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毛伟澄律师发布日期：2024-02-27
前天去影院看了《第二十条》，故事情节完整，情绪表达饱满，直面刑法第20条在司法实践中遭遇的困境，耐人寻味。作为一名法律工作者，观影的同时难免代入法律思维，发现部分电影情节设置存在法律上解释不通之处，本文将选取几个片段进行解读。
一、校园霸凌，警察管不管？
剧中检察官韩明的儿子韩雨辰因不满张科校园霸凌其他同学，见义勇为将张科打伤。张科父亲，学校教务处张主任到派出所报案。韩明和妻子李茂娟第一反应是让儿子和张科赔礼道歉，未曾想，儿子韩雨辰坚持自己是对的，拒不道歉。后韩明和李茂娟通过送礼、走关系依然没能解决此事。事情的转机反而是张主任让学校查明儿子是否存在霸凌情况，得到确切信息后才主动撤案。
问：校园霸凌只能学校内部调查吗
1、法律分析
校园霸凌事件中，警察同样有义务查明事实真相。我国法律规定，校园霸凌事件的霸凌者侵犯受霸凌者合法权益，造成他人人身、财产或者其他损害的，依法承担民事责任；构成违反治安管理行为的，依法受到治安管理处罚；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由于校园霸凌经常涉及多个侵权行为，其损害结果也可能是一个或者多个。因此，承担何种法律责任需要结合具体情形进行分析。
影片中，张科伙同其他同学群殴、辱骂被霸凌者，损坏其衣物、书本等个人财产，胁迫其做不愿意做的事，同时对施暴全程录像。不仅造成人身、财产、精神损害，还侵犯他人隐私权。因此，张科的校园霸凌行为符合《治安管理处罚法》第42条、第43条所规定的“偷拍他人隐私”、“结伙殴打、伤害他人”行为，理应承担行政责任；情节严重，甚至构成刑事犯罪，譬如故意伤害罪、寻衅滋事罪等。
令人奇怪的是，影片中张主任报案后，接警的警察为何不查斗殴原因？如果明知张科是见义勇为，依然立案侦查，是否涉嫌渎职？
此外，韩明作为检察官，并未对公安机关行使法律赋予的检察监督权，反而私下送礼、找关系，令人啼笑皆非。
二、刘文经父子聚众闹事，检察院毫无办法吗？
为了给死去的儿子伸张正义，“村霸”刘文经父子多次组织群众在国家机关门口拉横幅、停灵车，甚至强行带走郝秀萍的女儿、逼迫郝秀萍做伪证。检察院对于这种不法行为，非但没有追究，甚至为了安抚民众，答应提前起诉。难道对于这些刁民的行为，检察院真的束手无策吗？
问：刘文经父子涉嫌哪些非法行为，检察院可以如何处理？
然而，影片中公安机关和检察机关却忽视刘文经父子的不法行为，甚至为了息事宁人，向刘文经父子妥协，同意在一周内起诉。这难道不是“法向不法让步”吗？
2、法条链接——《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
第293条有下列寻衅滋事行为之一，破坏社会秩序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一）随意殴打他人，情节恶劣的；（二）追逐、拦截、辱骂、恐吓他人，情节恶劣的；（三）强拿硬要或者任意损毁、占用公私财物，情节严重的；（四）在公共场所起哄闹事，造成公共场所秩序严重混乱的。纠集他人多次实施前款行为，严重破坏社会秩序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可以并处罚金。
第307条以暴力、威胁、贿买等方法阻止证人作证或者指使他人作伪证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三、证人保护，只能由检察官把人带回家吗？
郝秀萍作为故意杀人案的重要证人，在失踪多日后被检察官吕玲玲找到，吕玲玲为了保护其不被刘文经父子骚扰，将母女俩安顿在检察官韩明家附近的小旅馆里。然而，由于安保措施不完善，刘文经同伙将郝秀萍女儿偷偷掳走。
根据《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证人保护工作规定》第6条，“办案部门经评估认为确有必要采取保护措施的，应当制作呈请证人保护报告书，报县级以上公安机关负责人批准，实施证人保护措施……证人或者其近亲属人身安全面临现实危险，情况紧急的，公安机关应当立即采取必要的措施予以保护，并同时办理呈请证人保护手续。”
影片中，刘文经父子为了妨害郝秀萍出庭作证，在车站围追堵截，甚至非法拘禁郝秀萍女儿，对证人郝秀萍及其近亲属的人身安全都造成了极大的现实危险，此时公安机关有义务对证人进行保护。让证人受公权力机关庇护，显然比检察官吕玲玲私下委托他人照看稳妥得多。
四、小结
当然，电影毕竟有别于现实，为了呈现更好的艺术效果，更鲜明地突出主人公形象和达到宣传刑法第二十条的目的，牺牲一些法律上的准确性也在情理之中。
总体而言，《第二十条》瑕不掩瑜，能把正当防卫和老百姓最朴素的情感期待巧妙结合，通过三出故事润物细无声地把法治理念带到观众心中，已经实现电影本身“以文艺化导人心”之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