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高人抽水烟是有套路的,不按套路来,那烟就抽不出味来。所谓的套路,那就是“两口一吸溜”。抽水烟的人左手捧着羊枪,右手夹着一个火捻子,同时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在烟插子或烟包里来回捏,把水烟丝捏成一个小疙瘩,然后摁在羊枪头上,紧接着就用火捻子点燃。这时候就抽一口,接着又是一口,之后就是“咝”的一声倒吸气,十分夸张地朝里吸溜着。那口倒吸着的气把肚子鼓起后,就对着羊枪嘴猛地喷出,把羊枪头上还没抽尽的烟灰吹了出来。这烟灰是不能扔的,在往外喷的同时,右手护在羊枪头上,吹在了手心里,只那么一捏就熄灭了火,再放到烟插子里和还没抽过的烟丝混在一起。所有的动作要一气呵成,哪个环节跟不上套,就会抽得没了意思。有时大人不小心把烟灰吹在炕上,小孩子们就忙不迭地用手去拣,特别地烫,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可下次再有了这种机会,仍然忙着去拣,仍然是被针扎得生疼。这可能就是一种执着,烫了还被烫,若不是傻瓜那一定是执着。
面高人抽水烟是有节奏的,而且节奏感很强。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看大人抽水烟,叭哒一口,叭哒又一口。特别是那一吸溜,和最后鼓足了劲的一喷,让人觉得抽起来就成了活神仙,特别地有滋味。抽水烟的第一口要猛,要的就是那个冲劲。第二口要有分寸,抽劲小了不过瘾,大了会把那个烟丝疙瘩抽透,那样一来就喷不出去,就要停下来去掏。至于那最后的一吸溜,讲究的是用力匀称,既有细品之慢文慢武,也有积蓄力量为喷发之认真准备。这种文来武去张弛适当的抽水烟法,就是节奏。雁北人看起来粗粗喇喇的,但是豪爽中总是带着一种细微的度,就如这抽水烟一样,该猛烈的就不顾一切,该稳当的时候就认认真真。
其实,用刚宰了的羊腿骨制作的水烟枪,开始抽起烟来味道并不好,一股子羊膻味。可挡不住面高人有耐性,一年两年甚至三五年都熬得住,能挺过去。日久天长那羊膻味就会演变为浓烈的烟香。再瞧那根水烟枪,简直脱了胎换了骨,光滑似玉,红紫如翠,捧在手上感觉特别地温润。所以,上了年纪的老人,把自己的那根水烟枪视为珍宝,随身携带形影不离,有的老人在临终前,还专门嘱咐孩子们,要把跟随了自己半辈子的水烟枪放进棺材里。
抽烟有害无益,抽水烟更甚。据说水烟寒气大,容易气喘,就是久负盛名的兰州水烟也是如此。这些姑且不论,单说面高人怎么就想到了用羊腿抽水烟呢?又怎么不叫烟锅、烟袋、烟具,而偏偏叫做枪呢?而那根使人慢性自杀的家伙,为什么是那么地漂亮,那么地秀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