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职业生涯中的第一篇作品的时候,谢梦遥已经26岁了。他并不是科班出生的记者,十年前,从中国政法大学拿到法学学位后,他南下香港深造,随后在一家NGO入职。这份工作给予他一段与社会各个层面打交道的独特经历,也激发了他对记者职业的兴趣。
2011年,《财经天下周刊》向他抛来橄榄枝,他随即去了北京。工作两年后,又回到香港入职《亚洲周刊》,几番波折,在两地间游走。
两年前的春天,他回到北京,担任《人物》杂志的主笔,直至今日。
以下为谢梦遥专访。
作者:你典型的写作日是怎么样的?
作者:你需要专门呆在什么地方进行写作吗?
谢梦遥:随时随地带个电脑就可以开始写了。高铁上都可以。
谢梦遥:一般来说都是晚上。
作者:平时你怎么找选题?
谢梦遥:我没有抱着很特别的目的去找选题,多数灵感来自于生活中的阅读,或者生活中碰到了什么事儿什么人,如果他们能够激发我的这种写作欲望,我就会考虑去写。
作者:那么你都是如何让你的采访对象吐露心声的?
谢梦遥:首先你要在采访前做充足的并且真诚的准备,你要让你的采访对象感觉到你有多认真,这样他才会在某些方面呈现打开的状态。他也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跟你坦白讲,但他至少能够坦诚一些,现在我越来越受益于这样的一个“充分准备”的原则。
作者:你写东西都是一口气写完的吗?
谢梦遥:是这样的,有的时候卡住了是因为采访做的不充足,我只能停下来再去采访,但这种都很少。
作者:在写的过程中,您会考虑读者的阅读感受吗?
作者:你写过很多篇万字长文,从初稿到终稿会来回修改很多遍吗?
作者:写作技巧对你来说非常重要吗?
作者:在多年的写作生涯中,有没有遇见过拒绝采访的受访者?
谢梦遥:很多。比如说卓伟,我跟他认识很多年了,特别是去年这一年他经历了职业生涯上比较致命的打击,我觉得也许是一个新的采访时机出现了,然后我就一直在约他,他对我也很友善,但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没有正式接受我的采访。记者都会面临这样的难题吧,像这样的情况,你需要做的是等待下一个时机。
作者:你说写作会给自己带来生理上的痛苦,你会把这种痛苦当作继续创作的动力吗?
谢梦遥:生理上的痛苦就是坐不住,觉得自己没法完成这个稿子,不断地自我怀疑,当然我希望没有这种焦虑感,我觉得在愉快的状态下才能写出好的东西。其实每次写稿子的时候,都会觉得这篇稿子应该是我面临的最难的一篇,但往往前面越难后面就越容易了,素材用到剩的越来越少的时候就会越顺。
作者:你写作速度快不快?
作者:经常看到你整理长达万字的采访录音,你的写作习惯是必须要将录音整理好之后才开始写吗?
谢梦遥:是的,我尽量做到这样,只有这样我对素材的把握才会全面,才会知道哪些料是够的,哪些逻辑是可行的。
作者:那你是如何梳理这些录音材料的?
谢梦遥:我会将它们分块,是哪一类的东西就归到哪一类里面,比如说这一类是专门讲述主人公做某件事的,那针对这个事就直接做一个文档出来。然后再梳理逻辑,再根据逻辑去列框架,每一个标题内写什么也会列出来,然后在写作过程中不断地调整逻辑框架。
作者:那么成功者的故事呢?
作者:你的采访风格是怎样的?
比如说我之前采访马东,我问你最近在打什么游戏呀,听起来这就是一个闲聊的感觉,但实际上他给我的回答我是可以用的,为的是体现他年轻人的那一面,暖场问题问完之后大概就会进入到一个比较融洽的交流氛围里,这时候就可以展开迅速地提问了。
作者:那么你会特别锐利地去提出一些问题吗?
谢梦遥:会,这种问题一般放在最后提问,但还是要有技巧,你要让他感觉到这个问题是很关键的且不能回避的,这样他才可能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作者:难免会遇到一些难以启齿却必须提出的问题,你会以怎样的方式对访问者提出呢?
谢梦遥:要让他明白这个问题让我也很难以启齿,他就会体谅我。我不是理所当然地在问这个问题,但我必须要写,然后我们还能一起来分析这个问题。比如之前采访过某位明星的模仿者,他俩长得实在太像了,我想他应该是整过容,这个问题非常难以启齿,不好问,就拖到了最后。采访接近尾声的那天晚上我意识到如果再不问就没有机会了,咬牙就问出来了,我说“这个圈子里有很多人都整容,你怎么看待这现象?”他其实也意识到了我在问什么,然后他就直接承认了他也整过容。
作者:你和采访对象的关系一般都是怎样的?
谢梦遥:有时候你的采访对象是很信任你的,这种彼此的信任会让我特别感动,他明知道有些东西很不好,说出来会让他陷入不利的局面,但他还是跟你说了,他跟你说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炫耀或者表现什么,也许只是想让你更加理解他的人生,这些信任我现在想起来都会很感动。
作者:那在作品发表之前您会让采访对象看稿吗?
作者:你认为你自己写作的动力来自于哪里?
谢梦遥:完全出于兴趣。如果不做记者的话,我觉得自己也做不了什么其他工作,会很迷失,而且是要以公共性为前提的记者,而不是小说家,那不是我的志向。
作者:你把作家跟记者会区分的很开吗?
谢梦遥:写作是可以很私人…但记者的写作是有公共性的,我最终的追求还是真相与公平正义,这是我希望实现的一点。年轻的时候会特别容易感到愤怒,陷入到那种民族主义里面去。现在观点越来越少,更多的是一个中立的观察者和记录者。
作者:你是完美主义者吗?你觉得自己有哪些地方还可以改善?
作者:除过那些标准的职业道德原则,有哪些规则是你一直遵守的?
谢梦遥:我觉得是对受访者由内心中而发出的善意,刚才我也说了,你能从一个人那里拿到他真心的想法其实是很不容易的,他给你说的某个信息也许是很危险的,报道出来后会给他的生活带来巨变,我不希望为了博噱头把这个事写进去。之前我的一位采访对象(某公众人物)提过他吸大麻的事情,这个我是不会写的,我觉得没有必要去毁掉人家,但我会告诉他要小心这件事情,如果这个信息被别人写出来的话,你也应该会知道有什么后果。
作者:谁是给你的写作生涯带来最大影响的人?
谢梦遥:每一个和我合作过的编辑都会给我许多帮助。我刚入行时的编辑对我的塑造很大,他会鼓励我去进行那种有质感的书写,还会跟我有很多探讨,但我认为最终能够决定写作水平的是大量的阅读,而且是要阅读好的作品,往一个卓越的方向追求。
作者:那么你都从哪些作品中汲取养分?
谢梦遥:大家公认的比较好的那些非虚构作品,《巴黎烧了吗?》、何伟的三部曲啊什么的,还有一些好的前辈写的特稿。
作者:你曾说过自己是一个腼腆且容易羞涩的人,这个性格特质给你的工作带来了哪些影响?
谢梦遥:有时候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采访会有压力,我更习惯在我的舒适区开展工作,在采访之前做好充足准备然后再去找他,如果把我丢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比如说跑突发新闻,在灾难现场跟陌生人打交道,我会觉得挺恐惧,所以突发报道也是我最薄弱的部分。
作者:在《人物》工作的这些年,你采访过很多的名流,也采访过很多普通人,你认为这二者的区别在哪里?
谢梦遥:名人的媒体经验要更丰富一些,记者要想着怎么去引起他们的谈话兴趣,让他们说出一些新鲜的东西,采访起来会更有挑战一些。
作者:《人物》杂志的总主笔的这个身份给你带来了哪些改变?
谢梦遥:没有太大的改变,可能更多的是杂志的平台高了,我约采访约起来不会太费力了。
作者:莫敢——这是你的笔名,可以和我们讲讲这个笔名的来历吗?
谢梦遥:其实就是我英文名Morgan的音译。
作者:有没有想过在未来开展长篇写作计划?
谢梦遥:目前还没有,我的兴趣其实很容易转移,没有办法在一个题上做特别久。我可以在一类东西上做几个完全不同方向的,比如说说唱音乐,我可以做成文化稿,也可以写人物稿,在这个框架里,我可以换着方法去做菜,但一直炒同一种菜就会很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