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刻嘶的推荐LOFTER(乐乎)

偌大的客厅里,白锦堂听见了江宁的声音,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整个人几乎是在瞬间僵硬到像个生锈多年的机器人,每动一下都是一种煎熬。

失策了,他要是知道他们干娘在这里,打死他都不会来,除非他嫌自己的酒不够多。

毕竟,他们干娘可是坐拥一座酒庄的人,不但会喝,还很能喝。

“干娘,来吃早饭。”

白玉堂人生的一大乐趣就是看白锦堂吃瘪,他先是把塑料袋放在了桌上,然后就窜到了江宁的旁边,一边笑着一边把他的耗子尾巴翘上了天,那副得知的讨打模样看得白锦堂手痒,也让展昭一个没憋住,笑了起来。......

白玉堂人生的一大乐趣就是看白锦堂吃瘪,他先是把塑料袋放在了桌上,然后就窜到了江宁的旁边,一边笑着一边把他的耗子尾巴翘上了天,那副得知的讨打模样看得白锦堂手痒,也让展昭一个没憋住,笑了起来。

“得了吧祖宗。”江宁用眼角瞥了一眼白玉堂,脸上就生出了些不耐烦。“之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孝顺?”

“不是……”

“你紧张了?”白锦堂瞅见白玉堂这不成器的模样,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就这点出息啊白玉堂?”

“滚。”白副总十分孩子气地用手肘狠狠拐了他哥一下。“你在放什么胡屁,我怎么可能紧张?”

“……”

白锦堂看到他那一头的汗,就知道这个人现在浑身上下,也就嘴硬了。随即冷哼一声,双手环抱在自己前胸,好整以暇地看着白玉堂:“那行,等一会儿你见家长,应付不来别叫我啊。”

刚想反驳的白玉堂:“……”

确实,结过婚,见过家长的人,说出来的话也十分有说服力。

在公司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白玉堂深知大丈夫能屈能伸与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重要性,十分痛快地低了头,成功让白锦堂赢了一局,让他跟着一起去展昭家里接两位长辈。

“到时候你跟小展去前面就行。”

去的路上,白锦堂一脸云淡风轻,手上动作倒是十分利落,却愣是把他那辆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商务车跑出了86的风采:“我跟干娘负责和老人聊天。”

“嫌自己分多,我让他联系一下交警给你一次性扣完?”

车子开上了环城高速,白玉堂转过头,对着驾驶位上的那位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开慢点儿,在你车上我晕车。”

“好好看看仪表盘再说话,你现在是耗子仗了猫势,猖狂了啊?”白大哥开车不忘关心弟弟的身心健康,只是脸上的笑怎么看都带了点别的情绪在里面。“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听你使唤。”

“是吧,小展。”

白锦堂说完,还顺带提了一下展昭。可惜效果不佳,不但没有成功震慑住白玉堂,倒把刚刚还在和江宁说话的展昭给问迷糊了:“嗯?”

“啧……开你的车。”白玉堂只觉得自己的嫌弃都快要溢出屏幕。“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

白玉堂的后一句说得极轻,展昭没有听清。但坐在白玉堂正后面的江宁倒是听了清楚,便忍不住笑骂道:“小兔崽子,这是你亲哥,还能翻醋坛子啊?”

展昭瞬间明白了这一路上为什么白玉堂就跟吃了火药桶一样,见谁都得怼几句,着实想笑。但深究原因,他又有点笑不出来。

总归是脸皮波,对于白玉堂那种直白到能够天天把“我爱你”挂嘴边的感情,他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右转,即将到达目的地附近,导航结束。”

导航那冷冰冰的机械音把展昭从一阵胡思乱想中抽离,他下意识抬头,就看见窗外那一片熟悉的,透露着年代感的灰色楼房,本来一直悬着的心,竟然放了回去。

“你爸……”

车刚停稳,白副总就打开车门从车上跳了下去,一看周围并没有站着人,就转过身看向展昭闻到:“呃……爸他们是不是还没有下来。”

“等会,我上去接他们。”

展昭把话说完,就向中间那栋居民楼走去。而白玉堂有些紧张,脑子显然是没有跟上步子,被白锦堂抬腿踢了一脚后才后知后觉地跟上去。

“算了,指望这个完蛋玩意,今天下午他俩就可以把离婚证给扯了。”

白锦堂恨铁不成钢,望着白玉堂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但到底是他亲弟弟,所以最后还是带着江宁一起,所有人都往那个窄窄的楼梯口挤了过去。

“等会啊,见了小展家里人,你先别说话,我跟你哥……”

“也别紧张。”

展昭闻言,停在了白玉堂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我爸妈还是很好说话的,正常点就好。”

“没事,我不紧张。”

白玉堂点点头,尽量做出一副轻松的模样,可白锦堂一看他那双紧握的手就知道这人就又再假装,乐得都快压抑不住自己胡乱上扬的嘴角。

不过他还是很讲义气地拉住了江宁,带着自己干娘往后退了几步,就想看下一会儿上楼,白玉堂能紧张到憋出几个字来。

结果他们都还没来得及走到门口,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都被自己上方那铁门的关上时发出的巨大声响,以及紧接在后头的,两个人的交谈声:

“快点,磨磨蹭蹭的,儿子都到楼下了。”

“来了来了……”

内容与时机都很巧合,楼梯口上,白玉堂他们就都不动了,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展昭,就等着那句:“爸、妈。”

“妈?”

展昭试探地往前走了两步,仰起脖子对着楼上喊道:“你们收拾好了?”

更了,感谢阅读,工作略忙,谅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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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

最近我听到有人说,afdapp一进去就要付费,我还以为是搞错了,因为afd的费用一直都是作者自定义,不存在强制登陆消费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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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长夜之后,凝结一座新宇宙!

圣诞快乐!

都圣诞了更应该搞点王叶了(喂)

ooc

1

叶修第一次退役是在他跟王杰希刚在一块一年多的时候。

神了啊大眼儿。叶修叹道。

他开始有点相信联盟里关于王杰希会算命的传闻了。

王杰希的下一句话让他更相信这点了。

“你现在把烟扔掉,出门右拐,走过第六个路灯后再右拐。”

看这数字严谨的,啧啧。叶修简直要怀疑自己如果走错哪步就会招个邪神出来。

当然,在这里他要为王杰希澄清一......

当然,在这里他要为王杰希澄清一下,王杰希不会算命,只会忽悠。

于是他把烟灭在烟灰缸里,很难说没有带了点雀跃地跟前台小妹请了假,披上外套出了门。

拐过第六个路灯,王杰希果然在那儿等他。

半张脸隐在阴影里,说不上来看起来心情好还是不好。

叶修正想着第一句话说什么好的时候,王杰希说话了。

“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这就是开始审问了。叶修懒洋洋地答道:“起码还得一年吧。”

“一年……”王杰希喃喃,“不打算加入其他俱乐部?”

叶修打哈哈:“我都这么大年纪了,状态还不稳定,哪家俱乐部敢要我啊。”

其实很多家俱乐部都吵着要签他,不过王杰希看出他的决心,也就没戳穿他。

他叹道:“前辈,我想和你做队友。”

叶修一下子甚至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前辈,我想和你做队友。”

那时叶修还摸不透小魔术师乱七八糟的脑瓜,直截了当地开玩笑般回他:“行啊,那你来嘉世呗。”

倒也有不开玩笑的成分在。那头王杰希还没回话,叶修已经估摸开了,要是这尊大佛真转会来了,以后团队赛也能多个靠谱的核心,擂台赛也能放心让这小朋友去打……可惜人王杰希肯定不同意。

王杰希那头沉默了半天,才缓缓发来了一句话:“这肯定不行,但要是您转会来的话微草随时欢迎。”

行啊这小朋友,还挺上道。

以后可以多逗逗。

想到逗这个动词居然可以用在今天赛场上扑克脸的微草队长身上,叶修就忍不住想笑。

“哎,既然这么想跟我当队友,要不要一起来打把组队?”叶修拐了个弯又回来,顺了王杰希的本意。

于是双双翻出小号,还分外谨慎地拿的非本战队公会的卧底号。一打起来就没了个头,叶修向来熬的住,王杰希又是个不服输的性子,酣畅淋漓的游戏后时针早早地转过了一格又一格,最后是叶修打着哈欠在人匹配齐前先摇了白旗。

“先下了,回头再约啊。”

对方在打的正尽兴的时候突然下线多少让王杰希有点窝火,以至于第二天他挂着黑眼圈跟队友们做复盘的时候还在想这是否也是叶秋前辈的战术之一,利用线下拖垮他来赢得比赛的全面胜利。

哦不,现在该叫叶修前辈了。

王杰希看着眼前人一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样子想。

他说出刚刚那句话的时候,叶修并没有怎么做反应,也没有说话。他只是微微眯了眯眼,一双黑亮的眼珠子轻轻撩过王杰希的嘴唇,又含着笑扫进他眼里,力度也是轻轻的,撩拨得他心里痒痒。这种痒痒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王杰希很快就感觉到自己的嘴唇一痛——叶修在他的下唇上咬了一口。

被偷袭了。

这位前辈不光在荣耀里对对手失误的把握度远远胜于他,甚至在恋爱里打偷袭的能力也比他强了不少啊。

这是叶修哄他的方式。根据他这几个月来的经验,叶修这就是默许他可以再往下进行一步了。

但这次王杰希不想顺他的意。

他张开双臂,把叶修一把搂进怀里。

叶修被他这样一搂,却没见他有更多的动作后也是一愣:“然后呢?我以为你至少要亲一下来着。”王杰希并没有搭话。叶修敏锐地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右手试探性地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抚了一把:“大眼儿?”

王杰希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天有点冷,叶修穿的也厚,只有这样埋进去才能让王杰希有一种落到实地上的感觉。他开口,声音也是闷闷的:“……要是你真的在微草就好了。”

叶修哑然。

今天的王杰希难得的有点脆弱,但是叶修并不打算嘲笑他。

这样被王杰希搂着,叶修感觉有一股暖流顺着脊背流到心口,暖得他再说不出半句调侃王杰希的话来。他偏头在王杰希额侧亲了一口,脸上笑盈盈的:“微草年年都拿冠军,那还有什么意思。老冯不得被我气死啊。”

王杰希也笑了:“跟你一起拿冠军还是挺有意思的。”

“你想的美,”叶修说着,端详了一下王杰希的神色,“这下不钻牛角尖了吧?”

本来就没有钻牛角尖,王杰希想,他今年是二十四岁又不是十九岁。

他就是……不知怎的,突然很害怕叶修会就此走掉,从此销声匿迹。

打他进联盟起,叶修就已经是立在他前方的那座灯塔,他一直追啊追啊,却怎么也追不上。

这座灯塔一直明亮如昼,似乎永远也不会熄灭,事实上连他自己也想象不到没了这座灯塔后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现在他知道了。

那种感觉很微妙。好像心从中间空下去一块,有什么事情提在嗓子眼里钩着他,钩得他心神不宁,患得患失。

他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会为恋人牵肠挂肚的人,但这个人是叶修。

于是他让自己的额头贴上叶修的,遵循本心地低声说:“我想你了。”

突如其来的直球引得叶修一怔。

王杰希的性子一向内敛,少有这样直接表露自己感情的时候。

今天的王杰希……有点黏人啊。叶修感到有些好笑。

这倒是让他窥到了点第三赛季小魔术师的影子。

真有意思啊。

叶修突然想起来什么。他捏了捏刚刚伸进自己口袋里的王杰希的手:“你吃饭了没?”

“还没。”

“好巧哦,我也没有,”叶修坏笑了一下,王杰希看出来他又在憋着坏水,“那要不要先来个餐前甜点?”

2

“先别挂。”嗓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疲惫。

王杰希不由得停住了鼠标:“怎么了?”

“没啥,”叶修很快又切换到他平常那副云淡风轻,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语气,好像刚刚的疲惫只是错觉,“你接着挂着呗。”

大概是感觉理由有点不充分,叶修略一停顿,轻声补充道:“听着你的声音我安心。”

这次的通话挂了整整两个半小时。叶修估计是顾及着王杰希的作息,时针还没指到十一就低声道了晚安。

叶修总是这样,不愿意把自己的难处暴露给任何人,任何事都是一个人默默消化。王杰希差不多能猜到嘉世内部出了什么问题,也早该习惯叶修什么都不向他透露的行为,但是他就是坐不住。他在第二天早上就订好了周末的高铁票,成功在嘉世门口堵到了偷偷溜出来抽烟的叶修。

“大眼儿?”

叶修很有几分惊讶,他的这种神情无疑取悦了王杰希。叶修没问他来杭州干什么,直接干脆利落地贿赂了保安大叔半包烟就拉着他回了宿舍。

3

叶修的宿舍很干净,烟味也不重——看来烟多半都是像刚刚那样背着苏沐橙偷偷出来抽的。王杰希想。

叶修忙活着把沙发上的几本电竞杂志收起来,自己先找了靠边的位置坐下,又勾勾手让王杰希也过来坐下。

王杰希于是就坐下了。坐下之后,叶修也没再给他任何指示,就托着下巴盯着他看。

王杰希很纳闷:“看着我干什么?”

“觉得你还挺好玩的,”叶修把支着下巴的手放下去,“怎么来之前也不吭一声?”

“这样好像才更符合魔术师的刻板印象一点吧。”

叶修笑了笑,从旁边的柜子上捞出来两个水杯,又起身去接了两杯热水才坐回来:“其实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是真没啥事儿,真的。”

王杰希知道的,毕竟叶修瞒他的事也不止一件两件了。如果这事儿叶修连他也不告诉,那这事儿要不然是他也帮不了,要不然就是会影响他打比赛。他能提供的,估计最多就是一些情绪价值了。

“我知道,”王杰希说,“我就是看见你人才安心。”

叶修还是笑,却是无声的笑,最多只是勾了勾嘴角。他把杯子搁在桌面上,像是已经卸下全身力气般地叹道:“老王,我好累啊。”

“……虽然这样说好像有点油,”王杰希说,“但是我不介意把肩膀借你靠一下。”

是有点油,但是叶修这次没吐槽他。他当真朝着王杰希挪过来的肩膀靠了过去,还顺带闭上了眼睛。

就这么靠着半天也没人说话,王杰希直到肩上靠着的人侧了侧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才敢开口说话:“我来的时候,北京正在下雪。”

“是,”王杰希又想了想,很诚恳地补充道,“下的还挺大的。”

“都可以堆雪人了。”又说了一句,就好像他真的很希望叶修能看看一样。

?叶修觉着王杰希好像对他有点误解,但他没有证据。

看他没反应,王杰希又强调了一遍:“下次你可以来北京看雪。”

这下叶修品出来哪里不对劲了。他闭着眼思量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行啊,刚好我过年也要回北京。”

“回北京?”王杰希琢磨着,意外地扬起了眉毛,“你家北京的?”

“是啊,”叶修眨眨眼,“你不会真以为我是没见过雪的土生土长南方人吧?我说话真就一点儿口音也没?”

“我看你假期也都住在俱乐部,还以为你真是口音不原装的杭州人,”王杰希说,“你怎么会来杭州的?”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叶修说。

这一般就是不打算解释的意思了。王杰希“哦”了一声,越过叶修去桌子上拿水杯。

“不是,王大眼儿,”叶修看着他毫不在意的样子有点百思不得其解,“你就一点儿好奇心都没有啊?”

“啊?”王杰希拿水杯的手在空中停住了,“我以为你没打算跟我说。”

“哥就是想吊吊你的胃口……”叶修无语,“我什么时候给你留下来这么个印象啊?自己的事连一点也说不得?”

“一直不都是这样吗,除了告诉我你的真名以外,”王杰希淡淡地说,叶修忙捂心作痛楚状,王杰希看着他这戏多的样子有点无语,把另一个杯子递给他示意他别演了,“不过现在开始补救还来得及。”

“行,我说了,你听了可别震惊。”叶修接过水杯,喝口水润了润嗓子才开始了长篇大论。

王杰希不以为然地喝了口水。

能有多让人震……是挺让人震惊的。

“什么感受?”叶修碰了碰他的肩。

王杰希捏着杯子沉默半晌:“……我心疼你弟。”

“去你的。”叶修笑骂着给了他一拳。

“无人在意的角落,叶秋莫名其妙地跟某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电竞大神重了名,”王杰希说,“估计能被开一整个学生时代的玩笑。”

“那是他的福气。”叶修说。

王杰希突然抬头:“我能看看你身份证吗?”

“行啊,”叶修爽快地答道,边掏身份证边调侃他,“怎么的?现在算命不看生辰八字,改看身份证后八位了?”

“那倒没有。”王杰希斜他一眼,把身份证给接过来,大眼一瞟,又把身份证给他塞回去了:“你这命……不用算。”

“哟,您还挺懂?”叶修被勾起了好奇心,“那您给说道说道?”

“你这命里金太轻,”王杰希煞有介事,手上还不忘着拨捏几下,“得找个钻石王老五对象加强一下。”

“噗,”叶修乐了,“还看出什么来了?”

“还有……”王杰希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属相跟本人挺像的,特土。”

“王杰希,”叶修难以置信,“不是,你今儿是专门来挤兑我啊?”

“哪儿能啊,”王杰希笑,被叶修一把捞过旁边的手机,“哎不是你拿我手机干什么……”

“真幼稚。”王杰希评价道。

“彼此彼此。”

总之某杰希大神坐了高铁来胡乱掰扯着给叶修算了个命,最后严肃地告诉他虽近半年运势低落,但情运极好,并且历此劫后事业爱情必有大成,阿弥陀佛。叶修知道王杰希是在安慰他,但还是听的一个头两个大,怎么连佛教都扯上了:“哎哟,劳烦杰希大师了,您再给算算下赛季谁是冠军呗?”

王杰希拨弄手心的大拇指停了。

“这个算不得,这跟我有关系。”他说。

“那咱俩的感情怎么就算得了?”叶修笑笑。

王杰希明白过来,知道自己被拆穿了,无奈道:“叶修……”

“叫我干嘛?”叶修故意逗他,“想说什么说完呗。”

王杰希果断放弃,直接闭嘴。叶修逗人成功,看他这副样子觉得特别好玩:“哟,这么容易害羞呢?”

“……不是。”

“咱俩还没接过吻呢,”叶修半真半假地叹气,“照你这样子不还得等下次……唔?”

两片温热的触感突然覆了上来,打断了叶修接下来要说的话。

烟味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重。王杰希想。

4

更多的是叶修常用的那款薄荷味牙膏的味道,还有他刚刚化在嘴里的荔枝棒棒糖味。

这是王杰希现在的感受。

叶修已经被他亲得没脾气了。他好笑地捏了捏王杰希带上点红的耳垂:“不是,王大眼儿,你能不能转移一下阵地?我这本来就坐得有点腰疼,这个门板实在硌得晃。”

王杰希垂着眼问他:“那你想去哪儿?”

这小兔崽子,明知故问。叶修咬咬牙,豁出脸皮来在王杰希耳边说了两个字。

效果卓群,叶修眼尖地看到王杰希的耳垂又红了一个度。

套是房间里本来就有的,润滑是王杰希包里刚拆封的护手霜,微草俱乐部御用,绿茶味儿的。二位大神虽然经验为零但学习能力超群,手指灵活度顶尖。

叶修感觉王杰希像个猫一样,小心翼翼地把他浑身上下都啄了个遍。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猫蹭他的时候还不忘问问他的感受。

“还行,你轻点,嗯,对对对……”

……当然这种感觉很快就被打破了。

“现在呢?”从语气能听出来他明显是故意在这么问。

“……王杰希……你……你别他妈问了!”

最后结束的时候王杰希吻去了叶修眼尾的泪,问他什么感觉。

叶修闭着眼:“有种情侣四件套一朝终于完成的空虚感。”

“还有呢?”

叶修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又很快闭上:“……现在有点没法直视你。”

王杰希属实没想到,有点惊讶地笑了:“你有时候脸皮真挺薄的。”

“闭嘴。”叶修卷过被子翻了个身。

王杰希无语,过来拉他的行李箱:“那边有沙发你干嘛不去坐,非要坐这个?”

“咳咳,”叶修冲他暧昧地眨了眨眼,“这个坐着舒服。”

“哪里舒……”王杰希后知后觉地截住话头,脸上带了点懊恼,“昨天你没说难受,我以为……”

“没事,我真没事,”叶修看着王杰希不相信的神情又强调了一遍,“我这次真没硬撑,我查过了,这都是正常现象,下次就不会了。”

王杰希垂着眼思考了半晌,整得叶修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给人吓着了,差点上去呼噜他的头发,他这才开口:“下次……得等你回职业圈了。”

叶修快被气笑了,整半天原来这小不正经是在想这个。他扫了一眼王杰希又开始发红的耳朵:“现在就想着下次了?”

“曲解文意,”王杰希说,“我想的是让你回来。”

“那你给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自你退役那日起,以一年为期,等水逆退尽了,那时候就差不多了。”王杰希一本正经道。

叶修无语,退役后再复出,那可不就是一年,还说的这么玄乎:“不愧是大师啊,都是废话。还是算算咱们俩的感情吧。”

不料王杰希连连摇头:“算不得算不得。”

“上次还算得了,这次怎么就算不得了?”

“上次贫道涉情未深,心目犹清明,故可算得,”王杰希拿腔拿调,虽是开玩笑的语气,眼睛里却盛满了笑意,“如今贫道已深陷施主的情网,不可脱也,又如何算得?”

“……王大眼儿,你去演古装剧肯定能俘获一众小姑娘的心。”

王杰希淡淡道:“而你只会觉得真的好油,对吧?”

“其实还好,但是我觉得你ooc了。”

ooc,这词一听就是从苏沐橙那儿学来的。王杰希扫了叶修一眼,脸上挂上了意外的神情。

“其实还好?但你脸都红了……”

叶修放弃挣扎,索性破罐子破摔:“……行了别想了,我就是不想告诉你我有点不好意思。”

“哦。”当真是天道好轮回。

本文又名“假如安欣是只肠粉”“假如狂飙是部美食番”

偏安欣中心群像,但内含响欣

*一个很ooc的…幼稚意识流童话故事

4.

注意看,这里有一只肠粉,可以吃的那种。

不过这只肠粉有点不一样,他的粉皮比一般的肠粉更加柔韧,他的内馅也要比大多数肠粉更加充实,将米浆做成的粉皮撑得微...

不过这只肠粉有点不一样,他的粉皮比一般的肠粉更加柔韧,他的内馅也要比大多数肠粉更加充实,将米浆做成的粉皮撑得微微鼓起。啧啧,说不定这只肠粉的外壳里装着一颗想做油条的心呢。

见过这只肠粉的都要称赞:这一定会是只美味的肠粉。

当然了,这只肠粉也有很“肠粉”的地方,他的粉皮湿润而蕴藏着大量的水分,当他激动的时候,身上便会冒出腾腾的热气,然后水蒸气凝结成的水珠就会挂在白嫩的粉皮上止不住地向下滑。

肠粉本粉为此很苦恼,他觉得总这样很让粉难为情,然而这也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

其他食物倒是觉得没有什么,不湿润,没水分还叫什么肠粉,他们这样说。

等等,我忘了那边还有一只很看不惯肠粉的锅盔呢。

锅盔盯着肠粉左看右看,总觉得粉皮不是粉皮馅不是馅的。他大声说:“做面食就要有做面食的样子,你这样老流水,将自己泡软了,还怎么让人吃嘛。”

锅盔摇了摇身子,几粒白芝麻随着他的晃动掉下来,他赶忙俯下身捡起芝麻们,接着仔细地一一粘牢。一边捡还一边停不住嘴,“你看看你自己,那么小小的一块能管饱吗”锅盔终于打理好了自己,他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焦黄坚实的外壳,自觉自己一定是个味道出色还顶顶撑人的锅盔。

肠粉却没空搭理锅盔,放到往常他肯定会回呛几句的,但是这几天他有更重要的事要思考。

问题就出在他的蘸汁上。众多周知,肠粉一定要配上酱汁吃,因为肠粉本身的味道其实很淡,没有配料就失去了灵魂,每只肠粉的甜咸口味、馅料多少、粉皮薄厚都不尽相同,自然也应要有不一样的酱汁来搭配。

咳咳,扯远了,话题回到这只肠粉的酱汁来。肠粉原本以为他和他的酱汁能一直在一起,毕竟他们两个搭配起来是显得那样令食客垂涎欲滴。不管是淋着吃还是蘸着吃,他们都是如此契合。

“我们俩是最最好的搭档啦。”肠粉曾经这么想过。

可是现在算怎么回事呢酱汁不再总爱和肠粉聚在一起,而是去和一些不三不四的食物厮凑在一块。

肠粉扪馅自问,他也不是只小心眼的粉,酱汁如果和总是悉心教导他们食谱的前辈馒头,或者和很崇拜肠粉的虾饺,甚至是和那个总是看他不顺眼的锅盔待在一块,他都不会有这么大的意见。

…但酱汁却惟独去和芥末和寿司厮混。肠粉知道他们可不是什么本本分分的食物,甚至有传言说他们故意散播核废水,虽然还未经证实,但肠粉清楚这的确是事实。

酱汁自然也知晓这事,但他仍旧每日和这些坏食物一同出门,然后沾染上一身的芥末味回来。他最近甚至开始有意避开肠粉走了。

肠粉想来想去,想得粉皮都快要裂开缝来,也没能想明白。

于是他决定:我不想啦,与其在这自己苦恼,不如直接去找当事汁一问就清楚了。前面我们已经提到过,这不是一只普通的肠粉,这只肠粉原本很有可能会是一只油条,而现在,他要做一只行动派肠粉。

肠粉堵到总躲着自己的酱汁当面对峙,他大声地说出馅中郁结已久的谜题:“你为什么总和芥末他们待在一起,难道你打算去蘸寿司吗你是缺这一口是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和酱汁靠得挺近,肠粉感觉自己闻到了酱汁身上刺鼻的芥末味。他有点难过地想,‘酱汁老是和芥末混一块,怕是已经被腌入味了,说不定一时不慎他的碟子里面还真掉进一小块芥末呢。’

但是这没有关系,肠粉其实没有自己之前以为的那么介意酱汁的味道,他打起精神来,说:“酱汁酱汁,我知道你不会是真心想去蘸寿司的,现在回头还有机会,我们以后还能在一起,也许有的人类口味清奇,就喜欢吃肠粉时配点芥末呢我们…”

这个时候,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酱汁缓慢而坚定地抬起碟子来,有几滴汁液随着轻微的幅度变动溅到原本洁净的桌面上,棕褐的颜色,真明显。

但是他们都没心情去管被弄脏的桌面,酱汁打断了肠粉说到一半的话语,仍然是缓缓地,却又固执地反问道,“你真的了解我吗”

肠粉被对方的诘问噎回去半句话,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茫然,他不了解酱汁吗他怎么会不了解酱汁呢他们曾是最好的搭档,他清楚记得酱汁的每一样配料和添加的比例。他知道酱汁里面加了老抽,蚝油和虾米,因此他坚信酱汁不会真的和寿司走到一块。哪里有蘸蚝油的寿司啊

但是被这么一问,他突然有点不确定了,酱汁真的不能蘸寿司吃吗毕竟有人就是口味清奇嘛。以及……他真的了解酱汁吗

现在可不是让自己迷茫的时候,他将这份困惑不解藏到馅里不露出一点,但他依然感觉到少许的愤怒,以及比愤怒多得多的委屈、悲伤和失望。

肠粉觉得自己要被这汹涌的情绪淹没了,他好像变成了一只饺子,在沸腾的水中被转来转去,在大锅这头碰了壁,又狠狠撞在那一边,直磕得自己晕头转向,七荤八素。

这时肠粉发觉自己身上热腾腾的,过高的温度让他的上空腾起白雾,馅料中充盈的汁水即刻就要从外皮的空隙中渗出来。

‘这可不行,太丢粉皮了。’肠粉在馅里默默对自己说,然而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感到失望、悲伤和委屈。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他的情感像开水一样冒着泡要浮到面上来。

但是肠粉这次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向酱汁显露自己的情绪,他扣上了锅盖,留在他人眼中的是像冷硬的金属一般的表面。

肠粉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对方,看酱汁低下碟子,小心翼翼地将撒到桌面上的酱汁一点点擦干净。

然而一股呛人的芥末味仍残留在那块桌面上。

棕黑色的酱汁融进暮色里,相似的颜色导致肠粉看不清楚他了。

隐没在黑夜中的酱汁低声地,像叹息一般地说:

“你知道的,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3.

“咔嚓”

肠粉听到清脆的一声响。

有什么东西碎了。

肠粉突然觉得异常紧张,他谨慎地,迟缓地,甚至隐含恐惧地将身子探出桌面向下看去。

他看到他的蘸料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装着酱汁的碟子碎成一瓣瓣,瓷器残渣像秋天被风刮的漫天飞的落叶那样散落四处,装在容器里的酱汁自然也都飞溅出去。

‘这个形状…简直像人类死掉时一样’没来由地,迷迷糊糊地,肠粉突然这么想到。

大多数人都更愿意做个饱死鬼,因此肠粉其实见到过很多将死之人或是已死之人。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其实无非是名,利,情,病等廖廖几种,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些特别的食客们用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对待自己的最后一餐,他们大快朵颐,甚至即使吃到世界上最难吃的食物也能被感动得痛哭流涕,给肠粉留下挺深刻的印象。接着他们——大多数——站上其他人类修建而成的摩天大厦,或洒脱或纠结的纵身一跃,开始时像飞舞的蝴蝶一样轻盈,但最后却总是沉重而狼狈的落地。

这些人与坚硬的大地碰撞时脑袋就像瓷器般碎裂,从中迸出鲜红的酱汁。

肠粉无数次见证人类的死亡,当时他想:“人类的生命真是脆弱啊。”

现在他注视着自己破碎的搭档不禁联想到那些人类,发现酱汁其实也没比那些人类坚硬很多。

…至少肯定没有地硬。

肠粉又看到地上还有一条碎成几块、有点眼熟的冻鱼,于是他转过头去注意到旁边的桌面上还矗着一碗更加眼熟的猪脚面。

猪脚面也倾斜过碗沿愣愣盯着地上那几块冻鱼,他倾斜的角度很巧妙,一滴汤汁也没有洒出来,但肠粉眼尖地发现有一大块猪蹄碎着惯性滑出去“啪叽”一声砸在地上的冻鱼旁边。

这时肠粉突然觉得自己的粉皮里头好像有点空荡荡的,随后察觉到他刚刚探身向下看时有一大团馅料也被重力或别的什么牵引而落到了地上。

作为一个讲究食品卫生的肠粉,掉到地上的一部分肯定是不能捡起再塞回去。

原来饱满的肠粉不得不变得有点干瘪了,但没关系,至少他依然是只肠粉而没有变成别的什么食物。

2.

肠粉又见到锅盔,觉得他变化很大。

锅盔身上的白芝麻终于掉得差不多了,他早就不再仔仔细细地捡起掉落的每粒芝麻,积少成多,比起一只锅盔,他渐渐变得更像环境堪忧的小作坊里批量生产的大饼,因为保存不当有点潮湿而快要生出斑斑点点的霉菌。

肠粉凑近了点,果然闻到他身上一股呛人的芥末味,于是他又挪远一些。

锅盔也不像很多年前那样爱故意挑衅肠粉,喜欢讲些如何成为合格主食之流的话。只有在他拍着桌面吵着要见肠粉时才流露出一丝“锅盔”曾有的性格。

不过以前的锅盔肯定不会一边拍桌大叫一边喊肠粉的名字。

肠粉想到这点再看面前模仿熊孩子撒泼的锅盔,暗地里有些想笑,但他很好了掩藏住了这不合时宜的幽默感。

他清清嗓子,带点不耐的问:“找我干嘛你和谁撒娇呢”

锅盔却突然表现得寡言起来,仿佛他天生其实是个社恐,只在肠粉问一句时才答一句。

……

在最后肠粉要离开的时候,锅盔恒久而沉默地注视着他,也有点像是叹息似的说:“至少你还是没变啊,你就大胆地往前走吧。我啊,恐怕只能在后边看着你喽。”

1.

京海大饭店的事还是被食品安全部注意到了,派遣来的食品安全管理员在发现寿司和芥末的产地来自福岛后查封了所有和他们有过密接触的食物。

一切好像都尘埃落定,悬在所有人头上这座大山在压死很多无辜不无辜的人后终于被去除了。

肠粉知道自己应当觉得如释重负,应当欣喜若狂,毕竟这座山沉甸甸埋在他的馅里已经十几年过去了。

但也许是被风干的粉皮束缚住了,他已无法再像曾经那样畅快的大笑。

肠粉凝望眼前的橘色碎片,按人类的说法这应当算是酱汁仅剩的‘遗物’吧。

瓷片在饭店明亮的灯光照射下自身也反出耀眼的光芒来,此刻肠粉突然突然想到锅盔那句话。

我真的没有变吗

肠粉陷入回忆。

其实他觉得真正没有变化的应当是虾饺,虾饺也像肠粉曾经那样新鲜而热气腾腾,向肠粉立志要成为一个皮薄馅大的好虾饺,半透明的外皮似乎要沁出光来。

然后虾饺被那座大山吞噬进深沉的黑暗中,从前和今后都不会再改变了。

而肠粉失去了他的酱汁,单调的白色让他不再能让人光是看着就垂涎欲滴。

肠粉失去了他的一大半馅料,由饱满变得干瘪,像是偷工减料的商家出品。

肠粉失去了他柔软而坚韧的外皮,常年暴露在凛冽的寒风中,他的外皮逐渐冷硬,边角处甚至泛出点黄色来。

他的汤汁流失,早就不再热气腾腾。

我怎么可能没有改变呢

肠粉不再深思,过去的十五年里,他仍对某些问题刨根问底,但对于不特别需要答案的一些事,他学会了略过。

他曾经不解于酱汁的改变,困惑汤汁醇浓的猪脚面有一天能只剩一身芥末味。

他现在仍不知道为什么寿司明明也蛮受欢迎,却非要不择手段向上爬。

不过肠粉已不那么想得知谜底,他内里滚烫的汤汁大都浇灌在那座大山上,再没有余力思索这些。

他现在很疲惫了,迫切需要休息一下。

于是他躺倒下来,尽力伸展延展性大不如前的粉皮,直到终于将橘色的光芒包裹在怀里。

他沉沉地睡去了。

0.

安欣从宣传科的桌上醒来时大脑还有点迟缓,随即想起来刚刚的梦。

他在心里笑自己:‘都奔五十的人了,天天脑子里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来由,他摸摸自己干枯毛燥的一头白发,觉得那样子还真有点像风干了十五年的肠粉。

窗帘没拉紧,从缝里透进一束阳光,恰好照在他桌子上橘色的旧笔记本上。

安欣注视着眼前橘色的光和橘色的笔记本,心想要不改天去焗个头发吧。

窗外的京海晴空万里,碧霄如洗。

*与正文无关的废话,别看

关于李响

本来想让他当个小面包的,但感觉面包搭配肠粉怪怪的(挠头)

还是委屈他做个酱汁吧

(话说我没标能看出来谁是谁吗)

关于本文

突然有了这个脑洞,感觉很可爱,但翻遍tag也没找到类似的呜呜

于是懒汉只能为了这碟醋自己给自己包饺子

然后发现自割腿肉果然…呕…好难吃…yue

我果然还是适合张嘴吃而非亲自下厨

希望能有太太写类似题材(双手合十祈祷)

《今宵未眠》里和四哥习了水性的小白鼠

Chapter9

2021年,冬天来得很快,但京海靠南,冬天并不是很冷,有时还会艳阳高照。太阳暖融融的,老翁阿婆裹着毛衣晒着太阳,别提有多惬意。安欣看了看天气预报,这几天有些冷,过两天就放晴了。

他今天换了警服,捧了一束淡雅的花,去小吃店打包了一份干炒牛河,走向京海公墓。

强盛集团涉黑大案受到了省委的高度重视,审讯和判决都很快。过山蜂撂了杀害陆寒和王力的事实,并交代了藏尸经过——把人放在铁桶里,灌满水泥,压在砂厂工地里。水一涨起来,谁都看不见。

安欣早已见惯了他们的残忍,静静等待着挖掘工作结束。陆寒被安葬在公墓,就在李响和曹闯的旁边。今天安欣去给他扫墓,特地...

安欣早已见惯了他们的残忍,静静等待着挖掘工作结束。陆寒被安葬在公墓,就在李响和曹闯的旁边。今天安欣去给他扫墓,特地带上了他最爱吃的干炒牛河。

干炒牛河,别具一格。安欣每次想起来这倒霉催的口令都会发笑。张彪还缠着他跟李响问了好久到底是谁定的,李响嘴严,安欣在心里直骂张彪傻,谁最爱吃干炒牛河不是明摆着的吗?

今天公墓还有一个人在,徐忠自掏腰包买了瓶好酒,见了安欣来,笑道:“这么巧?”

安欣把花和小吃放在陆寒墓前,坐在旁边,就像第一次给小陆送手表的时候那样,随意地从兜里掏出那块表,连个盒子都没有,放到了骨灰盒旁。

“你不和他们说些什么吗?”

安欣摇摇头:“这些年都说得差不多了。”

徐忠突然想起什么:“我一直想问你来着,谭思言同志的遗体虽然葬进公墓了,但是他父亲一直没来领。他上访多年都没被发现,是你把他藏起来了?”

安欣摇摇头:“不是,老人家在谭思言失踪后不久就去世了。”

徐忠一愣,安欣继续道:“谭思言是单亲家庭长大的,他爸身体不好。他失踪后,我按李响给的地址找到了他爸的住所,可人早就突发心脏病走了,尸体都僵了。”

所以安欣托关系安葬了谭思言的父亲,却隐藏了他死亡的消息,借其名号一直上访。赵立冬和高启强一直抓不到这幽灵一般的上访人,殊不知他真的已经化作了灵魂。

“高启强审讯的时候你一直不在,他也拒绝探视。但他说行刑前只想见你,如果你不去就算了。”

“去,怎么不去?”安欣坐起身,抚摸着墓碑,像拍着陆寒的肩膀,“徐组长,能载我到山下买盒饺子吗?”

徐忠严肃道:“虽然这对你要求有些高,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尽量从高启强口中套出高启兰的去向。如今这个案子嫌疑人均已落网,但高启兰却音讯全无。”

“他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安欣笃定着说,“高家人,根柢相连,同仇敌忾,一辈子都在为彼此活。”

“那怎么办?就这么一直等她撞网里?”

“放心,她会回来的,并且快了。”安欣仰头看着云翳密布的天空,“我说了,高家人,一辈子都在为彼此活,所以不会独活。”

京海市监狱,安欣坐在高启强面前。高启强带着镣铐,安欣穿着警服——这一幕好像很熟悉。隔着铁窗,他们好像一对轴对称图形,完全相似又截然相反。

明天就是高启强被执行死刑的日子。安欣把饺子推到他面前,不发一语。

如果再回到二十一年前那个大年三十,他会不会给高启强送饺子?那个答案是肯定的,他永远都会。如果没有那些变故,他会把高启强当做最好的朋友,就算不会做饭也要多去照顾他鱼档的生意,每逢清明一起去给父母扫墓,每年大年三十互相送对方一些饺子。

日子本就应该是这样的,喜怒哀乐,平平淡淡。但他们都选择了最痛苦的一条路,布满泥淖与陷阱,走到最后,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我一直在想,是什么让你这么多年抓着我不放?”高启强突然开口,“安欣,这几天我想明白了,是你太善良了,你总以为能把我抓回来,让法律审判我,就能让我明白原则和善恶,这就是在救我。你从来都不觉得我无药可救,是吗?”

安欣回答:“可是你一直在逃避审判,你怕死。”

高启强苦笑:“是,我害怕。”

“你一直都在自欺欺人,00年骗自己躲过了徐江就能带着弟弟妹妹开启更好的生活,高启盛死了你骗自己加入政坛就能过上有尊严的日子,即使到最后你都穷途末路了,你还在骗自己可以和黄瑶高启兰组建一个新的小家。”安欣一针见血道,“可是高启盛和陈书婷死了,黄瑶的爸爸因你而死,高启兰也因为你而满身罪孽。老高啊,你还记得你最开始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

没有犯罪,没有死亡,最大的波澜不过就是和邻居打架需要警察调解。弟弟妹妹还很单纯,自己靠自己的勤劳与手艺吃饭。这样清苦且受人欺负的日子曾让高启强觉得没有自尊。

“安欣,我之前交代了,陈泰的呼吸机,我拔的。”高启强定定地望着他,看着他因自己的罪行而生的一头白发,和被自己如山的罪孽压弯的脊背,“他把白金瀚送我的时候,我终于觉得我有尊严了。但我后来觉得,我第一次有尊严,不是他施舍我什么,而是你让我读书、给我列书单的时候。赠与里包含着轻蔑与特权,但你在平等地把我当一个人,让我学知识,单纯地相信也嘱咐我,能凭自己的努力创造美好的未来。安欣,这二十多年,是我耽误你了。”

安欣别过头,深吸一口气,压住上涌的酸楚:“进来之前,还在读书吗?”

“嗯,读红楼梦。”高启强笑了笑,“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合聚皆前定。好一似食尽鸟头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安欣复述着,点点头,“好,真干净。”

他们沉默着相望,安欣忽然回忆起00年他们分道扬镳的那个夜晚:“老高,你还记得我以前问你,要不要让自己踏实一下。现在,你要不要让你的妹妹,也踏实一些?”

高启强摇头:“我不知道她在哪。但是安欣,你不要去找她。我求你,别去。”

“她会回来的,对吧?”安欣避开他的请求,“很大的可能,就在今晚。”

“我知道她逃不脱,但是你不要去找她,安欣,我求求你,她……”

“老高,”安欣打断他,“快吃饺子吧,不然等会儿黏在一起了。”

高启强无力地垂下手,拿起餐盒,含着泪,将饺子和泪水一同咽下去。

“安警官,”他举起手,握着并不存在的纸杯,一如那个故事开端的大年三十,“对不起,新年快乐。”

夜幕降临,安欣向徐忠申请带队,目标不明。他事先回了趟家,从抽屉里掏出个花纹诡异的小盒子。徐忠不明所以,但也还是让他去了。安欣把刑警都带到了情侣大街唯一一栋没拆除的旧楼下,让他们在下面守着,示意远处的狙击手和机动队伍看他手势行事。他给他们下的最后的命令是,尽量不要击毙,让人活着回去受审。

安欣坐在高启强曾经的家的天台上,对着空气呼唤道:“这栋楼马上就要拆了,你还不出来?”

高启兰突然从阴影处走出——她手里拿着枪,散着头发,美丽的脸上眼神阴毒,死死瞄准着安欣。

“我就说你家这房子肯定改造过有暗门,我还跟徐忠讲别堵上,你自己会回来的。”安欣坦然地摊开手,指指楼下,“你看,都是警察。”

高启兰不说话,安欣无奈道:“你现在也没什么要跟我换的东西了,拿枪指着我算怎么个事?过来坐下,我们聊聊。”

“有,我哥说过,他应该杀了你的。”高启兰冷然开口,手指都放到了扳机上。一层的警员惊得要发出指令让狙击手开枪,可被安欣用手势拦了下来。

“我跟你哥还有黄瑶都说,我觉得审判比让你不明不白地死了要好,说不定轮回都能减点罪孽得超生。”安欣满嘴跑火车,一步步靠近高启兰,“如果不是抱着要杀我的想法,是不是你就等着明天你哥行刑,然后在这儿跳楼了?”

高启兰冷笑道:“安欣,你以为谁的生活都跟你一样,从最开始就有人保,有体面的工作吗?你以为我们不想遵纪守法安安稳稳的生活吗?你扪心自问,如果二十年前我哥不除掉徐江,他会放过我们全家吗!”

安欣一听就知道:“这些话是高启盛跟你说的吧?所以当初老高死活不来自首,是你们俩联手逼他的,对吗?”

一切的起点就在这层楼顶。二十年前,当徐江外逃、高启强准备自首时,高启盛叫回了妹妹,提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高启兰。高启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用可怜与眼泪骗得高启强心软。他们以为这是在拯救自己的哥哥,实则把他们所有人都拉入了泥潭。

“安欣,我说过,我是喜欢你,”她将枪抵近,却迟迟不开枪,“可你不该欺负我!”

“没有人欺负你,是你们自己看不起自己。承认吧高启兰,从你哥,到高启盛,再到你,你们都是自私透顶的人。”安欣毫无惧色地上前,把手里的盒子打开——那是高启兰送他的礼物,也是安欣唯一保留着的高家人给他的东西。

高启兰愣住了,手不自觉地颤抖,缓缓放下了枪。

“我曾经接受它,一直留着它,是因为我以为你是高家唯一被高启强保护起来的人,你就像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点善良。可是我错了。”他把刀拿出来,放到高启兰面前,“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高启兰无助地摇着头,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拼命地后退。安欣步步紧逼,高启兰突然像发了疯似的,一把扔掉手枪拔出刀刃,刺在安欣胸膛。

“别还给我!”

尖锐的疼痛让安欣痛得额头暴起青筋,他没有阻拦,任由高启兰将刀又抵进几寸,她狂怒道:“别还给我!”

安欣咬着牙,迅速冲埋伏的警员作出抓捕手势。高启兰远比高启盛狡猾,要逼她陷入疯魔丧失理智,抓捕她才有可乘之机,不至造成警员伤亡,也不至于逼她跳楼。警员一拥而上,按住高启兰,那把尖刀还留在安欣胸口。她眼睁睁看着安欣自己把刀拔出来,扔在地上。那刀刃带出血肉,伤口不断涌出鲜血,她无助又绝望,嘶哑着嗓子,悲戚道:“别还给我……”

刑警纷纷上前控制住高启兰,安欣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踱着步子,与警笛和人潮背道而行。疼痛与失血让他的大脑无法思考,耳边传来嗡嗡的轰鸣。卫生员和支队长喊他,他听不清,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挣脱他们,让他们别跟来,而后在警灯闪烁的夜色里,开着车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他的血型太稀有了,这件事只有他当初体检之后孟德海和安长林知道;后来出任务把命交给搭档,所以李响知道。高启兰是骨科大夫,她看到的病历上没有安欣的血型。

高启兰毕竟是医生,她如果想用如此锋利的长匕首杀安欣,一定能一刀致命。可是她没有,但她也确实杀了他。

高晓晨半年不到才受了重伤,血库也被安欣自己提议给毁了,现在没人能给他献血,他也不想要,就像是想把自己身体里因孟德海的特权、安长林的庇护所获得的全部都顺着血液带走。等他忍着剧痛开车到了公墓时,他眼前发黑,嘴唇发白,在黑夜里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他的血滴落在台阶上,就像他这二十多年走过的路,在黑夜里穿行,留下一路看不清的血泪。

安欣摸索着,靠在李响和陆寒的墓碑之间,想着等他死后也能在这里获得一方身后土。他的生命已经随着高启强的被捕、京海黑恶势力被连根拔起而耗尽了,最终也不过是殊途同道,视死如归。

他想起李响当年挡住他的视线,说他想死在某次出任务的现场,以掩盖自己一路上的罪孽。安欣靠着李响的墓碑,从喉咙里挤出话语:“响,你没有错。”

他放下捂着伤口的手,血液如生命在流逝,那沾满热血的手颤巍巍地搭上陆寒墓边的扶手,就像是安欣正握着徒弟的手:“小陆……小陆……”

他一声声唤着,声音带上了哽咽。他不知道失血过多的人还能不能挤出眼泪,他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快盖住了胸前的疼痛。

他看到世界变成他年轻时的模样,没有迅捷的通讯和交通,一切都是老墙壁上浮起的壁纸与日光的暖黄。曹闯搂着李响和张彪从楼上拿着文件下来,让他快些去出任务。孟钰缠着孟德海和崔姨晚上回家吃饭,一不答应就瘪起嘴。杨健开着车从门前经过,拽着刑侦的人一起去抓人。素未谋面的黄翠翠牵着黄瑶,在监狱门口等老默刑满释放。市局门口开了一家小饭馆,李青正憨笑着掌勺,陆寒趴在桌上饥肠辘辘,问能不能点一份干炒牛河。他穿过小巷,高启强正在档口卖鱼,高启兰和高启盛坐在小板凳上讨论一道数学题,迎面走来打扮时尚的陈书婷,笑着问高启强今天的鱼多少钱一斤。安欣正要上前,安长林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回头,是尚在年轻的父母,穿着警服冲他笑。

一切如走马灯般略过,上天对善良的人格外仁慈,在他离开这个世界前,赐予他一场好梦。

天亮前,京海市监狱的行刑场传来心电图停止的声音,死刑执行宣告结束,一切归于宁静。

天亮前,徐忠带人找到了已经闭上了双眼的安欣。他悲痛地捂着眼,忍住泪水,为他唱那首在心里陪伴他半生的歌谣。

“安欣——安欣你大胆地往前走哇,莫回头,莫回头——”

身边的警员眼含热泪地跟唱,警笛齐鸣,以安欣最熟悉的声音送他,向他致敬。声音响彻云霄,像是喊开了天地,喊破了黑夜,天光乍破,旭日东升,这是个好天气。

京海的天,亮了。

——完——

【前文回顾】

清闲日子没过几天,转眼就到了安欣的生日。

他一大老爷们通常记不起来,也不兴过生日,幼时可能还眼馋别家孩子过生日都会有爸爸妈妈陪同,吃蛋糕,去游乐园,或者随便哪里。

后来年岁逐渐攀长,他才明白自己羡慕的并不是“过生日”,而是别的小朋友都有父母陪伴,这于别人而言再普通不过的事,对他来说已然是奢望一般。

然而他并不是别人眼里那么孤独的,至少每次生日孟钰都起哄要给他过,安欣...

然而他并不是别人眼里那么孤独的,至少每次生日孟钰都起哄要给他过,安欣便用这些都是女孩子家家爱玩的东西含糊过去。偶尔拧不过青梅竹马的盛情,只得自掏腰包买个蛋糕,款式口味都是孟钰喜欢的,当然大部分也都进了对方肚子,安欣不止一次打趣她仅仅就是为了蹭口蛋糕才拼命假装热情给人过生日。

可是他说得不够准确,孟钰知晓他的孤独,所以才会每年都为他准备生日礼物,孟钰知道他的格格不入,所以才会每次都为他献上最诚挚的祝福。哪怕天各一方,哪怕山高路长,哪怕他们或不能成为彼此挚爱,也不能掩盖他们几乎认识了对方整个前半生的事实。与其说他和孟钰是爱情,倒不如说是亲情更为贴切。

所以有关生日的种种记忆,像是出厂时就缺了一块拼图的画,不知道丢失的那块去了哪里,更不知道要从何开始寻找。

久而久之,安欣就习惯了。

今年也不例外,女孩的生日祝福是掐着零点到来的,安欣捧着手机露出憨憨的笑,回了句谢谢。放下手机还没几秒,对面消息又回过来了:你这个点还没睡觉?

安欣疑惑,他这个点不睡觉不是正常的吗?他的人生标语就是晚睡早起身体健康啊!

没等他的疑惑转化成文字,孟钰的下一句话就来了:你老公是不是不行啊?

安欣瞳孔地震。

下一秒,孟钰给他发了一条长达四十秒的语音方阵,安欣犹豫片刻,还是点开了。

“不对啊!你结婚的时候我爸还给我发视频了,你老公看起来挺结实的啊,那胸肌,那长腿!哪个Omega看了不斯哈斯哈啊……我当时还心说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你这坨万年不开化的老牛粪上了,真是人不可貌相!你们都结婚一个月了吧,怎么样啊,你肚肚里有什么动静没有,我还等着抱侄子呢……”

房门忽然嚯——得被打开。

安欣一个鲤鱼打挺支棱起来,惊恐地盯着门外,手机里的语音还开着免提。

“安欣,祖宗,我再警告你一次,睡前不玩手机了行不行?”李响站在门外,他身后是黑咕隆咚的客厅,面前是侧躺在床上、手机光晕在脸上投下一片惨淡的安欣,“快把手机关了,明天乖乖起床啊。”

“我跟你说,碰到这么优质的Alpha,安欣你就大胆地往上冲啊——”

清脆的一声“滴”,孟钰慷慨激昂的声线消失在空气中,与此同时,安欣感到了一股直面而来的尴尬。

很显然,突然查岗的李响也把孟钰的话听了个大概,站在门口一整个愣住了,跟块木头似的,直挺挺戳着。

安欣咬着嘴唇,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解释,他总不能说孟钰不是这个意思,因为她分明就是这个意思……这丫头,真是害死人了!!

最后,还是安欣硬着头皮打破沉默,他扬起嘴角,却笑得没有深度,“好巧,这么晚你也没睡啊?”

“嗯?”李响抬手挠了挠脸,支吾着,“……嗯,啊……”

通常别人比你更尴尬的时候你就不会感到尴尬,安欣这会儿是彻底进入虱多不痒阶段,放下心里所有的包袱,单纯地将此刻的情景想象成“玩手机”被抓包,而不是带有一种特殊色彩的成年话题,于是神情渐渐轻松起来,“已经很晚了。”

“是啊。”李响愣愣道。

“我要睡觉了。”

“是吗。”

“那,”安欣裹着被子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口,“晚安。”

李响瞠目结舌,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着他沉默的背影默默道:“晚安。”

门被关上,周围陷入寂静的黑暗。

安欣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想到李响适才窘迫的苦命表情,突然噗嗤一下乐出声来。

第二天上班的路程中还是很尴尬,一向主动牵起话头的李响不主动了,安静地开着车,还要忍受身边火一样灼热的目光。

李响大多数情况下是不严肃的,他能偶尔发脾气、训人,但无法一直保持在威慑力十足的状态,不,这不准确,据安欣所知,他在工作中绝对是个严厉的人,可严厉不代表给人以窒息感,在生活中的更多场合下,他更像是自己操心又苦命的爹,没事儿就喜欢教育两句,凶两句,但更多时候的口吻都像是在哄孩子:“这粥对胃好,我再给你盛一碗你再喝两口”,“我们明天晚上去城西吃小馄饨好不好?”,“头发吹干了再睡觉不然得头疼你拿吹风机过来我帮你吹”……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而他对拿捏安欣也很有一套,安欣心情好的时候特别好说话,说什么都满口答应。性子要起来了,那活脱就是只倔驴,怎么都讲不听,李响拿他没法子,只好顺着毛呼噜。他眼珠子一转,开始装乖,撒娇,喊“响队”“响”,音调比平常降了五个调,尾音也拖得老长,那李响心里就清楚了,他一敲一个准的,这孙子准没好事。

一路上他们之间的气氛都处于一种极为诡异的两极交替状态,当然主导的一方的安欣,每次两人话题聊起来了,他便突然陷入沉默,但都不开口时,他又立刻讨好对方没话找话。

在这样的气氛中坚持了一路,到了离市局还有一条的路口,李响在街边停了车,下去给他买早饭,他看着李响在人头攒动间低头寻找自己喜欢吃的东西,眉眼舒缓地付完钱,把刚出炉的早点用皮夹克挡住清晨冷风,明明就几步路,也执意要让安欣吃上热乎乎的。

李响拉开车门坐上了,把一兜子早点递到安欣手上的时候,他突然回过味来了。

他们的这种状态像极了中学时代互相暗恋对方的小同学,想掩饰又不想掩饰,想对方知道又不想对方知道,无意间被好友打趣羞得连眼睛都不敢看……

安欣被这个比喻惊得连早饭都吃不下了。

李响以为他太早起没胃口,哄他:“随便对付点先,等一会儿上班了,干起活儿来不吃东西会胃疼的。”

安欣看着他温柔的眸光,猛地一激灵,“我不想吃。”

“不喜欢吃包子?”

“嗯。”

“那你在这儿等会儿,现在还早,我再去看看有没有别的,喝粥吗?早上喝点汤汤水水的也好,要不咱们喝粥?”李响对他说话的口气几乎是纵容加宠溺。

安欣呆呆地看着他,“我要是也不想吃呢?”

“怎么了,胃受凉了?”

“没有。”安欣摇摇头,执意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李响不动声色地维持着一贯的温柔语气,“那我去找找有没有好吃的肠粉?”

“……”被宠坏好久的安欣终于发现某人对自己千依百顺的事实。

李响看着安欣食不知味地吃着包子,觉得自己嘴巴里包子的香甜味道也变得古怪起来。两人就在你看着我吃包子,我看着你吃包子的诡异气氛中……吃完了包子开车往市公安局去。

今天的安欣很郁闷,没活儿干,没案子跟,没张彪斗嘴,等队里人都到齐了他也没瞅着张彪的影子,一问,才知道这小子易感期到了请假了。

平时局里忙的时期是不允许请假的,本来人手就不够,警察接受过正规训练,对信息素的控制力也比一般人要好很多,打完抑制剂后基本无忧,张彪这小子估计是看最近没什么案子也不忙,恰逢易感期就顺道挤了个假期休息几天。

安欣本想笑话张彪,一想到前几天自己也因为发情期请了几天假,五十步笑百步,挖苦的话也就说不出来。坐在那儿百无聊赖地玩蜘蛛纸牌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过李响的脸,他顿时嘶了一声,陷入沉思。

他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李响的易感期呢?

这天晚上他俩没回家做饭,李响开车带他去了一家西餐厅吃牛排,他们平时吃惯了家常饭菜,再加上警察吃饭都很快,根本不会在意细节。

这会儿一踏进高档西餐厅,刻意昏暗的柔媚光线,浪漫的烛火和墨绿色的绒布餐桌,两组浮雕白盘的中间是一只透明玻璃花瓶,插着一只风情万种的玫瑰。

安欣从入门到落座,一举一动都透着拘谨,再抬头一看李响,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对方可能比自己还要慌,得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还不能叫自己看出来。

安欣垂头憋笑,直到服务员把菜单递给他。

“先生,这是我们的菜单,您可以看一下。”

沉甸甸的菜谱入手,沉的安欣手腕一坠。比孟德海的获奖证书加起来还厚的一本菜谱里,安欣能看懂的没几个,他抬头用眼神询问李响是否真的要在这里吃饭,却接收到了李响“别那么多废话赶快点”的示意。安欣心领神会,既然这样,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等菜的过程中安欣东张西望,一会儿探头看看包间外面,一会儿撩撩窗帘,一会儿往盘子上哈气,哈出一层薄雾,再用插在杯子里的垫巾擦干净……他把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看了、都摸了,就是不看李响。

最后还是李响先熬不住,额头上的皱纹都挤到一起,求他,“你先坐下来行不行,晃得我眼晕。”

安欣老实坐下,脊背挺得笔直,跟椅子上有钉似的。

他在椅子上焦灼地忍耐了半晌,突然开口道,“你怎么好好……想带我来这里吃饭?”

“是听队里的小年轻们说这家新开的西餐厅不错,就想带你来尝尝。”

安欣愣住,“啊?”

李响抹了把汗,从皮夹克的口袋里掏出一只黑色的绒布盒,从方桌那头推到安欣面前:“在其他地方可能不太合适,正好也想找个机会把这个送给你。”

“……啊?”安欣呆呆地看着他。他一定是在做梦吧?这么大个盒子李响一直揣口袋里他居然没发现?不仅没发现,这竟然还是送给自己的?

李响脸上的皱纹都因为紧张和窘迫团在了一起,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心想还不如回训练场负重二十公里。

“其实早就买好了一直找不到机会,今天是你生日,所以,你就把这个……”

“当生日礼物吧!”

安欣打开盒子,被里面静静躺着的手表闪的眼眶发涩。

包厢的门被轻敲三下然后推开,李响站起身迎上去,接过服务生手上的小推车,他双手托着送来的蛋糕,在安欣几乎一整个傻掉的眼神中慢慢走过来。

包厢里的灯被啪的一声关掉。

于是,安欣的眼前只剩下一张被烛光照亮的温暖的脸。

李响把生日蛋糕递到他面前,安欣看着蛋糕上写的歪歪扭扭的“安欣生日快乐”几个字,心中百感交集。

“我自己做的,第一次弄,不是很好看。以后会一年比一年好的。”他听见李响的声音出现在自己头顶,“许个愿吧,安欣。”

安欣很快收起感动,双手合十,一脸严肃。

李响好奇道:“你祈祷的对象是几个字的?”

安欣睁开眼睛,打趣道:“如果是两个字,就是‘李响’吗?”

李响望天,“其实我更希望是‘安欣’。”他看着茫然的安欣,郁闷地想,果然这人就不能自私一点。

“为什么?”望着手里拔出的数字蜡烛发呆的安欣突然抬眸看他。

“因为我希望你快快乐乐,平平安安。”

丢失的那片拼图,被名为上帝的厂商,递还到了安欣手中,他心里残缺的那幅画,瞬间被填满。

tbc

最近有很多姑娘私信问小号。。嗯,既然是小号,怎么能给呢?更何况这也是个小号。大家磕cp嘛,看得是开心,磕的是蒸煮,我的个人是不需要去吹捧的哈,也没有这个必要。

建小号的意义就在这里,号大了以后我会听不清其他反馈,正面的东西太多了,太多赞许和奖励会让我迷惑,经不起批评的,哪怕写的是篇垃圾也会有人夸赞,对于我明知自己写的很烂的东西还有人夸奖这一点我是绝对的、完全,不能接受的。

我曾经用大号发过的吐槽,点赞都比用小号发出来私以为写的很棒的故事多,从那时我便相信人是有盲从性这个劣根项存在的。

这也是我无法在同一个号上待很久的原因……你们可以说我太敏感,因为换个圈子未必有人会看你写的东西,但我自认站在高处凝视悬崖,不得不恐惧身后看不见的捧杀。

然而于我而言,批评和建议才是不断进步的根本。

谢谢你们喜欢响欣,喜欢我在此处留下的痕迹,他日若在别处相见,哪怕换了马甲,披戴的是截然不同全新装束,那也将会是别样的欢喜重逢。

一个未亡人回忆的一生

有私设文笔差预警,小何太好哭了之前想写一直也没敢写,怕写不出来,其实还是没写好,大家凑合吃口饭吧。

除了官配没cp,非要说的话可能有一丁点可以忽略不计的龙何。

以下正文

沽宁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唇齿间读出来就会让人想到斜风细雨不须归的江南小镇,如同古旧画卷里描写的那样春色烂漫。

何莫修这个人吧,看起来文文弱弱,心里又总是带着不符合世界的天真与希望。

见到沽宁的第一眼他就爱上了这个水墨画一般的水岸小镇,他爱这座小镇迸发......

见到沽宁的第一眼他就爱上了这个水墨画一般的水岸小镇,他爱这座小镇迸发的热情,爱这座小镇奔涌的活力。他爱这座小镇生养出的那个女孩,她是那么的光彩夺目,光是看着她的笑容何莫修就能感受到他最爱的阳光与空气。

可就在某一天,画卷被战火燎成灰烬,春色被枪炮付之一炬,斜风细雨变成了枪林弹雨。侵略者用一双巨大的手,将画卷撕裂,沽宁就像一位无力的女子一般陷入了战乱的波澜。

后来他想干脆放弃吧,回到美国去吧。他的一肚子学问似乎在这里丝毫派不上用场,反而引来一堆人争着抢着要抓他,把他按在实验室里去做他一辈子也不想去做的那件事。他在这里找不到自己的家,水雾缭绕的沽宁里所有人都和他隔着一层透明的膜,看起来一碰就破,却没人来碰。

他爱的女孩也不爱他,高昕,这个女孩可爱又坚强,像一株向日葵一样富有蓬勃的朝气,可她从来不能理解他的想法或者他的有感而发。因为她心里很小,小到装下那位霸道的英雄后就再也装不下一个小何了。

霸道的英雄是条好汉子。他粗犷,他不拘小节,他手上两道风脚上两道风,他的小腿是何莫修见过最具有力量的象征。很久的以后何莫修想起英雄来脑海里总会先浮现出一个毛愣愣的刺头脑袋,横眉瞪眼对他挥手的景象来。

四道风自认是个顶天立地的老大,自己这帮生死共命的兄弟里军师欧阳不用说,很多时候虽然烦人了点但真的有用。龙乌鸦嘛,就更烦人啦。操着一嘴的丧气乌鸦话天天总是要指手画脚的,动不动就要替他来操练操练自己的手下,天知道自己这帮兄弟有多烦他。

就是这个废物鸡…这家伙他还真不是那么好说。打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知道自己绝对摊上了个大麻烦。这个大麻烦在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感情的时候就开始抢占高昕的注意与视线,不管是故意或是偶然。大麻烦手无缚鸡之力却总是满口胡言乱语,没错,他就是觉得废物鸡天天的奇思妙想研究这个研究那个的空话都是胡言乱语。那些对他们有什么用?哪怕欧阳说过小何的用处在更大的地方他也表示不以为然,说破了天对他们现在不也照样屁用没有?

太过的学识在不恰当的地方会被当成是一种另类的迂腐。

何莫修最开始总是操着一嘴洋不洋土不土的怪异话,讲起来跟小日本有的一拼。但他又不是那些该死的小日本,所以四道风让他屈居第二,称其为何二鬼子。可二鬼子太废物,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连个小鸡仔都不如,所以他就这样又多了个废物鸡的称呼。

废物鸡的脑子不知道塞满了什么,他好像总有一肚子绕来绕去的话来跟你讲道理,还要用他那满是热忱的眼神直直的注视你,如果你不去理会他就会换成失望的眼神,然后你就会感觉自己犯了很大的错一样。可四道风是谁?他自己就是道理,所以他才不去听废物鸡的胡言乱语,最为快捷也是他最常用来堵住鸡嘴的办法就是挥挥拳头。通常只要吓唬吓唬他就会缩回自己的角落不再出声,但总有些时候他也会梗着脖子,扬着脑子坚持自己的想法。说实话,看着这人害怕的直往别人身后缩但又非要露着个脑袋表示自己的坚持时四道风真是好气又好笑。他都觉得跟这么个废物动手真对不起他四道风的名号!

他们被鬼子压上车时废物鸡竟然还晕车了!他知道这人有多弱,但也真没想到会这么垃圾,眼瞅着他努力往回憋着吐意时四道风觉得自己都要吐了。

果然,在车子又驶过一个大坑时废物鸡还是没忍住一个猛翻身冲着车外吐了。好巧不巧四道风正坐在车沿,废物鸡一翻身正好扑到他身上,把四道风都撞的一歪。差点就动手揍人了,但他还是忍住了。毕竟他讲江湖道义,对着这么个干啥啥不行的废物动手实在是太有失身份了。

而且反正人都要走了,以后怕是也见不到了吧。四道风一边替人拍背一边想。

何莫修曾经真的有那么一次,差一点,就差一点就离开这里了。他差一点就离开沽宁,离开中国,离开身边好不容易找到的家。

在那之前,天真的小何总是不理解,为什么?明明这么美好的世界会有那么多人偏要毁掉它?总是有人想要挑起战争的烟火来。他留在沽宁三年,也过了三次新年。小何很喜欢过年时的烟花与爆竹,他知道那是幸福的代表,只不过后来他就不再喜欢了,因为它们总是有着与枪炮如出一辙的火药硝烟味。

在车里欧阳为了安慰他让他说说自己喜欢的事,于是他想起来自己的初衷。花朵很美丽,阳光很明媚,那么是什么让花朵如此美丽让阳光如此明媚呢?他实在是太想知道这一切了,他希望能搞懂这些来让世界变的更好,可何莫修万万没想到的是有很多人说他的兴趣很有用,所以在他自己都还没搞懂时就变成了别人眼中炙手可热的工具。

于是他逃跑,他从一个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然后他被发现,被追赶,他就继续逃跑,重复着这样的生活。他找不到自己回去的地方,找不到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科学家的严谨已经刻在他的骨子上,他不会说死爆炸成功的可能性但他知道自己的办法是可行的,所以爆炸响起时他早早把自己牢牢缩在一个四处漏风的大筐里。他看见欧阳被爆炸的冲击力掀倒在他身旁对他露出一个赞扬的笑,那是三年来何莫修第一次感觉到被承认的快乐,就像兴奋剂一样打在他的心上,他可以为了这份认同去做任何事!

欧阳看着他并给手枪上膛时他崩溃了。

何莫修不是傻子,他能读懂欧阳那沉静眼神的含义。他抱紧自己把脑袋埋在手心里好像这样就能逃避现实一样,可他终究知道这不可能。于是他把自己从自己的束缚中解放,胡乱的摆手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脑子嗡嗡作响,只是不知是枪炮炸的还是因为对死亡的惧怕。人体的肾上腺素促使他要在临死前留下点什么,所以他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话,不管欧阳听没听懂。他还是爱着这个美好的世界的,哪怕世界对他不算美好。

后来他已经想不起来了,冲劲过头后记忆里的画面和声音都成为一片空白,只有手里冰冷的铁器提醒他这都是真的。

但他还是没能拿好这把枪。

他想自己可能真的要走了,因为他实在是不适合在这片残酷的土地生活下去。

海边的风浪很大,害羞的夫人已经在海下等着他。黄沙带着海腥味从他指缝间落下,从此沽宁的海边添了新的坟墓。

他告诉自己要回美国去,美国有热气腾腾的食物,有衣冠楚楚的西装与皮鞋,还有摩登的流光溢彩纸醉金迷。

那里是他的家,又不是他的家。

欧阳说,如果他回到那边还想着这边的事,那他就永远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何莫修放不下,放不下眼前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与这座充满感情的小镇。所以最后他选择了留下,留在这里吧,一身海水鱼腥的何莫修快乐的淌在水里。他对欧阳他们喊,对害羞的夫人喊,他对不知道是谁的人喊,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的心呐喊,留在这里吧!留在自己找到的家!

一直以来的隔膜被人撕破,他就这样狼狈的,带着满身的海腥味被人拖上岸留在了这座潮湿的江南小镇

何莫修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家。

何莫修,莫修,他能修理一切东西。起码在目前他们拥有的所有物品里没有他不能修好的。四年来他为这群人修理了很多,他把电台改造成移动式,还添加了能探测鬼子所在的天线,他好像有一双神奇的手,触碰过的东西都会变的更加完美。

他还有一颗善于表达热情的心,除了修理生活中损坏的东西他更喜欢为大家贫瘠的日常增添更多乐趣。

送给两位女孩子的香皂,至今四道风他们都不知道何莫修到底怎么从一堆做炸药的材料中弄出来的这玩意。小何喜欢高昕这谁都知道,但他也从不会忘记另一个女孩,只有在何莫修旁边唐真才会简短的找回一切还未发生时的少女记忆,虽然她并不愿回想起来。她怕自己会变的软弱,变成那个眼看着父亲死在面前却无能为力的女孩,但她仍然会在无人的夜晚,偶尔短暂的放下机枪小心翼翼的嗅上一点点难得的香味。

他还为欧阳与思枫的新房造了一扇门板,对此欧阳明确表示了感谢。虽然他总会打趣的问一句这是把他之前新房炸了的赔礼吗。不过小何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那场乌龙爆炸,那他可能早被四道风拿去换那一吨的武器与药品啦!当然这件事四道风才不会告诉他呢。

还有六品的床,六品是个大块头,而他们所拥有的床不过是几块破烂木板。沽宁打了这么多年,紧张的情况下大家更多时候都是席地而睡,所以也就导致了难得拥有床的时候就有那么几个人不适应了。六品就是其中之一,夜里翻身不止一次把自己翻到地上,终于在一次噩梦惊醒时他把床彻底压塌了。可怜那几块板子也算是经历太多折磨总算是解脱了,就是苦了六品又回到席地而卧的状态了。所以何莫修就为他重新打了张床,这张床又宽又厚,几乎可以躺下四个小何还不觉得挤,这下六品就怎么也不会翻身到地上啦。看见这件特别的礼物时六品一把抱起小何狠狠地转了好几大圈,差点把他又转吐了。

六品的噩梦是窦村,黑夜的梦里总是会看见母亲站在窦村村口远远的对他招手,然后与窦村一起被大火燃尽。于是他把所有对母亲的爱都献给了龙妈妈。不得不说在一帮大男人里能有一位慈祥却还带点唠叨总是要嘱咐你吃饭添衣的母亲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而母亲平常最大的困扰便是要拿什么来喂饱这群大小伙子。沽宁多雨,雨水总是要漫进厨房,经常把龙妈妈的地盘淹个透,惹得她总要唠叨怎么给大家做饭之类的话。所以何莫修专门为她在厨房修了一道排水渠,从此龙妈妈的烦恼便少了一半,唠叨也随之少了一半。

母亲的烦恼总是离不开孩子,龙妈妈的另一半唠叨几乎都给了她的儿子。

甭管小何用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说的什么天花乱坠,什么蔡司镜什么高端原理,龙乌鸦就是想打人。所以去他的相同的人吧,他跟这个乱改他枪的大枕头绝不可能是相同的人!

后来的日子不算长,龙乌鸦到死也没有扔掉这把枪。

小何做了很多有用的东西,但他有一件失败品,差点造成了让他悔恨一辈子的事。

四道风愤怒的一拳袭来时他还没搞清楚状况,颤悠悠的站起来却晕了自己的血又直直倒下,还是四道风一路骂着把他扛了回去。醒来后才得知子弹被衣服裹住卡在了欧阳的胸腔里,看着欧阳自己虚弱的面色如纸却还要安慰他,何莫修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几下,难过的眼泪掉个不停。

他不是医生,但他想为欧阳做点什么,他决定去找最好的药。说实话一个人拉着车跑到小巷里又一个人带着全套设备发完电报时他都怕的要死,总觉得下一秒鬼子就会出现在巷口把他抓起来。万幸他成功的完成了这件事!

奔跑使他上气不接下气,但他心里的执念催的他一刻不停的要一口气跑回家去,然后他成功的把没被枪打死的欧阳吓了个半死。

欧阳拼命挣扎起来也要狠揍一下小何,被他手忙脚乱的压回床上,然后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傻笑起来。

那之后两个人兴奋的讨论了半天怎么养孩子,要怎么养好一个女儿怎么让她成为最漂亮的小公主。两个完全没有经验的大男人像傻子一样天马行空的想象着,想象未来的日子。多么神奇,一个新生的婴儿,竟能为他们带来这么多的希望。

何莫修真的无比感谢这份希望,那个从未见过的女孩让欧阳撑过了最为痛苦的日子。

劳工营绝不会是个好地方,缺衣少食的麻木百姓聚在一起,去建设一个用来侵略自己家乡的机场。

最开始的几天何莫修满心全是期盼,他坚信四道风与龙乌鸦一定会来救他们的!他凭借着这份期待努力安顿好欧阳,挖开土壤拨开石头为欧阳弄了一个大坑,这也是他能为欧阳做的所有了。

很多年以后何博士也会问自己,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选择背负汉奸的骂名屈于日本人的棍棒下吗?答案还是会。小何不是四道风不是欧阳不是龙乌鸦,他想要保住欧阳,想要保护大家,他只能用自己唯一的办法去做。他总是期待着也许就在第二天,也许再过一天就会有人来救他们,但在那之前他得让欧阳活着,他不能给四道风他们一个死去的人。

他知道自己一直是个天真的人,他自认没有那份勇气去逃跑,他当然也没有能力带着欧阳,带着龙妈妈满天星带着所有人一起逃跑,在这件事满天星倒是最早看开的那个人。他早早就认清了眼下的事实做出了对他来讲他能做到最好的决定——逃跑,但不能带着欧阳。

空荡荡的期待像个飘在天上的气球,扎一下它就会炸开飘落回地面。

日本人心情好时施舍的糖是何莫修能为欧阳弄来最好的东西了,只是看在其它人眼里那就是汉奸的铁证。满天星说欧阳活不下去,就算拼命把他带出去他也活不下去的。他说这话时何莫修还在小心翼翼的喂欧阳糖水,却被满天星一把打落了勺子。

满天星说这样也好,因为别人也不愿意带着他,大家还是认为他是汉奸。

人间的苦难为什么总是这么多呢?何莫修在美国时没有信仰,但他尊重别人的耶稣与基督。他曾经在教堂里看过一位老人虔诚的跪于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像前,紧闭着眼用手指在身前划着十字。他是那么的投入,泪水划过满是沟渠的脸庞。后来何莫修就想,如果真的有上帝那他为什么不睁眼看一看这个世界?为什么不帮一帮他虔诚的信徒?而直到很久以后何莫修才终于明白,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信仰都不能真的帮助人们,它只是给失去信心的人一份寄托,给人一个坚持下去的希望。

他不住的去想四道风现在在干什么,他会在哪里,是在伏击敌人还是在和龙乌鸦讨论作战计划呢?还有小昕,她还好吗?七年来自己第一次这么久不在她身边,她会不会有一点点的想念自己?何莫修必须要去想这些,他要用这些小事来抵抗现实带给他的痛苦,这是他的希望。

可现实总归是现实,不是他把脑袋一扎不去想就可以不存在的。

巨大的烟囱烧着人。

何莫修亲手建起来的锅炉被用来烧他的同胞,人的骨头没有那么白,一车车的骨头粘着泥土从他眼前经过,他们的最后一站都是汹涌的大火。

生命是如此沉重,活着的人哪怕每天都忍饥挨饿也总是有点重量的。可生命又如此轻,轻到已经在地面站不住脚,就那么随着一缕缕黑烟悠悠的飘到天上去了。

他重新燃起了斗志,四道风他们没有放弃自己呀,所以他一定会把欧阳治好,他会让欧阳活着出去的!

何莫修多数用的是钢笔,写的一手好字,当然他也经常用铅笔。在美国时他们有一种卷笔器,可以把铅笔直接放进去摇几下就能用。来到中国以后他慢慢学会了使用铅笔刀,薄薄的铁片不是很锋利,但总归是能用的。

大概是太害怕或者紧张,铁片划过手腕的第一下还没有割开。他不得已鼓起勇气用力划出第二下、第三下,因为他生怕伤口不够深就没办法发炎了。

血液流出时疼痛也占据了大脑,小何总爱哭,他怕疼,怕枪怕炮,他好像是什么都怕的。

流血过多使他出现了幻觉,他看见欧阳好好的坐了起来,除了面色的苍白几乎与常人无异。他们又对视着笑起来,就像讨论欧阳女儿的时候一样傻笑。

他总是要跟欧阳讨论他的女儿,那个小小软软的小团子,那是他唯一能给欧阳的希望,只是一直都没人能给何莫修希望。

卑躬屈膝的姿势让他腰酸背痛,可与不被理解的心痛比起来倒都不算什么了。而这一切在他得到那一小瓶药片又都被彻底抛到脑后去。

手术很简陋,不,都不能称之为手术了。这只能算是一场切割,对一摊肉的切割。

第一刀下去时他想起来自己曾经是晕血的。

第二刀他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就像在一摊烂肉里找骨头,铁片本就不够长,断裂后更是让他不得已把几乎半只手都戳进这具活人的胸腔里搅动。手指碰到坚硬的东西,那是骨头,碰到柔软粘腻的东西那是血肉。之前吃下的土豆在何莫修肠子里左蹦右跳不得安宁的想要冲出来。手下不停跳动的触感让他有种下一秒自己就会破开一切阻力碰到心脏的错觉。

血液喷溅而出,他想,自己杀了人了。

万幸欧阳大概真如四道风说的那样是个死不去的,他好歹是活了下来。欧阳还是仁慈的,他没有让小何承担杀了自己最好朋友的痛苦。

熬过最难的日子后一切似乎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六品挖的地道通向了外界,他们很幸运的和正被包围的四道风相遇了。

重逢总是令人快乐的发疯,四道风难得允许小何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见到活着的欧阳时更是激动的抱着小何转了半圈,要不是地道空间有限他大概还想把他抛起来玩,像欧阳结婚那次一样。

之后他们分批把自己人换进来,但已经被吓得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的鬼子有更损的主意,他们把四道风的叔叔沙观止也弄了进来。

其实没人会怪沙观止,就像也没人怪四道风一样,他们都太明白造成如今这个局面的人究竟是谁,该恨的人究竟是谁。只是被日军再次抓住时何莫修还是忍不住想对着老天大骂。

这一次被抓的依旧是他们三个,长谷川对折磨欧阳情有独钟,可哪怕是多么惨绝人寰的刑罚也没能让欧阳哼出一声来。欧阳是坚强的,他就算死也不会真的如了日本人的意。何莫修看着欧阳被钉子钉在木板上的手,他又一次想起了那位跪于耶稣前的老人。不同的是这次他想的更多的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世间的苦难好似没有尽头,起码对于欧阳来说是这样,被折磨到昏迷的他在梦境里似乎跨越了生与死。他看见了,看见自己从未谋面的小女儿被他的爱人思枫抱在怀里,母女两人在一片树林中,立于灿烂的阳光下远远的望着他。

她真可爱,和她的妈妈说的一样,白白的皮肤,紧闭着眼睛像在思考自己的事情,就像个小天使一样。

欧阳从撕心裂肺的呐喊中醒来。

从此欧阳家的三分之二都埋在了那片树林里。

何莫修第一次拿枪没能拿好,第二次他终于把它好好拿了起来。

但他从没想过会是这种结果,他爱的美丽女孩再也不会睁开眼看他了。

何莫修愿意用一切去换那个女孩再一次的笑容,他好羡慕四道风,那是个踩了狗屎运的家伙。因为四道风可以毫无保留的去痛苦去悲伤,他能名正言顺为她哭但他不愿意去使用这个权利。

推着炸药桶要冲进敌方时何莫修被四道风拦了下来,然后他就连为小昕去送死的权利都被抢走了。

四道风确实是个走了狗屎运的家伙,那样的爆炸与枪击都没能杀死这个家伙。何莫修一直认为是小昕在保护他,就像在她墓前的那一发空包弹一样,女孩会温柔又坚定的把四道风推进那间救命的小屋,推离爆炸。

所有人都知道四道风仍然心存死意,他哭不出来因为他还没有办法接受小昕的离去,他还是会想追着她去。

于是在那样一个美好的夜晚,银河闪烁着星光,何莫修跟四道风讲牛郎织女,讲乞巧七夕,他讲的那些仿佛让人忘记战争,好像一抬手就能碰到星星去天上一样,然后他又残忍的推翻这一切。也许是因为他先流下的眼泪,也许是因为他颤抖的嘴唇吐露的心碎,在那样一个美好的夜晚,两个怀着同样痛苦的人第一次,紧紧的相拥在一起,为了一个女孩流泪。

天上的牛郎织女于鹊桥相会,地面的人们却各自有各自的苦悲。

除了六品没人知道龙乌鸦死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唯一知情的六品也从不愿开口。六品当然不愿说,但他会永远记得那一天,记得那个人吐着血沫对他说还是叫我乌鸦吧,起码乌鸦还有个家。

还未至花甲的母亲一夜白发,她再不会伫立于门旁眺望,因为她知道她的孩子再不会归家。

很久以后何莫修总是会想,是不是就那样在战争中死去对四道风来说会比较好?四道风是个英雄,他手上两道风脚上两道风,他是何莫修所见过最具有力量的象征,可他最后死在了一场闹剧中。

沽宁的风散了,何莫修的家也没有了。

欧阳让他走,他说小何是个能改变国家的人,只有他才能彻底的停止这场战争。可何莫修不愿意。龙乌鸦走了,四道风也走了,他实在不能再走。他已经分不清是欧阳离不开他还是他离不开欧阳了,他们都把自己太多的东西埋葬在沽宁。

但欧阳总是爱哄人,他也实在太会哄人,他开口便会说出你最想听的话直直戳进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欧阳说过他们一定会再见的,可欧阳骗了他。

后来呀,后来何莫修停驻于广袤的大漠和死寂的沙海。沙漠是耀眼的金黄,无数道沙石涌起的皱褶如凝固的浪涛,一直延伸到远方金色的地平线。他总是会在黄昏来临时看着橘红的沙浪回想起沽宁的海浪,他会想起再也见不到的那些人,再也忘不掉的那些事。

何莫修变成了何先生,何博士,却再没人叫他小何了。他把自己的前二十年献给知识,又自己的后四十年献给国家,他的一生只有短短七年是他自己的。

沽宁的景色如画,沽宁的碎雨催人泪下。何莫修的世界变成了平沙万里,从此再没看过流水人家。

“夫鹓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楝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庄子》

“屈原以夏至赴湘流,百姓竞以食祭之。常苦为蛟龙所窃,以五色丝合楝叶缚之。又以为獬豸食楝,将以言其志。”——《荆楚岁时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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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欣原来的家,楼下有棵苦楝树。

原来的家,就是说,是他爸妈的家,不是他安叔的家。他们都住一个家属院,但是不在一栋筒子楼。两三排红砖水泥的建筑,三四层高,住得全是公安系统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一栋和那一栋,这一栋里的人和那一栋里的人,都没啥区别。

但院子里的楝树就这一棵。广东这边楝树种的少,没有江浙那边多。江南廿四番花信,以梅花始,以楝花...

但院子里的楝树就这一棵。广东这边楝树种的少,没有江浙那边多。江南廿四番花信,以梅花始,以楝花终。一般来说,谷雨时节,一候牡丹,二候荼蘼,三候楝花,苦楝花都开在谷雨前后。“一信楝花风,一年春事空”,但凡楝花开的时候,就是春天已过,要入夏了。

安欣就生在谷雨的时候。京海地属岭南,时令和花期都早,等到四月中旬,基本上楝花都伶仃要谢了,米粒大的花从树上掉下来,院子里就落了一阵丁香色的雪。踩上去软软的,厚厚一层。

安欣没见过雪,他觉得雪应该长得就像苦楝花一样。

他家住在三楼,窗户恰好对着楝树的树顶。花开的时候,他家窗外就是淡紫色的一片烟霞,屋子里都满是楝花的气息。花落了,就结了果,楝子一串串金黄色的,像他妈妈过年节时候才会带的耳坠,簌簌地在风里一晃一晃。

这筒子楼的走廊没有天窗,这种建筑,无论外边阳光多好,只要一进走廊,周围就一下子黑了下来。楼梯和走廊的灯泡经常没有人管理,大部分不亮,少部分还有一点点半明半昧的光。可能横竖是觉得整栋楼上下住着几十户警察,这地方没贼敢来,所以灯不修也没关系。过道上放着自行车、架子、板凳和脸盆,只有最灵活的小孩子,才能够背着书包,在这种暗淡的光线下,轻巧地绕开各式各样的障碍,跑过大半个走廊敲自家的门:我回来啦!

脆生生的声音。上下两层楼都听的见,都知道安欣回来了。

走廊里面太暗,房间又小,安欣一般放学后都在外面玩。也没有什么玩的,玩就是爬树,摘金黄的苦楝子当弹珠打——楝树的果子人是不能吃的,太苦,也有毒。他妈有的时候会让他折几枝带叶的花枝下来,放在家里清水养着,楝树的花叶树皮,都是驱虫的。四月的京海已经很热了,蚊虫也多了起来。小孩子体温高皮肤嫩,最容易被蚊子咬。大抵是托楝花的福,没有虫子来叨扰安欣初夏的好梦。

有时候睡前他爸会给他讲故事。说什么呢?说楼下的楝树,是和梧桐树一样招凤凰的,欣欣你知不知道?凤凰这种鸟啊,它的雏鸟从南海起飞。南海你知道吧?咱们这里的海就是南海了。

安欣当然知道,他去海边捡过贝壳。

爸爸说,这个凤凰从南海一直往北飞啊,飞啊,飞到特别远特别远的地方,叫做北海。

比黑龙江还往北吗?安欣问。他家里有中国地图,他认得。

比黑龙江还往北,爸爸说。就顺着从海上吹过去的风,一直飞到那里。

安欣说:那凤凰好累的呀。

他爸说,它是凤凰嘛,所以不怕累,跟别的鸟不一样。这个凤凰在飞的这个路上呢,它只停在梧桐树上休息,只吃楝树的果子。

安欣说:但是楝子是苦的。

他爸说,对,楝子是苦的。然后有一天,一只猫头鹰,正在吃一只死老鼠,它看见凤凰飞过去,就怕凤凰来抢它的死老鼠——

安欣说:可凤凰不吃老鼠。

他爸说:对啊,凤凰不吃老鼠。但是猫头鹰不知道呀,它就吓唬凤凰,让它不要过来。楝树的叶子也有用,端午节的时候,人们纪念屈原啊,就往江里面扔粽子,但是怕水底的龙抢粽子吃,怎么办呢?就在粽子上绑楝叶。恶龙怕这个楝叶,看见有楝叶的粽子,就不来抢了——

安欣说:龙舟我喜欢看,但是粽子不好吃。

爸爸拍了拍他,说那是你挑食,睡吧。

安欣父母牺牲以后,他搬去和安长林一起住。后来就有迷信一点的邻居讲,院子里因公牺牲的也不是没有,但也没有家里两根梁一起塌的,好歹能留一个照顾孩子。怎么就老安两口子一下子都没了,撇下他儿子一个人?找来找去,就觉得难保不是这棵树影响了风水。楝树苦啊,叶子苦,结的果子也苦,房前屋后种了这个,人一辈子都是受苦的命。

有外地来的同志附和:对对,我们那里的屋子,前不栽桑后不栽柳,当院不栽鬼拍手。这都是以前老人说的话,有道理的!

于是楼里上下几十户商议妥当,就找人把这棵树给锯了。锯下来的木头,楼里资历最老的林婶拍板,找木工打了两副柜子,送去安长林家,说是给安欣“冲喜”。这树长了十几年了,开出来板子纹理很宽,也漂亮,有光泽。

安长林是党员,不信什么冲喜不冲喜。林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长林,又不是给你的,这是给孩子的!安欣以后娶媳妇儿,这楝木柜子不生虫子,又轻,比樟木好用。不是我说,这成家过日子的事可得长远打算,到时候想现要,还不一定能有呢。你是个男同志,按道理不用操心这个,但是孩子毕竟没了妈,往后这种事,也得多用点心啊!

安长林心想都90年了,谁还用这种手工打的木柜子?但是盛情难却,好在他家里东西少,也还放得下,就招手让安欣过来道谢。安欣刚开始蹿个,人像个细竹条,左臂袖子上还缠着黑纱,过来乖乖地喊了声谢谢婶子。

老太太眼圈就有点泛红。

这柜子的事,安欣后来也跟李响说过。李响说确实,城里大概楝树还是少,像莽村这种地方,有女儿的人家,以前都有种楝树的习惯。就是家庭条件不太好的人家,也少不了种上一两棵。等闺女长大,楝树成材,就砍了打家具做嫁妆。他妈当年嫁过来,就有一套楝木柜子,能用很久。

挺好的,邻居长辈给你的祝福,李响总结。

但这祝福一直没用上。林婶已经作古十多年了,安欣四十多岁上还没有结婚。安长林早调去了外地,只有他还住原来的筒子楼。那些年房地产涨得好,连京海都搞过好几回城市改造,动工的街区都拦着蓝色的隔离铁板,上面打着强盛集团的LOGO。但拆迁改造的风,一时半会还吹不到家属院,里面的人大多搬出去了,不过楼没有拆,只是重新粉刷了一下,走廊多开了几个窗户,改建了单独厨房洗手间,做局里的单身宿舍。走廊上的灯泡也换成了感应灯,不过依旧时灵时不灵。

安欣年纪大了,但是因为人长得瘦,所以还是很灵活。他从宣传科下班以后,就照旧在晦暗的光线里穿过大半个走廊,绕过自行车、架子、板凳和脸盆,最后停在自家门前,掏出钥匙开门。暗黄色的灯光照下来,歪斜的影子落在墙上。和小时候唯一的区别是他现在一个人住,不需要叫门。

宣传视频有时候需要拍外景,这种时候他一般要早起。京海是海港城,有时候会开车沿着环城高速公路,去海边拍。南海的海岸线蜿蜒几百里,沙滩是宽广的、舒展的。他想这么一片大海,让人觉得会有凤凰从这里起飞,也很合理。

但是南海当然没有凤凰。他后来知道那是庄子在书里讲过的故事。他去梁国,他原来的朋友惠子是梁国的国相,知道他要来,怕他抢自己的位置,下令逮捕他,他才讲了这个故事——说到底,凤凰也不过是只南方的鸟。猫头鹰不吃老鼠,难道和你一起去吃苦楝树的子吗?谁还不是被逼无奈呢?凤凰是因为它父母就是凤凰,所以才有权不食人间烟火。再说,人人都知道南方温暖,大雁都知道要在南方过冬,你为什么执意要往北飞?

检查的人一年年来了又走,却碰不到赵立冬高启强半分根基。他知道有人写上访信,却总是石沉大海,最后连写信的人也难觅踪影,独独剩了他一个人。一般来查的人都是春节后过来,在京海待上一两个月,走的时候就是四月份,黄梅雨季,楝花开的时候。京海的春天到这会就快过去了。

安欣在检查组空空的会议室门口又转了转,人是上午就走了,他知道这次大概率也是毫无结果。他从楼里出来,走了两步又有些乏,就坐在旁边石凳上。一阵风吹过来,旁边两三棵楝树的花落在他头上身上,精巧的小紫花,浅得发白,和白发混在一起不甚分明。

刚好杨健经过,摇下车窗冲他喊:哟,这不安欣吗?下班的点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顺路。

他摆摆手说不用。

杨健先踩了油门,又慢慢倒回来:走吧,我送你。

杨健知道他想干什么,他也知道杨健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杨健不觉得他能成功,或者不如说,全京海就没有人觉得他能成功。四十多岁的人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必要和他计较。

车开到筒子楼下,杨健目送他上去。楼道还是很暗,安欣身子又很薄,走到楼门口一转身,就消失在那黑暗里了。再过了一会,三楼走廊里的感应灯亮起来,安欣的白发黑衣在窗口倏的一闪,像一只落满了雪的、孤独的大鸟。

副驾驶座位上还留着一点隐约可辨的清苦香气。

那是原本落在安欣肩上的楝花。

End

Summary:一些关于吃的故事。《他是谁》上星贺文之一。

“纵有一切痛苦,我还是

爱着这个疯狂的世界”

——赫尔曼.黑塞

安欣的妈妈不是本地人。

她是从北方嫁过来的。当年市里最优秀的刑侦苗子,让领导选送来京海“锻炼锻炼”。安长林后来跟安欣描述他妈年轻的时候,说是很俊俏一个小姑娘,很爱笑,讲一口外地方言,语速很快,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他妈妈在京海遇见了安欣他爸,后来就留了下来。

安欣记忆里的妈妈确实很好看。梳着齐耳短发,冬天穿一件红毛衣,站在门口喊他:欣欣,欣欣!安欣!饺子下锅了,回家吃饭!或者是在家门口拍着他身上的土,埋怨着:你这是去哪儿了呀,怎么弄得跟...

安欣记忆里的妈妈确实很好看。梳着齐耳短发,冬天穿一件红毛衣,站在门口喊他:欣欣,欣欣!安欣!饺子下锅了,回家吃饭!或者是在家门口拍着他身上的土,埋怨着:你这是去哪儿了呀,怎么弄得跟泥猴似的啊……妈妈的声音很脆,和京海本地糯糯的口音不一样。

京海也少有人包饺子,但安欣的妈妈会包,且包得很快,很好吃。猪肉白菜的、素三鲜的,里面放了剁碎的香菇冬笋,安欣喜欢。因为妈妈,他一直有一个北方的胃。

他也会包。饺子太大,小孩子一只手还有点拿不下,手指在面皮边缘费劲地捏出褶皱。得捏紧了啊,不然水一滚就散,妈妈一边擀着皮一边说。以后妈老了,弄不动了,就你来和面,妈来包,好不好?

他说好。

但他没有来得及学会怎么和面。

他安叔孟叔默契地不告诉他他父母是怎么牺牲的。但安欣或多或少也听过一些传闻。那次事故在局里多少引起了一些震动,之后局里再也不敢让两口子一起出外勤。谁承想犯罪嫌疑人还自制了土炸弹呢?要说遭罪也没多遭罪,一瞬间的事,也没有谁抛下谁,生理心理上都不痛苦。就是可怜了孩子。

后来他跟着他安叔。安长林一个人,不太会做饭,更不会包饺子。下了班放了学,两个人凑在厨房简单吃一口,或者图省事就楼下早点铺。

他就在安长林的鸡蛋炒西红柿和早点铺的豆浆肠粉里长起来了,像春天的柳树抽了条。青春期的男孩个子窜得快,整个人像是被拉长了一样,瘦瘦高高。

孟钰和其他小女孩一样爱吃甜食。他第一次去孟德海家的时候是个夏天,孟钰从门口好奇地探出头来看着他。屋里的电扇一直吹着,吹得孟钰的刘海晃晃悠悠的。白裙子,细带凉鞋,梳着两根细长羊角辫儿,辫根别着一对水蓝色塑料头花,手里举着一根绿豆冰棍儿。

这是你安欣哥哥,孟德海说。这是我们家小钰。

哥哥好,孟钰冲他甜甜一笑。忽而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啪嗒啪嗒跑回屋子里面,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什么东西,冲他一伸手:给你这个!

是块包装很精致的奶糖。糖纸是浅绿色的,带一点幻彩的闪,里面裹一层糯米纸,展开的时候会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张糖纸后来他一直夹在自己的刑侦专业书里面,压平了,原本的颜色也褪得差不多,但一直没扔。

孟钰长大了也爱吃甜的,什么奶茶、糖水、蛋糕都喜欢。孟钰读高中那会他已经工作了,到了周五晚上他替孟德海去学校门口接孟钰,总会给她带一份麦当劳或者肯德基,可乐得是不加冰的——小姑娘喝不得凉的。

孟钰不仅自己爱吃,还特别喜欢给他口袋里塞糖。他们出外勤,吃饭就没有准点,孟钰说口袋里有块糖,不至于低血糖晕倒。他和李响张彪盯梢的时候,就常常能从外衣口袋里摸出孟钰给他带的糖,巧克力的时候多,偶尔也有奶糖或者水果糖。

孟钰最后一次送他糖,是结婚的喜糖。他那会病了,请了两天假,等到再回来上班,桌子上就多了一个红色的纸盒子,上面画着描金的双喜字。全局里的人都有,张彪说,你不在,人杨健就给你搁桌子上了。

那个盒子他没拆开过,一直放在办公桌抽屉里。久到里面的糖多半已经过了保质期,京海的夏天天气热,办公室里下了班就不开空调,他想里面的奶糖和巧克力应该是已经化掉了。

李响和他加班的时候,一般吃饭都是在食堂。

他们的办公桌是松木的,不太经用,倘若水洒上去没及时擦,很容易就泡得凹凸不平,很碍事。哪天得给你找块玻璃垫上,李响说,顺手递过去一个塑料饭盒。打开一看,香气都扑出来,里面满满的一份土豆炖肉铺在米饭上,并几根水灵灵鲜嫩嫩的菜心。

安欣乐了,边吃边说咱们食堂什么时候打饭能有这么多肉?响你是不是又跟食堂阿姨出卖色相了?

没一句正经的,李响笑着说。慢慢吃啊,还是烫的。

然而很快李响的饭局多了起来,就只剩他一个人吃饭了。

他那会跟张彪也经常一起出任务。

张彪爱吃火锅,又不吃辣,所以他们晚上吃饭经常上潮汕火锅馆子。吃着饭十回有六七回能吵起来,安欣吃一半起来去洗手间,回来发现整个锅里的萝卜全堆在他碗里,张彪坐在一边,气呼呼的,也不看他。

“萝卜顺气。”张彪说,算是给自己的行为解释。

他不想争论其实按理说张彪更应该多吃,因为每次吵都是张彪气最不顺,嚷得最响。安欣那会本来就吃得少,吃肉更少,也就一两片五花趾,几口吊龙或者匙柄,剩下的就是锅里的豆腐皮青菜和张彪夹给他的萝卜。只是苦了张彪每次吃火锅都不敢点太多,总抱怨吃的不尽兴,但下次照样还和他出去。就是吃饭的时候总要絮叨:小祖宗,多吃两口吧,哪里就撑死了你!

后来李响没了,他调走了,和张彪也很难一起吃上一顿饭。有时下班晚了,或是懒待动弹,就楼下便利店买点对付一下,盒饭、关东煮,用纸杯装着的车仔面。

安欣其实没什么预期的,毕竟他见识过局里不少人的厨艺。就安叔李响张彪和他自己的手艺,基本上也就仅限于饿不死。所以等陆寒从厨房端出一碗炖的嫩嫩的鸡蛋羹,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是真的被震惊到了,夸得小陆同学都有点不好意思。

我搁了虾仁,陆寒有点腼腆地说,师父你吃的习惯吗?我妈喜欢吃这个。我家但凡我在的时候都是我做饭,不太放心让她做。

后来陆寒失踪的时候,他拎着东西上门去慰问陆寒的妈妈。临进门的时候他瞄了一眼厨房:炉灶干干净净。很久没有人开过火了。

他吃的清淡,很多人都晓得。高启盛当年就在全京海最有名的素菜馆子请过他。某种程度上说是鸿门宴,他去之前就知道。

上好花梨木的桌椅,大几百一米的素纱帘子,定窑古董花瓶里插了两朵折枝梨花,这包间装修得仿佛可以在这里参禅修道。高启盛坐在主位上,文质彬彬客客气气招呼他:安警官坐!一向托您的福,也没好好请过您吃饭。我哥说您吃不惯油腻的,尝尝这个,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他看着桌子上那份素烧鹅。他说,小盛是见过市面的人,你点的菜自然好。

——只是就说这个菜吧,说是烧鹅,实际上也就是豆腐皮卷了香菇丝,吃个新鲜,像我这样没什么见识的人,就觉得没啥必要了。我也大你两岁,也算看着你长大的。有话你大可直说。

高启盛做了几年集团二把手,涵养且是不错,听出他话里夹枪带棒也没怎么生气:您说笑了,哪有什么别的事,只是听说公安局最近在查下关那边姓唐的案子——我们高家认识您这么些年,多蒙您照顾,我是好心好意劝你别往里掺和。不然到时候,这五六年的情面就做不得数了。您说呢,安警官?

我手里的案子怎么查、查到哪,这不归别人管,安欣说。我这条命在京海,也不止一个人惦记,小盛你别急,我安欣是要杀要剐,暂时还轮不上你。

他喝完面前那盅八宝莲花豆腐汤,一抹嘴。

——汤不错,帮我跟你哥带个好。

高启强比他弟弟要来得老道委婉一些。

知道请他山珍海味,是断然不会来的,因此但凡约他出来吃饭,基本上都在路边小店。当年他弟弟妹妹托安欣送他饺子,安欣原来还好奇他一个土生土长的京海人怎么喜欢北方风味,后来才发现饺子是个意外,高启强还是更爱吃猪脚面。

这家店不错,我经常来,他家猪脚味道不错,用料实在,面也好。我以前吃惯了这种店的味道,现在去酒店里面吃人家的菜,哎呀,又是和牛又是鱼翅,好东西是好东西,可是安警官,我的肠胃是真吃不惯。到底是没这个富贵命啊。高老板掏出张湿纸巾,把桌子椅子都擦了一遍,才招呼他坐下,殷勤的很:小兰前些天还说好久没见到您了。——姑娘,帮我把茶泡上!

那个递茶包的手伸到一半,让他给拦住了。

高老板,咱们吃饭就吃饭,但是您这包茶我倒认识。头采的金骏眉,怕是比我浑身上下加起来都贵,安欣说。我没这个福气,受不起的。

烫壶菊花,给高老板败败火。他转头跟不知所措的服务员小妹说。

孟德海也送过他茶。过年他去看他孟叔,老爷子岁数大了,容易伤感,看见他就仿佛看见年轻时候的他爸,也知道他过得不大好,没说几句话就抹了几把眼泪。又嘱咐他要好好吃饭,人到四十了,不比年轻时候了,该调养都得调养,自己要知道轻重。

临走的时候老爷子递给他两个纸袋,说这是杨健他们拿来的普洱茶,我岁数大了喝这个睡不着,你留着吧,买点陈皮一起泡着,对身体好。

他拿回去了,拆开茶饼喝了两天,又忙忘了,转手就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喝茶的人是有闲的。他的心里有事,还闲不下来。

杨健自己约他,都是喝酒。年轻的时候加班一起去吃夜宵,路边摊上一人一瓶纯生;后来杨健去了供电局,纯生就改了白的,从西凤汾酒喝到茅台,和他轻易喝不到一起去了。他偶尔也因缘巧合和杨健赴过同一个酒局,看着杨健长袖善舞地挨个敬酒。敬到他那里,俩人也不多说什么,一点头就各自干了。

安欣酒量是不小的,这可能还要感谢他妈的遗传。往往喝到最后,杨健已经倒了,安欣还没有(一部分原因是本身也没什么人劝他),得挨个把喝得烂醉的人扶上车。别人叫他去酒局陪着的目的基本也就是这个,知道他一来心思细,二来也没个家眷催他回家,况且纵然对应酬反感得要死,但是也不忍心看着这群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总得挨个送上车了才放心。

等送到杨健,杨健拉着他不松手,嘴里翻来覆去念叨着什么。说兄弟啊,我也不想,我是身不由己啊。谁愿意在这种地方喝这个酒,点头哈腰受这个罪。可是我还有小钰呢,还有豆豆呢?

好,好,没事了啊。安欣把他扶在副驾驶上,腿也给他抬进去,跟代驾嘱咐了几句,回头又去哄杨健:马上到家了啊。

杨健扯着他袖子,酒劲儿又上来了,不知道突然触动了什么心事,声音一下子高起来,都带着点哭腔:安欣,安欣啊!可是你可怎么办啊!

后来外地的安长林就是再不留意生活琐事,也从视频里看出他身体状态不好,几次三番让他去看个中医调理调理,还发了个地址过来,后面跟了一长串将近一分钟的语音,意思就是让他别托大,好好看看,有问题赶紧发现,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他那天就去了。

推门进去,是一个有了年纪的老中医。先是聊了两句,后来给他把脉,手按在他那颇有些嶙峋的手腕上,眉头越蹙越紧。

四十岁正是如日中天的年纪,怎么你倒显出个气血两虚的征兆来,那大夫说。年纪轻轻的,脾胃怎么这么虚!心火也旺,什么事情放不下!——平时不觉得累不觉得饿吗?

安欣想了想,说还好。

医者父母心,大夫就有些生气。你这不是还好,你这是自己心里没数。身体这个样子,我是不敢给你开药,稍猛一点的药你就禁不住。先把胃口调理上来,多喝点汤,养一养脾胃,不然什么药吃进去也消化不了。

你还是得重视,大夫说。再这么持续下去,早晚要把你熬干净的,也就三五年,你看着吧。

三五年啊,他重复了一遍。

那也倒够了,安欣说。

Azi:?????

#短篇he但有虐预警

#纯宝正人设,架空宝前

#极度我流人设ooc,微微修改宝正结局剧情

#亲情向,本文人设略暗黑大胆,无法接受请点叉,不争论。

一道电击穿透了他的身体,杨戬痛呼着缩成一团。王母娘娘的狞笑在空中传响:

“你激活了我的咒语。今日内不救出你妹妹,她就会魂飞魄散。”

“你……卑鄙!”

反噬带来的巨大的痛苦使他很快就失去了说话的力气。他感到他被一个有力的臂膀搀起,有人背着他离开了此地。

“杨戬……杨戬……”

冥冥中,他听到了一阵浑厚沙哑的呼唤,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以魂魄之态漂浮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

冥冥中,他听到了一阵浑厚沙哑的呼唤,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以魂魄之态漂浮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一个声音自天边传来,温柔地叫着他的名。

“你是谁?”他本能地提起警惕。

“你要改我妻子定下的天条……还问我是谁?”

杨戬努力地瞪大双眼,可天目残破难开,他无论如何也看不见说话的伏羲。好在对方仍旧和善地开口:“你不必急着找我。现在你在我的结界中,我了解到你为更换我妻子留下的条律所做出的一切努力。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一股身系天庭皇室的神元将七彩石送上天穹。王母不知,她留下的那则口诀是将这个选择权交给了我,子时前,我要从你和杨婵中选择一个生祭天纲。”

杨戬愕然。

伏羲又道:“现在,我打算将这个权利转交给你,由你来决定,是你祭,还是你的妹妹祭。”

杨戬喃喃道:“三妹……”

对方笑了:“我知道你一直都很爱你这唯一的手足。可是杨戬,你当真愿意为了她去死么?你当真对她就没有任何怨言么?我看……不尽然吧?”

杨戬偏过头去,闭上了眼。

伏羲说的没错,杨戬对杨婵并不是毫无怨言。就如凡间所有的兄姐一样,责任和血缘驱使他善待玉雪可爱的弟妹,可也如凡间的所有手足一样,有一种并不光明的情绪悄悄滋生,且长长久久地融进了他对她疼爱的目光里。

这种情绪叫“妒忌”。

杨戬妒忌杨婵,这点毋庸置疑。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这种情绪开始于杨戬六岁,杨婵出生那年。

“二郎二郎,你轻一点,不要吓着妹妹了!”自六岁起,杨戬就被这句话教训了无数次。诸如此类的还有,“妹妹小,你要让着她。”“她不懂事没轻没重,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啊。”

他是两个儿子中的老二,出生时爹娘已没有了初为父母的喜悦,穿衣戴帽也丧失了优先权。他又不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每次赖在父母怀里最久的也不是他。

“二郎你不要跟妹妹吃醋啊,她还小。”

“三儿乖乖,妈妈抱抱,哥哥不是故意碰你的,呼呼……”

每每这时他都偏过头去想,都是父母的孩儿,为什么偏她能得那么多的疼爱。

这种情绪滋长于往后的每个日日夜夜,就连父兄逝去后他们相依为命的时日里也没有停歇。

寄养在玉鼎膝下的岁月中杨戬总是被师父和各路善良的亲长严格要求,他们都说“你是男儿,要多担责。”“男子汉大丈夫,就算没了爹娘也要立着,你不能哭,你还有妹妹。”

正在换牙的杨婵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乖巧,她偶尔闹起人来也会坐在地上不起,要么就任性地藏起他明日要读的书卷,要么就幼稚地在练功上给他玩小心眼。没到这个时候他都想学父亲管教自己的方式给她好好长次记性,可敢来解围的师父总是拉着他的手说算啦,女娃子家。

他气的打翻了砚台又一拳把木桌捶出了裂痕,他也才满十二岁,凭什么不能像她一样躲藏。

这种情绪又蔓延在他们受封后的漫长岁月中。

像所有人期待的那样,勤修苦练的他成为了一个所向披靡的战神,他劈山救母,他扬名封神,他斩蛟治水,他收编七怪,他执掌司法……风刀霜剑的生活使他的性格越来越沉默孤僻,与高位不相符的地位出身又为他招来了许多闲言碎语。泱泱三界内除了少数几个旧识几乎没人不怕他,但又几乎没人愿意亲近他,他像一个冰冷的游魂,享受着所有人都敬畏,又遭受着所有人的排挤。

可是杨婵偏偏就那么幸运。除了机缘巧合下得到一盏莲花灯和不辜负家族遗传的容貌,她明明什么都不如自己。武艺平平,法力平平,三千年来也只混到了守山神这么个小官。可她偏偏收获了一群知心的朋友,上到月宫仙娥、汪洋龙女、群芳之首,下到各路精怪土地城隍,就连佛门的斗战胜佛都承她的情。她每天都能过的充实又快乐,她甚至能不顾自己越拉越长的脸,说“我深爱这世间的一切。”

这种情绪在他们都涉足情关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他在三界内身居高位一人下万人上,他也理所当然地爱慕着那位容颜绝世的月中美人。可是他的爱情从未得到过回应。纵然他私藏了她的耳环痴赏,纵然他愿意为她反下天去竖旗为妖,纵然他在须弥幻境里不顾一切地喊着要和她携手共度……

然而她却还是那样的顺遂。她的爱情在短短一年内就得到了双向奔赴,他们情比金坚,比他更早实现了反天之志。他们每日腻在一起,吟诗作画、谈天说地、生儿育女……都是他梦中才能奢求的,表达情爱的模样。

他再也无法忍受,正逢天庭严打思凡,他狠下心来,拆散了她和她的爱人。可他很快就痛苦地发现,他们的爱情比他想像中更加坚定且刺眼———她的爱人尽管平庸,可就算分开了二十年也将她放在心上,就算历尽了天牢和地狱的酷刑也不消磨对她的情义。他虽是个凡人,却将爱诠释到了极致。

她的爱情甚至还引来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支援,越来越多的人走到了她的身边,除了丈夫儿子,昔日的友朋、庇佑过的凡人、甚至遥远的佛门……她的自由和生死都成为了他们心尖上的焦点。

这种感觉他之前从未有过,但是现在或许是个时机。

他的确蛰伏数载都在计划推出新天条,云端的众人也最终见证了他的苦心。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伏羲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人知道你对你妹妹的心思,你现在已经是万人心中逆天改命的大英雄,如若活着出去,必将享受所有人都赞美与供奉。”

“你要考虑好啊。”

“我考虑好了。”杨戬终于开口。

“你确定?”伏羲迟疑,“现在离子时还很早。”

“不,我确定。”

“好。”古神道,“那你准备苏醒吧。你马上就能接受万民的称颂,新天条出世的当晚,玉帝和王母就会表彰你这位司法天神……”

“不,您错了。”杨戬打断,“我的意思是,由我来生祭。”

“你说什么?”

“我说,由我来完成新天条出世前最后一项祭礼。”

杨戬说着,破损的天目发出淡淡的金光,下面两只眼也泛起坚定又温柔地笑意。

“我盼了新天条许多年,为它殚精竭虑、苦心孤诣,它出世前的最后一道关卡,也应该由我来陪伴。”

“那你的妹妹?”

“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司法天神道,“包括我自己。”

作出选择的一柱香前,杨戬感觉头顶发痒。原是那天目里淌出的血冥冥中受到了相似之物的感应,法力碰撞间,一幕幕来自记忆空白处的画面再次绽放在二郎真君的脑海里。

有童年的画面——

“我不要跟爹,不要大哥,我就要二哥!”奶声奶气的小丫头撒娇般地环上了身边小哥哥的脖颈,“娘不在家,我就要和小哥睡!小哥待婵儿最好啦!”

“爹,娘,你们以后要再说二哥,婵儿就不依啦!婵儿不依!”

“二哥你是不是摔痛啦?你别跟对面孩子打架了,三妹给你呼呼……”

白白的奶团子扎着两个莲花包,绕着自己跑前跑后。

有家变后的日夜——

“师父,您为什么总说顶门立户是二哥的事儿呢?婵儿不是杨家的女儿吗?婵儿为啥不行!”梳着辫子的小姑娘提起三尺青锋,“婵儿没有二哥聪明,婵儿也不能总让二哥担心!”

“师父,我错了,可我不敢跟二哥道歉……你帮我给他说个好话吧。我不怕他打我,我怕他不要我……”掉了两个乳牙的小姑娘跪在一身绿衣的仙人身边,怵怵地望着生闷气的少年。仙人揉揉她的脑袋,“我可以帮你说,可是你不许再有下次了啊。”

有封神拜仙后的点点滴滴——

“宝莲灯我一定要拿到!”

重重关卡的山洞外,清丽的女仙握紧袖中白绫,秀雅的脸上带着决一死战的锋芒。看守山洞的神兽问她来意,她答:“我兄长被那蛟龙畜牲重伤昏迷,我必须取来神灯助他。前辈,请赐教!”

烟火缭绕的华岳一角,年轻的守山神坐在清修的精怪当中,娓娓道来,“这新任的司法天神原是灌江口的二郎真君。他跟咱们一样出身凡间,但面冷心热,心系苍生。天上或许有多事的神仙看不起我和他,可地上的咱们,不能看不起他!”

古雅的广寒宫里,娇憨的杨家小妹搂着义姐的肩膀,边撒娇边卖关子:“那耳环被一个痴情的人捡到了,每日望着月宫出身。姐姐和他是千年的旧识,何不考虑?”

还有最近的二十年——

“沉香,你快学着叫舅舅。你舅舅可厉害啦!”茅草屋里,新晋的母亲笨拙地推着摇篮,不顾丈夫微微不满的眼神吹捧着自己最亲密的娘家人。

“二哥,你……”得到儿子平安消息的女囚眼睛里瞬间有了光明。她在为那句脱口而出的不原谅痛苦后悔,她对他仍旧充满希望。

“沉香,你不要怪你的舅舅。他是奉命行事,娘不理解,但也相信他自有苦衷。”波折中的慈母开导娇儿,一连串的变故发生前,她的心里还是有他。

当然,还有现下的声音——

“沉香,先带你舅舅走!”

华山囚室里,面对昏迷不醒的兄长,三圣母急得忍痛大喊,“你先带他走,离子时还有好一阵子,娘没关系!”

“娘……”

“沉香,听话。”杨婵坚定道,“今日之事系娘而起,你舅舅若不是疼我,怎么会淌入这趟浑水。从前遇险都是他让我先走,现在,轮到我护着他了……”

“多谢。”杨戬向着四周的虚无深深拜下,“一柱香,足够了。”

环境迅速地变换起来,下一个瞬间,杨戬发现自己再次回到了华山水囚里,他仍旧是不透明的魂体,这一次,却置身莲台中。

七彩石的光华照耀着整个山洞,一片绚烂中,沉香向着母亲跪下。

外面所有的神仙显然不知道他和伏羲的赌约,王母娘娘的审判还在继续——为了保住刻着新天条的七彩石,沉香必须放弃救出与自由近在咫尺的母亲。

“娘,为了三界众生,儿子这次可真的要放弃了。”

“沉香,你做的对。”

杨戬缓缓转身,慈爱又骄傲地注视着身边与他一样坚定勇敢的妹妹,嘴角泛起自豪的笑意。

“我拥有了自己的事业,却要失去最爱我的人。”

“好孩子,你的一生会经历许多的离别。你必须学会坚强。你是我生命的延续,你活着,我就还活着。”

杨戬淡淡重复着这句话,你活着,我就还活着。

“替我照顾好你的父亲,也请替我宽慰你的舅舅。”杨婵抬头,看向绚丽的光华,“娘再给你,唱唱那首歌。”

“远处有座山,山上有棵树,树下有个茅草屋。

天上有朵云,慢慢散成雾,地上的风在追逐。

远处有座山,山上有棵树,一家人在屋里住,

非常,非常,非常的幸福……”

远处的山不再,记忆中的树不再。天上的云在统治者的阴谋中飘散,可唯独茅草屋里的人,仍然守在彼此的身旁。

兄长守护妹妹,母亲安抚孩子。在大义和死亡的面前,谁也不曾退让。

一束刺眼的白芒射来,子时将至。

“沉香,你不要哭。”

杨婵坦然地站起身。

“三妹,你别害怕。”

杨戬轻轻地护住杨婵。

一阵强力摄来,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向着七彩石飞去。

魂飞魄散是个什么滋味?

疼如四肢断裂、五脏俱碎、还是烈火缠身?

亦或是痛若刀剑齐剮、万箭穿心?

杨婵在一片白光中睁眼,看了看自己尚且完满的身躯。在她的身边,杨戬亦睁开了眼,也惊讶地打量着自己无缺的神魂。

“你怎么也在?”察觉气息的瞬间,他们不约而同地大喊。

沙哑浑厚的声音响起:“当然是因为我!”

光华中,一个巨大的身影渐渐出现:浓眉凤目,人首蛇身,长髯微拂,壮硕的体魄难掩父亲般宽和的气息……来者,正是古神伏羲。

杨戬和杨婵一齐拜下,得到示意起身时,杨婵感激道:“是您救的我?”

伏羲摇头,又指了指一旁的杨戬:“不是我救的你,是你兄长救了你。”

“那古神又为何留我?”杨戬亦问。就见对方和善地笑了起来:

“古神俱有好生之德,怎会真的去索晚辈性命?更何况,是为了三界新律呕心沥血的晚辈?”

杨戬诧异,三圣母也甚是不解。伏羲再道,“我刚给你哥哥做了个小考验,结果让我很是满意。对吧,杨戬?”

“所以那天你都和伏羲大神说了什么?”

二月的圣母庙冬雪初融,绿芽饮冰水,努力绽放出新春的气息。杨婵推开兄长休养的房间,将广寒仙子和太上老君送来的丹药和补品置于案几,随后贴着杨戬坐下。

“想知道啊?过来。”杨戬神秘地眯起眼,拍拍自己的肩膀。杨婵凑近,轻轻贴在他的肩背上。

“大神问我生不生一个人的气。”杨戬拍着她的脑袋。

“啊?”杨婵一愣,“生不生气。”

“就是这样。”他边答,边轻轻闭上了眼。

“我说,我命中有这样一个丫头,从六岁起就缠着我不放,粘在我腚后活像条尾巴。从小就嘴甜会争宠,长大了也会撒娇躲懒。外人面前又乖又懂事,我面前就又横又气人。相中个郎君也不管不顾,见天在我跟前碍眼。我快气死她了。”

杨婵听出了门道,愧疚地底下头。杨戬拉住她想要放下的手,继续说:

“可是,这又是个招人疼的丫头。才会走路就知道亲近我,有时候会在爹妈大哥跟前帮我藏事儿。长大了知道在外人面前维护我讲我的好,出了事知道帮我分担。后来尽管有了郎君生了儿子,心里还是给我留了块地,最后危难关头还活像个为大义赴死的烈士……你说这种妹子,我能不喜欢么?”

那晚在伏羲的结界里,杨戬前所未有地认清了自己的心。他的确有些嫉妒杨婵,嫉妒她年幼得宠、简单轻松、广结善缘、夫仁子孝,可他也的确爱她,爱她与自己血脉相连,爱她对自己支持付出,爱她在大是大非前正直勇毅。

浅隐的嫉妒在深切的爱面前,可谓微不足道。

杨婵贴紧了杨戬,不用兄长亲口回答,她已然知晓了他的答案。

“那你现在还嫉妒我嘛?”

她与他腻歪了片刻,甜甜地发问。

正当其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招呼:“娘!快出来吃饭!爹今儿做了小鸡炖蘑菇,软烂软烂的,我等下给舅舅送屋里。”

“知道啦!”杨婵应着,却还是没有放松对兄长的追问。

“一点点。”杨戬侧过身,温和的眼波里闪着些许狡黠的光。

“真的有一点点。”

-就是之前看了潜行追踪觉得这个真人秀未免太适合铁三角了吧,有钱拿还能躲猫猫

-写着玩的直播综艺【】内是弹幕

“六组来自各地的普通人,自愿扮作逃亡者,躲避专业的猎人团队的追捕,如果能成功逃亡三十天,那么将获得五十万元的奖金。

六组逃亡者聚集在北京的一辆货车上,货车会随机选择一个地方放出逃亡者,而猎人早已调动了无人机在上方跟踪,并且调动了外勤组在地面追击。”

随着旁白声的消失,镜头切换到了猎人团队的会议室,他们是由前情报机构调查人员,退役的刑警,警察等专业人士组成的团队,专业性是没得说,而且因为节目背后有政府的...

随着旁白声的消失,镜头切换到了猎人团队的会议室,他们是由前情报机构调查人员,退役的刑警,警察等专业人士组成的团队,专业性是没得说,而且因为节目背后有政府的扶持,能调动的资源权限也都很高,像是手机设备,通话记录和个人信息都能查到。

在逃亡者出发的同时,猎人也收到了逃亡者姓名年龄职业等最基础的信息,众人一边看着监控画面,一边讨论起六组逃亡者,导播为了方便观众对上号,将猎人处和逃亡者处的镜头做了一个拼接,每谈到一个人就会切到那个人的镜头。

首先第一组是个人参赛选手,叫王勇,是一个退伍的特种兵,之前军队的服役经验让他有十分高超的生存能力和反侦察能力,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猎人团队将他作为头号抓捕人物。

此时王勇正坐在卡车里,对比车内的其他人,坐的十分端正,浑身透着一股十分特别的气质,这是没有服役过的人所没有的,独属于军人的一种正气。

【草,兵哥哥好帅......】

【特种兵,,,肌肉一定很发达,,,,】

【我开始预言最后五十万必定有他一份】

第二组是一对姐妹花,一个长发一个短发,她们正靠在一起讲悄悄话,看起来十分兴奋,二人平时热爱徒步旅行,可以算得上是野外生存专家了,曾经两人携手上过藏区,登过珠峰,生存能力没得说,并且十分默契,猎人团队则是预测他们会在下车后前往郊区或者野地,这些地方对于他们来说十分有利。

【姐姐好美……】

【姐姐看看我,这真的只是真人秀吗,,我的天,怎么全是俊男靓女】

【姐姐手臂肌肉也好漂亮】

第三组是一个少年班的学生,叫李华,带着一副十分厚的眼镜,看上去瘦瘦弱弱的,也不高,是这一次六组人中最小的一个,才只有十七岁,并且在过去的十七年里在数学竞赛上拿奖拿到手软,可以说是高智商人才,实力一点都不容小觑。

【就算是英文课本的李华我也要说一句我可以,少年班,好聪明,第一次见到活的天才】

【弟弟好小,但弟弟好屌】

第四组是一对情侣,是国家一级运动员,都是跑短跑的,体力肯定没的说,而且机动性很好,而在卡车里两人正你侬我侬的贴在一起。

【我咋看个节目还要吃狗粮啊】

【到时候猎人会不会追着他们满街跑然后追不到啊】

第五组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前法官,叫王立华,是位四十岁左右的女性,虽然现在不在岗位上,但在系统里工作多年的经验让他十分清楚猎人抓捕的手段和方法,也就更方便让她反向找到逃亡的空子。

【姐姐看上去好有气势,这就是发官吗】

【你们节目管这个叫素人真人秀是吗,我身边咋就没这么厉害的素人,又是运动员又是法官的】

【节目未免太有看点了吧,感觉会很刺激,等不及看最后一组了】

猎人们将第六组的照片抽出纸袋,第六组人数比较多,一共三个人,分别叫做张起灵,吴邪,和王胖子,三个人目前合伙经营着一家农家乐,平均年龄在四十岁,而在卡车里三个人不同于其他人的激动,甚至在不断晃动的车厢中头挨着头的睡着了。

【草,是不是觉得前面的人太屌所以加进来一组素人凑数】

【真正的素人出现了,不过那个吴邪和张起灵好好看啊,胖子也很面善,懂了这果然是选秀节目吧】

【按照惯例总不会是他们三个最先被抓住吧,三个人行动目标好大,在车厢里都睡着了,看上去警惕性也不高,,,好危险,,,,】

最后卡车选在一处闹市区将逃亡者放下,这也代表着逃亡者和猎人的角逐正式开始了,每组逃亡者都有单独的摄影师和gopro以及自己的单线直播间,总直播间播放的一般是当前猎人最主要抓捕的队伍。

逃亡者们下车后纷纷绕进了最近的商场或者室内,这样用以摆脱无人机的监视,而猎人的地面的外勤组也到达了闹市区附近,像是为了尽快捉到一组鼓舞士气,弄个开门红一样,猎人们简单商议了一下就决定先追捕三人行动目标最大的农家乐三人组。

【我去,果然,不会第一天就白给了吧,千万不要啊,,,,,GoPro拍出来的张起灵和吴邪真的好帅】

【希望不会,他们还是有常识的,先进了商场扰乱猎人视线,而且胖哥还说北京城他最熟了,肯定没问题,就算28天都在北京也绝对不会被找到】

【靠,难道胖哥还是隐藏大佬】

“这地方我熟,离潘家园近,咱们抄近道十来分钟就到了,他们绝对找不着”胖子说,相当自信。

吴邪特别信任的点了点头说,那你快带路,我好久没来了,我不记得,五十万就全靠你了,随后吴邪又转头对张起灵说,小哥这次别乱跑啊,跟紧我们!!!为了五十万奖金。

张起灵嗯了一声,三个人并排向前走。

【笑死我了,吴邪好像幼儿园老师在带小朋友,还怕人家走丢了,好可爱】

【这几个哥肯定想不到猎人已经进商场了,甚至还有一个堵在了他们要出去的那个出口】

【我从别人的直播间过来,人家都蹭蹭蹭跑没影了,就这哥仨像在郊游一样,他们咋一点都不紧张,,,,】

【我靠,大哥们别走了,马上就要撞见蹲在门口的猎人了】

胖子堪堪见到出口,就在这个时候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张起灵捏了一下吴邪的手,吴邪点点头,和胖子对了个眼神,三个人迅速低下头,立刻转身借着人流的掩饰退回到了商场里。

“不对劲,他娘的”胖子骂了一句

“确实,小哥看见了是不是?”吴邪转头看向张起灵,闷油瓶点头嗯了一声,刚才在他的角度的确看到了可疑的人影,而三个人的对危险极度敏感的第六感也让他们在危险的边缘立刻回了头。

【卧槽?怎么回事,他们仨怎么停的那么恰到好处,再往前走一点就会被猎人看见了】

【运气好吧,这运气也太逆天了】

【我刚才看到张起灵捏了吴邪的手,吴邪看了眼胖子,仨人一句话没说就往回走】

【这就是开农家乐的默契吗,,,,也太牛了】

三个人配合非常默契,边走边说,效率很高,而猎人那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不再空堵门口,而是通知总部调取了商场内部的监控,打算在商场内进行抓捕。

而吴邪三人脚步很快,几乎是飞也似的在走,出了商场后谨慎躲避着监控和头顶的无人机,由胖子带头在各个商场内穿梭。

但是因为是闹市区,监控摄像头特别的多,再加上目前猎人的精力大部分都放在了他们这里,所以即使三人十分默契,脚底抹油,还是没能完全甩开猎人的追捕

【我看兵哥已经开始搭车往郊区了,这哥仨咋还在这里晃】

【猎人就认准了第一个要捏软柿子】

【我咋觉得他们仨不咋软啊,虽然猎人一直在追,但一个半小时了,完美回避猎人,就觉得他们仨在疯狂预判猎人的预判,但是摄像头太多实在难跑】

【靠,这么屌,,,,,,】

【屌个屁,,,,他们仨是迷路了,走不出去了,猎人才摸不透他们的】

“这不是您的地盘吗,咱们仨绕了一个半小时了,潘家园的捷径呢”吴邪看着胖子摊了摊手,略有无奈的问道。

“害,这不太久没回来忘了吗”胖子挠挠头,然后甩起锅来“再说你小子这倒霉体质也没闲着啊,走哪儿哪儿都有人和摄像头,想跑也跑不掉”

【不是吧,哥哥们,咋还停下来内讧了,猎人又调了一辆车来,只要转个弯就能看到你们了】

【卧槽果然是之前运气好,他娘的迷路把猎人迷蒙了,也把自己迷蒙了,我是真的服了】

“要不问问路?”吴邪打商量

“这屁大点事哪儿用问路,你让我理理,我马上就能想起来”胖子一口驳回

眼看着吴邪还要说话,被张起灵按住了肩膀,张起灵只简短地说了一个字“跑。”

几乎是与他说话同时,三个人就立刻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下一秒猎人的车子从他们身后的马路边上蹿出来,而他们的面前也跑来两个猎人。

规则是只要逃亡者与猎人产生肢体接触就算是抓捕成功。

而现在他们三个前后夹击,两边没有大型商场,只有小门面,几乎是跑不掉的

【草,还是gg了】

【感谢他们为我们带来一个半小时的迷路视频】

【再见了帅哥】

【等等??!!!张起灵他飞起来了?!吴邪也是?????】

就在猎人向他们跑来的时候,三人对了个眼神,张起灵单膝跪下,吴邪向后有个两米的助跑,接着张起灵的托举,一举窜上了旁边门店的房檐,这种门店普遍都只有一两层,张起灵紧随其后,两个人很轻巧的上了房顶,在猎人眼皮子底下逃跑了。猎人也没想到俩人来了个跑酷,他妈从房檐上跑了。

而就在他们因为震惊而愣住的瞬间,之前没有上去的胖子也没有了踪影。

【咋回事?农家乐老板会跑酷?】

【我看了GoPro视角,好刺激】

【胖子咋消失了?】

【胖子咋消失了????我眼睛出问题了???】

【草,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张起灵准备托吴邪的时候胖子就低着头向前走,那俩猎人愣是没看见他,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了】

【草胖子视角真是绝了,就这么跑了,不知道是说他们好牛还是好笑】

【他们不都平均年龄四十吗,体格子咋这么好?】

【你们去吴邪视角听,吗的快给孩子喘没了,张起灵正蹲在房顶上给他顺气,不过小吴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是不是胖爷年纪太大了给他们匀过去了】

【现在就很好笑,无人机在他们头上飞,猎人在他们身后追,但是就是追不到,气死猎人了。】

【最惨的难道不是摄影吗,他不能跑酷,也能跟丢了胖子,摄影大哥的视角只有迷茫,现在这一组只能靠gopro了】

【笑死我了,吴邪问,无人机坏了用赔钱吗?然后那边的张起灵心领神会,捡了个石头把无人机打掉了】

【我在胖爷视角的GoPro,笑死我了,胖哥搁这点奶茶呢,点了三杯】

【胖哥拿现金买的,好聪明】

【他们真的只是农家乐老板吗?】

【讲个笑话:真正的素人】

【不过他们仨咋汇合啊,他们仨没说吧】

【笑死了,吴邪他们回来找胖喝奶茶了,猎人刚走】

【不得不说他们仨好默契】

【《真正的素人》】

因为无人机的损坏,所以猎人们在闹市区失去了农家乐三人组的踪迹,他们和弹幕的观众一样,重新审视了这三个人,重新梳理起三个人的关系网和经历。

与此同时特种兵离开了北京市区,姐妹花搭乘便车在高速上,李华则是躲藏在了同学家里,运动员情侣购买了车票想要离开北京,而前法官求助了之前的同事。

目前来说最危险的是运动员情侣,车站的监控,将他们和他们的目的地暴露无遗,猎人也重新排兵布阵,将重点转移到了运动员情侣身上。

而农家乐三人组这一边与别人的长途跋涉或者小心躲藏不同,三个人在绕开摄像头的同时悠闲地逛大街。

“我们现在要去一个没有监控,十分隐蔽的地方,最好能让我们一住住完剩下这几天”吴邪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您想屁吃呢】

【笑死我了,吴邪,你好天真,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大聪明蛋】

【怎么回事,吴邪咋和胖子对上眼神了?你们不会真的有一个这样的地方吧?】

【张起灵,你看起来最稳重了,你快阻止他们】

【张起灵看上去也同意了。】

【他们不能用手机,不能打车,一刷卡就会被盯上,咋走?步行吗?北京城这么大,监控那么多,就算没被监控拍到也会累死啊】

【草,吴邪从包里拿出来个啥?】

【你妈的,对讲机,0221年了,我还能见到对讲机?】

就见着吴邪掏出对讲机,调试了一下,对着对讲机那边说道:“大花,派个车来接下我们呗”

TBC

*源于一个午夜的梦片段,无大纲和过多考虑信我再来看

*兄弟主线,微周叶

不少人都问过叶秋:“你和你哥关系一直很差吗?”

叶秋不知道这些人有什么依据会发出这种疑问,思来想去也只有叶修那边出披露,毕竟以他对对方的了解,那人八成会说:“啊对对,他从小就很讨厌我。”

这话被叶修翻来覆去说了快三十年,以至于双方都快真信了。

叶秋小时候确实很讨厌叶修,也确实做了不少坏事来反抗对方,但他认为自己所耍的小孩子脾气也不至于让叶修记仇那么久,大家都说叶家大哥脾气好,那么干嘛对弟弟那么斤斤计较。

叶秋觉得这是因为叶修对此很受伤,为此他自喜了很久。

自记事起叶秋便与叶修形影不离,但他认为自己更像哥哥...

自记事起叶秋便与叶修形影不离,但他认为自己更像哥哥,叶修的玩世不恭自幼便显现的淋漓尽致。听院里小伙伴说起从大人那里听到的家长里短,叶修这样“不靠谱”的人未来大概率会拖累自己甚至是周围人。

所以叶秋想,要是自己没有哥哥就好了。

叶秋小时候脾气比叶修差很多,还好为领头,课后总领着大院孩子们满街跑,好多人私下都说他“疯小子”。那时候只有叶修不跟着跑,也不听他的,渐渐的因为他的带领不少孩子们居然转舵跟了对方,就会坐在傍晚后的亭子里一边乘凉一边玩掌机,不会去玩什么捉鬼游戏。

小孩子不懂遮掩情绪,叶秋因为这事还记恨起叶修来,等暑假父母把二人送到乡下的姥姥家时,叶秋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甩开对方。

那时乡下公路远不如现在平坦,土路满是石子,漫山遍野都是青草味。叶修被父母嘱托外出要担任起哥哥的责任,再无奈也得跟着叶秋屁股后面跑。叶秋那时候的心情很复杂,介于嫌弃和满足里左右摇摆,他特地拉拢其他小伙伴孤立叶修,还会故意把对方甩得远远的,再在高高的山坡上看叶修循着他的足迹来找他。

冀中平原不少山脉底部多隧道,他们所在的城镇旁边就有几座不高的山,留着当年打地道战的痕迹,山壁底部全是洞眼,内里通道交错复杂,小孩子天气热就喜欢往里面钻,大人怎么吓唬都不行。

那时候叶秋他们玩捉迷藏也往里面钻,但很快叶修就追了过来,在里面慢吞吞地喊他的名字,不情不愿的,叶秋就莫名生气,就想吓吓对方。

于是他故意不吭声,听着叶修的声音由远到近,再离开,直到再也听不到。叶秋突然心慌了起来,他从躲着的通道跑出来,却根本不见叶修的踪影,洞穴像漆黑的巨口,叶修就像是被吞噬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叶秋吓得大叫起来,哭着跑进了一条隧道里。

结果叶修并没怎么样自己绕出来了,叶秋反倒是迷在了里面,几十个大人只好摸黑提着手电筒跑进来找。

事后在叶修的添油加醋里,叶秋回到B市便喜迎了结结实实的一顿板子。

叶秋他真的恨死叶修了。

但在两个孩子的家庭中,双方打闹争吵也并非罕见事,家长不在意,亲戚邻居也并不打紧,说长大就好了,知道有个兄弟是宝了。叶秋心里说呸,脸上确是乖巧的,那时候他们已经上了初中,叶秋开始学着收敛情绪,他越来越优秀,也越来越受夸奖和欢迎,逐渐的叶家全是“叶秋”。“叶修”呢?像是双生里的瑕疵品,被推到暗处,不被人提起。

叶秋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他努力学习要得就是这个效果,但同时也对叶修的敷衍感到深恶痛绝。小孩子心里学习比天大,似乎没有其他出路,学习不好将来只剩下流落街头,叶秋心高气傲,不想自己哥哥成为拖油瓶,有句没句地嘲讽对方,那时候叶修不会有任何反应,哪怕叶秋把他掌机抢过去扔出窗外,他也不过是眸子扫对方一眼并不发火,捡回来心疼半天。

叶秋都不知道叶修有没有脾气,他压根没见过对方怒色上过脸。

但后来有一天,也不过是中考前几个月,叶秋那时候上辅导班回家晚,路上被小混混截住带进巷子里要钱,他一对二识时务,老老实实给了钱却还被扇了两巴掌。回到家客厅黑灯瞎火,叶修的屋子亮着灯,父母那时事业正值上升期根本没空管兄弟二人,只有保姆按时做饭按时走,叶秋在外面转悠一圈连个药箱都找不到,晚上脸颊滚烫疼得睡不着,反复去洗手间敷脸降温,还不敢让叶修看见。

那时候叶秋脑子里压根没有让兄长报仇的想法,他那兄长肩不能扛比他还不经打,而且肯定还会笑话自己。

叶秋第二天脸颊肿了不敢去上学,装病在屋子里待着看书,隔一天后才敢出门,还要防着再被抢劫。结果可能是他实在太肥羊了,那群混混一次便记住了他的脸反复溜大街逮人,却正好错把叶修当成了叶秋。

这事还是中考完一次聚餐时,叶秋听叶修朋友无意提起的,而更令他没想得到的是叶修其实早在自己挨打当天就察觉了不对劲,只是没吭声,之后几天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护送自己去上下补课,被逮住了也是早有准备,直接叫网吧里认得几个大哥出面轻轻松松收拾掉了对方,钱还追回来了一小半。

叶秋难以置信地从别人口中听说“叶修抄起砖头直接追着人打,虽然最后没打几下就摔了一跤,但一脸血震住了对方增了我方气势”,心情十分复杂。因为叶修那时一脸伤回去后,他还真以为对方是在网吧打游戏时隔壁打架被卷进去遭了殃,结结实实嘲笑了对方一顿。

虽然追回来的那笔钱叶修完全吞了,但叶秋已经单方面地原谅了对方。

叶秋从那时起,就变得不恨叶修了。

叶秋觉得他稍微找到了那么点有哥哥的滋味,之后很多年里他也一直认为自己对叶修而言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特殊。

这不很正常吗?他们从出生开始便在一起,是无论双方愿不愿意都会绑定一生的双生子,纵使不在一个家里一个城市,这份感觉都不会消失。

直到某年某月,叶秋去h市找叶修,同时在门外晃悠的还有个好看的不似寻常人的男生,叫做周泽楷。

叶秋还是恨叶修。

因为他的孪生哥哥不爱他,于是他变得一无所有。

10

在找回了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之后,这群骨灰级玩家很快就发挥出了他们无与伦比的想象力创造力和杀伤力——他们很快就研究出了各种陷阱的制作方法,坑杀了好几个营地的猪猪,每个人都喜提新武器。而拿了勇者剧本的周泽楷,在缴获了弓箭之后,更是迅速唤醒了他的神枪手DNA。要不是箭是消耗品目前没有补给,他能直接把新手村的怪全问候一遍。

啊?开枪和射箭是两码事?没关系,感谢女王大人的潜意识,这个射箭有勇者辅助系统——它带准心啊!

吃着薯片喝着快乐水看直播的楚云秀心情大好,不由得点评:“可以可以。虽然新游戏的开荒阶段都是艰辛的,但不管什么游戏,果然意识还在就没有问题!”

一旁困在光笼中的...

一旁困在光笼中的魔王一忍再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说话好好说,干嘛一直‘哔哔’的?”

楚云秀掏薯片的手一顿,瞬间明悟:“诶这也有屏蔽机制的啊?挺合理。啊,他们要去拿技能了……唉,神庙果然只有周泽楷能进,那只能等了。”

魔王依旧听取哔声一片,但被困在城堡中除了楚云秀也没有别的聊天对象,唯有受着。

“哈哈哈老叶果然闲不住。新手村都快被你们薅光了你悠着点啊,放过那棵苹果树!诶不是你怎么在做捕虫网钓鱼竿,那是隔壁游戏……算了算了,行得通就行。”

魔王双手环于胸前,食指不安分地敲了敲,再度开口:“看起来女王最近心情不错,对勇者一行人非常满意。”

“还行吧,”楚云秀敷衍了一句,继续吐槽,“周泽楷你是卡关了吗?快点出来啊,再不出来他们真要去种田了!”

魔王等了几秒,见楚云秀又不理他了,继续道:“作为棋子或许他们勉强够格,但别忘了在这棋盘上……”

楚云秀握拳猛地一挥:“老孙牛啊自制锅盖!这下大家都能盾反了!”

楚云秀看得津津有味,突然听到一阵刺啦刺啦的声响,这才后知后觉回头——角落里的魔王大人脸埋在阴影中,浑身上下都在冒黑泥。这些实质化的怨气接触到她散发出的神圣光辉后,像被煮沸的卤汁一般翻滚着蒸发掉,但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且增长速度明显胜于净化速度。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她就要被黑泥埋了。

以楚云秀多年观看各种电视剧的经验,她瞬间悟了,看向魔王的视线里都多了几分怜爱之情。不动声色地挪了挪,给水幕前让了半边座位,楚云秀举起了手中那半包薯片。

“嗯咳……那啥,一起看直播不?”

11

而楚云秀直播的主角们拿到新手村所有的技能,顺利离开新手村后,便乌泱泱地往城堡赶路,毕竟要速通。他们在离新手村不远的地方套了四匹马,刚好够两人一匹。一路过去,遇到了好几批怪物来送装备。有了攻击力高的武器也就有了底气,大家逐渐克服了一开始的肢体不协调等问题,能和各种怪物打得有来有回——指我打不到你你也打不到我,但是我们人多群殴之下总能敲中几棍子。

而且在人手一个锅盖的情况下,就算武器耍得不好,至少盾反功夫都练出来了,保命本领有了啊!

可就在他们自信心逐渐爆棚,觉得一路杀去城堡不成问题时,他们被埋伏了!

“……这不科学。”刷新回存档点,方锐百思不得其解,“我们原来玩的这个游戏里有这种设定吗?一群人居然无耻地偷袭我们一群八九十岁的老人家!”

他们在马背上,啃着苹果唱着歌,走得好好的,直接挨了一轮箭雨,减员一半。剩下的四个人面对骑马抡着枪杀过来的敌人,毫无马战的经验,自然是很干脆地被全部带走。

叶修肯定地摇头:“绝对没有,大概又是云秀加的奇怪设定。小周,你问问?”

周泽楷闭上眼睛,过了会儿重新睁开:“她说她不知道。”

“得嘞,又是潜意识。”魏琛仰头望天。

林敬言提议:“要么我们换条路?”

“离城堡还远着呢,一路上估计不会只碰到这一波。”叶修若有所思,“而且他们最后冲过来的时候说的话,你们听清了没?”

孙哲平回忆了一下:“好像什么‘杀了这群佣兵’之类的?”

“按RPG游戏套路,这大概率是重要线索。”叶修蹲下来,折了根小树枝在地上画图,“我们刚刚走的是这条路,他们埋伏在这边的小山坡上。我们想办法,把他们埋伏了,抓一个人来问问情况。”

众人没有任何意见。

于是二十分钟之后,他们收获了五花大绑的俘虏一名。

“说吧,”叶修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埋伏我们?别和我们说是山贼,山贼可没法用上统一的制式武器。”

“我是不会回答你们的问题的!该死的勇者和佣兵团!”

除周泽楷外的众人互看一眼——太好了,敢情他们不是勇者的挂件,多少还是有人设的!

“行了,我们也就是想确认一下,真当我们不知道你的身份?”叶修手中的剑在掌心轻轻敲了两下,威胁意味十足,“我只是好奇,你们为什么要为魔王卖命?”

大汉大吃一惊:“你们怎么知道我们是魔王军的人?我们都把标志去掉了!”

很好,NPC非常好骗,叶修继续套话:“就你们这样拙劣的伪装还想瞒过我们?也不想想我们是谁。”

大汉沉默了三秒,这才叹息一声,惆怅地望向远方:“不愧为蓝雨佣兵团的三把手,果然明察秋毫。”

……什么佣兵团?你把名字再说一遍?还有你说几把手来着?

众人这次不看周泽楷了,集体盯着喻文州——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给楚云秀塞好处了?

喻文州战术性咳嗽了一下,往前靠了靠示意换自己来问。叶修耸肩,给让出了位子,退到了周泽楷旁边。

“看样子,你对我们还挺了解的?”

大汉把远望的视线收了回来,放到喻文州脸上:“蓝雨佣兵团的名号谁不知晓?我们村子也雇过你们护送商队。当初你们几百号人,也算得上风光,团长索克萨尔大法师之名可止猪猪夜啼。可惜啊,好景不长,自从你们和勇者搅合到一起去,就被魔王盯上了。为了把勇者唤醒,你们人越打越少,最后就只剩下八个了……”

喻文州听得一脸黑线,无视背后有关止猪猪夜啼的爆笑声,消化了一下故事背景,用不怎么高昂但绝对足够肯定的语气道:“但是我们成功了——勇者真的苏醒了,我们也还有八个人,联手之下一定可以打败魔王。”

大汉再叹一口气,又一次悲伤地眺望远方:“不愧是蓝雨的二把手,九个人面对数万魔物也还有这种自信。”

等等?喻文州是二把手?总不能是这么多年他们记错人了吧,喻文州是蓝雨的队长没错啊,黄少天才是副的,而且黄少天也不在,准确来说这里也就只有喻文州一个蓝……等一下?

众人脑中思路百转千回,突然恍然大悟,再度齐齐扭头。

在队伍最后面蹲着看戏啃苹果的魏琛赶紧把随便嚼了几口的果肉艰难咽下,迟疑地伸出食指对准自己——

“我?”

12

“嘿嘿,老夫聊发——少年狂——”

魏琛一马当先在队伍的最前方,昂首挺胸,头发丝的尖儿都透着几分畅快得意。这人心情一好,别说这绿草野花、小鸟蚂蚱,就是路边挥着大棒的猪猪都瞅着可爱了起来。光看他的神情举止,要是把游戏背景换换,不晓得的还以为是状元郎走马游街呢。

张佳乐特意把马放慢了点,踱到周泽楷旁边,探个头还用手挡着嘴,小声问:“周队,现在就你联系得上楚队——你帮我问问,她这人设是怎么想的,有没有给我也安了个什么隐藏身份?”

前面魏琛离得远,但和周泽楷分到一匹马的叶修可听了个清清楚楚,还没等周泽楷回答,就没好气道:“不用打听了,我刚刚已经托小周问过了,再问她都不需要救,自己从城堡里杀出来伸冤了。”

张佳乐把身子缩了回去,垂头丧气:“我寻思了半天,也没记起她对蓝雨有啥特殊感情……怎么就不来个百花佣兵团呢!”

叶修安慰道:“往好处想想,你现在还没身份,那就还有很多可能。你看看我,直接被焊死在蓝雨三把手的位置上了……难道是当年欺负蓝溪阁欺负太狠了,在这里等着我呢?”亏得是蓝河想得开,没啥遗憾,否则在这的话保不准就要仰天长笑天道好轮回。哦,甚至叶修还要再往后挪挪,最多混个四把手当了。

只要一幸灾乐祸起来,人就会立刻忘记了自己的难过,张佳乐瞬间乐呵起来了:“哈哈哈哈老叶你这身份太妙了——这是啥,这分明是大家多年以来的怨气!三把手都高了,给你安个八把手,人人都当你领导了,保不准多使唤使唤你,就直接往生了呢!”

叶修白眼都懒得翻,戳了下周泽楷的后背。周泽楷心领神会,对张佳乐笑笑,抖抖缰绳小马就跑前头去了。

两人很快就超过了林敬言和方锐那一匹马,和魏琛喻文州那匹小花马并行。看到他们过来了,魏琛的精神又是一个抖擞,大手一挥:“三当家的,你来了?有什么要汇报的不?”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叶修伸腿踹了一脚,“别角色扮演了,说正事。咱佣兵团总部应该就在前面山头,按道理现在应该看得到了,但上面光秃秃的好像什么都没有。”

在得知了佣兵团人设之后,九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这肯定是条重要线索。所以就算要速通,还是稍稍绕了点路过来。可已经快要到了,却什么都没看见,这让叶修不由得怀疑起了情报的准确性。

喻文州探头观察了一下:“可能是建在山体里面了?”

周泽楷眯着眼睛看了看——作为勇者,身体素质似乎也得到了一些加强:“山顶……是黑的。”

“黑的?”叶修定睛再仔细看去,好像是隐约看到了黑色,“不会吧……”

一个小时后,他们知道了——还真会。

“呜呜呜……我们破产了!”魏琛抱着根烧得焦黑的柱子难受极了,“我们的宿舍,我们的会议厅,我们的宝库,我的团长宝座!”

林敬言四下环顾,心有戚戚然:“这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全团只剩我们八个人了啊。”

“看样子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翻了几块砖无果,孙哲平拍了拍被染得焦黑的手,“白跑一趟。”

“倒也不意外……好像这个游戏里有很多这种村落的遗址,都破破烂烂的。”

毕竟也是几十年前的单机游戏了,通关了就通关了,不像荣耀那样他们天天玩,很多东西都是摆在眼前才能记起来。

这么一提,方锐也捕捉到了一些记忆片段:“哦哦哦,我想起来了。我玩的时候还老喜欢往这种地方跑来着,这里总是会有——”

众人头顶的灯泡都瞬间擦亮,异口同声接道:“宝箱!”

“而且是半埋在土里的!”张佳乐语速飞快,都能赶上黄少天了,“快快,赶紧找找,肯定有的!”

没过多久,周泽楷就用勇者绑定技能捞出了一个宝箱,打开一看——

里面安静地躺了一本日记。

……好吧,这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的线索道具。

魏琛立马吐槽:“正经人谁写日记啊,还用宝箱装着,骚包。”

方锐眼睛转转:“蓝雨啊,有写日记气质的那不就是喻队吗?”

喻文州无奈:“我还真没写过。而且提醒一下,现在你们可都是蓝雨的,是谁写的还不一定。”

叶修伸手把本子掏了出来:“我看看……哦——”他拖长了声音,将扉页面转过来亮给大家看,“团长日记。”

尴尬是什么东西,魏琛反正不认识,立马改口:“哎哟,瞧瞧云秀妹子给我的人设,我这团长还是个文化人!赶紧的,看看里头写了啥!”

叶修翻开,棒读:“某年某月某日,喝酒。某年某月某日,抽烟。某年某月某日,打牌……”

魏琛一把将本子抢了过来,翻过一大堆抽烟打牌喝酒,终于在倒数的几页里找到了关键信息:“有了有了!女王托梦给我,委托我把勇者唤醒,然后给我封个护国大将军……笑死,根本找不到勇者在哪里,反而一路上被魔王军追着杀。呃,终于得到可靠消息,但人也只剩几十个了……咦?”

魏琛将日记本放下,环顾了一圈,一脸深沉,嗓音也低了几分。

“我们中……好像有叛徒。”

13

“虽然突然变成了悬疑剧情,但这样也确实合理。一个这么大的佣兵团,突然被魔王军盯上,而且次次得手,如果不是目的和行踪遭到了泄露就很难说得通。包括我们刚才被埋伏——明明去城堡的路那么多,他们怎么就知道我们会走哪条,并提前在那里等着呢?”

“可是……”林敬言茫然,“可是我们中不可能有叛徒啊!”

他们只是在玩游戏啊!

叶修点头:“对,我们是不可能,但我们的角色可能。”

张佳乐头疼:“楚队是把剧本杀元素也给放进来了吗?”

的确,楚云秀是蛮爱玩剧本杀的,经常和苏沐橙一起在群里约人。在具现这个游戏的时候,稍稍又走了那么一点神,融了点自己喜欢的东西进去,他们……他们也只能含泪打好评了。

“日记最后说,叛徒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对付勇者,一定就在最后还活着的人里。”喻文州思考了起来,“在新手村的时候,我们就已经顶替了角色,来城堡的路也是之后才定的,不可能是我们中的谁传递的信息……那魔王军是怎么掌握我们的行踪的?”

周泽楷皱着眉,揉了一下太阳穴。见他不太舒服,叶修问:“怎么了?”

“楚队……”周泽楷侧着头又听了听,“好像呛到了?”

叶修没放在心上,继续一起分析:“这毕竟是魔法世界,有的时候一些行踪的掌握或许不需要亲力亲为,或许我们身上被下了追踪魔法一类的东西。至于那个叛徒……倒也不是没有假死脱身的可能。”

“那如果叛徒假死脱身的话,之后会不会蹦出来啊?”

方锐连忙捂住张佳乐的嘴:“别说了别说了!被云秀妹子听去又潜意识一下……万一我们辛辛苦苦跑城堡去蹦出一个黄少天该咋整?”

魏琛直接卷起日记本给方锐来了个脑瓜崩:“你才闭嘴呢说这么具体生怕她想不到吗?!”

于是三个人连忙遥望城堡的方向拜了拜,祈求美丽善良的女王大人赶紧把刚才听到的内容格式化,别什么都往潜意识里塞。

“我们会不会想得太复杂了?万一魔王是饱和式埋伏呢?也有可能这就是必须触发的一段剧情,无论走哪条路都会碰上。”

“老孙说的也有道理。”叶修点头,但说出的话一点都不乐观,“不过现在很多东西都和之前的设想有了出入,甚至可能随着剧情的推动,云秀脑子里会冒出一些新的东西,以她的各种兴趣爱好,我感觉最后会有很大的惊喜在等着我们……”

众人默神,回顾了一下他们楚队长的人设——完蛋,她好像也很喜欢密室逃脱,看闯关类综艺,并且同时是小说电视剧爱好者来着?

……周泽楷你怎么就不能抽根好点的签!

14

自己同意玩的游戏,跪着也得玩完。紧赶慢赶,勇者和女王雇的佣兵团一行终于稳稳当当地站立在了城堡的大门前。此时正好黄昏,夕阳的余晖和城堡上空盘桓的血色诅咒完美地交织在了一起,根本分不清边界。耸立的城堡虽然残破,却依旧可窥得一二曾经的庄严奢华。哪怕被厚厚的污泥侵蚀,苍凉的背景音乐下,它依旧顽强地伫立着,似乎在守护着王国最后的尊严,和至今在和魔王抗争的唯一女王。

“可以可以,这BGM选得好,氛围就到位了。”张佳乐满意点头,“我们需要敲下门什么的吗?”

方锐急吼吼的,把路上缴获的小刀往手里一抄,就往前冲:“敲什么门,一脚踹开,让魔王把女王交出来了!”

“等一下。”喻文州喊住了他,“我们先检查一下装备——武器耐久?”

“良好。”

“小吃小药?”

“足足的,刚刚那个山头老林做了一堆烤肉,还炖了几个榴莲。”

“箭矢数量?”

“唔……四十七。”

喻文州摸摸下巴:“箭不是很足啊。”

“问题不大,城堡里遍地都是补给。冲进去开几个宝箱杀几个怪,箭就有了,我们也能换新武器。”叶修大手一挥,“好了,我们——”

“等一下!”

这次喊停的人是周泽楷,他喊完了之后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侧着耳朵仔细聆听。不用说,他们也知道现在是楚云秀有事情交代。过了几秒,周泽楷脸上的神色古怪了起来,他有些犹豫地看了看面前等候指示的大家,想起开始游戏前叶修的交代,只好硬着头皮复述:“方锐,站门左口,靠着。”

方锐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照做了,往九米高的大门边一靠:“这样?”

“往左。再左一点。停,回来一点,对。左手,插裤兜。林敬言,方锐旁边坐下,右腿伸出来。手,搭膝盖上。张佳乐孙哲平,大门右边。张佳乐转身,胳膊搭门框,回头。孙哲平,双手环胸,靠着。喻文州,站前面——再前面,停,手搭在剑上,看左边。头抬高一点,对。魏琛,喻文州右前方,火焰杖朝前伸,胳膊要直……嗯,等等,把兜帽拿下。不对,还是戴上。叶修,站他们中间,侧着站,枪指地,嗯,头朝这边看……”

一口气输出了一大堆,周泽楷终于长舒一口气,然后小跑到叶修面前,也侧过身,在不挡着身后人的情况下将弓拉满,搭了一支冰冻箭在弦上,定格。

八个人这样僵了一会儿,终于,魏琛忍不住问了,他举着法杖胳膊有点酸:“我们这是在干嘛?行了吗?”

“别说话!别动!”

周泽楷连忙出声提醒,他这个拉弓的姿势显然更费力,这一开口差点没绷住。几人只好继续僵着,却突然感到背后出现一阵强光。虽然听到了别回头的提醒,但这哪里忍得住,魏琛往后一瞄,瞬间一声“卧槽”,惹得大家条件反射集体一个扭头,然后全部张大了嘴——

只见大门上方,出现了一个由光勾勒而成的巨大的楚云秀半身像。身着礼服的虚影美丽又神圣,双手在胸口比了一个三角形,正闭目祈祷,别说女王了,说她是女神都行。

“楚队说,赶紧转回来……”周泽楷的声音仿若梦游,“再耽搁太阳下山,截图不好看,她还想再试几个构图……”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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