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有一群大二大三的法学院学生来事务所社会实践。本文是我在交流会上的发言节选。
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实习？我觉得就是为你们以后的职业发展做一个指导。法学院学生毕业后公检法司都可以去，还可以去做企业法务。总之，要知道桃子的味道，你就要亲口尝一下。社会实践其实就起这么一个作用。
我讲三个方面的问题，希望给大家一点启发。
律师职业的三个现象
我现在谈的是律师职业，不是说某一家律所。
律师职业现在有三个现象比较明显。
第一个现象，男的都跑哪去了？现在进入律师职业的男性越来越少；女性比例越来越高，大概比例1:2吧。
第二个现象，律师并非法学院学生第一选择。以后你们第一志愿选律师的概率有多大？你们先自己心里想一想。
真正的第一志愿选律师的，我掌握的情况是法学院毕业生不到20%。80%以上的都要干嘛？都要去考研考公考编。至于说是你自己想考还是家里逼着你考，在所不问。大部分情况是考研考公考编未遂才来做律师，这是我观察到的一个现象。
很多来律师事务所应聘的都说自己如何热爱律师这个职业，其实我是不太相信的。我也不忌讳“备胎”这个词。如果你真的是把律师做“备胎”了，你就好好的去找一家律所或者一个团队。你不要一边想着找“备胎”，一边又想着最后还是要考研考公考编，那样你就是自己折腾自己。
第三个现象，律师行业内卷加剧。我讲个统计数字，2023年年底全国律师人数达到70.7万，据说可能今年就要突破75万，而且在三年之内，律师人数大概率会突破100万，现在增速太快了。人一多，律师行业内卷就加剧。
以上是律师行业的三个表面现象。
律师职业的四个真相
比较深层次的问题，就是律师这个职业到底是什么样子？
你们以后如果真的下定决心要从事律师这个职业，你们还要面临到底选哪家律所，到底选哪个团队。你们的社会实践的重点是什么？不是在外面看热闹，而是在里面发现中国律师的真相。
这方面有几句话总结得很好，不是我总结的，是《中国律师》杂志社原总编刘桂明先生总结的，说中国律师职业的真相是“看起来很美，听起来很阔，说起来很烦，做起来很难。”
刘桂明这四句话大概是20年前讲的，到现在也没变。
为什么律师“看起来很美，听起来很阔”？你们可能看过律政剧，或者观察到现实当中的一些律师，确实就是这么一个形象。
电视剧里面的律师形象，通常是正面的。但也有不少是负面的。那只是电视剧而已。现实当中的律师，好像通常开豪车，办公室装潢都比较高大上，没有一个说自己“脏乱差”的。总之，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律师的职业形象就是社会精英。
这是前两句，就是老百姓眼中律师的样子。
但是还有后面两句，“说起来很烦，做起来很难”。哪个律师愿意把自己的惨整天给别人讲？谁都不愿意，因为讲了也没人听。你被社会毒打了，你就自己好好疗伤吧。尤其是在提成所的律师，只能自己养活自己。
你挣的每一分钱最后都来自于客户。客户愿不愿意给你掏钱，愿不愿意给你付费？你要经受市场的检验。比如说我现在带了好几个助理，我也给他们发工资，但这个工资最终来自于市场，来自于客户。市场不认可就完蛋了。就是这样子。
律师职业的特点之一，就是“即见即所得”，有点像word的排版。你干得好了，市场就会给你发工资。市场是什么？就是客户。你干得不好，客户就不给你发工资，甚至投诉你。
这个是很纠结的事情，你到底能不能挺过（被投诉）这一关？因为很可能这是一起有责投诉。“有责投诉”有可能你的律师生涯就结束了。
我再举个例子，证据原件的保管问题。如果你给客户打一个官司，对方欠了客户200万。客户说证据很全啊，你看这是合同，这是发票，这些全部都给到你律师。你分析说这个案子不复杂，法律关系清楚，证据齐全，打赢没问题。
但是你很倒霉，你在打车回家的路上非常疲劳，然后就睡着了。你醒来后就下了车，把证据原件忘在车上了，总之把原件整丢了。在开庭时对方也很赖，没有原件抵死不认……最后你代理的这个官司完败。
官司打输了，200万你要不要赔？大概率是要赔的，因为你把关键证据搞丢了，直接导致了官司败诉。律师现在虽然有职业保险，但是启动的前提是认定律师有责任，请问你在律师界的名声是什么？你在客户那里的名声是什么？
对于这个案子，你可能辛辛苦苦做了不少事情，就是因为你那天太疲劳，把证据原件搞丢了，你可能就难以翻身了。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好不容易拿到律师证，但是这一个错误就可能断送你的前程。
“说起来很烦，做起来很难”的例子还有很多。你们现在就当是听别人的笑话，可能认为自己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但是在实际工作中，这种低级错误是经常发生的，只是督导合伙人或者主办律师进行了纠正，没有造成严重后果而已。
（此处又举了几个实例，具体略）
所以你们现在不要把这些当笑话听。你们真的上手干的时候，可能比刚才讲的这些例子更离谱。你不信就试试看。
有一位前不久去世的智者叫查理·芒格，他活到了99岁，准备办100岁生日的时候去世了。他最开始是做律师的，后来被折磨得不行，就转做投行了。查理·芒格说：“做律师是不可能长命百岁的。”
律师整天和社会的阴暗面打交道，要给客户提供情绪价值，自己的情绪价值没人给你提供，你要自己咽下去。所以查理·芒格认为律师是不可能长命百岁的。
中国律师制度1979年恢复重建，至今才40多年，即使第一代律师当时已经40岁，他现在也才80多岁，所以中国律师能不能长命百岁我们至少还需要等一二十年才能知道答案，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职业选择的两点建议
最后我提两点建议。
既然社会实践的主要作用是职业指导，你经过社会实践，对这个职业应当形成一个初步认识，你要问问自己对这个职业到底喜不喜欢。
打个比方，有些人一看到数字就烦，但是某个职业要求天天做excel表，你自己每天就跟自己做斗争，那就非常勉强了。你一到星期五下午就欢喜雀跃，一到礼拜一早上就愁眉苦脸，上班的心情比上坟还沉重。那就说明你不喜欢这个职业。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个无所谓对错。
你还需要做另一个判断，就是你到底擅不擅长。擅长不擅长和喜欢不喜欢是两回事。猴子擅长爬树，鱼擅长游泳，这是天生的。
如果你做一件事情是轻而易举的，很简单的就把它完成了。那你就是比较擅长。如果你费了九牛二虎的劲还搞不定，那可能就不太擅长。
通过社会实践，你对于自己今后要不要做律师应当形成一个初步的判断，至少是主观的判断。
我今天讲的重点是在第二部分，就是律师的真相，你要看得更透一些。如果在看透了真相以后，你仍然热爱它，那才是一种真正的热爱。
（本文配图均来自华为手机屏保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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