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中国哪些部门可以设立常务副职？
撰文|聂辉华
“十九大”之后，中央一些核心部门的负责人获得了升迁。例如，中央办公厅常务副主任丁薛祥升任中央办公厅主任，中央宣传部常务副部长黄坤明升任中央宣传部部长，中央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陈希升任中央组织部部长。这三位核心成员在升迁前均为所在部门的常务副职，享受正部级待遇，并且升迁时均担任副国级的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处书记。
在中国政权组织架构中，大部分部门都没有设立常务副职。例如，国家发改委就没有“常务副主任”，财政部也没有“常务副部长”。那么，究竟哪些部门可以设立常务副职呢？常务副职与普通副职有什么区别？“分管日常工作”和“主持工作”又有什么区别？本文将解答上述问题。
一、高配的部门通常设立常务副职
正常情况下，一个部门有一个主要负责人，俗称“一把手”，有若干副职作为帮手。一把手总揽全局，每个副职分管若干领域，此时就没有必要设立一个“常务副职”。但是，如果某个党委或政府部门的一把手是“高配”，即一把手本人的行政级别高于所在部门的行政级别，那就意味着一把手除了管理本部门事务，还要管理其他部门的事务。此时，为了减轻一把手的工作负担，上级就可能安排一个常务副职来协助一把手工作，分管本部门的日常工作。所谓的日常工作，主要是本部门的日常业务、惯例工作以及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但是，一些比较重要的事务，特别是“三重一大”（重大决策、重要人事任免、重要项目安排和大额度资金使用），是必须向一把手汇报并且经过部门领导班子集体讨论的。
在中央部委层面，按照“党领导政府”的基本政治原则，中央核心部委负责人的行政级别通常高于同级政府部门的负责人，属于“高配”，因此一般都设立常务副职。例如，中宣部长一般都是政治局委员（副国级），因此中宣部设立了常务副部长。同样，中组部、中央统战部也都设立了常务副部长。这些部门的常务副部长行政级别低于高配的一把手，高于同级部门的副职，属于正部长级。除了中央几大部委，中央党校也属于高配单位，因此中央党校也设立了常务副校长，级别是正部级。
在国务院部委层面，目前公安部部长属于高配，同时担任国务委员。这延续了2003年以来中央高度重视社会稳定工作的格局。2003-2008年，当时的公安部长同时担任政治局委员，之后公安部长同时担任国务委员，但级别一直保持副国级至今。因此，从2003年至今，公安部就设立了常务副部长，属于正部级职务。
高配的部门除了中央和国务院部委，还有最高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检察院，“两院”的一把手是副国级，比一般的部委一把手高一级。因此，“两院”之前都设立了常务副职。目前，最高法院党组书记沈德咏担任常务副院长，属于正部级。
在大家熟知的中央部委之外，还有一些部门也是高配的。第一类是全国工商联。全国工商联主席一般都是全国政协副主席（副国级），于是全国工商联设置了党组书记兼任常务副主席（正部级），这个位置通常由中央统战部一位副部长兼任。第二类是一些党中央领导小组。例如，宋涛2014年曾担任中央外事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常务副主任，目前担任中央对外联络部部长；穆虹2014年12月任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办公室常务副主任，并兼任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副主任、党组成员。按照党的部门高于政府部门的基本规则，这些领导小组办公室的常务副主任都是正部级。第三类是全国政协。全国政协主席是政治局常委（正国级），秘书长作为主管日常工作的领导一般都是全国政协副主席（副国级），于是主管办公厅的常务副秘书长就成为高配的正部级干部。第四类是中央直属的几个干部学院，后文再叙。
但是，并非所有高配的中央部门都设立了常务副职。例如，中国人民银行前任行长周小川曾同时担任全国政协副主席（副国级），但央行在那时也没有设立常务副行长。基本的规则是，如果一个部门属于比较固定的高配部门，才可能设立常务副职。此外，全国总工会、全国妇联的主席都是高配（担任副国级的全国人大副委员长），但是这两个部门都没有设常务副主席职位，因为党组书记或书记处第一书记就相当于常务副主席。
上行下效，地方的对应部门也是如此。地方党委组织部、宣传部和统战部通常都设立了常务副部长；地方政府的公安局局（厅）长通常兼任政府副职（副省长/副市长/副县长），因此都有常务副局（厅）长；地方法院和检察院一般都设置了常务副院长和常务副检察长职位。这些常务副职的行政级别与地方政府的其他部委局办一把手相同。例如，省委统战部常务副部长、省公安厅常务副厅长、省高级法院常务副院长，和省民政厅厅长级别一样，都是正厅级。
二、各级地方政府都设立常务副职
其实，常务副职最多的部门，并不是少数高配部门，而是各级地方政府。例如，省政府有常务副省长，市政府有常务副市长，县政府有常务副县长，一些乡镇还设立了常务副镇长或常务副乡长。为什么地方政府要设立常务副职呢？第一个原因是，地方政府管辖事务太多，需要有一个专门的副职主持日常工作或者协调重要工作。以省政府为例，通常一个省有发改委、工信委、教育厅、财政厅等20多个组成部门，有地税、统计、安监、粮食局等大约15个直属机构，还有行政学院、发展研究中心、社科院等20多个事业单位，加起来厅级单位有60多个。这60多个厅级单位分属于省政府一个省长、7-8个副省长管理或联系。如果省长有事外出，需要一个人协调省政府各个部门的工作，因此需要设立一个常务副省长。此外，虽然部门五花八门，但是内部人都知道部门事务之间存在轻重缓急之分，必须有人抓重点工作。除了省长亲自抓审计等核心部门之外，一般常务副省长都主抓发展计划、经济体制改革、税务、统计等重要的经济工作。
第二个原因是，设立常务副职可以区分担任常委的政府副职和非常委副职。通常省级党委有13个常委，其中包括省长、常务副省长，极少数情况下包括两名副省长（现在几乎没有）。虽然同样是副省级，但是常委副省长在党内的地位高于非常委副省长。因此，一般常委副省长就兼任常务副省长，主抓重点工作，这也体现了党的领导处于核心地位。
目前，天津市是例外，没有设立常务副市长，而是由秘书长处理日常工作。
三、大学和学院的常务副职
中国的大学都是事业单位，但都有行政级别。一些“985工程”大学的党委书记和校长都是副部级，比大学本身的级别（正厅级）高一级，因此“985”大学的主要负责人属于高配。按照高配产生常务副职的规则，一些“985”大学设立了党委常务副书记或者常务副校长，都是正厅级。例如，北京大学目前设立了党委常务副书记，2017年之前还有两名常务副校长（独一无二），但目前没有常务副校长；清华大学直到2015年，还有常务副校长一职；中国人民大学既有常务副书记，又有常务副校长；北京师范大学有常务副校长，却没有常务副书记，复旦也是如此；上海交大两个都没有。
总体来看，39所“985”大学中，这几年设立常务副书记的多，设立常务副校长的少。例如，南京大学、兰州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都只有常务副书记，而没有常务副校长。这可能是因为从几年前开始，中央要求加强党委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所以为了突出党委副书记的作用，就逐步减少了常务副校长的职位。
“985”大学属于高配部门，设立常务副职是适当的。但是，一些大学下属的学院并非高配部门，也设立了常务副院长一职。例如，清华大学新闻传播学院一直设立常务副院长，还有一些学院是学院党委书记兼任常务副院长。这种情况下，通常是因为院长是社会名流，但是不管具体业务，或者院长由副校长兼任，或者就是院长空缺。
四、其他设立常务副职的情况
有少数部门也设立了常务副职，但却不是高配部门，也不是大学。例如，共青团中央是一个正部级机构，团中央第一书记是正部级，并非高配职位。但共青团中央一直设立了常务副书记，行政级别为副部级。此外，还有若干书记处书记，行政级别为正厅级。尽管这些书记只是正厅级，但属于“中管干部”，即列入中央管理的干部。通常情况下，中央只直接管理省部级以上干部，但是少数重要的机构、国企或金融机构领导人也属于中管干部。
中央文献研究室也不是高配部门，但这些年一直都设立了常务副主任。冷溶、杨胜群都曾任中央文献研究室常务副主任。这次机构改革后，中央党史研究室和中央文献研究室合并为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冷溶担任院长，曲青山担任常务副院长（正部长级）。
非高配部门设立常务副职主要是以下两个原因：一是机构合并，要解决位子不够的问题；二是要提拔重用某个干部。
五、不一定有常务副职这个正式名称
政府的常务副职都是党委常委，比其他政府副职高半级。一些地方政府网站在展示政府领导成员时，会特意标注常务副职。例如，北京市政府网站上标明“常务副市长”是张工，他同时是北京市委常委。
但是，并非所有常务副职都会在官方网站显著标出。中央部委的常务副部长一般就是排名第一的副部长，通常官方网站在介绍领导成员时不会注明“常务副部长”职务，而是在介绍领导分工时注明“分管日常工作”。例如，公安部现任副部长王小洪，他的官方职务介绍是：公安部党委副书记、分管日常工作的副部长（正部长级）。国家民委、外交部这两个高配部门的副职也没有特意叫“常务副主任”或者“常务副部长”，也是在分工时注明负责日常工作。查询地方政府网站发现，这类情况这几年越来越普遍。例如，目前江苏省政府、江西省政府、苏州市政府、吉林市政府、宜昌市政府的官网上都没有在领导成员栏目标明“常务副省长”或“常务副市长”，而是在分工栏目注明“分管日常工作”。
这种做法是符合法律规定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和地方各级人民政府组织法》第五十六条规定：“省、自治区、直辖市、自治州、设区的市的人民政府分别由省长、副省长，自治区主席、副主席，市长、副市长，州长、副州长和秘书长、厅长、局长、委员会主任等组成。县、自治县、不设区的市、市辖区的人民政府分别由县长、副县长，市长、副市长，区长、副区长和局长、科长等组成。乡、民族乡的人民政府设乡长、副乡长。民族乡的乡长由建立民族乡的少数民族公民担任。镇人民政府设镇长、副镇长。”
在宣传工作和政府文件上，有时为了简便就直接称呼主持日常工作的副职为常务副职，这已经是公认的现象了。例如，上述没有在领导成员栏目标明“常务副省（市）长”的地方政府网站，在官方新闻里仍然出现了“常务副省（市）长”的称谓。
六、常务副职的排序和级别
既然常务副职主持日常工作，是不是在领导班子里一定排名第二呢？不一定。例如，中央组织部有一个部长、七个副部长和一个部务委员（副部级），其中常务副部长姜信治（正部级）排名第三。排名第二的是副部长兼人社部党组书记尹蔚民。尹蔚民是老资格的部长，又是另一个部的负责人，因此排名更靠前。类似的情况还有中央统战部。中央书记处书记兼统战部长尤权（副国级）排名第一，全国政协副主席巴特尔（副国级）排名第二，然后才是排名第三的常务副部长张裔炯（正部级）。
前面介绍的中央部委常务副部长都是正部级（高配职务），但在地方政府中，常务副职并不一定比其他副职行政级别更高。在省市县乡，通常常务副职和其他副职都是一样的级别。
在中央部委中，常务副部长通常都是正部级，但非常务副部长未必就不是正部级。例如，中央宣传部一共有八个副部长，除了常务副部长王晓晖是正部级，其余七个副部长都是正部级。国家发改委有七个副主任，没有常务副主任，但其中四个副主任和主任一样都是正部级。看一个部委是否强力部委，主要是看它的副职级别。
部委领导的排序是很有讲究的，多数时候都是按照资历和分管事项的重要性来排序。但是在少数部委中，正部级的副部长不一定排在普通副部长前面。例如，今年3月份新组建的应急管理部，党组书记和部长分别排名第一和第二，然后是七个副部长（副部级），排名第八的副部长尚勇是正部级。又比如新组建的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副局长秦宜智（正部级）排名在其他几位副局长之后。
七、常务副职不同于主持工作的副职
在一些部门，因为一把手暂时空缺，上级组织部门便安排一位副职“主持工作”。此时，主持工作的副职实际上就临时代行一把手职权。因此，其他副职要向其汇报工作。临时主持工作的经历，一般是要写入组织档案的，算一种资历。另有一种类似的职务安排，即代理职务。例如，上级任命某位副市长为代理市长。政府部门的代理职务等同于实际职务，只是要等待下一次人代会召开，进行正式任命而已。因此，有些市委副书记改任看上去低半级的副市长，又同时代理市长，就是这个道理。但是，党务部门的代理职务，就纯粹是临时职务，因为它不存在时滞问题。
另一种不同的情况是党中央直管的党校或干部学院。目前，中央党校、浦东、延安和井冈山干部学院的校长或院长都是中组部长兼任，因此设立常务副校长或副院长主管日常事务。实际上，这几个干部学院的常务副院长前面除了有院长，还有第一副院长，通常由所在省的省委副书记兼任。考虑到中组部长不太可能直接管理这些部门，这些部门的常务副职又比其他常务副职高一级，因此其他副职应该需要向常务副职汇报工作。
作者聂辉华是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副院长，经济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