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期教育文化与社会研究沙龙简报刘铁芳:个体成人的意蕴及其实现
主讲:刘铁芳教授湖南师范大学教科院
主持:周勇教授华东师范大学教育高等研究院
地点:华东师范大学文科大楼1711室
个体成人:主体性发展的三个阶段
今天跟大家讲的“个体成人”的问题,这个问题并不是一个高深的学问的问题,但确实是一个绕不开的问题,是每个人很重要的问题,但传统教育学把他弱化了,特别把他单纯地局限在了现代学校教学,还不是古典教学的意义上来谈,这弱化了教育学的生命气象,在一定意义上而言也遮蔽了普通个体在教育之中应该敞开的生命气象。今天我们要讲的话题就是要把教育学从学校教育学的空间里,放到整个个体成人的完整视域中。那么个体成人意味着什么?这个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但又是每个人的问题,是一个说不清楚的问题。所以我只是以我的方式给大家提供这样一个问题,展现一种教育学思考的可能性。那么我还是从我个人的经历谈起。
个体成长的第一个阶段我把他看作是和母亲在一起,这也是我十几岁和母亲在一起的照片;第二个阶段是有点帅了,青年初长成,血气方刚的照片,与准老婆在一起,有点自恋,年轻人有点生命的感觉,要有点热情,要想让自己做个与众不同的生命理想;第三个阶段相对更成熟了一点,这个照片是女儿拍的,这个就体现了一种我自己想要女儿面前表现出比较man的样子,成熟沉稳的样子;这是2016年拍的,这个时候应该是,大家应该看到青春的浮华在慢慢褪去,比较干练成熟,年轻时候一点也不帅,但现在一点点有些帅气,这种帅气不仅是生理性的,而是还有那么一点点“人”的味道,人在自我成长的过程中,慢慢体悟什么叫做“个体成人”。
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很重要的决定就是女儿的成长,跟她一起成长,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总是在关系之中成为人,和女儿在一起表现出父亲的身份,我活出父亲的身份,因为她为我提供了一个自我成长的可能性。这就是我在后边所要讲到的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生活是我们历练自我很重要的空间。这是和女儿在一起的经典对话……现在应该有个儿子,所以活在儿子、女儿的关联之中,所以对于自我成人是一个很好的自我镜像。与此同时,随着个体成长,我发现我与学生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跟学生在一起我也会有生气和拍桌子骂人的时候,但大多数时候我还是表现得跟学生在一起,就是进入到学生的世界中,意识到作为老师,我的生命和学生密不可分,时时刻刻关联在一起,所以老师的生命体现在学生的生命世界之中,体现在对学生的促进。你怎么促进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他们在一起。
我们来看苏格拉底成长的痕迹。年轻的时候跟随阿拉克萨戈拉学习自然哲学,那时候心智还没有成熟,感性欲望很强烈,对知识的渴望很浓烈,努力扩展自我。到了28岁跟着狄奥提玛学习理解爱欲,他慢慢认识到一个人发生了转向,年轻时候的爱欲虽然热情洋溢但是不够神圣,他开始学习爱欲的节制。到了36岁,苏格拉底凭借普罗塔哥拉的对话登上公共的舞台。苏格拉底的成长痕迹可以给我们提供启示,那就是每个人都有一个自然青春的阶段,然后开始反思慢慢走向成熟。那么最后的成熟,到柏拉图《会饮篇》和《斐得诺篇》中的苏格拉底,大约是50多岁。所以大家明白没有,柏拉图《理想国》当中哲人王最好的时候就是50多岁。也就是说,《理想国》很多地方都是苏格拉底的影子。再看柏拉图,柏拉图本人大致也符合这样的过程。年轻的柏拉图由于积极地参与政治,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逐步意识到参与政治太难。所以他就去游历,到40岁的时候重返雅典,慢慢地创办学院。这个时候就变得比较审慎了。所以柏拉图真正人生的开始是从40岁左右创办学园,《理想国》的撰写就在这个时候。
我们再来看孔子,年少的时候生活得很艰辛。三十岁的时候历练开始,慢慢来到身边,叫做三十而立。后面偕弟子周游列国的时候是五十四岁,最终返回鲁国,专心执教。那么在孔子的思考当中,他也特别地强调年龄,“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后生可畏”就是从这里来的。但是后生可畏,到了40、50岁还是默默无闻的人,就不足畏了。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说,就这样了。“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到了40岁还被人嫌弃,这个人已经没多少希望。所以,在孔子这里40岁也是一个关键期。
佛教创始人达摩·悉达多大概是35岁成道,29岁到35岁是他历练的一个关键期。所以这就给我们提了一个问题,为什么40岁左右会成为一个人趋于成熟的关键期?也就是说,一个人的成熟,到底有哪些关键的因素影响着?
我们前面讲了,一个人年轻的时候,血气方刚,难具有一种自反意识,我是主张包容的。我觉得年轻人就是应该血气方刚,不主张年轻人过于反思。论语里面为什么讲“三思而后行”,有时候再思可以,太多的话反而让你容易犹豫、迟疑。所以,大家再来重新看孔子这句话,“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三十而立是立于现实世界,四十而不惑是不惑于天地,有具体的现实事物就超越出来,不仅是在现实的实际生活之中有一个立足点,而是不惑于人事。慢慢地人格世界扩展了。五十而知天命,都是指人格世界。
这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人到30岁到35岁之间,心智达到了顶点。按照生理学的说法,感性生命在25岁左右就开始衰老。所以,25岁我们的自然生命达到了一个顶点,到35岁的时候心智比较的沉稳。你的思维空间到35岁已经到顶点,再去扩展已经不行了。到35岁以后,只不过是在原来扩展的基础上,进一步深化。所以自然科学家35岁还没搞出成绩来,基本上就很难了,因为你的心智已经到顶点。但丁说很难确定到底一个人的顶点在哪里,他说30岁到40岁之间。而且我相信,身体组织健全的人达到这个顶点是在35岁。当然这不是一个确数,只是大概表这样一个阶段。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也是强调40岁左右。所以30岁是一个关键点,但还不足以引导人真正的成熟,真正地去成熟要到40岁左右。也就是我们讲的一个人真正成人的完成,大致在40岁左右。
所以苏格拉底讲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为什么到40岁左右才真正的进入到成熟?因为一个人的成熟必然牵涉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就是死。这就是前面讲到,来生意识为什么这么重要。来生意识必然与死联系在一起。就是意识到每个人都是有死的,才会把自己放在整个人类整体当中,才会考虑我最后的生命归属是什么。因为之前你处在上升期,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为什么到40岁进入成熟,很重要的一个方面是,就是学习死。学习将死置于生命中,将永存和无限保存于有限的肉身生命历程在当中。换言之,40岁作为人成长最重要的阶段,死作为一个问题进入到个体生命之中。之前,死都是一个遥远的问题。但从现实来看,为什么40岁时死亡会进入到个体意识当中呢?因为很重要的一个问题,40岁的时候,我们的父母已经老了。所以我们必然地要思考这些问题。
理解家庭:生命成长完成于为人父母
所以我就突然间明白了,教育培养的基本模式,或者说生命成长最基本的理念,基础,就是在这种真实的生命传递之中——在家庭之中,在生命温暖的传递之中。而这些东西是学校教育无法替代的,然而正是它们构成一个人成长最最重要的基础。所以从这个意义而言,我们重新认识学校教育——要指望学校教育担当所有东西,那也是无力的。
所以我们要意识到,我们首先是一个接受者,在父母亲的臂弯之下成长,然后我们自觉地把这份生命的温暖延续下去,这就构成了生命的链条。个体作为自己父母的子女降生于世,活在自己父母的关爱之中,到自己生儿育女,活在自己对于子女的关爱与促进之中,就形成人类生命链条上一个完整的环节。就是在这个阶段,也就是个体从子女身上看出自我,在自我中真实的活出对子女的责任来,一个人才真正步入成熟。尽管学校教育在其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家庭作为人类民族生育,承前启后的基本场域,无疑是个体人格完成重要的步骤。所以这就是我说要重新认识家庭对教育的意义——重要的,基础的,不可或缺的意义与价值。
所以当成熟的个体自觉作为父母的责任,努力促进儿童的新生——不仅是尽抚育子女的责任,实际上也是在促进社会文化的更新与进步。因为,个体作为健全的父母,在努力的促成自我人格完善的同时,也在促成下一代人格的进步。由此促成民族在代际之间民族精神的传承与更新。所以这正好是回到了20世纪鲁迅提出的一个问题,即改造国民性的问题。所以这就是我提出的个体成人意愿的问题,就是要回应鲁迅改造国民性的问题——这也是个体走向政治的基本实践形式。换言之,国民性的改造起点就在家庭。
终身教育:个体面对的四大场域和问题
所以儿童的诞生与成长可以带来成人的自我回顾,儿童作为父母自我成长中的他者,带来的是父母如何做人的全面的历练:包括生成技能的丰富,个体德性的生长,人生目标与价值的争辩。所以这就是我说终身教育的三大问题:爱情、婚姻、家庭,当然还可以加入事业,就是世道。也就是说个体如何面对爱情、婚姻、家庭、事业,这就是终身发展,终身教育的四大关键的场域与问题。
爱情涉及到两个人,那就是如何处理好青年男女之间的关系,要找什么样的对象;婚姻就是双方与家庭的关系,家庭就是生儿育女,让家庭繁衍。诗经中许多诗都是讲家庭的问题,“宜其室家”。而这些都是历练个体人格的重要的场域,这里讲到孩子的到来对父母而言可以说是多方面的持续的精神历练。我们今天一个很要命的问题就是替代,而替代实际上恰恰是剥夺或者说缩减了年轻父母通过子女使自己变得成长或成熟的一种机会,所以我特别反对隔代教育或者说隔代在孩子成长期间的主导作用,一定要让母亲去意识到这一点。
对于多数人而言,个体哲学自觉地发生与人格趋于成熟是生活磨砺的结果,所以生儿育女就是实际生活历练的基本形式;或者说大多数个体走向自我人格成熟的典型的历练方式就是生儿育女(也就是在家庭之中)。当然这并不排除一个人在日常生活方式中见证与达成自我人格的成熟。所以说将生儿育女作为一种人格完成的现实形态或者说现实的场域,人类在生儿育女的时候,恰恰知道摆正自己的位置,明确自己的责任,努力去成全孩子,这就是个体成熟的标志。当然我这样说,因为有的人没有小孩,那他也可以通过别的东西来完成,(生儿育女)并不是唯一的,但是是一种典型的形式。
所以我这一生的目标,一个是古典教育的继续努力,另一个是想写一本终身发展教育史。我一直期待有一天能把终身发展教育学看成是大学通识教育的重要内容。我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而我们很多人,表面上事业很成功,然而家庭不幸福,尤其是子女方面,而这大大的让他的人生的成功打了折扣,因为这是很重要的问题。哪怕你是北大清华又如何呢?我们要意识到这些问题——人之为人的基础性问题,而且是很重要的问题。所以要提升,要意识到自我在完善个体人格的统治,切实的提升未来如何作为父母而教育人。也就是说,终身发展教育学不仅仅是要强化你的开放的自我完善意识,更重要的是要提升我们做父母的教育能力,以此来增进整个社会的家庭教育意识与能力——这是我的一个梦想。
小结
个体成人的意蕴与现实性,个体成长为人类意味着生活在他人之中,内在意识与他人的根本性联系,并且活出这种联系来。那这就要回到前面的主题,在当下,我们面对自我与周遭的关联与相互依托——个体的成长,乃是活在周遭的人类之中。所以在这个意义上而言,个体成人就是意识到自我与他人的关联与责任,我将其称为“当代责任意识”。这个当代是指同一代。
所以在这里我们意识到,原来学和教是生命的一个自我转化,先是学再是教,在成长的过程中学和教不断地转化。学和教既是一个历史性的转化,也是一个共识性的转化。越是到后期,就会时时刻刻意识到,学是为己,同时也要去成就他人,向他人转化。
学和教正好就是表达的生命共同体。如果说为己之学是成就自我,教就是转向他人,让自己和他人结成一个生命共同体,活在类之中。正因为如此,回过头我们再来看孔子说的“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意思就是我谈不上圣,也就是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可想而知,孔子在这里恰恰是道出了成长的真谛,或者说是为圣的真谛,就是在生命链条中学与教的生动转化和给予。真正成熟的人,乃是意识到并且充分接纳自身的天命,绝非躲进小楼成一统,而是能意识到并且努力地去担当个体人生的艰难。
我在自己的新书里特别重新解释学而不厌诲人不倦时讲到,其实千百年来,人的教化是很难的,但有那么些人明明知道这点,依然愿意努力去为之。所以担当人心教化的艰难,恰恰是哲人最重要的一种领悟,一种生命的标志。真正成熟的个体,能接纳人心与人世的不完美,更重要的是知其不完美却依然对人世人心充满信心,并努力为之。所谓知其难而为之,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我觉得这已经很高明了。换言之,我现在有一个理解,作为人文研究者,我总是觉得所谓知其难为而为之,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是很高明的,换言之,我总是觉得我们要给他人和世界以信心,这是我对人文研究,对我们作为教师的最重要的期待。你站在孩子们面前,要给人以生命的信心和勇气。
刘铁芳:古典时代,生活是一体的,小孩子和父母自由相处,小孩子的天真在诗歌中很好地体现出来,卧剥莲蓬。尽管我们讲,《三字经》等,古代对于童蒙好像很重视,不过我们也要意识到,实际的生活可能并不完全是这样的。就是我们只看这一点,其实伦理在儿童的生活所占比重是多大呢?是百分之一百,百分之四十,还是百分之十。而我们今天不一样,社会已经分化了,越来越功能化。当然明清以来随着学校的兴起,它是另外一个问题,所以怎么样来面对孩子会成为一个问题。另一个方面是所谓人的发现,思想启蒙,对于儿童和妇女的理解就成了人的自觉的一个内容。所以,儿童有意识地成为一个问题。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前后就是断裂的,还是会有相通的地方。
周勇:第一个问题其实涉及到学术界在理解中国文化时,会有一些需要反思的观念。一提到中国的家文化,就认为它跟公德是对立的,这是受到一些说法的影响,要超越这些说法,重新认识中国文化。铁芳也提到了,我们对学而优则仕,一般很肤浅的理解是认为它功利教育,圣人的意思哪有这么简单,是你到不了圣人的境界,胡说它是功利教育。所以我们要超越一些已有的认识,你会发现家文化和公德不是绝然对立的。
刘:我们期待年轻人多一些踏踏实实地中国文化认同,不要浮在表面上。
刘铁芳:我讲的成人和你讲的成人还是有区别的,你这个成人还是现实的,也就是说你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有一个现实的标准,十八十九岁,有一个仪式,给你一个成人的身份进入社会,这样一个过程。这一过程可以给孩子一个神圣的意识。包括周老师刚刚说,个体成人一定是神圣的事件,人的成长一定要有敬畏感、神圣感。仪式时对自我、天地慢慢有一种感受。但是,另一个方面,十几岁成人是一个开端,我讲的成人是一个人接近成熟,人格世界的完成,包括孔子讲的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三十而立还是在现实可以看得见的,四十不惑才是在人格世界里的完成,当然成年以后慢慢开始有这样的意识。慢慢开始了人精神生命的发展。
毛毅静:那位同学谈到“成人礼”,我脑海中想到的是“及笄礼”,我谈谈我最近所经历的,我女儿学校安排了为孩子写家信的任务,以此作为14岁的学生的“及笄礼”,此前央视的一档节目《朗读者》,麦家为儿子远行所写的家信,《傅雷家书》,苏轼,以及曾国藩家书之类,然而这些家书完全出自男性家长的视角,虽说是一种温情主义的男性视角,但大家有没有思考过母亲视角。每当再忆起童年时分,首先出现的其实是与母亲的记忆。这使我思考,家庭教育其实是作为学校教育的一种“隐形力量”,在目前来看,我以为这种力量大部分来自于母亲。在我看来,很多学者在谈到家庭教育问题时,时常会出现两张皮现象,表现为在作为“学者”身份时,完全从学理视角来探讨社会和家庭传承问题,但在作为“家长”身份建构自己,其核心任务是女性角色来践行的。
此外,刚才铁芳老师谈到“终身教育”,和所谓“时机”,我深以为然,生命进程中的任何事项皆有时机,年轻时不必太过辜负自己,年老时期翼不为年轻时的种种抉择而懊悔,而我在思考,是否此种生命体悟的自觉是建立在接受一定的教育之上的反思,它或许并不是天成的。在读了很多书之后,是不是应该有了读书的自觉之后再来反思教育问题,而很多人是没有这种自觉的。所以现在很多人的自由散漫的生活态度已经成为一种无意识,这就与我们在这里所探讨的价值观是完全背离的。
刘:我可以先回应你后面讲的问题。我刚刚提供的只是人成长大体的发展阶段,确实有些人到了六七十岁还是不成熟,但是一个人到了一定年龄阶段必然会有一些事情逼迫着他去考虑一些事情。所以,我一直认为学习哲学绝不仅仅是学教科书,还有一些重要的场域可以学习:第一个是医院,它不仅仅是治疗疾病的场所,也是学习人生哲理的地方,一个人一辈子生一场不大不小的病能够促使他觉悟一些东西;第二个是殡仪馆,我到现在都记得我外婆去世的时候的场景,我那时候刚五岁,但是在那里却受到了巨大的震撼;第三个就是旅行,这是让你自我调整的一个窗口。就像电影《霍元甲》中主人公在经历磨难之后回到田野并重新出发,是一样的道理。你经历的事情尤其是成功和失败会促成你去思考,换言之,每个人到了一定的阶段都必然要去思考一些问题。所以我们一方面看到所有人修炼的程度不一样,但是每个人在诸如三十、四十、五十岁左右有一个契机,将一些以往认识模糊的问题看得比较清楚,思考更加透彻。
录音整理:王独慎、张传月、江娇娇、刁益虎、樊洁、曹雯、王烁、童星、郭海骏、郝东辉、张峻源、李悦、陶阳(统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