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巴洛克时期画家乔治·德·拉图尔(GeorgesdeLaTour1593~1652)《拿红方块A的骗子》1635年卢浮宫藏
塔罗牌在当前是一个并不令人感到陌生的名词,在面临困惑、遭遇困境时不知该向哪里寻求帮助和答案时,总有人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向塔罗求解。根据心中所想抽出几张牌,不同的牌面代表不同的指示,以占卜预测问题的答案或用作心理疗愈。如此神秘而被源源不断的人群使用、探索的塔罗牌,究竟是什么?它最初是什么模样?为何艺术家们亦如此热衷呈现塔罗牌的奥秘与符号?
魔鬼的工具、纸牌游戏与占卜术
塔罗,由“TAROT”一词音译而来,取自古埃及语,有“王道”之意。关于塔罗牌的由来至今仍众说纷纭,有人认为,塔罗是古埃及的产物,也有人认为它可溯源到古犹太人时代。塔罗难以溯源的原因是,中世纪时基督教取得了万流归宗的地位,欧洲君主为了专制,打压迫害了许多异教徒,尤其是新教徒。因为新教的教义主张人人都可以和上帝直接对话,这遭到罗马教廷的打击,他们对欧洲的新教徒展开了迫害清洗行动。其中,同样认为可以与上帝对话的工具——塔罗牌,自然也被归为异教学说被严厉禁止。各地教会都明显注意到塔罗牌图案上那些“危险的异教因素”,毫不犹豫地将塔罗牌定义为“魔鬼的工具”明令禁止。大量塔罗牌被焚烧、摧毁,直到文艺复兴时期极少拥有华丽图案的塔罗牌才重见天日。
(组图)威斯康提-索弗萨塔罗牌(theVisconti-SforzaTarot)
可溯源的塔罗牌最早为文艺复兴时期盛行于西方宫廷的纸牌游戏,后因印刷术的普及让塔罗牌得到了广泛传播流入民间,成为了民间首屈一指的桌面游戏。现今常见的扑克牌则是塔罗牌简化后的产物。塔罗牌与扑克牌元素相对应的是:圣杯—红心,宝剑—黑桃,权杖—梅花,星币—方块。而塔罗牌78张卡片也演变成现代扑克牌的52张,在消失的26张牌中,只有一张保留下来,那就是愚人—Joker,不同地区也称这张牌为鬼牌、王牌等。类似的纸牌游戏在各国古代都有记录,大英博物馆就藏有一副可追溯到我国清朝的纸牌。这些卡片是用纸做的,上面印有中国货币图案。无论是供人娱乐的纸牌游戏,还是解惑占卜的塔罗,由其蔓延范围可知世界各地都对此类活动充满了兴趣。
马赛塔罗牌(TarotofMarseilles)1751年
普遍而言一副塔罗牌中牌共有78张,包含22张图画牌(大阿卡纳牌)与56张数字牌(小阿卡纳牌)所组合而成。一套塔罗牌中有代表自然之属的日月星辰,代表无常命运的死神与命运之轮,也有代表人类力量的皇帝、女祭祀、教皇等。每张卡片都有代表精神原型、人类处境、情感和日常生活的符号和场景。目前塔罗牌分为三大体系,马赛塔罗牌(TarotofMarseilles)、维特塔罗牌(TheRider-WaiteTarot)、托特塔罗牌(Aleister·CrowleyThothTarot)。
已知最早的“马赛塔罗牌”,巴黎,约1650年
现存最早的马赛塔罗牌为1650年制作于巴黎,其被认为是“标准法国塔罗”,也是最接近扑克的塔罗牌,画风简单朴素,没有人知道最早的马赛塔罗牌作者是谁。它的小阿尔克纳数字牌,和现在扑克牌一样,只有数字,没什么图案。马赛塔罗早期采用了木刻版画的形式,在15世纪末、16世纪初从意大利流传至法国,并于17世纪在巴黎面世。画面多由牌面内容简单的人物和日月、罗盘、权杖、宝剑等图案组成,牌面背景以单色为主。
帕梅拉·科尔曼·史密斯设计并于1909年12月首次出版的第一版RiderWaite塔罗牌
维特塔罗牌是目前在国际上影响最深、发行量最大的塔罗牌,这副塔罗牌于1910年正式发行,至今使用最为广泛。维特塔罗牌采用彩色平版印刷。最初的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被毁,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任何原始版本。维特塔罗牌诞生在著名的神秘社团——黄金黎明协会(编者注:其对欧洲的文学也影响深远,诗人叶芝、哥特式小说《德库拉》的作者布莱姆·斯托克都是这个神秘组织的成员),牌面由女性艺术家帕梅拉·科尔曼·史密斯绘制。相较马赛塔罗牌,其艺术风格深受当时日本艺术的影响。画面内容更丰富,画风写实具体,人物形态更加多样,并弱化了基督教形象,背景多由黄色、橙色、蓝色、浅绿组成,某些时候牌面的背景色也预示着占卜的答案。
托特塔罗牌由弗里达·哈里斯创作
托特塔罗牌在塔罗三大体系中是一个异类的存在,其强调几何的美学,得名于埃及神话中的月神。它的创作正值国家极度痛苦的时期,这套塔罗牌反映了对一个被黑暗势力笼罩的社会未来的预测。因为其暗黑抽象的画风被称为黑魔法塔罗牌,也正因托特塔罗牌的神秘学知识过分复杂,导致较难上手运用,因而无法成为主流。
从中世纪到战争后,人们经历了从被教皇统治到解放人心的事实。人类的思想变化如同随着塔罗的发展不断表示着:我们每个人都是一颗星星,与天上的星星一样独特且璀璨发光。我们无需再拼命尝试理解神的旨意,我们个人的意志也应被妥善地理解。在现在这个时代,人类的神圣使命是去发现自己的道路,而非时刻猜测自己要如何出发。
艺术家与塔罗牌
随着新时代的到来,历史学、人文学、心理学的不断发展进步,20世纪末起越来越多艺术家、插画师们将塔罗视为有趣且丰富的灵感源泉,因为其丰富的创作主体和神秘意义,创作者们至今仍乐于将充满故事的图像融入自己的审美与创作实践中。
魔术师牌艺术家萨尔瓦多·达利(SalvadorDalí)1984年设计的塔罗牌
达利因其超现实主义作品闻名,他毫不避讳地标榜自己为神秘主义、虚无主义的艺术家,然而他实际上曾是个无神论者,在妻子的影响下对神秘学逐渐着迷。他的妻子加拉(GalaDevulina)是塔罗、占星的追逐者,据说她还曾用塔罗为达利占卜事业的发展。在加拉的影响下,达利对创作一副自己的塔罗牌的热情更加高涨。
这套塔罗牌1984年一经发售,就立刻被抢售一空。达利的创作让这78张卡片有了全新的面貌,他借鉴了不少西方杰作融入画面,包括他本人的一些作品。比如第一张牌“魔法师”就使用了自己的形象,画面中达利双手抱臂,瞪大眼睛直视前方,身后似有火焰正熊熊燃烧,而主人公俨然一副自信狂傲的魔法师形象。身前的台面摆放着的还有他1931年的作品《永恒的记忆》中出现的软塌塌的钟表,这是他最为人熟知的视觉符号之一。“魔法师”这张牌代表精神力量、创造力及天赋异禀,这也许是他对自己的心理对应。他的爱人加拉的形象则出现在象征大地之母的“皇后牌”中,皇后头戴星星桂冠,手握地球与权杖,容光焕发地以赴战斗般的姿态矗立在神秘的背景中。这张牌意味着权利和坚定果敢,似乎也反映着达利对妻子的欣赏与爱慕。这副塔罗牌创作于达利人生的晚年,一幅塔罗牌似乎涵盖了人的一生,与日月星光的交会、对权利尊严的追逐、于情感与生死的态度都在78张图画中或怪诞、或童真地被一一表现。
塔罗花园手稿,尼基·圣法勒((NikideSaintPhalle)
与达利直接绘制塔罗牌不同,法国女艺术家尼基·圣法勒(NikideSaintPhalle)关于塔罗的创作不仅仅局限于绘画,她于1979年在意大利的托斯卡纳山丘上建造了一座“塔罗花园”,这场工程被尼基称为“人生中最大的冒险”。
从1974年开始建造的“塔罗公园(JardindesTarots)”承载了尼基全部的“乌托邦”式自由精神。尼基回忆说,“1955年我去了巴塞罗那。在美丽的高迪公园中,我遇见了自己的精神之主和宿命。”高迪给她带来了启发,“在那里我浑身战栗。我知道,我注定有一天要建立属于自己的欢乐花园,天堂的一角,人与自然的交汇处。二十四年之后,我启程了人生中最大的冒险——塔罗花园。”以22张塔罗牌为灵感,将其认知之中的“女祭司、皇后、皇帝、魔术师、命运之轮、力量、太阳、死亡、恶魔、月亮”悉数造出,此过程邀请了众多的艺术家、好友、当地居民一同合作,运用聚脂纤维、陶瓷、玻璃、镜子及马赛克拼贴出幻妙之境,其本人也在1980年搬入“皇后”之中居住长达7年之久。
上图:塔罗花园(TarotGarden),尼基·圣法勒(NikideSaintPhalle),1979-1998,意大利
下图:塔罗花园中的“正义(justice)
尼基形容塔罗花园道:“这座花园交织着困苦、狂爱、热情、痴迷和最重要的——信念。就像所有童话故事里描述的一样,在寻找最终宝藏的路途中,我遇到了龙、巫师、魔术师和节制天使。”
大竹茂夫《圣杯国王》木板油画22.7×15.8cm2014年
塔罗牌已成为风靡全球的占卜方式,全世界艺术家可根据自己的灵感和文化对塔罗中的各个牌面进行设计与创作。如日本艺术家大竹茂夫以真菌为主题设计出一套塔罗牌、来自地中海的艺术家AlbaBallestaGonzález用柔和温暖的创作手法绘制出画风清新平和的塔罗牌、迪士尼也推出了卡通叙事与塔罗结合的全新塔罗牌。
如今我们可在短视频平台、社交媒体、线下集市等随处可见塔罗牌的信息,作为风靡世界的卡牌,塔罗吸引着源源不断的人们对其的探究。在可考究的范围内,最初的塔罗牌其主要用途不过只是供人休闲娱乐的游戏工具,没有人知道最初的塔罗占卜方式是怎样,但一张张深藏神秘寓意的图像不断透露着深邃的信息,这种信息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诠释与加工早已使得塔罗牌超越其原始的主要用途,转而变成一种与占星、神秘学有关,甚至引领个人发展的工具。
大竹茂夫《星币牌-3》木板油画22.7×15.8cm2016年
塔罗牌自十四世纪以来就以现在的形式存在着,长久以来,它因为可占卜预测给出迷茫者答案而被人们追随。塔罗牌数百年的发展反映着人们的创新性及艺术的发展,艺术家们对塔罗牌绘画的改良引领更多人走进神秘的塔罗世界。
不得不承认,塔罗的世界似乎就是一个完整的真实世界,它因自成系统而让迷信的人们认为其更值得信赖。塔罗牌的每一张牌面都有深沉的意味。但是,塔罗不是一种秘密教义,也不是寻找答案的钥匙,它数百年的进程或许就是为了告诉人们:没有一种有关生命的答案可以通过任何简单的“公式”得来,它是人们历经一张张卡牌的不同阶段后,所获的成长与日益增加的知觉。
敏感的艺术家们同样受困于世俗世界,他们在混乱与妥协中通过不朽的塔罗创作出的艺术品也许是另一种提问或答案,而作为观众的我们,也正寻找着塔罗和艺术家们给予的深刻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