，其實根本就只是為了讓自己好過一點，事實就是事情因為我而變得更糟了我一點也不像你所說的那麼好，我根本不值得你喜歡。”

“上次你問的那些問題對不起沒有回答你。你沒有做錯任何事，錯的是我是我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行為，給了你無謂的希望，讓你感到混亂對不起。”

碩亨的眼淚不斷從眼眶中掉落。就在此時，敏荷耗費了三個星期搭建的城牆也在一瞬間化為烏有。

敏荷也紅了眼眶，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哭得像個孩子。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習慣追隨你的身影，觀察你的表情以及一舉一動，喜歡看到你笑，我很害怕，害怕看到你的眼淚，更害怕因為我讓你受到傷害所以我又一次的選擇了逃避，只要讓你對我死心就好了，而我只需要時間習慣妳不再找我這件事就好了，但現實是我根本沒辦法做到。”

碩亨的手在臉上胡亂的抹，突然之間，他感覺被一股溫暖圍繞。敏荷主動走近環抱住碩亨，並溫柔的在他的背上輕拍。

碩亨抬起微微顫抖的雙手回摟著敏荷，將頭輕靠在敏荷肩上，眼淚掉的更兇了。

“對不起我就只是個自私的渾蛋，就連現在也是在做著自私的事，對不起”

“教授，請不要再道歉了。我一點也不在意您的家庭如何，還有過去的您是如何，您已經改變了不是嗎？我看到的是雖然笨拙卻又溫柔的楊碩亨，也就是現在的您。我果然還是很喜歡您。”

“可是我很自私，讓妳傷心了。”

“在感情裡有誰不是自私的嗎？明明教授自己也傷心了，因為我。”

“還讓妳哭”

“教授自己現在不也在哭嗎？”敏荷咯咯的笑了，“教授，您喜歡我嗎？”

“嗯。有點非常超級喜歡”碩亨用輕微的聲音回答，“無可救藥的。”

感覺到碩亨的情緒冷靜下來之後，敏荷輕輕的將他推起來，讓兩人得以對視。碩亨的臉簡直可以用慘不忍睹四個字形容，敏荷雙手捧著他的臉頰幫他擦拭眼淚，而碩亨也用拇指幫她抹去眼角的淚水，她笑着說，

“哎一股，我們教授本來眼淚就這麼多嗎？”

“不是，因為是你才哭的。”說完又將自己的腦袋埋進敏荷的頸窩。

敏荷揉了揉碩亨頭髮，“可是，教授。”

“明天之後不可以假借喝醉說忘記了喔。”

“嗯，不會的。”碩亨露出了微笑。

此時碩亨的手機收到了一封文字訊息，是翊晙傳來的。

Thehibernatingbearwakesupbecauseautumnishere.^^

END.

－－－－－－－－－－－－－－－－－－－－－－

終於完結這篇了……

本來昨天就要po出來了，結果進度太少，想說看完第五集再繼續寫，結果第五集看完……

我？？？？？？？更難寫了_(:3」∠)_

其實開始寫這篇，主要就是想寫關於碩亨的內心

希望各位還喜歡

等等會再放一篇番外，關於第五集的碎念到時再說

派蒙生日快乐｜原来在生日这天，许下的愿望真的会实现！

原来在生日这天，许下的愿望真的会实现！

所以…旅行者，什么时候才能到你的生日呢？嘿嘿…

当天将公布10名满足条件的用户，

赠送派蒙立牌1份！

前篇走合集

同人文手叶修大大设定，ID山鬼谣

——

荣耀论坛>>同人交流>>聊天灌水>>匿名版>>[闲聊]聊一聊山鬼谣这位太太呗

1L-楼主

RT

到现在没看完山鬼谣太太的文

有老粉跟我聊两句呗

100L：说了100楼了，怎么没人8《世间儿女》？

101L：不急不急，我先来说个瓜，你们知道论坛同人版那帮太太们有个作者群吗？

据说《门前石浪》就是山鬼谣太太在群里赌骰子赌输了[/笑...

据说《门前石浪》就是山鬼谣太太在群里赌骰子赌输了[/笑哭]

102L：别提《门前石浪》，叶粉听见《门前石浪》就心碎太平洋QAQ

103L：太虐了，真的，我叶神一根却邪横眉冷对四方来敌，镇守北疆十年不回……最后叶神坐在城门上，寒甲染霜，眉眼带笑，城下是十万敌军围城……就这么结！局！了！

山鬼谣太太，真的是个可怕的女人，虐起蒸煮来比黑粉下手还狠QAQ

104L：[十年雪.jpg]

105L：哇——，你们这个时候放这张图几个意思，我泪撒长街了要

106L：正楼正楼，据说当年作者群主催橙子代表群众的意见疯狂要求吴叶韩叶，结果山鬼谣死不认账，打死也不同意，宁可写一篇无CP向大长篇也不要写一篇吴叶段子……

非常坚韧不屈了

107L：对对对，那时候还有人挂山鬼谣太太，问她是不是霸图卧底，铁杆叶黑

108L：dbq，这个会在韩张文里用跟叶秋JJC为结局的太太，我们霸图粉不收

109L这钩太直了，真的，当年我就这么想。

用用脑子啊，叶秋连声音都不露的，真正的铁杆叶黑要么把他写成一个肥宅死胖子，要么就是一个被看了脸就要嫁人的妹子，哪有可能像山鬼谣太太一样写一个懒散痞气的小少年~

110L：等会？后一个是个什么玩意儿？哪个叶黑啊这么有创意

111L：霸图粉

112L：……哦

113L：LS你哦什么？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对我们霸图人有什么看法？？？

114L：就是觉得这事儿只有霸图粉做得出来啊，毕竟兔粉人均扭曲的叶粉嘛

115L：？？？？？？？

什么玩意儿？谁TM是叶粉了？？？叶秋那个不要脸的谁会粉他啊？？我们的目标是干、、死叶秋好吗？？

116L：微草粉，我早就想说了，无论叶秋男的女的这个口号都涉及性、骚、扰了叭？

兔粉们，鸡、、奸男性现在也是强、、奸罪哦~

117L：…………妈的，艹，不是那个干、、死！！！！

118L：哈哈哈哈哈！！！兔粉有口难辩哈哈哈哈哈！！

119L：十年宿敌，青梅竹马

116L的哥哥放轻松，人家郎有情妾有意，男未婚男未嫁，这是人家私房事~

120L：给LS点赞

默默兔粉，冷静点，往好处想，在all叶文里韩队永远都有正宫气场，毕竟这么多年不是假的[/拇指]

121L：我jhgfcdxsjhgfds

122L：姐姐妹妹们轻点下手，看看这可怜的兔粉，气得都乱码了

123L楼主：出于最后一丝怜悯之心前来救场，解解们，霸图叶的帖子已经开到第34楼了，韩叶官配这不是我版常识？咱们正个楼呗~

124L：我**********

125L：楼主这一记补刀漂亮！带走最后一丝血量！

126L：正个楼，我还记得就山鬼谣写《西风落日》的时候，坛子上还有个著名的帖子，提出一个假设，说会不会山鬼太太皮下是个萌萌的男孩子？

毕竟山鬼谣文风正经又直男，战斗和比赛描写异常硬核，感情描写又基又燃，一副直♂男♂友♂情风，据说早年曾经多次出没于嘉王朝野图现场，竞技场胜率97.7%，还打死都不承认写的是脆皮鸭

……就很像一个萌萌的男孩纸

127L楼主：LS这么一说……

128L：楼主你冷静！！

129L：唉，当年老帖里的解解们也是这么动摇的[/点烟]

130L：后来呢后来呢？[好奇的大眼睛.jpg]

131L：其实这事儿到现在都还是悬案

——当然，也没找到她是男是女的有力证据，唉

132L：不过理性地琢磨一下基本上还是妹子吧，就不提同人版文手男女比了

你们要知道，山鬼谣可是个会做饭会烤小蛋糕会算生理期的小天使啊！！

我无法形容我收到签名本还附带一袋小饼干的心情，awsl，太太我娶你好不好鸭！！！

133L：楼上情敌来战！！！！！差一秒没抢到《少年时》签本还错过了小饼干的人泪流三千米……QAQ

134L：说真的要是山鬼谣是个会卖萌会写文还会做饭会烤蛋糕甚至会打荣耀的男孩子……

别说了，民政局呢，我要跟我老公领证[危险发言.jpg]

135L：据说山鬼谣太太是为了照顾妹妹……真实泪流了，国欠姐系列

136L：正楼，山鬼谣真个是个满身是梗，一路走来一路瓜的神奇太太，不过最轰动的还是《世间儿女》叭

138L：真的轰轰烈烈啊[/烟]

139L：不过据说通行本的《世间儿女》跟连载版的还是有差？

140L：对，据说提交联盟之前山鬼谣太太自己先修过一遍，找人校对过，后来根据选手反馈又修了两遍才出版的

141L：现在《世间儿女》都从同人版消失了啊……叹气

142L楼主：通行版和连载版差别大吗？

143L：还挺大的，据说提交之前山鬼谣太太自己修的时候把大部分内心戏都删了，改成纯白描写法，只写动作语言不写心理活动……怎么说呢……看着没那么基了

144L：我是没看过连载版，不过通行版《世间儿女》文笔真的赞，文笔太细腻了，嘉世三连冠那一段我泪撒长街，从此变成叶神铁粉

145L：同意LS，《世间儿女》真的文风大气，细节细腻，我妈看了都有点对电竞选手改观了

146L：感觉《世间儿女》真的是山鬼谣投入感情最多的作品了，我现在还记得她写的序

147L：“接触荣耀已经八年了，这八年来，遇到了很多人，发生了很多事，林林总总，难以概述，她融入了我的血与骨，成为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敲下最后一个句号的时候，我如释重负，仿佛把很多难以言述的东西都放进了这里面。”

“谨以此文，献给文中提到过的所有人，献给所有在比赛场上奋斗过、拼搏过、挥洒过青春和热血的职业选手，献给热爱荣耀的每一个人。”

怎么说，感觉山鬼谣太太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欲言又止，感情展露的非常克制，但还是能看出来情绪非常复杂非常激动了。

148L：感觉《世间儿女》拉了挺多人入坑的，我下铺本来一直觉得荣耀战队的造星像粉圈，超反感的，看完《世间儿女》泪撒长街，成了叶神铁粉

Excuseme？一个脸都不露的小黑人你是怎么闭着眼睛吹他又苏又强的？看一眼我们蓝雨队长好吗？这才叫苏！

149L：哈哈哈哈哈我本来被煽情的都泪目了，看到LS顿时一个爆笑

150L：拉人入圈成了对家，哈哈哈哈哈！！你们没当场打起来吗？？

151L：还好，没打，毕竟叶秋强也是真的强。

152L：？？？？？？？怎么回事？蓝雨粉立场这么不坚定的吗？？

153L：别说了，早就有人总结过了，荣耀圈里只有叶粉和扭曲的叶粉，148L是一个扭曲的不怎么严重的叶秋技术粉，淡定

154L：……叶粉不敢说话

155L：正楼正楼，说真的看山鬼谣早期文真的堪比考古

《世间儿女》入坑，来同人版翻老帖，翻到一个林方

156L：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瞬间我就知道结局了哈哈哈哈哈哈！！

157L：给LSS点蜡。

憋住，不要幸灾乐祸

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158L：……你们够了

我当时：唉？林方？林敬言/方锐？这对我吃！

进去之后：什么玩意儿怎么还有微草的事？这王不留行哪冒出来的？林杰又是谁啊？？？

159L：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头呢，谁看见我头了？

160L：我笑死，155L你看到旁边的林王就没有疑惑一下林敬言/王杰希是怎么个拉郎吗？哈哈哈哈哈！！

161L：真的，只有山鬼谣太太那里才能看到田郭这种奇景CP

162L：田郭？？？？这谁跟谁？？

163L：田森/郭明宇

164L：哦懂了，扫地焚香

165L：说起郭明宇，你们还记得郭叶的欠钱梗吗？

166L：这不《世间儿女》的梗嘛，郭叶的安利就是山鬼谣太太第一个卖的，但这个狠心的女人只负责卖不负责售后QAQ

167L：可怜，现在的郭叶文都像是《世间儿女》的同人一样，出了《依约处》和《世间儿女》，外面没梗[/绝望]

168L：还行叭，毕竟欠钱梗官方盖章过szd了，还有第一赛季总决赛梗可以写

169L：所以郭明宇还钱了没有？

170L：哈哈哈哈哈LS灵魂质问了

171L：皇风发过微博说他在《世间儿女》发售前跑去嘉世还钱了

172L：……无fuck说

174L：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死

175L：话说我一直就有个疑问啊，山鬼谣太太消息未免太灵通了叭，好多梗圈外人不可能知道的啊，比如韩叶初见的拳套，郭叶的欠钱梗，苏沐橙她哥秋木苏，魏琛野图现场捡走黄少……

我原本都以为是虚构情节来着，《世间儿女》一给我盖章我才知道竟然全TM真的

176L：还好叭，毕竟山鬼大大算是半个圈内？

嘉王朝创始成员，怎么也有一堆职业选手好友吧，嘉世可是网游起家

说不定山鬼谣就有叶神好友呢[面目逐渐扭曲.jpg]

177L：……据说真的有

178L：？？？？？？？我当场表演一个现场爆炸！！！！

山鬼太太拔刀吧！

179L：什么什么什么？山鬼太太竟然有叶神好友？？？？

我羡慕嫉妒恨。

180L：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

181L：叶粉冷静

………………冷静了吧？

我接着说了啊

182L：……死吧，你这个叶粉叛徒！！

183L：唉，萌新就是容易激动

184L：楼上解解看样子很有故事啊

185L：[截图]

《世间儿女》发售期，山鬼谣，微博抽奖，奖品，十本叶神签名的《世间儿女》

冷漠.jpg

186L：？？？？？？？？？我五年叶粉我为什么没有看到？？？？

我叶的签名！！！你们知道我叶的签名有多难得吗？？？？

187L：哦，因为叶神没转发叭

我们也不会上叶神微博底下通知你们来当分母哒[/可爱]

188L：据说是私人关系要的，呵，[羡慕，嫉妒，恨.jpg]

从那一天起山鬼谣就不是我热爱的太太了，她是我的情敌

189L：同担友谊真的太脆弱了[/手动再见]

190L：谁跟你们有同担友谊，清醒一点情敌们

…………

400L：吃我一记洛阳铲！

401L：wdm这帖子还有被翻出来的一天

402L：叶粉战斗力真的可怕，十个签名刷出来200楼

403L：不知为何竟有一丝心疼，叶粉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404L：说起来山鬼谣太太真的是一股清流，叶神复出之后同人版浩浩荡荡的all叶大军，只有她出淤泥而不染

405L：？？楼上姐姐定义有问题叭，日叶不是我版主题吗？

406L：山鬼谣大大嘴上硬，身体还是很诚实哒，你们看看《问何年》里联盟遍地是基友的叶叶叭，还有《诵远游》里一见叶叶就疯狂互相捅刀的喻黄组

407L：我嗤之以鼻，all叶正主发糖比同人都甜，不需要从直男友情中扣糖吃了

408L：韩叶党，“等你回来”“我回来了”→“这是耻辱”……emmmm，霸图粉已经心碎太平洋了，我叶不愧是血雨腥风的男人，同人都不敢这么写

409L：但是还是想吃粮，噫呜呜噫最近山鬼谣太太停更了QAQ

410L：据说是三次有事，存稿又耗尽了，没办法，等吧

——end

突如其来的论坛体迅速完结辣~

毕竟修修不可能暴露其他人的个人隐私的

『』为弹幕

［］为观影出现的文件、歌词等类型

「」为观影所交谈

“”是观众交谈的话语！

PS、毕竟Q是诅咒师性质，略黑！注意！预警！

PS的PS、开局诅咒师惠！直接从第一季跳到第四季（不能写原文毕竟所以就、）！

请在阅读指南后继续往下读↓

——————————

因为画面中的伏黑甚尔在显露出恶意的同时，已经可以说是露骨着嘲笑的态度，即便是本身对咒术师界上层有着太高了解度的人，也依旧能够轻而易举地脑补出伏黑甚尔的言下之意。

——而被与御三家相提并论的观众五条悟，即便是条件反射着的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但是问题是，对于才十几岁的‘自己’而言，究竟会做什...

——而被与御三家相提并论的观众五条悟，即便是条件反射着的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但是问题是，对于才十几岁的‘自己’而言，究竟会做什么事情……

十六七岁的五条悟会一开始就理所当然地会将想要的东西咬死在身边，移开视线就会不爽、就会愤怒。

如果是二十三岁开始能够认清自己的五条悟的话，大概会耍尽手段撒娇软磨硬泡带着人一起去玩耍去泡温泉去吃遍全日本——拿着朋友的剧本做着一切情侣的事情，把人给泡入温水之中溶解掉戒备之心。

而二十八岁的五条悟——

大概能够看清自己的认知与目标，然后无论如何都去贴近？

对于此刻坐在观众席的五条悟而言，本身他也没有思考过如果自己真的迷恋——爱上了某个女性的后的样子。

但即便如此，他也很清楚，如果遇到不过十七八岁的‘自己’的话，会发生什么……

那可是个‘未知数’。

反正不会是那么轻松的能够挣脱的？

“不过说起来，你还真是过分啊。又是警告他们又是故意培养起下一代的仇恨。”

虽然他看着弹幕几乎感觉一个踉跄，只觉得为什么隔壁世界的自己怎么这么丢脸.jpg；但五条悟还是捡起了正经的话题。

“哦，那有差别吗？咒术师和诅咒师本来不就是这样的关系吗？”

伏黑甚尔眼神扫过表面上是心疼然而实质上充满了各种幸灾乐祸（？）的弹幕，心满意足地回答着五条悟。

咒术师家族本来就是这样扭曲。

‘非咒术师则非人’

‘诅咒师亦非人’——对于敌人所以做出什么事情都无所谓，怀有任何共情的家伙才是疯子。

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出来的家伙，脑子都有病。

“用家族、哦，‘家人’来绊住别人的干部。就要有觉悟被人用同样的‘家族’的事情来挑明立场嘛，六眼的小子。”

『五条悟的话堪称败犬中的败犬：杰是杰，硝子是硝子，只有他是‘少爷’』

『然并卵』

『↓连甚尔都在认识戚风后知道戚风对五条悟和杰其实是两种微妙的态度』

在画面中站在表面上美轮美奂泛着精致奢靡色彩的咒具前的伏黑甚尔，眼神肆意而又刻意地扫过几个孩子的面孔。

「五条家。啊。」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纠正了自己说出的言语，「御三家那群要面子不要命的蠢货，根本就是自己提的多了，也简直是实心实意地以为首领是正儿八经五条家嫡系出身的了。」

『不是不想说，是说出来太丢人.jpg』

『世界名画——』『甚尔：那我们真是天造地设』

『↑补充说明，一个人捅了五条悟左胸一个捅了右胸，都差点弄死五条悟』

『好家伙』

『对，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

『就是因为好像是同体系出来的所以高层才觉得戚风的事情非常丢人』

『毕竟前女仆差点弄死五条悟，那他们算什么.jpg（滑稽）』

“果然还真的是上层那些老家伙们会做的事情啊，悟。”

“——可恶，你别提了。你想打架吗？果然是在挑衅想打架吧你，杰！”

虽然对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可没什么同情心。然而实在是太羞耻了啊！——明明看样子已经遭遇过伏黑甚尔了，为什么还会被戚风也给差点杀掉？？而且后面这事情怎么想怎么觉得的确是咒术师界那些老橘子们会干的事情啊！

就先不说五条家了。

加茂和禅院两家这种讲究血统血系天赋与术式的家族——介于多半十几岁的自己恐怕天天带着伏黑戚风跑——那群脑子泡在糟粕里吸收脏水的家伙们，大概根本无法接受一个曾经在他们面前被使唤的旁系而且还是大概率分家中的分家的女孩子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强。

更何况，戚风还是一开始他们逼迫叛逃的。

一开始拉不下脸来拉拢，又胆小懦弱着把对方视为威胁试图根除，但成长之后又是特级中的特级——嚣张到了能够在首都明目张胆的建立地标建筑，简直行为堪称挑衅老橘子第一人，这些建筑存在Q名下一天就是在踩着他们脸来回摩擦。

但到了结果到了这种程度了，御三家的脸面到底还是比不上‘生存’。

啊，可能那帮家伙最作呕的是。

一边惶惶不可终日的其实知道只能投降，又要故作清高地以旧日的统治者御三家的身份卖个好价钱。

——虽然，事实上他现在其实也很期待，只属于过去而又好似腐水般平静的咒术师界最后的结局。

「刚开始倒是叫嚣得蛮欢的，什么叛徒啊耻辱的——现在根本没人敢开口啊。」

伏黑甚尔笑着说道，只是那副笑容之中遮掩不住嘲笑和幸灾乐祸的味道。

「御三家的尊严也就值这点价值了。」

「……我明白了。」真希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对着伏黑甚尔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只是在那表情下又在潜伏游离着什么，「Q的原则宗旨的第一条就是绝对服从首领的命令，但别指望我对禅院家的人多周旋。」

「在现在咒术师界和Q达成了新的平衡，虽然我们有禅院家的血统，也因此被期望成为新旧交替支点。」

真依站在甚尔面前，看着咒具——本身出身研究部且曾经被禅院家培养过的她，更能理解那些咒具的内在含义。

「但终究，我们的目标是不同的。」

就在这时，伏黑惠认真地将手置于胸前。

「为了Q的‘大义’。」

而此时，飘过的鲜红弹幕来自四面八方的指向了画面中的伏黑甚尔。

『罪魁祸首』

『悟：身为咒术师却追求无咒力的世界，究竟是脑子的哪里出问题了？』

『再补一句：一个要创造没有普通人的世界，一个要创造无咒力的新世界，究竟是我疯了还是世界疯了？』

『其实回忆一下甚尔说过的话，觉得不愧是曾经被誉为罪魁祸首的男人。』

『禅院甚尔：梦话？』

『禅院甚尔：那就试着把梦（指创造无咒力世界）变成现实吧。』

『就、真的很疯，但也实在是非常磕点十足啊』

『爹咪太会了』

『在那之后第一次小蛋糕遇见真希的第一反应都是‘尤其是还是个像甚尔这样的无咒力天赋者’』

『不过讲真，那个时候戚风露出的愉快笑容现在想想……』

“……。”

伏黑惠看着飘过的弹幕，在茫然混乱之中仿佛抓到了什么。

但……

“——还真是会花言巧语啊，伏黑甚尔。利用女人的家伙。”

夏油杰说道。

焦虑、或者说是因为认知到有另一条道路而感到的讽刺与沮丧感犹如蔓延的火焰一般不可抑制地扩散滋长在胸腔肺腑之中。

夏油杰和五条悟坐在这么近的地方，几乎与生前——与在高专的时期一般别无两样的互相交谈相互讽刺，但是并不意味着他是真的能够放弃自己的‘大义’，而是只能说，他的死亡已然冲淡了一切。

他是认真的认为自己的‘大义’是应该抹杀所有无法控制咒力的‘猴子’的。

——为此付出一切，为此时时刻刻故意做出一切举动。

但是，其实也同样的，夏油杰也并不认为自己能够成功。

在咒术师界的通缉下，盘星教的最大战绩居然除了新宿的百鬼夜行之外也就只剩下了他当年的屠村行为。

即便是踏着同样的路途，因为同样的事件所叛变，也同样被通缉成为了诅咒师……

她的动作却是认真到已经几乎要成功了。

如果不是因为认为对方有压中的价值，九十九由基不会一开始就加入。如果不是因为戚风擅长应对试探以及扩张势力，Q也不可能在那个世界的自己的幼驯染手下发展到如此可怖的程度。

相比起被‘诅咒暴君’伏黑戚风所带来风暴的世界而言。

他们的世界啊，显得是如此的——

宛如一滩死水。

“我可不想和你这种败犬高中生说话。”

伏黑甚尔说着。

——他可没打算再多说什么。

抓不到女人心，那不是活该吗？

“你们果然不愧是青梅竹马的幼驯染吗？”五条悟几乎能够感觉到一股高专时期才会涌现的怒气直冲脑门，“一个个思想又是极端，又是完全不说出来。”

————三个人的故事就老子一个没有姓名！

一个诅咒师首领，活着的‘诅咒暴君’；一个名字上写的是特级咒术师，然而内里就是个究极二五仔，鬼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还没叛变。

五条悟仿佛能够看到才十年前的那个智障的他满头雾水一脸茫然的样子！

两面宿傩似是百般聊赖地拖着下腮看着几个各自有着矛盾的咒术师互相攻击。

眼神却瞄了一眼漂浮而过的一条弹幕——

【『不过讲真，那个时候戚风露出的愉快笑容现在想想……』】

跟无聊的明明是所谓的‘最强’，却毫无尊严被一个劲使唤的五条悟不同。被称之为‘暴君’的那个女人，被多次评价为‘性格复杂’、‘擅长政|||治’、‘非常阴’；虽然好像是被逼出去的，但……

两面宿傩回忆起了在之前看到的歌曲画面中出现的画面。

那是身着黑色西服，单眼缠着绷带，坐在落地窗前双手手指搭成塔露出了微笑的橙发少女。

【［随着苏醒的本能，今天轮到谁了呢？］】

「有这种咒具的人脑子都不正常，能跑多远跑多远吧，啊…能杀了最好。」

似乎还是尽职尽责的做了个结束语，指着咒具然而却毫无任何自觉的伏黑甚尔最终对着他们说道。

「可恶，这种快销品虽然时尚。但是跟舒适感扯不上什么关系。」

说着还像是不舒服一样拉了拉高领的衣服，露出了在紧身服下藏着的黑色choker。

「尺码太小了勒得要死，就没有更大的尺码了吗。」

然而底下的几个少年少女毫无诧异也同样毫无惊讶，表情表现得仿佛司空见惯得仿佛就是出门后天气是晴天一般。

「明明可以让人专门定做的，又不困难。」

本身就是研究部门，且术式还是类似这方面的禅院真依说道。

「哈，我可是任务后专门直接给戚风看的啊，谁要等。」

而此刻伏黑甚尔的心理活动却让观众席的几个未成年明明坐在椅子上却觉得腿脚一瘸。

【不过，首领就喜欢这样的吧。最好……在皮肤上也留下点痕迹。】

这么想着的男人，舌尖舔了舔唇侧的伤疤，露出了另有深意的笑。

『所以说爹咪你活该』

『一手纵容出小蛋糕性||癖的男人在说什么啊（滑稽）』

夏油杰刚刚从沮丧与悲哀感把自己拔出来，就听见了伏黑甚尔这个老男人毫无廉耻的发言。

“所以说……你对别人的青梅竹马做了什么啊！”

还没等伏黑甚尔露出嘲讽的笑容回答或者伏黑惠放空眼神，他们却听见了一直在一边看着闹剧一般的两面宿傩，声线里带着恶意嘲讽味道的说道。

“你明明该感谢那个男人的——既然说是要‘尊重对方’。”

“那么就连那个女人的‘本能’——一起一并去迷恋爱慕才是符合人类的常理吧。”

“我也只是帮着小富婆看清自己的欲|||望嘛。”伏黑甚尔说着，原本共情能力就低的他，羞耻感也低的爆表，看似正常的发言，却怎么想怎么觉得内含嘲讽，“现在的时代，在脱离了御三家之类那群咒术师世家之后，无论发展出怎样的性|||癖都可是自由的啊。”

“啊，那可不一定。”

御三家的家主，五条悟突然一脸天然地插嘴伏黑甚尔的专题。

“上面的老橘子们也就是表面上看着又腐坏又正经，实际上还真不一定比你这个想要犬耳和项圈的男人玩的保守。”

“悟！”

“我觉得戚风的性||癖是正常的，杰！”

他这么大声的宣布着。

伏黑惠：……我该说什么，不对，我该说话吗？（陷入迷茫）

钉崎野蔷薇：噫，男人的恶臭简直要传过来了！

虎杖悠仁：虽然但是、？？？

还只是高中生的少年少女们此刻的眼神与表情已经不必一一细说了。

同时集合了不忍直视、恶心、思考、隐晦的向往的各种思春期的少年人对大人的肮脏的鄙夷的表情，此刻只让唯一选择降低存在感坚决不参与的七海建人只感觉头都要炸了。

……果然，五条悟根本不值得被尊重。

而此刻在继续滚动画面的屏幕上。

「请各位戴上眼罩，收敛咒力。」

在画面中出现的拜尔，此刻不复之前在伏黑惠面前的放松也友好——隐约的因为是看大的并且因为模仿自己而产生的些许慈爱。

他此时的表情冰冷而又倨傲得高高在上，即便嘴里说着的是敬语，但显然这句‘请’只是区区习惯用词——真实的含义，恐怕是，如果拒绝就在这里弄死他们所有人。

「虽然是五条家与禅院家的代表，但你们应该也并无将自己行踪暴露的预定吧。」

长发的男人单手摁了摁心脏前的衣物。

——发契的咒力在他心脏中令人安心的流转着。

「我也并不想让戚风大人为了区区咒术师而感到厌烦。」

【明明、只是那个五条家的戚风的区区走狗——连Q最开始也被认定为毫无威胁！】

派遣来的人不会是无足轻重的小货色——那样的话在咒术师界家族观念下只会意味着毫无谈判的自主权，但是反过来说，也又导致了他们知道更多的内情。

——以及，拥有更高的地位。

『cue一下主世界Q』

『其实主世界的确，诅咒师集团没有凝聚力，全靠实力汇聚』

『拜尔：我抱大腿我自豪！』『讲真，一级对于正常咒术师而言是天花板了』

『其实讲真如果先看IF的beast线再看主世界，会被刀的严重』

『Q集团的粉……』

“诅咒师，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但是我觉得拜尔先生非常靠谱的样子。”

虎杖悠仁在七海建人愈发显得心累的眼神中，小声说道。

伏黑·明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尊敬拜尔·然而依旧长成了不靠谱的诅咒师·惠：无法反驳？

纵然他们的内心是崩溃的，但是，面前的画面是不会因为伏黑惠的情绪而停止的。

而这暴露出来的情报，也让其中的几个人迅速从原本那些震惊的情绪之中拔了出来，将注意力放在思考与观察之中。

橙发的女性手指轻微地碰了碰被绷带，将略有些凌乱的部分捋平整。

「在一周前的作战中将悟给封印...

「在一周前的作战中将悟给封印了之后，形式出现了大幅度震荡。即便表面上依旧为敌，但有不少中低层态度出现了摇摆——特别是五条家。」

“五条老师居然被……！”

与皱眉的夏油杰、七海建人他们不同。

即便无限吐槽他是个无德不靠谱老师，但是在学生们的心中，五条悟是彻底的‘无敌’的概念。听闻五条悟居然在战争中被封印，都因此引发了一些骚乱。

看着眼前的屏幕，除了‘他居然会被封印！’——之外倒觉得是在预料之中一般。

如果伏黑戚风真的原本就是‘五条家’的人的话，大概率原本就是特级的实力再加上自己独立出来仍然获得了如此之大的势力，原本如果不是有身为六眼的他，那么就算是硬贴也能够贴出关系的。

——咒术师界的这些老橘子家族们最在乎面子，但在利益面前也最不在乎面子。

指不定在那群脑子仿佛永远转不过来的老家伙们心里——这原本就是五条家的内战。‘他’输了的前提下，转投戚风是‘无可指摘’的事情。

「夏油杰已经因为心理阴影的缘故，对我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他们不可能将他派出来。」

大概是夏油杰的之前剧情太过于悲惨的样子，在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弹幕也在迫不及待地讨论一般。

『惨夏油杰惨』

『人形自走电池』

『一发束缚下去戚风差点心死』『然而戚风挣脱了束缚她自由了，只有杰被扔在了原地』

『感情都已经被束缚剥夺了』『心死：指物理』

『刀，都可以刀』

『天降赢家：伏黑甚尔』

『世界名画：五条悟在等戚风』

『前方笑疯』

“‘束缚’…是我想的那个吧。”虎杖悠仁说着，有点犹豫地看向了夏油杰的方向，“明知束缚的情况下违背，大概是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做什么吧。”

五条悟有些语气复杂地回答着自己的学生。

“啊……这家伙就是这种人。”

但是，估计那个夏油杰是没有计算到吧，这种‘付出代价’造成的绝望性后果。

咒力是由负面情绪所驱动的。

即便是看似祝福的话语、坚定的羁绊、不渝的深爱，只要付之于口将其加诸于行动，获得的就都可能是最终扭曲的结果。

这恐怕也就是拜尔在提及夏油杰的时候被说是‘戚风大人不会理会’的原因。

即便杰可能依旧爱着对方，但是戚风已经遗失了这份感情——活了下来，但是将那部分情感与束缚都驱逐了个干净。

得以获得了在禅院甚尔口中的‘自由’。

「因为九十九由基是我的盟友的关系，虽然表面上依旧站在咒术师界立场上，但是所谓的追杀也不过只是做做样子。——在大敌当前，而又有我叛逃的前车之鉴，就算是他们再傻也得掂量着自己的性命。」

「即便是逼迫特级，也最多口头警告而已，谁敢真的动手段那就是……」

“…是九十九由基啊。也并不奇怪。”

夏油杰说着。

和他大概不同吧——看被提及的势力就能看得出来，戚风大概是让她看见了成功的可能性，所以也不吝下注且自己下场合作。

“之前有人提起过对吧。”两面宿傩对着五条悟露出了挑衅而不屑的笑，“‘除了五条悟之外所有特级都是二五仔’。千年后的咒术师反而是越混越不行了啊……。”

五条悟被封印。

其他特级咒术师各自都不会认真下死手——甚至不会与之为敌。

真的是一目了然的结局啊。

『众所周知九十九姐姐是白送的特级』

『预言的讯息都是她带来的』

『五条悟什么都不知道233333』『世界名画：五条悟在等戚风』

『…（前略）“可五条悟大人在哪里？”“五条悟大人在等戚风。”画家回答。』

『苏联笑话永不过时』

『五条悟连有人被派来监视他都不知道狗头.jpg』

生气。五条悟不高兴地踩了踩地面。

但是那群老橘子会在特级叛变后做出什么举动根本是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

“虽然被说是‘诅咒之王’，不过戚风酱的话，也没有将你视为自己人的想法吧。”

就在今年，那群上层的老家伙们甚至就敢乘着他不在，就对他的学生下死手。而当年还在高专的时期就更不用想了……

“诅咒和人类毕竟是大敌的关系————你这种千年老古董可能完全不明白戏言拉郎的事情呢，两面宿傩。”

「如果禅院家的人宁愿迎回异姓的你回去做家主。那么你去也无妨。」

戚风说着的，是多年前就已经酿造而出的恶趣味的言语。

「然后，帮我把整个家族赢回来。」

「要是能当上家主，正好带禅院家嫁回来嘛。」

伏黑甚尔像是不在意那样眼神看着戚风。

「开玩笑的。」她的笑容看起来更像是熟悉爱亲切的姐姐那样，和多年前那样哄着伏黑惠，「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

『多年前对甚尔说出的戏言狗头』

『讲真明明是第一人贩子甚尔他太强了好吧』

『戚风：想要天与咒缚做研究

甚尔：没问题！（回禅院家绑真希）』

“‘火上浇油禅院甚尔’……”

伏黑惠迷迷糊糊地念叨着在之前看OP的时候瞥到的弹幕。

在理解了为什么自己爹居然在OP直接排名第二位到女性身边的同时，也彻底理解为什么他有这么个评价了。

“毕竟是‘工作’嘛，而且是看上的女性。”伏黑甚尔看起来毫无怜惜自己儿子三观的想法，他直接随便说出了自己‘可能性’的想法，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动力也会更多啊。”

————陷入了‘热恋’的他啊。

伏黑甚尔不准备继续更深层次地想下去：不想要改变，不想要为他人退却，亦不愿意被他人控制‘心’。这样的‘家伙’又一头栽进了反正总有一天还是会再次失去的深渊里。

他看着屏幕里的自己，与小首领。

能够成为首领的女人可真是可怕啊。

「对了，那个车子用得感受怎么样？我听了甚尔的想法买了条生产线，产量不算高，但够独立生产并供给给大家了。」

说着什么在稍有经济观念的人眼里看来都是破逻辑一般的事情，橙发的女性的口吻听起来仿佛就是替孩子买了条新的羽绒被问他喜不喜欢。

「甚尔说还是更想要加长的，最好能直接睡觉那种。我觉得没问题。」

高专学生：“……。”

诅咒师这么赚钱吗？

夏油杰【冷漠脸】：并不。

自己都当了多年某教教主的夏油杰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和戚风的画风简直是各种意义上的不同。

“咻——！”伏黑甚尔吹了个口哨似乎很高兴的样子，眉眼之中流露出了近乎轻浮的调侃笑意，“不愧是‘我’啊，一如既往地喜欢好女人。”

此刻，失踪了许久的，属于屏幕内的伏黑惠的心音再一次的出现了。

【Q集团：前身为诅咒师的武装集团。】

【但本质上触手涉及金融、地产、政界、制造业、农牧业甚至是娱乐业。只是在首领接手前手段粗暴，多为利用咒术手段威胁控制丝毫不懂得经营法则。但是在善于控制他人且与经营的戚风大人的调整下，这份触手愈发的壮大。

在如今的现在已经几近寡头财阀。

也因此……】

『拜尔你在干什么啊拜尔——』

『主世界也就帅了不到一分钟的拜尔……』

『拜尔：捡了首领的我靠抱大腿颠覆了咒术师界（滑稽）』

『目标达成（迫真）』

“——‘万恶之源：拜尔’。”缓缓念出了在印象里的这么一句话，夏油杰可以说是确定了。

绝对是他对那个世界的自己的幼驯染说了什么。

“多半是‘颠覆咒术师界’啊，你怎么想，悟？”

“嗯？我？”五条悟露出了个好似无辜一样的表情，“反正我们世界也没有戚风啦。而且风格也不一样，她是激进派的吧。”

戚风明显更为激进，耐心于领导且善于经营，直接以鲜血与暴力培养出了属于她的‘国’，直接直面相撞。

高专学生：这个咒术师界真的有救吗？

面面相觑的几个自觉可怜弱小的学生，只觉得其实他们世界的特级大概率也会变成二五仔。

在屏幕上展开的画面是东京的俯瞰图。

在夕阳的画面下，漆黑的大楼外体的‘玻璃’折射着暮色的红光，高高在上地矗立在这个国家的最大都市圈。

【…得以在东京建立起以地标为目的的五座高楼。

咒术师界的人即便是知道这就是本部，但也无人胆敢做出行动——这不仅仅是建筑，更是将旧时代钉入棺材里的丰碑。宣示咒术师界已然无能为力的决定性证据。

除了是作为显示财力与势力的风标之外，还有很少成员知道的一点。】

【因为我的特殊身份而在家中听闻得知。

五座大楼各自被灌注以姐姐大人的咒力，由拜尔大人亲自打造的结界：除了最表层的隐匿咒术活动之外，必要时也是可进行扩张的堡垒。咒术师界自认的历史悠久的咒术在它们面前毫无意义。】

『虚假的最强：六眼、无下限』

『真正的最强：无视任何装甲、意志、防御咒力毫无任何意义』

『真就、最后发现领域好像微妙，但的确是‘诅咒暴君’无误』『和大爷微妙的类似性格』

“真是厉害呢，惠惠。”五条悟说着手托在下颌下，眼睛看着呆愣住了的伏黑惠说道，“虽然只是‘游击队队长’但知道的事情比实际应该知道的多。”

“不会因此感到光荣的。”伏黑惠这么回答，然后呆愣了一下，“就算是那个‘我自己’也是这样…。”

因为……——

他有点迷茫地想着。

“反正对那个小子来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伏黑甚尔毫不客气地说道。

因为是从小就生于‘组织’内部，又是因为术式被从小举荐、抚养、辅以厚望的小鬼，对他而言首领是‘姐姐’——他这么在内心压着重音嘲讽的说着。

父亲是‘五大干部’。而尊重的人又是同样都是如此。

即便是看起来年纪小，但实际上却比任何其他成年人受信任的多得多。

·

【小小的绝望无声无息地堆积着。】

“啊，是你啊，七海海！”

五条悟举手指屏幕，看着那上面穿着一身仿佛社畜拎着个皮包的金发男子。

“我——。”七海建人看着打扮比起身为咒术师的他的现在，更显得昂贵（字面意义）的屏幕上的自己一时语塞。

“大概你也去做诅咒师了吧，七海。”

夏油杰不客气地猜测着。

【天赋没有强到能够成为特级、也没有硝子那样足以让人另眼相待的特殊术式。既无法避开自己的死亡也无法回避他人的死亡。‘优秀’也最终不过只是普通的‘优秀’。】

男人在夜间的霓虹闪耀的灯光下迈步前进。

【否定了咒术师的生活，回到了普通人的世界——可即便无比享受在阳光下的生活，但这样的生活却不是免费的。】

【咒术师的弱肉强食摆在明面上，谁能活谁不能活——事实会说明一切。】

【但，普通人的生活却更为如同软刀子割肉。首先是‘金钱’，然后是‘文凭’，再是‘性格’、‘交流’。每每都需要笑着削掉自己的一部分才得以在这个社会生存。】

『‘不下班就不上班’』『安吾死了2333333』

『至少这只七海海没死』

『仔细想想咒术师的确惨（滑稽）学校出来文凭还不够当社畜，考大学也很麻烦』

『前方高能！』

向前好像无知觉只是惯性一次次迈动步伐的男人停下了脚步，内心的声音仍然还在继续。

【最终的我兜兜转转还是借着戚风学姐的学弟的关系，得以在Q集团的外围立足。即便被拜尔大人认为是‘不识好歹’，但这却是让我得以安心立足的立场。】

金发的男人缓缓地抬起手，另一只手捏住了文件包带上的金属扣，向着走来的黑发女人打了个招呼。

“！”

五条悟睁大了双眼。

如若不是因为在场的没有加茂家的成员的话，恐怕在这一瞬间已经不是震惊了——而是，彻头彻尾的连冷汗都要从背脊后流下的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