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榛看来,这可能是她人生过渡的一个机会。阿榛是95后,2018年大学毕业后,先后全职备考研究生,做过自媒体编辑,如今在地产行业做乙方,每月税后收入约6000元。
认真考虑副业,是因为阿榛对自己的本职工作不满意。一是因为工作性质,她每周都有两三天要加班到深夜11点左右,即使在周末,也要24小时待命;二是作为中小型私企员工,她发现周围很多同事已经工作多年,却几乎没有升职加薪,职业前景黯淡。
《没有工作的一年》剧照
另外,阿榛还有强烈的年龄焦虑,“25了,这个工作也不能一直干到老,很想赶紧再跨一个行业。”阿榛的转行规划里,成为咖啡师是备选项之一。但她打听过,在她的城市里,实习咖啡师的工资极低,加上每个月还要固定支出2000元房租。没有额外收入,她将很难支撑。
“副业失败的一天”豆瓣小组截图
阿榛说,她虽然爱好美食和拍照,但做自媒体,最根本的动力还是赚钱,否则她最理想的生活方式其实是不工作。对她来说,副业的本质是提供多一份保障,提供一种职业过渡阶段的庇护,“主业已经不稳定,副业则有更多不确定性,所以不嫌多”。
当然,毛宇飞也强调,越来越多的人能够尝试和选择副业,也跟其他因素有关,“越来越多的人从事副业,其实是对闲置的劳动资源的价值最大化。政策、市场、技术三个因素的相互促进,决定了如今从事副业的热潮。尤其是技术,你现在做副业,可以送外卖,做网约车司机,搞网络直播,但以前做副业,可能只能去麦当劳做小时工。我们现在看到的很多副业,是基于互联网技术衍生的,这是一个变化。”毛宇飞说。
小城里的副业人生
与阿榛寻求更多的未来保障不同,85后的张清泉对副业有更现实更迫切的需求。从一所985大学硕士毕业以后,张清泉回到家乡辽宁的一座四线小城市,从事技术工程师的工作。
2016年结婚以后,本职工作遇到瓶颈,家庭开支增大,张清泉开始在当地一家中小学培训机构兼职数学老师,课时费2个小时150元,带11个初三学生。一个学期后,碰上寒暑假,张清泉忙不过来,辞掉了这份工作。
《我的前半生》剧照
他开始寻求其他的兼职机会,一开始做的也是自媒体。但和年轻人选择通过社交平台做号不同,张清泉在2017年最先选择的是资讯类平台今日头条,因为在那里,可以通过点击量直接获得奖励。不过,因为收入越来越低,张清泉后来又转向淘宝达人,主要就是用几百字介绍产品,吸引购买。张清泉说,这样的文字写起来很简单,一晚上可以写五篇,好的时候,足不出户可以月入1000多。
2018年,在一位亲戚的邀请下,张清泉又开始兼职外贸跟单,日常工作就是每天晚上用英语和非洲的药品采购专员沟通,做销售工作。这份工作需要张清泉恶补大量专业知识,还时常工作到深夜。但每个月2000元左右的稳定收入,让他相当满意。只是好景不长,这份工作做了不到一年,亲戚就转行了,张清泉也跟着失去了这份副业。
《输赢》剧照
随后,张清泉捡起老本行,重回教培行业。这个时候,他的课时费已经涨到了200元2个小时。相比自媒体和外贸跟单,在小城市里,教培的兼职显得稳定。即便2020年疫情后,张清泉无法再通过机构兼职,他还是通过以前认识的一个家长,获得了一对一家教的机会。
这一次,他以125元一个小时的费用,给一个初三的男孩补课,一开始主要补数学,后来文科也帮着讲,帮着背。张清泉说,他当时常常备课到凌晨,比自己高考时还拼。后来,这个学生顺利考上高中,张清泉在课时费以外,还额外获得了一个大红包。
在聊到副业时,张清泉说,自己2012年硕士毕业以后,在外地的一家中外合资的汽车公司待了一年,虽然薪水不错,但一周要工作六天,于是他辞职回到老家休息,后来干脆就在老家找了工作。张清泉找的是民营企业,一开始月薪只有3000,经历了几次升职降职后,目前月薪8000元,到手6000多元。
《我,到点下班》剧照
前两年,他本来有机会去一家日资工厂,年薪25万,但工厂在外地。想到自己已经结婚,张清泉放弃了这个机会。而留在家乡城市的代价是,他估计自己就算再工作20年,工资可能也只能达到1万元。
因此,张清泉很乐于拓展副业。他说,自己身边好几个同龄人都在做副业,有用自己的专业知识接外包的,也有在淘宝囤货后低买高卖的。
副业除了收入,还给张清泉带来心态上的变化。他说,在小城市,企业运行不规范,工作关系复杂,面对上级领导,压力也大,但“有了副业,我生活的心态变得更好了。面对主业的一些压力,我能够比较从容。会觉得,生活虽然暗流涌动,但除了工作以外,你也可以干很多别的事。”
工作与人生
当然研究生怎么挣钱副业,除了物质生活的压力,也有一部分人因为兴趣爱好选择副业。
《三联生活周刊》的美食记者黑麦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疫情之前的几年,工作之余,他在家里开了一家私厨。“2014年,开始有了共享经济这么个词儿,我又看了部纪录片叫inParis(《巴黎私厨》),讲的是一个蓝带的学徒在自己家开了餐厅的故事,我觉得这个事儿可以试试,所以就有了‘黑麦的厨房’。”黑麦说。
《巴黎私人厨房》剧照
黑麦经营的私厨里,没有固定菜单,菜品总随着他的兴趣发生变化。黑麦在澳洲留学时的第一份兼职是在一家意大利餐厅帮厨,所以他的私厨早期也以意大利菜为主。后来在工作中,因为采写美食主题的杂志封面故事,黑麦去了北欧,开始对北欧菜、尤其是现代料理产生兴趣。于是,相应的菜品,也出现在他提供给客人的菜单中。
黑麦对自己的厨师品味很自信,但作为私厨老板,他的自我评价是“无比糟糕”。和餐饮行业打交道多,黑麦知道,大部分餐厅的食材成本都要求控制在20%以内,但这一点他几乎无法做到,“刚开店的时候食材成本可能要到50%”。经营私厨好几年,他至今对经营状况懵懵懂懂,有时食材浪费了,有时稍微有点闲钱就买套奢侈的厨具。
《东京大饭店》剧照
毛宇飞认为,“这可能是因为国外的福利制度相对比较健全。目前国内的社保制度和工作还是有很密切的关系。比如在城镇单位就业的话,就能享受城镇职工的养老保险、医疗保险。相较而言,农村的基本保险还是要逊于城镇的保险。”
不过目前,毛宇飞也观察到,在城乡差距逐渐缩小,福利制度日渐完善的基础上,年轻一代的职业选择的确更加多元灵活了。因此在他看来,如同理想的职业一样,理想的副业实际上也是因人而异的,要么是跟一个人的主业有关,可以降低进入的难度;要么是能够带来价值,无论是收入上的价值,还是精神上价值。
“如果物质和非物质层面都没有提高,可能你就要及时止损,重新选择。”毛宇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