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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得有点久了,抱歉。下一章会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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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贺玄消失了,师青玄还是处在一种恍惚的状态中。他站在原地,下意识地以手抚上自己的嘴唇,微凉的感觉还未消失,仿佛一滴雨水落在唇上迟迟未干。

在他记忆中,贺玄从来没有这样同他说过话,明明是不容拒绝的语气,但刚刚的那句“听话”却像是在诱哄,他的心跳在那一刻漏了一拍。

方才贺玄看着他手臂时,心里在想什么呢?

在博古镇的风水庙里,贺玄故意当着他的面劈了牌匾,又让他看那被破坏的神像……如今虽非贺玄亲自动手,但自己也终变得那神像一般,宛如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只是为何看到...

只是为何看到仇人终遭报应,贺玄的表情中却没有露出任何欣喜,连欣慰也没有。那是一种他从未在贺玄脸上见过的表情,有些无奈甚至不忍……

师青玄摇摇脑袋,“一定是我想多了,我果然是在做梦。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所以才会这样……”

虽不明贺玄的意思,但他还是听了对方的话,老老实实地待在屋里。嘈杂的声音也没有再响起,过了许久,师青玄才听到门外贺玄的声音传来。

“可以了,出来吧。”

他打开门,还未见到贺玄,就被阳光照得睁不开眼。他眨了眨眼适应了光线,发现自己已经醒了,躺在破庙的地上,天已经大亮,周围很多乞丐关切地看着他。师青玄一瞬间以为回到了第一天来的时候。

“出什么事了?你们都围着我做什么?”

“出大事了,你差点就醒不过来了。”

“什么意思?”

“你没闻见什么味吗?”

他闻了闻,确实有一股淡淡的焦糊味,“是不是什么东西烧着了?你们没熄火吗?”

“昨晚着火了,你真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有乞丐道:“我在这里这么久,从来没见过着火,今天不知怎么地就突然烧了起来,还好我们发现的早。很快就灭了。”

“这么大的事,你们没叫我吗?怎么让我睡到现在?”

师青玄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乞丐们七嘴八舌,总算是解释清楚了。

昨天深夜,差不多是众人熟睡的时候,有人闻到了焦糊味,醒过来又发现窗外隐隐有火光。连忙喊着火,叫醒众人。

然而有人发现师青玄迟迟未醒,还想要再喊他,却被旁边的陈生阻止了。

他低声道:“不要大声喊,尽量闭气,让所有人赶紧出去。”

一众乞丐连忙向外跑,跑行动不便的的也被互相拉扯搀扶着跑了出去。陈生说完也立即抱起了还在熟睡的师青玄,紧随众人出了庙门。

众人忙着四处找水救火,只是平时存的一点水远远不够,陈生问乞丐们:“最近的水源的在哪里?”

“庙后十来米有口井,但是那井很深,要现在打水只怕来不及啊!”

陈生走到安全的地方,将师青玄放下,让几名乞丐看着他,“他没事,但如果硬要叫醒他反而会出问题。”

乞丐连连答应,陈生便迅速离开了,乞丐们见他往庙后的方向去了。不过片刻间,天降瓢泼大雨,与其说是雨,到更像是无数细细的水柱,尽数落在起火的地方,而师青玄他们所在的地方竟是半滴水也没沾到。

幸是发现的早,火势不大,不到半个时辰,就完全熄灭。待火灭了之后,陈生方再次出现,道:“已经没事了。回去吧。”说罢将依旧未醒的师青玄抱了起来,走回了屋内。

乞丐对师青玄道:“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你昨晚睡得可真熟,也吓我们一跳,怕你睡死过去了。”

师青玄道:“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还好有惊无险,大家都没受伤。”

他想起梦中的场景,大概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应是贺玄使了什么什么法术,隔绝了现实中的声音,使他一直留在梦境里,直到一切平安才让他醒来。

环顾四周他没有见到陈生的身影。问乞丐陈生去哪儿了。

“不知道,你醒来之前他就出去了。”

师青玄道:“等他回来咱们要好好感谢他。”

乞丐道:“你的意思是他救了我们。”

师青玄点点头。

乞丐们议论纷纷:“我就说怎么会突然下雨呢?难道是有神仙相助?”

“一定是的,所以刚才那书生是去搬救兵了吧,不然怎么他一走,雨就下来了?”

“对对,一定是老风你告诉过他怎么联系那些神仙吧。”

师青玄道:“他怎么做到的不重要,也不要追问了。大家平安无事就好。不过这火起的蹊跷,这两日的风向气候不像是容易着火的天气,我去外面看看能不发现什么。”

等师青玄回到了屋内,乞丐们看他神色凝重,问:“老风,你是不是发现什么?”

“我只能说不是意外,大家最近小心一点。”他又想了想,道:“你们就说这座庙有鬼神庇佑,把这个消息散出去。这样多少能吓到一些心怀不轨之人。”

乞丐纷纷道这是个好主意。只有师青玄叹口气,小声道:“这也是无奈之举,希望他不要介意。”

师青玄想着,自己一个人活下去其实不难,但是他既受了这些乞丐朋友的照顾,也应尽力保众人平安。

其实最近他确实察觉到了一些异常,是从那次同陈生一起在街上被那个奇怪的人撞到的之后开始的。

比如感觉有人跟着他们,他也问过陈生有没有注意到。

陈生道:“确实是有,但我们在明,他在暗。不清楚他的动机,就算把他揪出来也无济于事。”转头又对师青玄道:“临近年关,人多杂乱,你最近小心一点,少出门,也不要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师青玄哭笑不得:“我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

待陈生回来后,师青玄对他道:“谢谢你救了我,还有庙里的其他人。可惜我也没什么能感谢你的,要是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尽全力去做。”

陈生十分平静地道:“我没做什么。这里要是毁了,我一样没地方可去,也算是为我自己。我也不需要你的帮忙,你若是真想谢我,就珍惜你的命,好好活着。”

师青玄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愣了一下,笑着:“我会的。你放心。”

或许是因为乞丐们照着师青玄的方法做了,也或许是其他原因,这里也再没有发生任何危险的事。虽然偶尔又听说皇城有什么命案发生,但也终不归他们操心了,

入冬以后黑夜渐长,庙里的乞丐们也出门的少了,大家便经常坐在一起闲聊。

有人说起着火那天的雨:“真的是很厉害呀,一瞬间就灭了火。上一次见到这场面还是守卫皇城那天。”

师青玄道:“上一次的雨是雨师大人降的。”

“对对,是雨师大人,她后来还来看过你。”

有个小乞丐问:“雨师大人很好看呢,人也很温柔,神仙都这么好看吗?”

又有人问:“老风啊,你见过最好看的女神官长什么样啊?能给我们说说嘛?”

“随意评价别人的长相可不太礼貌。”师青玄有些为难,“而且相貌是天定的,不过俗话说相由心生,多行善事相貌自然也会越来越好。”

有些人却不想放弃,继续问道:“哎呀,我们就是想知道你心目中最好看女神官长什么样,你就说说吧”

“这……”师青玄一下被问住了,他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身影,但立即被他打散了,笑着道:“就算有也说不清啊,不说了不说了……”

“那真是可惜啊!”

看着众人遗憾的样子,师青玄突然又心软了,他思量片刻,道:“如果你们真的想看,我下次画给你们看好了。”

众人纷纷道好,只有陈生始终一言不发。待众人散了,师青玄坐到陈生旁边,问:“你能不能帮我找来笔和纸?我想画幅画。”

陈生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看着师青玄。师青玄被他看得有些别扭,道:“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我再想其他办法。”

“可以。”

“真的吗?”

“刚好我也想看看你画些什么。”

次日,陈生果然给师青玄带了纸墨,师青玄便趴在破旧的供桌上画了起来,其他乞丐时不时来围观,但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便放弃了,不过都说很少见到老风这么认真。

待画好之后,师青玄把画拿给众人看。众人见画上之人是位黑衣女子,容颜姣好,眉目锐利,周身透着一股清冷气质。

有乞丐道:“确实是个美人,原来老风你喜欢的人长这样啊?”

师青玄没想到他们会这样说,吓了一跳,赶忙回想自己说过的话,道:“诶,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了?”

“这还用你说啊,看你画画的表情就知道了。”

师青玄连忙解释:“哈,哈,没有的事,不要乱说,她只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众乞丐嘻嘻哈哈,倒也不较真,只是称赞老风果然厉害,画也画得好。

师青玄拿起画端详了一番,将画卷了起来,递给陈生道:“这幅画送给你。”

“送给我干什么?”

“因为你上次救了我,而且纸和笔都是你找来的,就算是谢礼,再说……等有一天,你离开了,我们可能就没什么机会再见了,朋友一场,可以留个纪念吧!”

陈生淡淡地道:“不需要,之前已经说过了,不需要你谢。之后的事,谁也预料不了,所以没有必要。”

师青玄也不勉强,略微遗憾地道:“是吗?那就算了。”

忽然,师青玄感觉有人在轻轻拉他的衣角,他低头发现是丫头有话想跟他说,便蹲下来柔声问:“怎么了?”

丫头道:“可以送给我吗?我很喜欢。”

师青玄微笑道:“当然可以啊,但是你要好好保存啊,谁都不能给,除非……”

他在丫头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丫头接过画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师青玄把没用完的笔墨递给陈生,“还给你。我以后不会再画了。”

“你确定。”

“嗯。”

“行吧。”

关于这幅画,两人之后谁也在没有提过,仿佛一切没有发生过。师青玄对自己道:“这次真的没有遗憾了,过去的都过去了。”

又过了几日,乞丐们问师青玄:“老风,明天晚上一起出去逛逛怎么样?街上会很热闹的,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收获。”

师青玄日子过得糊里糊涂,问:“为什么热闹?明天是什么日子?”

“老风你真是糊涂了,明天是上元节啊。”

“上元节。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到上元节了。”师青玄看向窗外天空,这三个字如同魔咒一样,一些久远到几乎已被遗忘的记忆又再次被唤起,一幕幕如在眼前,使得他心中五味杂陈,欲回千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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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因为身体状态不好,这章慢了,下一章会写到我早就想写的情节,所以会快一点。

【华诞千秋】瓷右国庆168h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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棘手的学生,温和的老师。苏就是这么形容瓷即将面临的处境的。

那位年轻的教师,来自遥远东方的男人,面容和蔼,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黑框眼镜压在鼻梁骨和太阳穴上印出凹陷的痕迹,厚镜片总是带着污渍,雾状的渍块常常让他眉眼变得虚绰绰。男人说没钱买清洁剂,总是草草用水冲一下就算了。...

那位年轻的教师,来自遥远东方的男人,面容和蔼,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黑框眼镜压在鼻梁骨和太阳穴上印出凹陷的痕迹,厚镜片总是带着污渍,雾状的渍块常常让他眉眼变得虚绰绰。男人说没钱买清洁剂,总是草草用水冲一下就算了。

瓷就是这样的,所有的财富都装在脑子里,面对的现实却过于贫瘠。起球的大衣,过季的T恤,洗到软烂发白的衬衫和针脚细密的裤弯补丁,全身上下,只剩一对黑眼珠光泽崭新。

这位温润的教师,即使贫穷也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入职第一天狠下心去买了一套昂贵的西装,系领带的时候那平滑的触感都让他感觉不真切。可惜那群坏学生并不领情,将水桶架在门框上,瓷踏进门踩到机关,水哗啦一下全部浇在头顶,一个月的工资打了水漂。

他愣在原地,始作俑者起身大笑,带着全班同学鼓掌,掌声水声哗哗流进他的耳朵。男人顿了几秒,平静地拨开黏在皮肤上的头发,揉开糊住眼睛的水。世界聚焦的一刻他压低晶状体瞥见了欢呼人群中的一双蓝眼,冷漠的、带着嗤笑的、让人捉摸不透的。

瓷匆匆摘下眼镜,划痕和水渍使镜片看上去斑驳不堪,他用干燥的手心胡乱擦了几下,站上讲台简单做了自我介绍。第一节课上,新教师没能得到学生的欢迎,男人费劲口舌地努力诙谐着气氛,那么多双耳朵,没有一个是听众。

底下坐着一群躯壳,空洞的内里就像塞不进棉花的稻草人,瓷攥着粉笔,坚硬的固体粉末直直扎进指甲缝,又因沾上水而变得干瘪,生锈一样覆盖在皮肤上。

一个身形高挑的男生斜挎书包走了上来,完全不理会这场教学的独角戏,仿佛当瓷不存在。瓷抬头,撞上对方的蓝色眼睛,在阳光下被耀得近乎透明的虹膜里装着浑身湿漉漉的自己。

“做什么?”他皱眉。

“逃课。”金发少年懒懒地睨他一眼,上挑的眉毛、睫尾的扯动、淡色的唇纹,每一块肌肉都放肆地叫嚣着,无声地攻击着讲台上的教师。

男人说道:“不准。”

“没人征求你的意见。”他倨傲地扫了瓷一眼,抬腿就往外走。

瓷后来知道了他的姓名,不是在名册上,是在一众学生的嘴里。

的确,美利坚的皮囊极其出众,作风嚣张跋扈性格目中无人,在整个混混学生里坏得最透顶最彻底。攀附他的一群小弟甚至还要从老师身上找乐子,而瓷就是那个被捉弄的对象。

捉弄手段层出不穷,每天都换着花样来。粉笔被掉包成蚂蚁,往黑板上喷带脏话的涂鸦,故意写封道歉信打开一看全是恐怖照片。设局者并非美利坚本人,但肯定也乐意看瓷出糗,在大笑和喝倒彩的声响中他事不关己地坐着,对瓷诧异迷茫的表情嗤笑出声。

美经常跟隔壁学校打架,到现场的时候那毫不留情地一拳拳落在对方薄弱之处,表情狠戾得就像浴血的死神。甚至还要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劝架的瓷拎起来甩到一边,完全不在乎师长身份。

苏说美利坚是布里维中学最难搞的刺头,瓷并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无法无天,是因为家里人在校方那边有关系吗?”

苏平静地回答:“是因为他家里没人了。”

少年走上楼梯,门口的角落里站着一个身影,他眯起眼睛,浅蓝的虹膜紧压着,警觉地辨识那位不速之客。

“美利坚?”阴影里的男人出声喊他,语气里带着欣喜。美一愣,看清对方后皱起眉,表情冷漠又鄙夷:“谁让你来的?”

年轻教师腼腆地笑,不急不慢地抬手扶了下眼镜,狭长的黑色眼睛在这昏黑的夜里显得明亮摄人:“开门吧。”

美慢条斯理地弯下腰把塞在门底缝的硬纸板抽了出来,如此一来门就打开了。瓷问:“为什么不上锁?”

“麻烦。”美撞开他走进去。

屋内空间不算大,设施极其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另加一间厨房和厕所就没了,甚至连沙发都没有。劣质的木地板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墙壁涂着灰色的漆,吃完的泡面盒摞在一边,衣服没拧干就挂在阳台上,沥沥拉拉一地水。

说是因为麻烦不上锁,实际上是完全没有上锁的必要。盗贼是不会偷破烂的。在这样一个有明显的生活痕迹的地方,瓷却感受不到一点人间烟火气,仿佛屋子的主人对这里毫无牵挂,甚至可以下一秒钟拉起行李箱就走。

美随意地仰倒在床上,抬起下巴轻佻地看着他,面前的男人局促地扶了扶眼镜,从帆布包里拿出一张比自己肩膀还单薄的纸。美利坚瞥了眼,立刻就笑出声。

“家访记录表。”他轻轻念出声,随即呲牙低劣地讥讽,“布里维都糟糕透顶了,竟然还搞这种温馨无趣的幼儿园花样。”

“并不是。”瓷道,“原本是家长会。”

家长会如期举行,没有一人如期到场。

瓷和南等了很久,等到新出炉的纸杯蛋糕都褪去了温度,他困倦地趴在桌子上,被风吹得手脚冰凉。

美发笑,嘲弄道:“家长会,烂法子。”

他顽石般冰冷麻木的双眼,还浑然不知自己真正内心的傲慢的愚蠢,瓷对美感到愕然,似乎马上就遏制不住将表格撕碎撒在对方脸上的冲动。但一侧目却又看见那人脊背上划开的校服,触目惊心的伤口在蝴蝶骨绽开,撕开的布料染上了血。

瓷立刻就冷静了下来。

他家里没人了。

瓷对抗着自己的心软,脑海中有个声音在痛斥:你不应该同情这种坏家伙,可他还是垂下了手,提醒道:“你后背受伤了。”

美目光明明灭灭,像一支在风中摇曳的烛火,半晌他沉着眸子,语气不善:“你可以走了。”

美袭了上去,不轻不重地握住他欲要拨号的手,瓷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就往下倒去,在直直坠入床板的一瞬间伸手臂撑住墙壁。

啪的一声,灯光洒满了整间屋子。

瓷微微睁大了双眼。

隐藏在黑夜里的细节在明亮的灯光下全部暴露无遗。美利坚的脸上沾着污渍,漂亮的下眼睑满是一块一块的淤青,唇角渗出丝丝干涸的血迹,除了后背,手臂也带着伤。

“别打。我不去医院。”他抿紧嘴,微颦的眉仿佛是在恳求。

瓷看着他满身挂彩的窘迫样,心就像被狠狠抽了一下,并且猛然发觉,所有人只唾弃美利坚劣迹斑斑的行径,却忘了他负债累累的伤口。

他放回手机:“背过去,我来处理。”

美沉默几秒,摇头:“我没有医药箱。”

“明明会经常受伤,为什么不准备一些药品?”

“没钱。”美此刻倒是诚挚得像个正常小孩,“打赢了就不疼。”

“输了呢?”

金发少年不屑地睨了他一眼:“我不会输。”

“赢了输了又怎样,疼就是疼。”瓷转身,“我楼下买酒精。你好好坐那里别动,既然答应了不去医院,那就乖乖听我的话。”

美烦躁地一脚踹倒泡面盒。妈的,把谁当小孩。

几分钟后瓷跑了上来,手里拿着酒精和纱布,手里沉甸甸,兜里空荡荡。

“麻烦请稍微挪一下。”他拆开包装袋搁在手中,示意美转过身。

美利坚不情不愿地解下衬衫扣子将校服脱下来,背后的布料和伤口黏在一起结了痂,他却像感知不到疼痛似的,面无波澜地把疤痕一并扯了下来,于是那处口子又开始渗血。

正式血气方刚的年纪,肌肉的轮廓线流畅清晰,背部的每一块隆起的骨骼都流露出极致的魅力。瓷却只注意到新伤旧伤交错纵横触目惊心,每道痕迹都狰狞可怖,张牙舞爪地昭示它们的来历是多么残酷又泥泞。

他用棉团小心翼翼地沾上伤口,那是一具破碎的躯体,用来消毒的酒精更像是灵魂罅隙的缝合剂。美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脖颈瞬间暴起几根青筋。瓷停住了手:“很疼,忍忍吧。”

美不吭声了,侧头,一双蓝眼隐忍着不耐:“你他妈擦的毒药?”

瓷眨眼:“医用酒精。”

擦完药又垫纱布缠绷带,好不容易弄完了。屋里闷热,没有空调也没有风扇,只剩一扇窗户呼呼漏点凉风。瓷热得领口湿了一片,美更狼狈,忍着疼痛而流下的冷汗使他看上去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什么医用工具都不准备还天天打架。你竟然没有因为伤口发炎而死掉。”瓷把散开的绷带缠好,抬头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

“伤得不重,而且有校医。”美说。

沉默一会儿,瓷突然没由来地冒出一句:“打赢了吗?”

“什么?”

“你说打赢了就会忘了疼痛,那你这次赢了吗?”

美利坚组织语言的大脑细胞宕机了,声带的振动也戛然而止。黑夜中毫无征兆劈下来的短刀,远方蓄谋已久的枪口,瞄准镜里的自己,噩梦的针管每天都要重复扎进手臂,像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一切呼吸魇住。

“当然赢了。”他撒了谎。

南斯拉夫从打印机里拿出还泛着热度的A4纸,眯眼仔仔细细瞧了瞧,美利坚的名字被打成铅字真实地在上面挂着,他讶异地看向瓷:“你是怎么让他同意参加演讲的?”

“总会有办法。”瓷答。

他又穿上了之前那套昂贵的西服,裁剪得当的外套披在身上,给温润的轮廓线平添一层锋芒,只是下半身廉价轻薄的长裤略显窘迫,不过放在他身上倒也莫名顺眼。

南诚心评价:“挺好看的,直接在气势上震慑那群学生。”

“太夸张了。”瓷笑笑,没好意思告诉他入职当天被泼水的事。

“布里维也曾举行过演讲,不过后来就组织不起来了,”南叹气,“讲话不爱听,表彰没得表,批评倒是不少,但也不能天天念处分名单吧。”

那双明亮的红棕色眼睛顷刻蒙上一层疲惫和忧郁。瓷嘴唇动了几下,最终也组织不出有力的句子安慰,只得说:“会好起来的。”

总有办法的。会好起来的。他习惯用美好的将来时淡化苦难与坎坷,好像捱过了今天的黎明,明天的夜晚便不再那么黑暗了一样。

南斯拉夫绽开笑容:“我也相信。”

瓷拿起演讲稿走出办公室,美利坚正靠在墙上等他。他的脸侧和唇角贴上了创可贴,划破的校服也被瓷缝起来了,针脚细细密密的几乎看不出来。当然这也是有交换的,瓷帮他做了这些,他答应瓷参加这次的演讲。

“稿子读通顺了吗?”瓷问道。

美利坚瞥他一眼:“不算难事,我读了一遍很快就熟了。”

他第一次被邀请参加这样的正式活动,虽然表面上不屑,心里还是蛮高兴的,认认真真地改了稿子,嘴上说读了一遍,其实暗地里都快要背下来了。

瓷将美手里的稿纸拿过来看,扫了一眼后读出了声:“‘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是你改的吗?”

“乱写的。”美不自在地说道,“书里找的,觉得合适就改了。”

瓷盯着他的脸,笑了起来,美利坚感到莫名其妙,张嘴就要骂。

“你的眼睛是裂缝。”瓷说道,“有裂缝的地方就有光。”

美利坚愣住了,他花了两秒钟来反应,最终嫌厌地骂道:“操,矫情死了。”边骂边用脚尖搓着地板,好像在踢一颗透明的石头。

他们到主席台上的时候苏维埃早已在那里等着了,他身后还站着一个男生,垂着眼睛,黑色的眸子如一摊死水,阴沉沉的,让瓷觉得很不舒服。苏告诉他那是自愿来帮忙的学生,头一回这么有积极性,便也同意让他参与进来。

瓷对那个男生点头示意,对方回以了一个僵硬的微笑。

二十分钟后,学生稀稀拉拉地也到齐了,本来都各个无精打采,但看到台上的美利坚后,又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讶的表情。

“可以开始了。”瓷对苏比划着。

演讲进行得很顺利,美利坚的发言也没出任何差错。就在瓷的演讲环节即将结束的时候,那个黑眼睛的学生突然走上前来,瓷用余光看见逼近自己的身影,停下了讲话转过头去——男生拿着一把短刀向自己刺了过来。

他的双眼倒映出闪着寒光的刀尖,如盘踞的毒蛇呲起牙齿叫嚣着发动致命攻击,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手臂劈过来,蛮横地捏住了锋利的刀刃。

“你要杀了他吗?”

美利坚的右手被割破,鲜血沿着手心流下来,他不动声色,只剩一双眼睛沉寂着冷漠。黑眼睛男生吓得面色惨白,短刀也扑通一声落在地上。美垂下手臂,伤口还在流血,他攥了攥,示意瓷继续讲。

美拎着人下去了,瓷脑袋乱成浆糊,思绪也理不清,只得照着演讲稿机械式地念。最后一行字读完后,他深深鞠了一躬,台下的学生因刚刚的插曲变得嘈杂,演讲完毕后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如一场宏大的奏鸣曲。

瓷一把扯过绷带,上面带着血污,手心的刀伤也没有任何处理:“你连酒精和药粉都不涂的吗?”

美愣了一下:“我不会。”

瓷将他的手拉到自己手里,认真地涂上药,美任由他捣鼓自己的伤口,表情看上去就和没事人一样。

瓷看着那狞恶的伤口,仿佛那把短刀是给自己的心上捅了个窟窿。他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人,竟然对负伤流血习以为常甚至到了不再对痛觉有一丝不适的程度,他过往的成长究竟是多么残酷又苦楚。

瓷皱起眉头,刺眼的血扎得眼睛生疼又带着湿润感,他屏住呼吸不再眨眼,生怕被美利坚发现自己情绪的不对劲。美也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心跳一顿,瞬间感到不知所措:“你干什么。”

“疼吗。”瓷问。

美静静地看着他,胸口里如同打翻了一盏酒精灯,奇怪的发闷的化学反应连绵不断地烧着了天。

打赢的小孩不会疼,因为胜利的喜悦将苦难取而代之。可瓷问他疼不疼的时候,他却恍然回神自己在受伤,在流血,在结痂在愈合。皮肤割裂,血肉撕扯,拳脚是淤青的祸端,刀枪是伤痕的恶源,感知痛觉的前提是有人会真切地为你的痛苦而痛苦。

“疼。”他道。

“疼,很疼。”美又重复道,“可我以后受伤了不会包扎怎么办,那会不会更疼。”

他咽了一下喉咙,想也没想就说道:“我的出租屋可以装下两个人的。”

瓷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两年未见的面孔甚至有些陌生。他的微笑带着距离和礼貌:“俄警官,好久不见。”

“早就晋职了,”灰眼睛男人眼底匿着晦暗,轻声说道,“现在是处长。”

“恭喜你。”瓷给他倒了杯水,“审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那个学生已经逮起来了,拘留几天察看,再有此类行为我们不会手软的,毕竟也算个成年人。”俄罗斯回过神来,清清嗓子简单地向他解释道,“动机我们问清楚了,他说他以为美利坚是被要挟演讲的,想借此机会报复出气,也正好赶上在公众面前树个威风。”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美冷笑。

“他认识你。”俄说道。

瓷道谢:“多谢俄处长,好在没有出大事。那个学生受到应有的惩罚后就放出来吧,到底是个学生。”

俄眯起眼睛:“我觉得不能这么轻易原谅,你这是在包容他。”

“我不在乎,”瓷答。

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们住在一起吗,学生和老师?”半晌,他迟疑地问道。

“是。”瓷十分自然地说道,“我两天前刚搬过来。”

“好。”瓷与他握了握手。

俄不动声色地捏了捏他的掌心。

“你跟他认识?”男人走后,美漫不经心地问道。

和美利坚住在一起的这段日子过得也算不错,虽然他们贫瘠的口袋无法支持物质的满足,但彼此的陪伴让生活有了温度。

在玫瑰盛开的充裕时光里爱是佳酿,在落英缤纷的饥馑岁月里爱是食粮,陪伴也是爱,在消磨苦难的生命中,爱足以使人温饱。

两人挤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夏日的热风出不去也进不来,他们共同躺在一张凉席上足以堪堪褪掉热度,有时候拿起喷水器在屋子里洒上水。

瓷为了新课题每晚都要工作到很晚,美便跟他一起熬夜。少年人的精神气足,熬到凌晨都不困,可他面对的是繁琐的数学题,看一眼就想睡觉的那种,但他脑子灵光,解题也不算难事,只是笔迹太过潦草,瓷工作完后便耐心检查答案,还要纠正他的错字。

美利坚也做了不少糗事。为了给瓷买个像样的生日蛋糕,辛辛苦苦接了一个月的跑腿外卖员,好不容易攒好了钱买上了蛋糕,但因为雨天路滑,即将迈进单元楼的时候摔了一跤。漂亮的城堡蛋糕变成一滩废墟,一个月的积蓄化为泡影,他还坐在原地发愣。直到瓷下楼看见他那副模样,难受的同时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美也有些破防,边笑边骂他:“你笑什么,真丑。”

本来是值得流泪的事情,可他们却在不顾形象地大笑,悲哀的同时又觉得疯狂。生命降下暴雨淋透身躯,他们却在心里给自己打着伞。

记忆最深刻的一次对话,瓷记了很久。那晚他给人处理伤口时,美利坚罕见地话变少了,绷带缠完后他才慢慢地说了一句话,说自己要死了就不立墓,让瓷把骨灰撒到大海里就好了。

瓷失笑:“你怎么确定我比你活得久。”

美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瓷记不清了,记忆里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突然暗下来了,只剩下嘴唇蠕动着什么。

“我今晚很晚才回去。”瓷匆忙拿起文件,抬头看着美,“新课题演讲成功了,我们出去吃个庆功饭。”

美利坚撇撇嘴:“恭喜你,记得早点回来。”

一个月以来他第一次独自走这条回家路。出租屋在杂乱的居民区,沥青地在狭窄的走道里愈发的昏黑,红砖瓦砌成的墙下雨时会散发出泥土的香气,塑料板盖在屋子前面,风一刮就呼呼地响,路边还放着软橡胶水管和手推车,有很多小吃店常年缩在角落的屋子里,刚出炉就满街飘香。

美的脚步停住了,他看见前面新开了一家戒指店。

他只是在外面观摩了几秒,然后便接着往前走。至于停留的理由自己也不清楚,可美莫名其妙想到了瓷,那么漂亮的银戒指瓷戴上会很好看。

不过他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瓷不适合戴戒指。

眼前浮现那张温和的东方面孔,一双骨节分明的巧手总能把任何事情做得服服帖帖,做饭、涂药抑或是穿针引线,灵巧的手指就像翻飞的蝴蝶。

戒指配不上他,瓷适合戴顶针,牢牢扣在和戒指一样的地方,没有任何象征束缚的含义。

饭局很晚才结束,瓷与他们告别后独自迈入黑夜,借着路灯稀薄的光努力辨认表盘上的时针,也许是微醉的酒精让眼睛起雾,他焦距了很久才看清。已经十一点了。

走回去看样子是不行了,兜里还有两块硬币,刚好可以打公交车。他走下路沿石,一车辆纯黑SUV停在面前,车窗摇下来,是俄罗斯。

“我送你。”俄说道。

疲惫让身体变得混纯,动作比大脑抢先一步反应。瓷下意识地道谢上了车,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在副驾驶上绑好安全带了。

“我……”他张嘴刚想找个理由下车,俄却踩下了油门。

车子不徐不疾地往前走,车厢内陷入焦灼的沉默,瓷不禁头皮发麻,犹如被剥离进了真空。

最终还是俄罗斯先开了口:“为什么不辞而别。”

俄是A区警局一处处长,苏维埃的胞弟,瓷的昔日恋人。

他们曾经是同僚,隶属A局一处刑侦队,入队两年后,俄拿到了升职书和奖金,以及上层授予的功勋,而瓷却交出了辞职申请,悄无生息地离开了A局。

“抱歉。”瓷只吐出这么两个字。

他不解释,也没必要解释。生命是场急促而壮阔的洪流,任何波澜都压不住席卷而来的浪。瓷曾深爱他,但爱不是停下脚步的理由。他们都是理性而强大的人,俄罗斯会理解他。

俄罗斯说道:“没必要抱歉,你有你自己的路。我记得你说过:‘警察和教师本质都是救人,警察在肉体死亡后救灵魂,教师在灵魂濒危前守护一切。’”

“谢谢。”瓷由衷地说。

俄见他尴尬,便不露痕迹地转移了话题:“至于那个学生,局里已经同意放走了。不过……”他顿了顿,又问了一遍相同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和美利坚住在一起?”

“合租。”瓷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眼皮,“我也是有私心的,他活得太苦了。”

“你从没问过他的家庭吗?”俄问。

瓷摇头:“我不关心他的过往。”

那些创伤的往事在岁月沉淀结痂,至少不要再次流血了。

“你有必要了解,作为一种保护措施。”俄的神情变得凝重,“美利坚是私生子。”

瓷喉咙一窒。

“他的母亲是西欧有名的演员,生下他后因精神疾病自杀,离世的同时欠下不少债务。他的父亲是有权有势的政客,但生而不养,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有关这个私生子的一切。”

“不过他父亲的正室那边最近已经查到了美的身份,夺权纷争很混乱,那些公子哥为了不让他瓜分财产和股份,正设计如何将他彻底置于死地。”

“死地?”瓷皱眉。

“让他死。”

他睁大眼睛。

“对于他们来说,美利坚现在不过是个社会底层的小混混,即使灭口也无所谓。”

“你调查了他?”

“被拘留的学生告诉我的。”俄沉声道。“你现在知道他在和什么对抗了吗?没有一个正常生长的十七岁少年会天天受伤流血。”

瓷舌头僵硬地说不出一句话。

瓷点头:“好。”

“到了。”SUV停在居民楼底下,俄下车帮他开了车门。

瓷慢慢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临别前朝俄小幅度地鞠了一躬:“日后关于美的事情,麻烦你了。”

“没事。”俄勉强笑了笑,他原本想说我们之间没必要如此客气,可一瞬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说这话的立场了。他看着那几乎要融进黑夜里的背影,一句话不受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那个,可以……抱一下吗?”

瓷愣了一下。

“以后就是朋友了。”俄张开手臂。

瓷慢慢地拥了上去,脸刚好埋在男人淡淡烟草味的衣领里。曾经他无数次这样做过,那时候心中还满怀热烈的爱,现在只剩下被生命洪流冲刷、磨平了棱角的疲惫的心脏。

俄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灰色眼睛里满是忧郁。

“晚安。”他轻轻说道。

单元门顶的声控灯坏了很久了,瓷跺了好几次脚也毫无反应。他在昏黑的楼道里静静地站了几秒,等眼睛完全适应了黑暗的光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扶着楼梯扶手往上走。扶手是蓝色的,因为年头已久,油漆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粗砺的斑斑锈迹,手一碰落得满是灰。

他的眼睛视力很差,以至于常年戴着眼镜,银色的镜腿在太阳穴上压出深深的凹印,深得好像骨骼也凹下去一块。

出租屋在二楼,瓷慢慢地迈着步子上楼梯,拐过楼角一抬头猛然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静静地缩在角落里仿佛雕像一般,他被吓了一跳,紧接着立马发觉那是美利坚。

瓷松了一口气,仍然心有余悸:“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他走上楼阶,将半掩的门拉开,轻轻地推着美的肩膀。后者却如磐石般凝固在地上一动不动。

“怎么了?”瓷不明所以。

美的脸掩在阴影里让人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只是那双居高临下的蓝色眼睛亮着光,在悄无声息的夜里就像一把锋利的蓄势待发的剑,瞳孔犹如竖起坟墓的禁地,冷漠的样子让瓷不知所措。

“那是你的男朋友吗。”

瓷扶着门沿的食指倏地卡进了缝里,大脑没理由的一乱。

他们的关系只能用师生来定义,更深一点可以是朋友,可如果是朋友,为什么瓷会对这个问题感到愧疚,他没有亏欠美任何,无论在物质上还是感情上。

可他还是内疚不已,仿佛刚刚的拥抱与亲吻是对美的背叛,仿佛自己的同性情史是对他的欺骗。

瓷庆幸在黑夜中看不见他的眼睛,以便可以遮挡自己的异常:“曾经是。”

他并不觉得应该用否认来避重就轻,如果否认的话就代表性向是原罪,可他有什么罪。如今社会很开放,尤其是北美,这类群体已经不罕见。

他以为美利坚会接受,却只听到冰冷的话,就像刮进耳膜的一阵凛冽的寒风,让他如坠冰窟。

“恶心。我讨厌,同性恋。”

美利坚无法形容看到那一幕时冲破心脏的怒火是从何而来,只感受到血液顷刻沸腾起来,似乎要连着皮肉一起焚烧完了才好。

他是泥沼里的树,根须狰狞残酷,枝干肆意轻狂,全身上下唯一柔软的叶子是瓷浇灌来的,美的整个世界的爱都来自他,可他却也爱着别人。

瓷会爱别人,爱着别人,爱过别人。

瓷对他好,对他笑,给他做饭给他包扎伤口,会事无巨细地照顾他。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瓷曾和别人牵手,拥抱,亲吻,做着比他们更亲密无间的事,享受着更深刻可贵的爱。那他算什么,他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

美知道自己没底气生气,甚至无法找出任何一个罅口发泄,可他还是找了个理由将滔天的恨意和怒火统统碾碎。

瓷重重地呼吸着,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你……你说什么?”

他手脚发冷,美利坚的话像捆住脖颈的镣铐,给他下了致命的死罪。

瓷眼眶发烫,眉头难耐的聚起,这副难以自抑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掉眼泪的表情让美利坚的心一下子被揪起来。

瓷想碰他的肩膀,美退开了,即使心软,还是选择逃避。

“我……”瓷的手指关节吱吱作响,似乎下一秒就会散架。他的声音里有风雨呼啸而过,犹如走钢丝般摇摇欲坠,组织了那么多的语言最后只能嗫嚅出一句无力的话,“……抱歉,我会离开的。”

他快速走进屋子里,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塑料袋,里面稀少地装着几本书。瓷没再看美利坚的眼睛,慢慢道:“我带来的东西也不多,其他的你扔掉吧。”

美的心猛地一抽,不是这样的,他有点慌了,甚至想伸手拦住瓷。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让你离开。

“医用箱放在桌子角上,大概你也知道怎么给自己上药了。”瓷慢慢地走下楼梯,走过拐角后连背影都消失不见。闷沉的脚步声响了几下后,整个楼道就沉静下去了,连带着整个世界都沉寂下去。

美最终也没有伸出手,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对瓷的分别袖手旁观。他缓步走进玄关,慢吞吞地坐在床上。漫无目的的发呆的视线里出现那只医药箱,上面还贴着瓷曾经留下的字条,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舍得撕下来。

「要学会爱别人,首先要学会爱自己。」还画了一个笑脸。

美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别开脑袋。

没人教过我爱,我也学不会。

瓷又回到了教师宿舍,六人一间的硬板床有些硌,他发觉自己已经对往昔习惯的事物变得不习惯不起来,记得曾经刚来的时候睡宿舍还没有这么不适应。

课排得很满,白天上课晚上伏案备课,日子过得井然有序。转眼间一个月过去,已经到了十二月,虽然冬季的降临带着寒风,但他们偏低纬度的地区受季节天气影响不大,穿个厚点的外套就足以抵御低温。

学期末往往是最忙的时候,他们六个老师晚上睡不着就一起坐起来研究题目。就在瓷画函数图像的时候,南斯拉夫突然提一嘴:“诶,瓷呀。美利坚很久没来了吗?”

瓷停住了笔,点点头应和着:“嗯。”

增函数画歪了,最后一笔直接拐错了坐标。

“要不要去家访看看,”南若有所思。

“是。”瓷垂下眼睛。

美利坚的座位空了很久,一开始瓷还会觉得他会回来,甚至希望他回来,即使美恨自己,瓷还是希望他能把书读完。遗憾的是他没有。

唯一一次,是瓷在讲课。教室的门突然被一脚轰开,美利坚站在门外,眼里充斥着还未消退的戾气,脸部有轻微擦伤和淤青,手腕划破出血,一身行头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直直地向自己座位走去,众目睽睽之下静静地翻着柜子里的东西,然后拿出一瓶酒精,拿了就走。临出门前瓷拦住他,刚想开口说话就被美撞开。

眉眼阴冷,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美比他高一大块,瓷便将手臂抬高点举伞。一路上他们沉默地走着,雨点哗哗啦啦水坑洼洼,谁都没有说话。瓷将人送到公交车站牌底下,把伞递给他自己走回去。收伞的时候他瞥到了美姿势奇怪的胳膊,脱口而出:“胳膊受伤了吗?”

话说完两人都愣住了。美没有想到他还会在意这些,于是慢慢地转过头。整整一个月瓷终于再次看清那双蔚蓝色的眼睛,他刚想问问需不需要帮忙处理,美就回答道:“我自己会包扎了。”

瓷望了他一会儿,总觉得他还有话要跟自己说。可车到站了,美道了句再见,把伞还给瓷,上了车。

皮肤好像被刺上了毒针,汁液侵蚀进骨骼,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带着血淋淋的伤,美利坚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在风中摇摇欲坠的破布,他咬牙拖着身子往前走,唇边的伤口被风刮得生疼。

居民楼下有个小孩在拍皮球,看见美后便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他一动不动。

断掉的手臂在肩膀上晃荡着,黑眼睛的小孩好奇地凑近仔细看了看,美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垂着手臂一摆一摆,就像在模仿大象的鼻子。黑眼睛小孩被逗乐了,也学着他的样子晃胳膊,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边走边晃,小孩莫名其妙开始咯咯笑。

美利坚也笑,笑着笑着露出一口尖尖的白牙,笑着笑着眉眼都舒展开来,笑着笑着仿佛所有伤口都愈合了。

笑着笑着突然泪流满面。

喉咙抽搐了几下,笑声变为哽咽,冰凉的身体上只剩下眼眶发烫。他难以自抑地流泪,在黑夜里对着路边碍人的石子嘶吼,试图凭借疯狂咳嗽来缓解痛感。回过神来时已经在家门口了,慢吞吞地弯腰抽走门底缝塞住的硬纸板,屋里没开灯,一片黑暗。

开灯的人已经被他赶走了。

美利坚翻找出医药箱,动作僵硬地摊开绷带,试图用一只手捋顺。手底下的绷带没了往日的温顺,在桌子上胡乱翻滚,怎么也找不到线头,他失去了耐心,越来越烦躁,最终猛地一撤手臂准备仰头就睡,结果打碎了一只杯子。

是导火索爆炸的声音,这只杯子好像把他的防火墙摔出一个窟窿,一切急迫的、即将重见天日的晦涩情感一股脑地从这个窟窿里涌了出来,它们吼叫着,它们要接受众目睽睽的太阳,它们是魔鬼,让强烈的愿望扼住他的脖颈,控制着方向盘让他不顾一切地夺门而出。

再打一遍。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再一遍。

对不起————

他压低的双眼带着创伤与疲惫,右手稍稍泄了些力气,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谢谢,我不过圣诞。”他嘟囔道。

“喂?”

“瓷。”是苏维埃,他声音沉沉的。

四点半的街区响起了枪声。

瓷抓起外套就跑进雨里,颤抖的手指在手机上胡乱地戳着,带着裂痕的屏幕映照出自己惨白的脸,雨水从上面滑开仿佛泪落下来。等待接通的音效每响一声心脏就被沉重地击打一次,胸膛不断被冷风刺穿,让他四肢百骸都沦为空洞的躯壳。

他狂奔过街口,斑驳的镜片被雨淋得满是水渍,眼睛里也糊着水,扎得虹膜生疼。风和雨在血管里开出荆棘,刺痛视线里的一切。

街巷隔着雨看显得灰蒙蒙一片。耷拉在地上的软橡胶水管,锈迹斑斑的手推车,用来遮雨的塑料盖顶噼里啪啦地响。

他突然停住了,喉咙痉挛着倒抽一口气。刹那间好像胸口上断了根生死攸关的肋骨,裸露在外的心房正扑簌簌淌着血。

“美利坚,我看到你的尸体了。”

他嗫嚅、迷茫、愕然,拼命咬紧牙关遏制打颤。双腿在接触到那人冰冷皮肤的一瞬间彻底泄了力,好像被抽走了所有骨架,浑身的血液倒流着结了冰。

美倒在雨地里,金发染上血污黏在脸侧,明澈的蓝眼睛此刻结上一层浑浊的暗沉,犹如关机前缓缓变为黑白的老式电脑,瓷不可置信地伸手轻碰他的脸,冰冷的触感像一支箭,从指间拉弓顷刻灼烫整具躯体。

暴雨,血泊,触目惊心的弹孔。两具身体,仅剩一颗心脏跳动。

“如果我死了,我不立墓。”美抬着波澜不兴的双眼看他。

瓷没有说话。

美摩挲着手臂,轻薄的纱布已经渗出了些血迹:“不会有人来看我的,你把我的骨灰撒到海里好了。”

“因为远方有一条射线正在瞄准我。”

瓷坐在海边的沙滩上,车里的广播放着当天的新闻,那双黑色眼睛像一筒长枪,静静地指着远处的地平线,又或者根本毫无所指。

“跑了两条街才买到。”俄罗斯拎着啤酒放到瓷身边,寒冬的风吹得脸颊发红,他便往围巾里缩了缩,“在看什么?”

“日落。”瓷微笑,“这样寒冷的冬季,遥远的天际还是留有绚烂的云翳。”

俄轻轻地嗯了一声,把食物在垫布上摆好,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他听见了车里的广播,呼吸一滞,抬头小心翼翼地瞧着瓷。

男人给那位少年留下了最后的清白。

那天下午俄接到通知后便火急火燎地往现场赶,在熙熙攘攘的围观人群中不管不顾地闯进雨里,还没拽开警戒线就看到淋得透湿的瓷,那人正傻愣地瘫在地上搂着美的脖子,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却是一滴泪也没掉。俄迅速脱了外套盖在他身上,试图将人从地上拉起来——他没成功,瓷的右手死死攥着美的衣领,就像焊住了。

瓷麻木得像个被挖空内脏的稻草人,浑浑噩噩地聆听医院给出的确认死亡通知,那句话像是下了最后的判决书,堵住了所有侥幸心理的出路。

俄以为瓷会因此一蹶不振,结果第二天那人就恢复过来,继续按部就班的生活,与先前不同的是,瓷开始频繁进出他的警察局,搜集证据查凶手。俄讶异于他的能力,那么瘦削的肩膀却能扛起如此沉重的担子。真相水落石出后,他还是没有停止,花费大量精力查阅各种法条,倾家荡产也要跟人打官司。

对方是商界有名的富家人士,花钱压丑闻轻轻松松,就算真被告上法庭,找个顶级律师跟他打简直不成问题。瓷倔得要命,即便胜算很小也不放弃。开庭开庭再开庭,曾经连创可贴也舍不得买的人,为了这次官司花光了所有积蓄。

最后一次开庭结果出来了,就像瓷说的,尘埃落定。不管是枪击案还是美的死亡,于他而言都将在耿耿于怀的记忆里逐渐消弭。

“好。那祝你圣诞快乐。”

“我本来永远不过圣诞节的。”瓷说,“美死于去年圣诞,而开庭结果公布于今年圣诞。”

两个含义截然相反日子相撞,命运显得可悲又可喜。

“起码对于今年圣诞,应当庆祝。”俄晃晃酒瓶。

瓷压低眼皮苦笑,犹如释怀一般。

他找了半天没看到起瓶器,起身到车子后备箱里翻,手指扒拉的时候看见一部旧手机,瓷顿住了。

竟然还没坏。

瓷打开主页面,刚想随便开个软件看看还能不能用,一个短信消息就弹了出来,吓他一跳,点进去发现是一条录音,还是一年之前的日期,看着陌生的发电人名称,瓷竟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播放键。

瓷愣了一下:“什么?”

“瓷,我想你了。”

他怔住了。

是美利坚的声音,嘶哑的嗓音从吱吱作响的电流里传过来,听上去布满伤口与疼痛。

“我为之前做的蠢事向你道歉,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瓷,你听得到吗。”

对方尽力压制着啜泣,声音被挤压得支离破碎。瓷不可控制地喘着粗气,错愕地握住手机,双手颤抖。

那头的声音已经哽咽,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瓷听见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别离开我。”

心脏震颤如火山摇撼,地壳的裂缝四处蔓延,泛滥的岩浆割痛血管与神经。仿佛一阵轰鸣在脑海里迸裂开来,如刹车的嘶叫坠入耳膜,继而扑灭火苗形成沉痼,在空荡荡的心室幻灭于粉尘。

最后一根稻草落在秤砣上,一切回忆如洪水泄闸般涌进脑海,冲垮了所有安然无恙的伪装。痛感铺天盖地地压下来,瓷深深弯下腰,脊背蜷缩,无法遏制地放声哭泣,泪水决堤。

他哽咽不止,抽泣难停,又哭又笑,仿佛在一瞬间把去年所有的事重新经历了一遍,以及在以后的生命里,也许还要经历许多遍。

我的灵魂和我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而我的存在却如此真实。

END.

2022.10.1发布全文

2024.2.2完成修文一次

寻雨现向小甜饼,含结缘,废话流水账

1.1w+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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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冬天充满雾气的玻璃上,用指尖一笔一划的写下我对你的喜欢

我的指尖知道你的名字,也知道我的喜欢

朴成训结束行程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黑漆漆的也没有开灯,推开房间门,看见金善禹开着床头一盏小小的台灯抱着电脑塞着耳机窝在上铺的床上在看电视剧,似乎是听到了动静,金善禹的目光从电脑上移开看到了站在房间门口的朴成训,朴成训伸手打开了卧室的灯

“不是跟你说过嘛,不要关灯看电脑,对眼睛不好”...

“不是跟你说过嘛,不要关灯看电脑,对眼睛不好”

金善禹笑眯眯的摘下耳机从床上爬下来“成训哥,你回来啦”

朴成训放下包脱下外套才发现宿舍里除了金善禹一个人都不在“其他人呢?”

“综星哥和祯元去公园散步了,Jake哥和羲承哥拽着Niki去健身房了,哥你吃饭了嘛?综星哥晚上给你做了便当放在冰箱,我们都吃过啦,我去给你热”

说完拉着朴成训的胳膊就去了厨房,朴成训坐在餐桌前看着在帮他热便当忙碌的背影只觉得可爱

金善禹和朴成训是在出道前的社内选秀认识的,那个时候金善禹就很喜欢黏着朴成训,每天成训哥长成训哥短的,在金善禹看来,朴成训真的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人,他觉得朴成训长得好看,性格也这么好,细心体贴,他完全招架不住,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年纪,他无法控制的喜欢上了朴成训

这件事情金善禹一直藏得很好没有让任何人知道,朴成训也一直很习惯这个黏糊糊的小尾巴,他觉得金善禹很可爱就总是喜欢逗他,出道夜那天,朴成训一直记得很清楚,在宣布完自己之后,金善禹还没有被叫到名字,他在旁边莫名的开始紧张,本能的开始祈祷希望下一个念到名字的就是金善禹,说不上来的情感,但又觉得如果金善禹不在自己身边,好像少了一个很大的空缺一样,大概老天都不忍心拆散他们吧,他们一起出道了

朴成训怎么会感觉不到啊,他当然感觉到了金善禹对于自己和对其他成员的不一样,他不懂这是一种什么感情,但他有时候却又会做出超出自己控制的举动,比如看到Niki晚上非要跟金善禹挤一张床睡,他会莫名其妙的生闷气,比如看到金善禹跟别的成员撒娇的时候,他会莫名的不爽

慢慢的,朴成训开始意识到自己有意无意的开始对金善禹产生了占有欲,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的移到他的身上盯着他好看的侧脸和肉乎乎的脸颊肉,有时候忍不住还会上手揉一揉小狐狸毛茸茸的脑袋,每次看到金善禹对自己投来带着些许崇拜的小眼神,他的心里都在噼里啪啦的放烟花

“啊!!!!”金善禹的叫声把朴成训的思绪拉了回来,似乎是从微波炉拿便当的时候没有戴手套烫到了手,朴成训有些着急的大步跨到了金善禹身边,拿起手仔细看了看,白嫩的指尖被烫的殷红

“你是笨蛋嘛,怎么不戴手套啊,坐过来,我去给你拿药”说完把金善禹按在了凳子上

金善禹看着仔细给他涂药的朴成训,心跳再次漏跳了一拍,他想起了前几天和梁祯元聊天的内容,他本来以为不会有人发现自己喜欢朴成训这件事,没想到最先抓到自己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我有这么明显吗?”小狐狸懊恼的托着下巴看着梁祯元,梁祯元只觉得自己的哥哥很可爱,伸手整理了一下金善禹额前的碎发

“天呐,连综星哥都看出来了,那我岂不是要露馅了”

“但是你没发现最近成训哥对你,很主动吗?”

“有吗?他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在逗我这件事情上,永远冲在第一线”

梁祯元被逗的咯咯笑

“那你想想,小学的时候在班里,男孩子最喜欢逗哪个女孩子不就是喜欢那个人嘛”

金善禹还是一脸不相信的看着梁祯元,他还是有些害怕自己会错了意,万一朴成训真的只是觉得逗自己好玩呢,毕竟羲承哥都说过,自己最可爱的时候不是撒娇的时候,而是生气的时候最可爱,梁祯元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循序渐进嘛,万一哪天成训哥就跟你表白了呢”

朴成训把药膏放回医药箱的时候发现金善禹在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金善禹一下子回过了神,手指已经被细心的涂好药膏用创可贴包了起来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啊?没什么,突然发呆了,哥你快吃饭吧”

金善禹转身把热好的便当端到了朴成训面前,然后拿起手机胡乱刷着,朴成训就坐在他对面斯条慢理的吃着饭,两人开始互相偷瞄,眼神对上的那一刹那空气都凝固了,还没来得及说话,玄关传来了输密码的声音

“我们回来啦”是梁祯元和朴综星,回来的可真是时候啊,金善禹心里暗自叫好

看餐厅的灯亮着,两人走到餐厅就看见坐在桌子前的两个人,怎么氛围有点微妙啊

“祯元你回来啦,你快过来帮我弄一下电脑,我调不好那个蓝牙了”

金善禹看见梁祯元回来了立马拉着他钻回了房间,关上门靠在墙上试图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梁祯元抱着手臂倚在床边看着他哥的脸像个熟透的水蜜桃一样

“你俩刚才在餐厅干嘛了,脸红成这样”梁祯元还不忘打趣一下金善禹

“我偷瞄他的时候被逮个正着,我俩直接对视上了,啊啊啊啊啊完了,我真的要露馅了”

金善禹抱着自己的脑袋试图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那你有没有想过,有可能成训哥也在偷瞄你呢”

“你不要总是给我这种假设,我会当真的”金善禹苦恼的爬上床把脸埋在枕头里,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梁祯元笑了笑就走出了房间,让他的傻哥哥自己捋一捋也好

“祯元,今晚我们吃什么呀,综星哥晚上好像跟成训哥在练习室不回来吃饭吧”

金善禹坐在客厅和梁祯元玩着游戏机,难得回归前能空出那么一天的休息,其他人又都跑出去了,不是去健身房就是在练习室,金善禹前两天练舞的时候有些闪着腰了,梁祯元也不想出门就陪着金善禹窝在宿舍,两人就在客厅打了一下午的游戏

“我要跟朴综星去吃饭,你等成训哥回来吧”

“可是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你就不能把朴综星晾晾吗!”

金善禹一脸幽怨的盯着旁边的梁祯元

“可是…跟成训哥吃饭难道不是比跟我吃饭更开心嘛”

一局游戏刚好结束,梁祯元放下游戏机揉了一把金善禹粉色的脑袋然后钻进房间火速换好衣服拎着包就要跑,走到门口探出来半个身子眨巴着他那又大又圆的猫猫眼“善禹哥我走啦”

“呀!!!!梁祯元!!!!”

梁祯元到达公司推开练习室门的时候,朴成训和朴综星刚好练完坐在地上聊天,朴成训扭头看见梁祯元进来就往他身后望了望,他以为金善禹也来了,但是只有梁祯元一个人

“祯元你怎么来了,你过来了,善禹一个人在家吗?”朴成训起身问道

“朴综星给我发信息说要吃那家意面,我就过来了,善禹哥现在一个人在家”

“那我回去吧,他腰还没有好全,肯定嫌麻烦又不吃饭了”朴成训套上卫衣拿着手机就急吼吼的出了练习室,梁祯元和朴综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击了个掌,果然是在乎的,梁祯元放下包坐在朴综星旁边“你刚才跟成训哥聊了吗?”朴综星一脸我是谁?还有我办不成的事吗?看着梁祯元“刚才的举动不就已经说明一切了嘛,所以我们也去吃饭吧,我好饿”说完就靠在梁祯元身上撒娇

“那我们去吃什么?”梁祯元假装嫌弃的推开黏在自己身上的脑袋

“不是说我想吃的那家意面嘛”

“可是我想吃咖喱”

“那就去吃咖喱”

金善禹自己可怜巴巴的坐在宿舍沙发上,因为腰痛所以也不想挪动,手里拿着遥控器随意的翻着电视上的画面,想着很久没有看小鬼当家了,就点开来看,脑子里突然冒出了想吃披萨的想法,正想着,门口传来滴滴滴的声音,“善禹啊,金善禹?”是朴成训,金善禹带着一种很委屈的眼神看着走过来的人,朴成训看到金善禹穿着小恐龙的睡衣带着帽子坐在沙发上,嘴巴撅的都能挂酱油瓶了,觉得眼前的人真的是可爱的要命

“怎么啦,这一脸幽怨是怎么回事”朴成训坐在了金善禹身边

“梁祯元抛弃我了,他不和我一起吃饭跑去找综星哥了,还把我一个人丢在宿舍”

因为觉得委屈,所以金善禹的语气里都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好像真的被欺负了一样,朴成训勾起嘴角带着一丝宠溺的笑

“我这不是回来了,晚餐想吃什么?”

“嗯….我突然很想吃披萨,成训哥,不然我们点外卖吧!”

两人吃完晚餐后,朴成训去洗漱,金善禹闲着没事就钻回了房间,房间里窗户边有个小小的飘窗刚好可以坐上去,金善禹塞着耳机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夜景发呆,深秋初冬的天气还是很冷的,房间里开了暖气和外面的温度形成了反差所以窗户上有一层薄薄的雾气,金善禹就伸出手指一笔一划的在窗户上写下了朴成训的名字,画了颗小爱心,然后写上“喜欢”,自己看着窗户上的字笑的可爱,觉得很幼稚想擦掉又有些舍不得,所以盯着看了很久,等到写的字上重新结上了雾气又伸手描了一遍

朴成训洗完澡发现静悄悄的,轻轻推开房间的门就看见金善禹坐在窗台在窗户上写着什么,窗外的灯光映射进来,他看清楚了写在玻璃上的字,金善禹似乎盯得有些出神,也没有察觉到站在门口的朴成训,少年全部的爱恋毫无防备的闯进了朴成训的眼里和心里

下午朴成训和朴综星在练习室中途休息的时候,朴综星问过他到底把金善禹当成自己的什么,是单纯对弟弟的喜爱,还是有更深一层的感情,朴综星向来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他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就直接问了朴成训

一开始朴成训有些被问愣住了,朴综星就说“你没有发现你对善禹已经超出对弟弟的喜欢了吗?善禹的确很可爱,我也很喜欢他,但是我这才是对弟弟的喜爱,你已经有些在意他的举动,他的情绪,甚至在意靠近他的人会不会对你的地位造成什么威胁,你不会还认为这只是对弟弟的喜欢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每一次逗他,他的反应真的很可爱,所以就想一直逗他,好像确实突然间会在意他的情绪,对他产生了很莫名其妙的占有欲,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朴综星有些安慰又带着鼓励的拍了拍朴成训“兄弟,是喜欢,只有喜欢才会这样,就比如你们有事没事扒在我们家祯元身上的时候,我就很不爽”

“你少来,明明是梁祯元天天扒在善禹身上的好不好”

这场聊天是在两人护短的争吵中结束的,说起幼稚,还有谁能比得过这两位

朴成训离开了房间门口走向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苏打水灌了大半瓶试图让自己过快的心跳冷静下来,刚刚那个画面确实太过于美好了,金善禹好看的侧脸倒映在窗户上笑的甜美,而让他笑的这么甜美的原因竟然是自己的名字

再想到下午朴综星对自己说的话,喜欢?喜欢吗?金善禹是喜欢自己的,那自己呢?似乎也是喜欢的吧,朴成训站在那里开始发起了呆,满脑子都是金善禹甜甜的笑容,软软的脸颊肉和亮亮的狐狸眼,也不知道站在那里站了多久,直到金善禹去厨房倒水看见站在那发愣的朴成训,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朴成训才回过来神

“成训哥,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啊….啊?没….没什么,我在想明天早上吃什么”

金善禹再次笑开了花,朴成训看着眼前笑的开心的小狐狸真的很想一口咬住他因为笑起来而鼓鼓的脸颊肉

“哥,我们才吃完晚饭没多久唉,你就开始想明天的早饭啦?”金善禹端着水杯在那笑个不停,把朴成训也逗乐了,伸手捏了捏对方软软的脸颊

“别笑了!快去睡觉了!都几点了!明天不要去学校了是不是,你明天不是有考试吗?”

“啊对呀,要给祯元和综星哥发个信息让他们早点回来,不然明天早上他俩又起不来了”

金善禹嘟嘟囔囔的想掏出手机给梁祯元发信息,但是手上端着杯子只用一只手不好操作,朴成训站在旁边很自然的从他手里接过杯子然后喝了一口,金善禹似乎有些震惊的看了朴成训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然后埋头打字

‘祯元,你和综星哥记得早点回来,明天学校有考试,我们不能迟到’

‘对了,我跟你说一件大为震撼的事,成训哥竟然用我杯子喝了水!他不是洁癖很严重不用别人的东西嘛,他为什么总是做这些很容易让我心动的事情啊啊啊啊’

朴成训确实有洁癖,他洁癖还挺严重的,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也不让别人随便动自己的东西,不过这一点好像在金善禹这里不成立,因为金善禹用过他的唇膏,用过他的筷子,用过他的吸管,这些都是在金善禹知道朴成训有洁癖之前的事情了,奇怪的就是,朴成训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回到房间的时候,朴成训的眼睛总是往窗户上瞄,玻璃上的字已经被擦掉了重新结上了雾气,拉窗帘的时候靠近看还是能看到一些深浅不一被擦掉的痕迹

转身看见金善禹已经乖乖爬上床窝在那里刷着手机准备进入睡眠状态了,因为刘海太长了有些扎眼睛,金善禹把刘海撩上去想扎起来,在床上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小皮筋,朴成训伸手递了个皮筋过去,这个小皮筋还是因为金善禹总是丢三落四的找不到,所以朴成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了个把小皮筋套在手腕上的习惯

“哥你怎么会有小皮筋啊,你从来不扎苹果头啊”

金善禹有些疑惑地接过小皮筋然后熟练的绑了个苹果头,因为暖气开的太足脸颊都是粉嫩嫩的,头发也是粉色的,全身上下哪里都是粉粉的,真的像是一颗鲜嫩可口的水蜜桃

“上次你丢在洗手台上,我怕你又找不到就顺手套手腕上了,忘记拿下来了”

又是这种感觉,心脏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金善禹已经记不清这是这个月以来第几次因为朴成训略带暧昧的话语而整个人差点陷入癫狂状态,或许他真的该好好想想梁祯元说的话了,大概也不全是假设吧

比人醒的早的永远是手机闹铃,而比要上学的三个人的手机闹铃醒的更早的是朴成训的手机闹铃,顺了顺鸡窝头坐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下铺的Niki睡的横七竖八,对面床下铺的梁祯元睡的乖乖巧巧,对面上铺的金善禹睡的缩成一团,差不多该叫起床了

朴成训慢慢悠悠的爬下床,站在金善禹和梁祯元床铺的旁边,他的身高不用踮脚就可以看到睡在上铺的金善禹,小狐狸睡的很是香甜,纤长的睫毛这样看就更明显了,好像在做什么梦所以嘴巴有些微微嘟着,脸蛋粉粉嫩嫩的,真的好像一个小婴儿,朴成训站在那差点看入迷了

“善禹?善禹,起床啦,七点啦,该去学校啦,今天有考试不能迟到哦”

金善禹迷迷糊糊的听见朴成训的声音,揉着眼睛坐起来一脸没睡醒就看见朴成训温柔的望着他,天啊,没在做梦吧

“哥,你怎么起这么早啊,比我们上学的起的都早”

梁祯元睡眠要浅一些,朴成训闹铃响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想着还能在床上再赖一会就装着没醒,然后就听见了朴成训下床,走过来,叫金善禹起床,温柔,真温柔啊,虽然朴成训平时说话也没有多暴躁,但是这么温柔的语调,梁祯元属实是第一次听到

上学的起来了,不上学的不但起来了,还钻进厨房给上学的热牛奶去了,梁祯元和金善禹洗漱完就被揪到餐厅喝牛奶,两人向来是不爱喝牛奶的,但是朴成训语重心长的说喝牛奶长个子,金善禹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也没用,杯子直接怼到嘴边

“再不喝我就喂你喝了啊”

金善禹的脸瞬间通红,一旁的梁祯元捧着杯子快速逃离到从房间拎着包出来的朴综星身边“等会等会,那边有情况,你顺便再帮我把牛奶喝了吧”说着,梁祯元就把杯子递到了朴综星手上,两人在玄关口探头探脑的看着餐厅里的两个人

三个人踩着点出了门,往常是上车就睡的情况,而且向来是金善禹自己坐在第一排的单人座,朴综星和梁祯元坐在后面的整排座腻腻歪歪,但是今天就很反常,从位置上就很反常,因为金善禹现在被两个人夹在中间像是在接受审问一样,梁祯元把胳膊搭在金善禹的肩膀上盯着他好像要把他可爱的哥哥盯穿了一样

“善禹哥,你和成训哥昨晚在宿舍到底干嘛了,为什么今天这么反常”

金善禹低着头,手里不安分的玩弄着校服衣角,他还想知道呢,昨晚明明也没干什么啊,为什么今天朴成训这么反常,起这么早叫自己起床,自己和梁祯元去洗漱的时候,他已经把自己的校服从衣柜里拿出来放在了床上,还非要看着自己喝牛奶

“真的什么都没干,就是像往常一样啊,只是他昨晚用了我的杯子喝水,然后我找不到小皮筋的时候他的手腕上恰巧带着一个,其余的….没了”

朴综星听到朴成训用金善禹杯子喝水的时候已经很震惊了,小皮筋三个字真是把他惊呆了,他亲爱的兄弟这是彻底陷入爱情了啊

“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成训哥表白啊”梁祯元一脸看透了这个世界的表情

“表白?我疯了才会表白,这些行为又不能证明成训哥喜欢我,我要是表白了他讨厌了我了怎么办,我不要!”金善禹心里真的很没底

作为一个称职的红娘是不可以轻易放弃的,金善禹这里行不通那就去找朴成训嘛,好一个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不是明摆着双向吗,梁祯元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放学到公司的时候,不上学的成员们都已经吃完午饭等着他们三个了,胡乱塞了两口三明治三个人的午饭也就这么解决了,但是青春期的小孩还在长身体,三明治哪里够他们吃的,到下午的时候就已经饿的不行了,中间休息的时候金善禹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发着呆盘算着什么时候能结束,那样就能点炒年糕外卖了,减肥是什么,今天先暂时搁浅吧

朴成训今天就好像自带读心术一样,练习结束的时候火速拽住金善禹

“善禹,我们今晚吃炒年糕怎么样?”

这顿炒年糕还是没能吃上,因为金善禹忘了今天要和梁祯元开直播了,朴综星要等梁祯元一起回宿舍就留在了练习室,朴成训美名其曰是为了陪自己的好兄弟,实际上还是为了等金善禹,两人再次开启了那天的话题

“真的还不打算表白吗,再不表白小狐狸可真的要跑了,金善禹现在就以为你不喜欢他,等到他放弃的时候,你俩可就彻底没戏了”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啊,你当时怎么和祯元说的啊”

“我?我俩还需要说吗,那不是直接抵墙上就什么都懂了”

“我现在是让你在这给我秀恩爱的吗?”

“那等祯元结束吧,咱们晚上商量商量,我也不忍心看我最好的兄弟孤独终老”

说完,朴综星假装抹了抹眼泪然后顺势要靠在朴成训肩上

“滚啊,别恶心我!!”

梁祯元和金善禹结束的时候已经都八九点了,回练习室拿包的时候看见朴成训拎着一大盒炒年糕和朴综星在那等着,金善禹感动的差点当场飙眼泪

“成训哥,你们还没走啊”

“在等你啊,炒年糕,给你买回来了”

朴成训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刚才和朴综星等着无聊就自己飞奔出去买了金善禹最喜欢吃的那家炒年糕然后又飞奔了回来

四个人坐在练习室地板上算是解决了晚饭,朴成训趁着金善禹出去倒水的时候拉着朴综星和梁祯元在那嘀嘀咕咕的说话

“祯元,你说如果我要是想跟善禹表白的话该怎么表白啊”

朴成训一脸惆怅的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嗯…..我觉得善禹哥应该不是很注重那些花里胡哨的形式”

“兄弟,要拿出你的真心!真心!”

结果三个人还没商量出来个所以然,金善禹就拿着水杯一蹦一跳的回来了,朴成训看见小朋友心情这么好顿时心情指数也直线飙升,偷偷瞄金善禹还笑的跟傻子一样

人心里藏着事的时候就特别容易反常,比如现在,车上四个人,除去金善禹全在低着头捣鼓手机,起此彼伏的消息提示音让金善禹都好奇了,他们到底在跟谁聊天,梁祯元和朴综星就算了,这两人八成是在手机上调情,那朴成训又是为什么

“成训哥,你在跟谁聊天啊”

在金善禹的印象里朴成训没有什么特别的朋友,唯一交流最多的就是队里的成员们,不是他交不到朋友,大概是因为从小运动的原因,养成了自己一个人的习惯,他也觉得有队友就够了,不需要再去额外拓展自己的社交圈,不过用朴综星的话来说,还好他不爱社交,否则南韩大半个娱乐圈应该都是他的朋友了,毕竟想和他做朋友的人的确数不胜数

朴成训慌忙收起手机然后应了一声没谁之后开始盯着窗外的风景陷入沉思

什么啊,这么反常,明明就是在跟谁聊天,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的飞快都快着火了的程度吧,金善禹努了努嘴也就没再回应

还能跟谁聊天,跟梁祯元和朴综星建了个小群呗

回到宿舍金善禹觉得今天哪哪都不太舒服就早早的洗完漱睡觉了,朴成训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因为这样他就可以拖着梁祯元去找朴综星“密谋”还不会被发现

三个人躲在阳台像做贼一样密谋到了大半夜,朴综星实在是受不了了,给了无数个办法,结果朴成训一会嫌不浪漫,一会觉得太复杂,一会又觉得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朴成训,你怎么这么难搞啊,你就直接说出来不就行了吗!现在你的面子重要吗?你要面子还是要老婆你自己选吧”

“成训哥,能暂时把你那颗想耍帅的心收一收吗”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的黑眼圈着实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你们三个昨晚集体去做贼了吗?这黑眼圈是怎么个情况啊”

沈载伦坐在餐桌上斯条慢理的吃着早餐盯着对面的三个人,朴综星要冒火的眼睛瞟了一眼朴成训,要不是因为这个死要面子的人

“善禹哥怎么还没起来啊,他很少赖床啊”

梁祯元嚼着三明治环视了一圈,都起来了,只有金善禹没起来了,虽说今天没有行程,但是金善禹从来不赖床的,怎么今天都这个点了,连Niki都起来了,金善禹还没起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梁祯元起身准备去房间看看发现朴成训快了自己一步

“善禹,善禹,起床啦,已经十点多了”

朴成训轻轻晃了晃金善禹,床上的人微微睁开了眼睛,脑子疼的要炸开的程度,揉了揉了头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成训哥….头有点痛….”

说话有些有气无力,朴成训这才注意到金善禹脸上不正常的红晕,伸手摸了摸金善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朴成训意识到,金善禹生病了

眼下这个情况也不方便去医院,朴成训在客厅翻箱倒柜的找退烧药和感冒药,其他成员都去公司练习了,金善禹现在也不能一个人待在家,朴成训就留下来照顾他

“善禹啊,起来把退烧药吃了”

因为睡在上铺不方便,梁祯元就让金善禹睡在了自己的床上,也方便朴成训随时确认他的状态,床上的人大概是因为有些不舒服所以眉头微微拧着,小脸有些许的皱巴,朴成训俯身托起金善禹的脖子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乖,把药吃了再睡,会舒服一点”

怀里的人哼唧了两下,大约是觉得有些冷,所以一个劲的往朴成训怀里钻,双手圈在了朴成训的腰上,朴成训一下有些僵住了,现在金善禹的脸正好贴在朴成训心脏的位置,如果金善禹没有病的迷迷糊糊,他应该能听到朴成训瞬间加速的心跳声

顺了顺怀里人的头发,轻轻捏着金善禹软软的脸颊肉把药喂了下去,又哄着喝了半杯水,朴成训把人轻轻的放回到床上,掖好被子抬脚刚准备走,金善禹拉住了他

“哥….别走….”

“我不走,我去拿毛巾给你擦额头”

如果其他成员看到现在的朴成训大概是会傻眼的程度,轻声细语的音量生怕声音稍微大点就吓到还在生病的小狐狸

朴成训拿毛巾仔仔细细的擦了擦金善禹的脸和手,小狐狸的手肉肉的所以很软,朴成训握着小肉手捏了捏,嗯,手感确实很好,看着睡的有些熟的金善禹,朴成训顺便又捏了捏脸,眼睛瞟到了金善禹因为睡觉而嘟起来的嘴巴,朴成训的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浮动

应该很好亲吧

身体反应比脑子快,俯下身闭上眼睛快速在金善禹的嘴巴上轻轻啄了一口

甜甜的,是桃子的味道

金善禹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有些黑了,估摸着好像是六七点的样子,眼睛还没睁开先是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朴成训身上特有的白玫瑰柠檬的味道,紧接着就发现自己好像是被圈在怀里的状态,抬眼看到了朴成训好看的睡颜

“我的妈呀,我现在是被成训哥抱着睡的状态吗”金善禹在心里暗自咆哮,身体又不敢有什么动作,怕吵醒抱着自己的人,在金善禹思考怎么逃离这个怀抱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门锁打开和此起彼伏说话的声音,是成员们回来了,金善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装睡

“成训哥呢,没在家吗,我去看看善禹哥好点了没有”是梁祯元的声音

“善禹哥,你好点…..”

脚步声停在了房间门口,朴综星见梁祯元站在房间门口也不进去就凑过去看了看,结果其他人一窝蜂的全凑过去了

“那是善禹和….”

梁祯元转身捂住朴综星的嘴,轻轻带上了房门,然后拽着其他人离开了房间门口

“朴成训抱着善禹睡!!!”

“你声音小一点,会吵醒!”

梁祯元一巴掌拍在了朴综星身上示意他声音小一点,朴综星内心暗自感叹“朴成训你可以啊,这就直接抱着睡了,哪还需要我跟祯元的助攻啊,这不就成了!”

朴成训被客厅大呼小叫的声音给吵醒了,确认怀里的人睡的香甜,额头贴上金善禹的额头,好像烧有些退了,朴成训满意的顺了顺金善禹的头发然后起身下床再把被子给金善禹盖好才走出房间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金善禹才敢睁开眼睛躺在床上发呆,刚刚朴成训的额头贴上自己的时候,距离实在是太近了,甚至能感受到热热的鼻息,金善禹本能的有些紧张,睫毛一个劲的抖,不过房间没有开灯,大概朴成训也没有发现

“成了?成了??”朴综星看见朴成训从房间里走出来立马拉住拷问

“成什么?”

“没成你抱着人家睡觉??”

“不是,我是看他有些冷,你想哪去了,他还生着病呢!”

朴成训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看金善禹冷是真的,自己想借着机会抱着小孩睡也是真的,毕竟队里所有成员都和金善禹同床睡过,唯独自己没有,总归是有些吃醋

“善禹哥,好些了吗”梁祯元端着水杯走进房间的时候,金善禹已经坐起来了

“好多了,明天应该就能正常训练了”金善禹接过水杯小口小口的喝

“善禹哥….我觉得…成训哥肯定喜欢你!”

“咳咳咳咳…”

梁祯元话说出来,金善禹一口水直接呛在嗓子眼,带着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梁祯元,这人又开始胡说什么啊

“你看,今天你不舒服,成训哥在家里照顾了你一天唉”

“难道不是出于对成员的关心吗,要是今天是Niki生病了,成训哥应该也会照顾他吧”

“但是我发誓成训哥绝对不会抱着他睡的”

“善禹哥,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干脆就豁出去,大不了被拒绝了,以成训哥的性格也不会有多尴尬的,以后照样兄友弟恭的呗”

难怪人人都说真的是要服了梁祯元的这张嘴,竟然说的金善禹有点心动了

“可是….”

“没有可是!回归完就把成训哥拿下!”

金善禹也察觉到了朴成训的异常,以前不管是镜头前还是私下,朴成训一直都是很有分寸的,从来不越界,出道初期的时候,公司有意炒过两人的cp,所以那时候朴成训在镜头前会做些什么,后来这件事公司没有再提过,两人也是正常的相处模式,只是这次回归朴成训怎么这么反常,上节目的时候有事没事就偷瞄自己,一合照就喜欢往自己身边钻

打歌舞台的末放就意味着这次回归圆满结束了,也意味着,金善禹要开始行动了

晚上回到宿舍,金善禹跟梁祯元窝在沙发上追剧,看的金善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梁祯元还要在旁边负责递纸巾

“我的老天爷,他俩为什么不在一起啊,说出来啊,不说出来对方怎么知道呢,就这么错过了….呜呜呜呜”

“原来哥也知道不说出来,对方是不会知道的啊”

“呜呜呜…嗯?”

金善禹哭的正伤心呢,梁祯元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啊….真是逃不掉啊,金善禹的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活动结束之后梁祯元也没提,原本指望他把这件事忘了,然后再顺其自然的走到哪步是哪步,哪成想梁祯元在这等着自己呢

结果梁祯元告诉他,自己已经干脆利落的帮金善禹约好了朴成训明天在练习室见

这跟直接被推上断头台有什么区别,金善禹不理解

“善禹,我们明天下午在练习室见面可以吗,我上午有事要出去一下”

金善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朴成训,原本想说自己明天也有事,但想起梁祯元苦口婆心的劝说,想着就豁出去吧,大不了以后就兄友弟恭

“好,我明天在练习室等哥”

第二天金善禹稍早了一些到练习室,因为是周末,公司也没什么人,金善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紧张到疯掉,等会要怎么跟成训哥说啊,直接说吗,直接说吧,哪还顾得上什么花里胡哨的形式

练习室的门被推开了,朴成训今天穿的很男友风,黄色的条纹衬衫被塞进黑色的休闲裤里,扣子只扣了最下面一颗,衬衫里面搭了一件黑色的T恤,脖子上戴着一条项链,是去年金善禹送的生日礼物

眼前的小狐狸今天穿的酷酷的,黑色的皮质贝雷帽竟然被他戴出了一丝可爱,黑色的条纹衬衫,黑色的牛仔裤,这小孩怎么今天穿了个一身黑啊

“成训哥…你….你来的挺快啊”

金善禹紧张的都开始打结巴了,出门的时候,朴成训给自己发信息说还在路上会晚点到,没想到来的有些快

“善禹,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朴成训走近站在了金善禹面前,还是那股熟悉的白玫瑰柠檬的味道,金善禹真的很喜欢朴成训身上的味道,好像什么香水只要喷在他身上,味道就完全不一样了,就像之前朴成训用过一次自己的香水,明明喷在自己身上被梁祯元说有股宝宝的奶香味,可到了朴成训身上就是变成了清爽的柑橘柠檬

“成训哥…我…我…”

“既然你没想好怎么说,那就我先说吧”

说完拉着金善禹的手腕走到了练习室的落地窗前,拉开窗帘,一小束白玫瑰放在那里,玻璃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朴成训走上前伸出修长的手指在玻璃上一笔一划的写下金善禹的名字,旁边画了颗小爱心然后写上“喜欢”,和那晚金善禹在宿舍的窗户上写的一模一样,不过名字变了,因为写的人变了

拿起那一小束白玫瑰转身面向金善禹,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宠爱

“善禹,其实纠结过该怎么跟你说明我的心意,怕你会觉得我没有诚意,但是好像简简单单的你可能会喜欢,很早之前我也不确定我对你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像是对弟弟的喜欢又好像有些超出这个范围,直到那天晚上我不小心看到你在玻璃上写下我的名字,盯着笑的好看,心脏的跳动速度在告诉我,这已经不是对弟弟的喜欢了,而是,对你的喜欢”

金善禹现在完全懵了,不是自己要跟朴成训告白吗,怎么反过来了,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确认现在不是在做梦,紧接着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通红

“所以,我们善禹可以接受我的花吗”

“收了我的花,善禹可就是我的人咯”

伸手接过朴成训递来的白玫瑰然后扑进了眼前人的怀里

“谢谢哥也在向我走来,朴成训,我喜欢你,很喜欢”

身后练习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梁祯元和朴综星牵着手走了进来

“我就说吧,这下是真的成了”

金善禹羞红了脸往朴成训怀里钻,真的是丢死人了

所以这才是三个人的计划,用梁祯元的话来说,这样才更能感动金善禹,你想啊,在你即将向你喜欢的人告白的时候,你喜欢的人先对你说出了那句话,多浪漫啊,所以梁祯元负责坑蒙拐骗金善禹,苦口婆心的劝金善禹跟朴成训表白,其实三个人早就计划好了

“所以你们三个联合起来骗我一个啊,梁祯元,连你都这样对我!!”

“唉善禹哥,这怎么能算骗呢,顶多算是我当了一回成功的月老罢了”

“请吃饭啊,你俩必须请我们吃饭,为了你俩的事,我们祯元最近都累瘦了”朴综星揽着梁祯元,爱怜的揉了揉身边人的脑袋

傍晚,朴成训牵着金善禹在汉江边散步,怕金善禹冻着,给他拉好外套拉链然后把围巾系好,在路上慢慢悠悠的走着

“所以哥真的是因为那天看到了我在玻璃上写你的名字才意识到喜欢我的吗”

“嗯…算是吧,其实之前看到你总和Niki睡在一起我就已经很不爽了”

“噗哈哈哈哈,哥怎么这么幼稚啊,那这样算起来,还是我喜欢哥更早一些”

“虽然我喜欢的晚了一些,但以后总是会补回来的,我们的日子还很长”

朴成训摸了摸金善禹柔软的头发,路灯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平静而又温暖

是啊,我们日子还很长,我可以在镜头前悄悄牵起你藏在后面的手,就算被人看到了也没有关系,因为没有人会对于我们的关系有过多的猜忌,我们可以在最好的年纪最好的条件下公费恋爱

踮起脚尖,带着桃子味的吻落在了朴成训的嘴唇上,比上次的还甜

我把喜欢写在充满雾气的玻璃上,写进柔和的风里,从此整个世界都是你

*最后三章发不出来,辛苦大家移步同名微博@__北北北北北或者豆瓣ID@北极美少熊主页搜索。

*前面章节均已替换了最新的修订版本,第8章少了的一点婴儿车不影响剧情。

把后记贴到这里吧:

贯穿了学生时代到职场的故事线,想要传达的不仅是这份酸涩拉扯的爱本身,更重要的是一种公平的爱,在过程中因为世俗、阶级、利益等等原因,他们之间受到了很多现实因素的阻隔。

爱之前......

爱之前,永远是先需要自爱的。在懂得这个道理之后,他们触到了幸福的尾巴。

在小说里,他们彼此是今生只一次的,平等地、深刻地爱着对方。

也希望看这篇文的朋友们都能收获到平等的真心和爱意。追星快乐,现生顺利。

朴成训X金善禹

长篇ooc/校园+职场/弯恋直/破镜重圆

*本章更新7k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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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可他承受的压力一点都不比挑灯苦读来得小,看似超前走在了康庄大道上,但其实根本顾不上别人的艳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直向前游,切断一些其他可能性地向前游。真的很累的时候,他也会幻想如果自...

可他承受的压力一点都不比挑灯苦读来得小,看似超前走在了康庄大道上,但其实根本顾不上别人的艳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直向前游,切断一些其他可能性地向前游。真的很累的时候,他也会幻想如果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学生,经历和大多数人一样的学校生活,又会怎样。

朴成训时常想起自己短暂学校生涯中的快乐回忆,像是这片最小的海之外的世界,而每每想起,总会伴随着金善禹的笑容,像是斜斜照进海里的一缕暖阳。

当发现和金善禹的私聊以及群聊消息都停留在一周前时,朴成训终于隐约意识到他们的关系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

但他还没有完全意识到,金善禹在躲避自己。

朴成训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忙而忽略了朋友,计划着等集训结束就回去找金善禹好好聊聊,大不了请他吃一周的辣炒年糕。

金善禹过去对朴成训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终于得到了宣泄。

他暗恋的苦涩、崔灿恋爱的甜蜜,他们互相倾诉、中和着彼此青春期情感的浓度。

“善禹啊,虽然站在我的立场无法给你放弃或者继续坚持的直白建议,毕竟这应该由你自己做决定,但无论如何我都会为你应援。”

“金善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等到工作后,金善禹下班回家总会在窗边看着远处的南山塔发呆,曾经他和崔灿说好要一起去南山塔上挂爱情锁,虽然互相嘲笑着幼稚迷信,但还是拉钩约定好不许食言。

可到最后,还是没能实现。

朴成训回校后还没来得及找金善禹好好聊聊,就先听到了学校的风言风语。

“高二一班的那个班长崔灿是个同性恋者啊,真看不出来。”

“真的,有人周末亲眼看到他坐在小混混的机车后面。”

“不知道是bobo还是kiss了,天呐,想想就觉得恶心。”

“成绩这么好竟然是个变态,啧啧啧。”

高二学年尾声,八卦仿佛是枯燥学习生涯中最好的调节方式,流言迅速传开。

起先只是零星火苗,不断有人扇风、添柴,助燃,这把火就烧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崔灿被叫去办公室,回来后什么都没说。

老师在班会上宣布班长换人,某种程度似乎是验证了流言的真实性。

那团火烧得更旺了,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班级里的讨论声瞬间此起彼伏。

明明高二已经快结束,高三正式分班后崔灿自然也就卸任了班长。

金善禹明白,这是校方对崔灿的惩罚,既然他坚持做异类,那他就该受到惩罚。

哪怕是对他们这个年纪来说,过于沉重的惩罚。

是啊,学校什么都没有说。没有承认。

但无声胜有声。

后来,金善禹觉得这可能也是最后拖垮崔灿的其中一根稻草吧。

所有人把他过去的履历、奖项和优异的成绩一概抹去,就因为他喜欢同性并坚持自己没有错,于是他就被贴上了坏学生、品德不佳的标签。

有的人选择隔岸观火看热闹,而有的人亲手添柴把他困在水深火热之中。

火焰逐渐具象化变成了锋利的刀子。谣言伴随着有意无意的校园暴力。

金善禹既气愤又心寒,他绝望地想到,如果自己喜欢朴成训的事被发现,那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

他以为到了首尔会不一样的。

他第一次开始讨厌这个城市。

期末考前原本同寝的另外两名同学申请了转寝,在收拾完行李经过崔灿时,冷嘲热讽地说道:

“这被子我都不想要了,谁知道有没有染上什么病。好脏啊。”

金善禹听不下去这些非议,猛地站起身,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声响打断了讥讽。

“够了。”

那两位同学看到平时一向软声软气的金善禹冷脸,瞬间噤了声,最后只能给出一句语气不善的告诫:

“金善禹,你也赶紧转寝吧。好自为之。”

崔灿像没事人一样准备戴上耳机继续刷题复习。

良久后看到仍然站着一动不动的金善禹,安慰地说道:

“善禹,你要是想走,没关系。”

“我才不走!你知道的,我怎么会嫌弃你。”

崔灿摘下耳机,侧过身对金善禹说:

“可是你不走,就会变成他们口中同流合污的人......”

“会受伤的。”

“我真的没关系,熬过高三就好。”

金善禹不知道崔灿是怎么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话,他看着对方身上明显增加的细碎伤口、染上脏污的衬衫。

金善禹顿时有些懊悔文理分班,不在一个班他很难顾及他。

而且就算保护不了,挨揍的时候有个人一起分担或许也好吧。

朴成训终于在期末考前的一周返校,在宿舍楼下等金善禹时,他们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联系了。

金善禹瘦了很多。

“崔灿......怎么样了?”

“不太好.......虽然他说无所谓,但怎么可能......”

“所以他真的喜欢......额......同性?”

“是又怎样?”

“喜欢同性是不正常的吧?”

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朴成训看到金善禹瞬间变冷的表情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喜欢同性就是不正常吗?”

眼泪争先恐后地涌出,委屈、气愤、伤心的情绪交杂,他的暗恋还没说出口就被下了定论。

“可是怎么办呢,我也不正常。”

从没想过告白会在这样一个尴尬又赌气的情况下,可现在不说或许以后也没机会了。

“你说什么?”

本以为只要不联系,这份喜欢就可以慢慢淡忘,但当收到朴成训的消息,走出宿舍楼看到在楼下等待的他,所有喜欢的细枝末节就重新立刻遍布了他的全身。

每个细胞都似乎舒展开了,又痛又笑地迎接那个人。

金善禹向前走了一步,逐字逐句地、像是离别宣言般,绝望地说道:

“我说,我和崔灿一样,喜欢男人。”

朴成训听到震惊的言论后,睁大了眼睛往后退了两步,连连摇头。

“???”

“别开玩笑了.......”

“怎么可能......”

“你有喜欢的人?是谁?”

“不,不可能,我每天都和你在一起,怎么可能?怎.....”

突然,回答和动作都僵在了原地,他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继续摇着头一脸不敢置信地望向金善禹。

“不是的......不是......”

金善禹知道朴成训明白了,只是他不愿意相信。

明明冬天还没到,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冷。

“是的。”

“成训哥,我喜欢的......”

明明就两个字,为什么这么沉重。

连对视着说出口都觉得困难,只能闭上眼发狠地说出来。

“是你。”

可为什么好像是在说再见一样。

终于说出了口,可金善禹远没有想象中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他还是把朴成训拖下了水,看他的表情,应该觉得很恶心吧。

果然,还是接受不了同性恋吧。

那就彻底切断吧,本就是不该有的姻缘。

他刻意忽略脑海里不断上演的,关于那天不欢而散的场景。

果然,朴成训才是笨蛋。

连崔灿都看出了自己的偏爱,他竟然真的一点都没预料到。

新学期开始,学校主干道大屏上、公告栏上、每间教室前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对应的主人公终于变成了金善禹他们。

高三宣誓会上,校长陈词滥调地讲着对大家的期望,当金善禹盯着前面同学的后脑勺昏昏欲睡时,人潮里突来的一阵喧哗拉回了他的思绪。

三月倒春寒的季节,好多学生还未脱下保暖的冬季外套,朴成训却只穿着白色的长袖衬衫校服,袖口和领口的纽扣都规规矩矩地系上,。

金善禹回过神后只捕捉到了一个挺拔轻盈的侧影,这时有风吹进礼堂,那人衬衫上的姓名牌映入眼帘,胸前的领带随着风和走路的姿势小幅度地摆动着。

在一片沉闷黑色中格外显眼,跳跃着渐行渐远。

如今金善禹只有在这种情况下,蒙混在人群中,才能肆无忌惮得仰视朴成训。

或许这才是他们最好的距离。

开学典礼结尾,所有高三学生在学生代表朴成训的带领下一起宣誓。

-说出你的梦想吧。

-那个支撑自己度过高三的信念。

大家纷纷借着嘈杂人声吐露着心声。

金善禹小声地说着:

-等等我。

-美大!

-还有......

剩下想说的被突然传来的告白打断。

“朴成训!毕业之后要不要考虑和我谈恋爱?!”

起哄声瞬间四起,如果说高一高二大家都还矜持推拉、有所收敛,那么正式进入高三,那些禁锢反而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修学能力考才是头等大事。

在真正破釜沉舟进入苦读状态前,不留遗憾地、坦荡地宣泄,才是青春吧,成人前最后放纵的思春期。

金善禹认得那个自信又勇敢的女生,好像还是校花,之前和朴成训一起搭档主持过校庆。

拥有在人群簇拥下也能第一眼注意到的,令人无法忽视的视觉。

她笑得明艳,眼神毫不掩饰地直直望向台上。

金善禹想象了下她和朴成训站在一起的样子,很般配。

而被调侃的当事人此刻还站在台上,看上去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但露出的腼腆笑容又给了观众遐想的空间。

金善禹陷入回忆和现实对比,思考着朴成训收到告白时截然相反的反应。

然后才发现那人望过来的眼神。

或许也是想起来了吧,属于他们的,那次尴尬收场的告白。

宣誓会结束后,大家把愿望写在风车上准备插放到学校后花园的山坡上。

初春的风负责做信使,传递大家的心愿。

朴成训拨开人群主动走向金善禹,递给他一只蓝色风车。

“善禹,你打算写什么?”

有视线望向他们。

金善禹突然想起中午在洗手间无意听到的谈话。

“下午宣誓代表又是朴成训吗?”

“对了,他是不是之前和崔灿关系不错啊,还有那个金善禹。”

“好像是吧。”

“他为什么还要和变态做朋友。”

“谁知道呢。”

“他看上去可不像......”

“话说那个叫金善禹的看上去细皮嫩肉的,不会也是那个吧?”

男生们嘻嘻哈哈的打趣声随着水流声哗哗地散去。

金善禹在隔间待了足足十分钟,腿都站麻了,再三确认人都走了才敢出来。

随后,金善禹听到了自己的口是心非。

“不用了,谢谢。”

“你是不是还在生......”

朴成训剩下的疑问淹没在背后,和嘈杂的背景音融作一体。

-我为什么要生气。

-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啊。

-为什么要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对我笑。

-别再靠近了......

背道而驰的这一路,是没有等到的回应、拽在手心的风车和金善禹放弃了的心愿,交织而成的。

告白之后还能做朋友吗?

金善禹尝试过得出的结论是不能。

不然他和朴成训的重逢也不会这么难堪。

现实情况就是他们此刻还站在饭馆外拉锯着。

朴成训的追问因为金善禹的喷嚏而被突然打断。

分开的这几年,似乎只有年龄渐长,朴成训对和金善禹有关所有事情的耐受力却在成反比逐渐下降。

“我送你回家,你在这等一会......”

“不用......”

“我进去拿你衣服。”

“说了不用......我自己找代驾。”

“金善禹,说了我送你回家。你要是敢走,我就把你的衣服和东西全都扔了!”

看,一碰到金善禹就头脑发热、失去理智。

过去朴成训爱和他开玩笑,喜欢看他被逗笑的可爱模样,分开后才逐渐认清心意,预演了无数次重逢后应该怎么做,一二三的步骤变成了纸上谈兵。

当真的看到金善禹站在自己面前时,朴成训却变得没有章法,怎么做都不对。

有时候也自暴自弃地想,要不就别管什么基本法,把人绑到自己身边得了。

再等金善禹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把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又迅速折返拿到了自己的随身物品。

金善禹的车真的只是辆字面意思上的代步车,车内空间局促但胜在性价比高。

长手长腿的朴成训坐进驾驶座之后显得非常局促。

或许是和高级车的座位调节按钮不一样,朴成训摸索了会座椅调整按钮还是没找到。金善禹比划之后感觉鸡同鸭讲,随即放弃。

或许是重回到了密闭空间,暖意和剩余的酒意又逐渐复苏。

没细想便倾身想越过朴成训替他去拨动那个开关。

可在开关被触发前,先被拨动的却是自己的心。

手在黑暗中意外触碰到了一起,慌乱中视线交错。

当清晰感受到对方鼻息时才意识到这距离近得糟糕。

“啪——”

座位下方的杠杆被扳动,朴成训因为惯性向后靠去,憋屈的双腿终于得到了舒缓。

金善禹歪斜在两个座位之间的别扭姿势因为作用力被一起带着失去平衡。

先是感受到手被握紧。

然后是那人环抱住自己,原本以为是为了帮自己维持平衡。

一秒,两秒,三秒。

背上的手却没有放下的迹象。

朴成训埋在金善禹的颈窝。

交叠的双手变换成了十指紧扣的样子,朴成训用大拇指在金善禹的手背上轻柔地划着圈。

不那么紧的拥抱却让人呼吸完全错拍,心头像压上了块大石,闷闷的。

“抱一会。”

“就抱一会。”

明明应该拒绝的。

但身体却无法做出反应。

朴成训送金善禹回家后便识相地没有再得寸进尺。

他看着手机里金善禹的kkt联络人头像,是刚刚分开前当面要求他通过的。

朴成训便望着那个窗户开始了漫长的发呆。

晚上的争论点被那个拥抱覆盖。

与其说生气,他更多的是心疼吧。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金善禹总是优先考虑别人的感受,哪怕委屈自己也总是默默承受。

他多希望他能多为自己考虑一些。

校暴愈演愈烈之时,朴成训及时出面制止。

谁都怕在高三这个敏感时期出些不必要的意外,正式反映给学校后校方出面干预,情况得到了好转。

再后来,不断出现的新八卦逐渐转移了焦点。

“替我谢谢朴成训。”

“你忘了我和他告白了啊,搞砸了。”

“没法替你转达了。”

“啊!对哦......“

“真的不能做朋友吗?他不是还主动找你讲话了嘛。”

“可以,但我会很辛苦。”

“可喜欢本来就是辛苦的事情啊。“

“保持联系的持续阵痛和彻底戒断的PTSD,哪种苦会比较好......”

“我不知道......”

“可是我......”

“没有可是,就当帮好朋友忙。”

在说歪理上金善禹确实是说不过崔学霸。

确实朴成训一直还在单方面和他保持联系。

明明应该忙着训练的人,最近倒是经常出现在教室。重新分班后的新班级里,金善禹的座位在第二排,而朴成训由于高个子被安排在了最后一排。两人正好穿越了大半个教室呈斜对角。

有几次上课金善禹转身时总是会遇到朴成训的视线,然后就会心烦意乱,这堂课后面说什么完全听不进去了。

可罪魁祸首还时不时问他作业布置情况,说后排看不清问他要课堂笔记。

甚至还发了好多在游泳馆后门捡到的小奶狗照片给他。

这是以前属于朴成训的讨好方式,没有技巧、经不起逻辑推敲的。有时逗自己逗得太过分,他总会这样哄他。

可这次,金善禹不理解朴成训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除了单方面被同性喜欢,他从头到尾都没做错什么。

这天晚自习下课金善禹不知道为什么走到了游泳馆。

或许是想起朴成训养在附近的小狗,或许是想替崔灿来道谢,又或许只是单纯发现游泳馆竟然开着灯。

进去之后,果然看到了那人。

闯入后勇气一秒泄气,在金善禹在准备偷偷转身溜走时被发现。

“啊,你来了啊。”

朴成训用泳镜把湿了的刘海往上捋,露出了光洁额头和两道标志性粗眉。

金善禹没答话自顾自地沿着泳池旁的过道往前直走。

朴成训就这样贴着离他最近的泳道不紧不慢地游着,与金善禹的步伐保持同频。

从一端到另一端。

再保持沉默就太冷场了。

金善禹头都没转向朴成训,自顾自地嘟囔道:

“那个,我替崔灿来的。他让我谢谢你。”

“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朴成训朝金善禹的方向又游近了些,双手一伸撑起上半身靠在池边,就这样隔着最后一步岸上岸下的距离仰望着金善禹。

“善禹,不好奇今天为什么开着灯吗?”

金善禹没料到他突然岔开话题,自然地望向朴成训,又看到他湿漉漉的像小狗般的眼睛。和他捡到的那只小白狗竟然还有几分父子相。

朴成训太明显的示好让他的天平开始倾斜。

明明是一个等待回答的情况,但金善禹的思绪止不住地发散,开始思考崔灿的那个问题。

-继续做朋友和彻底截断,到底哪个更困难。

“想到你怕黑才开的,希望你能快点来找我。”

“我还答应要教你自由泳呢。”

他无法做到就这样把告白当做没事一样翻篇。

“成训哥,你明明都听到了,为什么还要......”

“不讨厌我吗?”

朴成训把脑袋垂下靠在撑在池边的双臂上,沉默了数秒后才重新开口:

“说实在的,一开始很震惊。真的没往那个方向去想。”

“对不起,不是不正常。”

“从来都是正常的,是我错了,善禹。”

“一直把你当成很好的弟弟,甚至是朋友。

“虽然无法给你回应……”

“但......”

朴成训终于鼓起勇气抬头,苦笑着说道:

“我好像不能剥夺你喜欢的权利。”

“一个月后我又要去比赛了,可能下次再见就是高考前了。”

吊灯照射在水面上的光晃得金善禹头晕目眩。

初学游泳时在水中的那种无力和窒息感再次排山倒海地包裹住了他。

似乎被扼住喉咙般发不出声音。

这时金善禹看到不远处池面上的那条分界线。

在蓝色水面上格外显眼的红黄相间。

那条将性别定义划分,桎梏住青春期涌动心事的线。

等金善禹反应过来,小腿已经跨入了水中。

冰冷感从脚底传递到身体各个末梢,所有毛孔都被迫打开。

“游慢一点,别又抽筋了。”

此时金善禹也顾不得自己不熟练的泳姿,只想游向那条线,仿佛那里就有答案。

自暴自弃地放任自己潜入水中,最后被朴成训拖拽回了水面上。

“你哭了?”

“没有......”

“水里消毒剂熏的。”

-成训哥,为什么要道歉呢。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是我忍不住告诉你,然后让你和我一起苦恼了。

-哥这样反而让我觉得自己更坏了。

-怎么办呢,这下好像更难放弃了。

“善禹……会很难的......”

“嗯……我知道啊......”

“或许......还能改变吗?”

金善禹听出了朴成训语气里的小心谨慎,努力地组织语言怕伤害到他。

但他却只能坦诚回答:

“不能了。生下来就是这样。”

“所以还要和我做朋友吗?”

-又或者,这样的朋友也可以吗?

他们面对面漂浮在分水线两边,金善禹回应的尾声飘荡在空旷馆内形成了回声,池水也随着声浪波动着。

这时场馆的灯仿佛也在和他们开玩笑,突然莫名跳动了几下后随即熄了大半。适应了明亮光线的双眼突然陷落进昏暗的不真实中。

忽明忽暗间,波光衬着那人的冷白皮,晃得金善禹眼睛酸涩,年轻躯体隐藏在水下模糊不清,正如他无法见天日的晦涩暗恋一般。

他突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那就越过去吧,这些该死的束缚。

金善禹后来想,自己是哪借来的这么大勇气,真不怕朴成训一个拳头挥上来。

那是他的初吻,裹挟在潮湿青春期的荷尔蒙和心碎中,痛并甜蜜着。

TBC

冷知识,简哥其实是冷白皮奶系脸,长得巨漂亮简哥少年是冷白皮大美人,喝酒的时候眼尾乃至全身甚至连脚踝都会变粉红。年少时清冷又孤傲长大才变得衿骄又张扬,而且水大曾在文中提到简哥长得很纯.

我画的烂妨碍我给哥贡献热度吗

从想起你后,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看到了一个全球高考,感觉挺适合的

画了土豆和海宝,两个小少爷都去磕!

“我应该无法得到你的异能了.”

“为什么得不到?”

“?!”

“不是有三种方法吗?不能杀了我,因为有陌陌在,第二种也不行,但是…还有第三种.”

剥夺人生

两个人脑海里同时想起这四个字

“没必要为了黑塔做到这步吧”

“如果我愿意呢?”

人比曲硬

又见面了呀,晓星尘道长~

——————

黑暗系不太适合我……

【薛晓·乍满银花】惊雷(07:00)

任外界骤雨惊雷

却不会影响到这一方小天地

上元节快乐~

——————————————

虽然想画避雨……但道长好像已经在雨棚外了233333(咳,我没有笑。)

黏黏糊糊

【谢俞生贺24h/11:30】回来更新x还附赠表情包呢x

正文完结了,我也摸完了www

(`ω′)大家好!

因为上课不在线,私信大概每十年看一次。【电脑端摸摸索索,置顶重复问题/表达不具体不回【这两种太多了...】,其他回复慢了先抱歉

可以称呼我:开怀大笑/咻一

(wb):似山音

2021年,找不到我人了请不要慌,可能在戒网中心呜呜。有问题建议都可私信~(暂不接稿/活动)...

2021年,找不到我人了请不要慌,可能在戒网中心呜呜。有问题建议都可私信~(暂不接稿/活动)

有关抱图:无商用/无二改/标明ID出处即可转载,不给原图。

头像壁纸私印原图

(产的粮被用作头像壁纸我害挺高兴的,但请不要乱涂乱改,这种行为很没素质,特别是改的丑的,被我发现了非diss宁不可。)(指指点点)

以上重复问题都放置play,学生党没有太多精力网上冲浪还复读不停(瘫

关于我:

是个非常杂食佛系de人,官配不拆不逆,拉郎配啥好吃我吃啥。不太混圈,常年浑水摸鱼,偶尔饥荒产出。

讨厌一切过激,请过激离我远点,我害怕(草)

爱好是发呆一整天ε-(′`),除了偶尔叛逆人还算温和好相处,喜欢阴天下雨,喜欢平凡可爱的人间烟火……生活在信息接收不对称的2G深山老林(如封面),偶尔下山去♂。

拥有一个打字巨慢老人机和容易上火发热的小笔电,理想是身体健康,每天都可以开怀大笑:D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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