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里轶事(3)父母爱情》的结尾中写到:“父母爱情,对于孩子,如同庄稼生长的土壤,但父母爱情又是可遇不可求的!”光阴荏苒,曾受惠或受困于父母爱情的孩子们,也到了婚恋年龄。
他们的父母很多是上世纪40、50年代新旧社会交替时结合的,这就有了一些非常婚恋,如“革命红”与“资本黑”结合的,娥皇、女英共事一夫的,摆脱包办奔自由的等等。哪知他们的孩子到了婚恋的年龄又遇上了特殊年代,因而就又有了一些非常婚恋。
1993年,一首《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的歌曲爆红,一些知青与“小芳”的故事,再次被人念叨。
男知青会遇上淳朴美丽的村姑“小芳”,“小芳”曾给他们贴心的关怀和安慰,他(她)会写出一曲恋歌。但他(她)很少能踏上婚姻红毯,大多如歌曲唱的那样:“你我来到小河旁,从未流过的泪水,随着小河流淌。
我家的近邻,长我10岁的知青哥哥荣生,就有一个“小芳”。这“小芳”来过荣生家,她的眼睛美不美我不太记得了,好像也没有长辫子。只记得她送给我一把用麦秸做的扇子。憨憨的麦秸经过精心的编织和彩绘加工,就成了工艺品。能做出这么漂亮扇子的人,一定也是美人坯子,很帅的荣生哥一直念恋不忘。
荣生返城后,那“小芳”就再也没来过荣生家。在医院有官职的荣生父母,自恃自己有社会资源,能罩着儿女,因此很强势。“小芳”的“自觉”退出,和他们有关。从此,荣生就变了一个人,他遵父命娶妻生子,自己没房子只好住在父母家。那妻仿佛是父母赠送给他的礼物,他俩礼宾相待,但没有举案齐眉。那妻叫小玲,被荣生冷落着冷落着就心生怨气,常常找人倒苦水,说荣生心里一直装着那“小芳”,梦中常唤“小芳”的名字,把自己当成“小芳”的替身。
荣生婚姻不如意,就一心投身事业。他本就聪慧,和90年代的市场经济潮流撞个满怀后,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早早就购买了商品房。小玲住进了宽敞的商品房,心却更不宽敞了,有时疑心荣生在外有彩旗飘飘,有时猜测荣生与那个“小芳”还有往来。
一眨眼又是十多年过去了,2005年,荣生突发心肌梗塞,不治而亡。听到这个消息,耄耋之年的荣生父母,捶胸顿足几近昏厥。听说,他们后来深深自责当年对荣生婚姻的干预,自责对“小花”的偏见和不公。没过两年,这二老也相继去世。
女知青大多将婚姻视为改变命运的机会。村里的“小刚”,较难入她们的眼,更难进她们的心,但也有例外。
泓的父母住西城里,但他们为了让女儿有上海户口,就把泓养在上海外祖母家。泓作为上海知青,上山下乡到了塞北边陲。她父母是普通医护人员,无力使泓获得回城的机会。老实巴交的父母以为泓要一辈子扎根农村了。为了使女儿离自己近些,当年自由结合的他们,却为泓点起了鸳鸯谱。他们想到,离镇江市很近的丹阳,一个远房亲戚家,有一个长泓两岁的儿子,刚从部队复员回村,是个好人选,于是托人来牵这红线。哪知两个年轻人互相都看对眼了。“小刚”英俊,模样很像张艺谋电影《山楂树之恋》中的男一号扮演者窦骁。他还有一技之长,在部队学过驾驶。就此,塞北边陲少了一个垦荒知青,小桥流水人家有了一个知青儿媳。
在丹阳做儿媳不到一年,恢复高考了,泓考取大学,到苏州读书。泓没有做女陈世美,不抛弃糟糠之夫,因此受到大家称道。大学毕业时,校方考虑到她的情况,把她分配到一个可以安排那“小刚”工作的学校。这学校,也对泓的品格赞赏有加,把“小刚”招来做司机了。泓评上讲师后,作为家属的“小刚”也农转非成为正式职工。
我住西城里时,并不熟悉泓,但工作成家后,却和泓同在一个筒子楼住了三年。她家住我家楼下,她孩子比我孩子大一岁,我们两家走得很近,两个孩子常在一起玩。那时教师的工资低,做司机的“小刚”收入比泓高。我们都以为他们家的小日子不错,也从没见他们争过口角红过脸,根本想不到平静的水面,也有暗潮涌动,也会被扔来的一块石子,搅得波不平浪不静。
出国热来了,泓有个姑妈能担保她出国。泓义无反顾、势在必得的要出国。她的“小刚”顿时成为包袱,签证屡屡遇到阻碍。经过不懈努力,泓终于带着孩子走出了国门。一段受人夸赞,也向好多年的婚姻,还是画上了句号。不知那“小刚”有没有流泪,那泪水有没有顺着小河流淌。听我母亲说,泓的父母为此也很懊恼,说如果知道后来形势的变化,绝不会去撮合这桩婚事,害了两个年轻人。大家劝解道:世事难料,谁的后脑勺都没长眼睛,能看到后来的事。
比荣生小十多岁,又比泓小五六岁的,没当过知青的严家两姐妹,她们的爱情本应是山花般烂漫的,却被一片云荫翳了。
要比相貌,严家姐妹俩都很漂亮,不分仲伯;要说性情,各有千秋,姐姐更活络些,妹妹更文静些,就看情人眼里出什么了。姐姐严平比妹妹先有了男朋友,这本属正常。但我们圈子中,有一个好做红娘的人,说要把自己的表哥劲健,介绍给妹妹严静认识。后来这个劲健,就常来我们的“沙龙”。一来二去,妹妹严静真喜欢上劲健了。
过了不久,大家发现,姐姐严平和劲健在暗通款曲。不久,两人公开了恋情。这叫什么事啊可是姐姐严平,虽有了男友,但又没谈婚论嫁,也是有资格移情别恋的。虽然落下横刀夺妹妹之爱的把柄,但如果劲健爱姐姐,那妹妹之爱也还是单恋而已。再说劲健,虽说是介绍给妹妹的,但也不是贴膏药,他有心有旁骛的权利。姐姐虽对不住妹妹了,也对不住那个前男友了,但对得住互爱的两颗心,这就无话可说了。
严家父母,才真是无话可说呢。手心手背都是肉,要大女儿放手,不忍心,也说不响嘴;劝小女儿想开点,不疼不痒的,是说风凉话。任何道德审判和国法家规,对这样尴尬的爱恋都无能为力,更不用说是左右什么了,唯一可做的就是随缘。
缘是随了,可妹妹觉得面子、里子都没了,自己不如姐姐有魅力,人家喜欢了姐姐,没错,只是自己很丢人。她选择远离家乡,远离姐姐,独自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去工作和生活了。姐姐严平认为,自己追求真爱没错,但毕竟伤害了妹妹严静,也觉得没脸面面对家人,也选择了逃离。于是父母、姐妹分处三地。
只有两个女儿的严家父母是医院退休员工,治病住院比较方便,所以和我母亲一样,不愿住到女儿家,这就成了空巢老人。
父母爱情关乎孩子小时候的幸福,儿女婚恋同样也关乎父母晚年的幸福。无论时代给予了什么,或剥夺了什么,都要尽其所能,爱子女、爱父母、爱配偶,也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