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孤独的苗族老人,在人生最后几年提前着手准备自己的后事。按照习俗,她倾囊给自己买了一头牛。这头名叫“阿黄”的小牛,不仅给她带来了快乐和慰藉,也赋予了她坦然面对死亡并安心而去的勇气。她在生命的尽头,既有对过去的回忆和对死后的惶恐,又有走出精神困境后的心宽和超脱。小说贯穿了在终极意义上对生命的思考和关怀,并呈现了少数民族地区的乡村文化和习俗细节,流溢着一种别样的生命体验感和浓烈的西南民族风情。
晚风
□夏立楠
一
在我们岱村,人的一生至少要有两头牛,生时一头,死时一头,这才算是圆满的一生。当然,这也是千年不变的规矩,谁也改变不了。
阿谷瑶老人家唯一的一头牛被打了,在她丈夫宝翁里老人去世后的第四天被打的。在我们这里,打牛不叫打牛,叫打嘎。打嘎的时候,鬼师会领着一行死者的晚辈转嘎,他们抬的抬棺材,扛的扛花圈,围着田坝中央临时搭建的嘎房转上足足七十二圈,才把棺材停放下来。棺材旁立着一棵很粗实的柱子,柱子上拴着的正是阿谷瑶老人家的牛,那头唯一的牛。现在,人们开始打嘎。打嘎的人是宝翁里老人姐姐家的儿子,他年轻壮实,举起榔头后,猛地朝着牛的脑门夯去,这一锤,自然打不倒牛。牛四周围满年轻的小伙了。他开了第一锤,其他人就打第二锤、第三锤,直到把牛打倒在地,鬼师好摘下牛的心,在烫水里过一遍,然后祭给死者亡魂。
阿谷瑶老人没有去看打嘎,她静静坐在家中那张陈旧的木床上。前几日,经过鼓匠与芦笙匠们的捣整,屋子里还挺热闹,此刻却空荡荡的,阒然无声。
站在家门口的石坎上,看着田坝里红红绿绿的花圈,以及热闹喧嚣的人群,阿谷瑶老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没有悲伤,没有疼痛,相反有一点点埋怨。你这个老东西,看到了没,我都没有想到,没了儿子进鹏,居然还有那么多人来送你,你真是捡了便宜,你这回算是离脱了,离脱了,丢我一个人。
李成林晓得宝翁里老人去世后,特意到家来看望她,问她有哪样想法。阿谷瑶老人说,我有哪样想法,就是盘算着,想再置一头牛。李成林是村里的主任,他说,你啷个大把年纪咯,怕是喂不到牛哟。阿谷瑶老人不服气,说,寨子里哪个不晓得,是我帮我家那个喂的牛,我要是喂不到牛,哪个喂得到,哪个送他走的?李成林不吭声了,说喂牛可以,不过不要把身体搞垮了。阿谷瑶老人说,垮就垮咯,土巴都埋到脖子根咯,我还怕它垮。李成林沉吟片刻,说我来是想说件事情,你勒低保还有,就是少了一个人的,往后每个月只有三百块钱咯。阿谷瑶老人说,少就少嘛,我一个老婆子又吃不到哪样。李成林说,就是怕你不理解,特意过来跟你说清楚。阿谷瑶说,我理解的。
阿谷瑶确实理解,她算过一笔账,除掉宝翁里老人办丧事的钱,她手里还剩三千块,是多年来从低保金里省下来的,能买一头小牛。阿谷瑶老人要为自己买一头牛。一头真正属于她的牛。在宝翁里老人去世前,两个老人都有个心照不宣的秘密,牛只有一头,谁先死谁就用。
在黔西北的这支青苗的风俗里,活着时打成亲那天起,女方都要给出阁的姑娘陪嫁一头牛,男方也要给成家的细仔置办一头牛,这样新组建的家庭才好搞农业生产。置不起的,往后的日子里也要补上,否则就要落人闲话。等人死了,也要有一头牛陪着,这个陪不是陪葬的陪,意义接近,只是牛的肉身不用来埋葬。生前有牛在,人就有饭吃。生后有牛陪,能辟邪,还能相伴着去见故去的亲人,能保证到了那边有饭吃。要是死后没牛陪,路上到处是恶鬼,失去牛的保护,极可能做孤魂野鬼,就算克服重重困难到达那边,也没个正式身份,落不了根。这种情况下,岱村的苗人们会采取“改簸箕”的方式,在逝者故去三年后,召回他的亡魂,重新打一头牛给他,让他真正能在那边安个家。
阿谷瑶揣着仅有的三千块钱,一整个下午,都坐在寨子门口的大槐树下。她的腿脚不好,上不了街。赶场天有做牛马生意的经过,要是牛的价格相应(便宜),卖不成,散场后就会牵着牛回家。她观察了许久,那些牵回来的牛个头都挺大,她不要这样的牛,她要一头小牛。她琢磨过,牤牛太贵,贵在力气大,好耕地,壮实。母牛虽然能下崽,但是个子小,力气也小,耕地不咋攒劲,便宜。她年纪大了,哪还能犁得动什么地,地可以请寨子里的青年们犁。她手头又紧,不用买牤牛,只需买头小母牛就行。
她相中了一头牛。那人牵着几头牛路过树下,阿谷瑶老人说,小哥,你等到哈,我想看哈你勒牛。小哥驻了步,说,阿婆,你要相牛啊?阿谷瑶老人说,嗯,我想相个母牛崽子,你这个牛犊咋个卖?小哥说,两千块钱。阿谷瑶老人端详着那头小牛,看它样子不过才生下个把月,瘦得皮包骨头,像是没经由(照料)好,周身沾满牛粪,脏兮兮勒。阿谷瑶老人说,你这个牛没喂好。小哥说,家里头活路多了,老的年纪大了,就我一个劳力,照看不过来。阿谷瑶老人说,你便宜点嘛。小哥说,它看着是有点脏,没打整好,实际机灵得很,吃口好得很,一千九,你看要得我就卖,要不得我就牵回家去,这里到我家也不远咯。阿谷瑶老人想了想,说好嘛。
二
太阳特别好,暖烘烘地照在阿谷瑶老人家的老瓦房上,屋子左侧的竹林在风中静静摇曳,有叶片闪着熠熠的光辉。
阿谷瑶老人坐在屋檐下,拣簸箕里的四季豆。新买来的牛犊就拴在她身旁,今早上,她特意烧了盆温水给它刷洗身体。为了迎接这个家庭新成员,她还收拾干净原先的牛屋,铲了地上堆的牛粪,耙了腐蚀的玉米秆,牛屋里该整平的地方也整平了。干完这些,她的额头已渗出汗来。阿谷瑶老人自言自语,说好些年没出过这么多汗了,你还真是会投生,遇到我这么个好人,要是换成别个,才不管你脏不脏,不管你住得安不安逸。她站在牛屋外面,看着干干净净的牛屋,心里美滋滋的,那样子好像牛屋不是给牛住的,而是为她自己收拾的一样。
煦暖的阳光透过方窗射了进来,木质结构的牛屋看上去很适宜。她折过身,牵着牛,说你进去试试,试试。牛没有抗拒,像真是明白了她的心思,稳稳当当地踏了进去。牛进去后,她又端详了下,让它转过身来,自觉还真是不错。然后,又说今天太阳好,你得出来,出来晒晒太阳。
拣好豆子,阿谷瑶老人从堂屋里找来一口铁锅,她倒豆子进入锅中,淘两遍,没渣了,再端着锅走进厢房,锅炖在炉子上。在黔西北,人们习惯吃酸菜豆米汤,这种汤几乎贯穿这里人的日常,豆必须是四季豆的干豆子,酸菜则是青菜或萝卜菜泡制的。
炖好锅,阿谷瑶老人缓步走出门,她要牵牛去放。地种得少了,牛是坚持要放的,宝翁里老人在世的时候,她就放牛,宝翁里老人下地种瓜果蔬菜,这样既锻炼身体,又节省日常用度,还能让日子不至于无聊。
牛显然对新环境不太适应,一上小路,它就东张西望,好像在寻找它的母亲。遇到别的牛的时候,它会小声地哞哞叫着。阿谷瑶老人不管这个,她晓得谁都有个熟悉环境的过程,别说牛,就算人也一样。她还记起从枫香田嫁到岱村来的那几年,她都没有真正熟悉和爱上这里的山山水水。现在年纪大了,哪也去不了了,反而觉得这里让她踏实。
阿谷瑶老人想牵牛去她家的地里放,在自家地里放比较稳妥。这几年,寨子里种地的人少了,年轻人大多出去务工,还能种地的都是些五十上下的人。他们追肥料倒是追的,可就是薅苞谷、除杂草不愿意用锄头,钟爱除草剂。阿谷瑶老人不喜欢除草剂,那味道她受不了,也晓得它的坏处,为了牛能吃上纯粹的草,他们两个老人以前就不牵牛到别人家的地里放。
寨子里的小孩们有没上学的,这会儿正蹲在屋檐下打玻璃珠,见到阿谷瑶老人牵牛来了,就打个招呼,说老祖去放牛了呀。阿谷瑶老人说,嗯,你们几个细仔好生在地上梭嘛,等你们爹妈回来,就要捡家什给你们吃。几个细仔不说话了,他们晓得父母会回来,也晓得阿谷瑶老人说的是真话,只是不爱听,他们继续蹲在地上打玻璃珠。
阿谷瑶老人牵着牛特意绕到村口的大槐树下过,她想看看今天都有哪些人在乘凉。见她来了,躺着午休的七姑八婶们就跟她打招呼,说啷个大把年纪咯就不要放牛了嘛,跩倒了咋整。别人说别人的,阿谷瑶老人才不理会。她说,我牵我家细牛崽转下。这时,她才发现大槐树底下多了个人,地上摊着一张塑料纸,上面写着“观命”二字。阿谷瑶老人细想,岱村的硬化路通了以后,都有人来这里摆摊了。她来了兴致,说你会算命?坐在地上的中年汉子说,老人家要算?阿谷瑶老人说,我想看看我哪哈会死。她这么说,坐在树下的婆姨们就说,这个算不得,你要长命百岁的。阿谷瑶老人说,长哪样命百哪样岁,鬼才活到那么久。年轻的婆姨就说,那你算一哈嘛,这个先生是云游四方经过我们这里的,看看他咋个说。阿谷瑶老人就问,你是看八字还是观水,还是看相?先生说,都会点,观水吧。
三
擦黑的时候,阿谷瑶老人吃过饭,坐在院坝里乘凉,扇着蒲扇。苞谷地里蝉声聒噪,知知知地叫个不停。牛屋的门开着,牛站在牛槽旁边,不时抬起头反刍。
阿谷瑶老人关掉灯。沿着寨子新修的硬化路走,路两旁配了太阳能路灯,倒也不怕黑。她走得慢,到大槐树底下时,周围聚满了人。有人说,阿婆来了。就有年轻人起身让座。阿谷瑶老人坐下后,不发言,不表态,只认认真真地听大伙商计。
四
寨子里的人说,阿谷瑶老人越来越喜爱她的牛了,上上下下,进进出出,都要牵着她的小牛。她的牛不再像原来般瘦壳囊精,反而喂得油光水滑,神采奕奕。
天气好的时候,阿谷瑶怕她的牛晒着,会牵着它,一边走一边说,我拴你在家里,你要听话,我去割点草给你吃,这几天肥猪儿草长得旺,我前天看到一块地里有好多,都说养猪要喂肥猪儿草,吃了长膘,你是牛不是猪,不过吃了也会长膘的。
她每天期待的,就是这头牛能再壮点,精气神再足点。她拴好牛,背上背篼,拄着拐棍,摇摇晃晃走到地里。她的腰弓得有些厉害。好在梅雨季才过,地里的草像喝饱了似的,没地方排泄,拼命往上长。草淹过她的膝盖,她拿着镰刀轻轻一钩,就能钩住那些粗壮的肥猪儿草。要不了多时,她的背篼就割满了,喂一头小牛是足够的。她站在土坎下方,把背篼顿在土坎上,背起背篼朝家的方向走。这些草,喂生的才好,喂煮熟的不好,这是宝翁里老人在世时喂牛的经验。都说喂猪要喂熟食,的确不假,喂熟食的猪肉香,紧实,油气重。不过,喂牛就不这样了,牛要吃生草,生草汁多,牛吃了吸收好。草和粮食要分开喂,粮食喂生的,吸收就不行了。那时候宝翁里老人耙粪,发现牛粪里有没消化干净的玉米粒,他后来就把粮食煮熟了喂,牛粪就变得细致且纯粹,牛的皮毛锃亮锃亮的,身体越来越壮。阿谷瑶老人也这么喂这头牛,还真是挺奏效的。
现在,阿谷瑶老人回来了。她推开牛屋,牛站在圈里反刍。她从兜里抓起一把肥猪儿草丢进牛槽,说你吃吧,慢慢吃,你先吃着,我去给你煮苞谷面。为了让牛吸收得更好,阿谷瑶老人喂牛的玉米是用机子打碎的,这样煮的时候熟得快,柴火也少费一些。
苞谷面煮成粥后,阿谷瑶老人撤掉灶里的柴,舀玉米粥进桶里,提着桶倒玉米粥进牛槽。她爱开着牛屋的门,搬一张小板凳,坐在牛的正对面,看牛嘴巴一口口扯起地上的草吃或咀嚼槽里的粮食。牛不时抬起头,用坚实的牙齿磨砺着,搅动着。那样子,看了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愉悦感,她有时候也会纳闷,为啥喜欢看牛吃食呢,又不是自己想吃。想到这里时,她自己都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咯咯笑了。不过也不奇怪,她还做姑娘的时候,就发现长辈们喜欢看猪吃食,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等到自己老了,也莫名其妙如此,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牛吃饱后,就站着不动,像是静养生息,有时也会趴在地上。天气很热,好在牛屋不热,三三两两的蝇虫在阳光底下飞窜,牛尾巴甩一下背,赶一下蝇虫,循环往复。阿谷瑶老人总能找到事做,她会打来清水,泼一泼牛圈,用竹扫帚驱一驱蝇虫,尽管效果很一般,但是她还是坚持这么做。
五
送走李成林他们,阿谷瑶老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为自己刚才的唐突懊悔,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个人的事搬到公堂上讲,李成林主持自然好,可是怕乡亲们有想法,认为芝麻大点的事,像是信不过寨子里的晚辈们,也不事先通个气,就搬到台面上来了。越这么想,阿谷瑶老人越感到自责。唉,不管了,晚上去开院坝会时再看看是哪样情况吧,反正都是要死的人,还在乎那么多干吗,再过几年,也许就没人记得我这个糟老婆子了。这么些年,阿谷瑶老人遇到事情,已经学会给自己找台阶下了。事实上,自从年幼的儿子李进鹏不幸溺水夭折,她在查出无法继续生育、四处求医无果后,每次遇到困难她都是这样的,用一些简单易懂的话开导自己,比如:人是三节草,不知哪节好。
院坝会散后,阿谷瑶老人拄着拐棍回家。李成林说,阿婆,我有话要跟你说。阿谷瑶老人说,哪样话,你讲嘛。李成林说,我陪你走一小段。路灯下,李成林陪着阿婆慢慢地走着。李成林说,你年纪大咯,喂牛无非是想过世后有个伴,你看这样要得不,这头牛值好多钱,折成钱存起,自己存我们存都行,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买一头牛来打,钱不够的话村委出。阿谷瑶老人没说话,她静默地走着,李成林才帮她把事情搞定,这个时候要是直接拒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走了一小段路后,阿谷瑶老人说,我再想哈嘛。李成林说,好勒,我等你勒回话,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尊重你的想法。阿谷瑶老人说,谢谢你们关心咯,路上有灯的,我慢慢走回去。李成林说,莫得事,我陪你老人家走小段。
到家,阿谷瑶老人打开牛屋,牛没有吃食,没有反刍,站着一动不动。都说牛通人性,有时候会晓得人的想法,还会晓得外面发生的事。阿谷瑶老人心想,它咋不张我呢,不会是晓得今晚上的事了吧。她自言自语道,你莫要怪我,我也莫得办法,你不要怄气哈。说完,她勾着身子,在背篼里抓起一把草丢进牛槽。说,你再吃点,再吃点就休息了。
六
苞谷地里的苞谷抽了须,在太阳的暴晒下,越长越大。宝翁里老人过世后,阿谷瑶老人拾掇起他没种完的地,在老瓦房后面栽了点辣椒、南瓜、茄子、洋芋、四季豆,还有苞谷。她每样栽得不多,够她吃就行。随着苞谷秆高过人一两个头,去山上放牛的地方越来越少,割草喂牛也没以前方便了。天热,草深,最怕遇到老蛇。阿谷瑶老人牵着牛在寨子周边的山路上放,打猪草、放牛的孩子看到后,自动不割路边的草,有意留给阿谷瑶老人家的牛吃。
气温越来越高,地里的新苞谷很快就熟了。掰一个,撕掉苞衣,饱满多汁的玉米粒颗颗喜人。放进锅里,倒上清水,煮熟的嫩玉米带着一股清香,不仅小孩子们爱吃,连阿谷瑶这样的老人也爱吃。她的牙齿不好,往往要把苞谷煮得很烂,或者一根苞谷得要慢慢咀嚼,只有咀嚼,舌根才能尝到那股甘甜。嫩苞谷是香的,苞谷秆是脆嫩的,阿谷瑶老人会把苞谷秆丢给牛吃。放在以前,年成不好时,苞谷秆还能用来熬糖。
阿谷瑶老人的牛越来越壮,越来越听话。有时候她一个手势,它就晓得该怎么做。阿谷瑶老人在地里干活,背东西累了,就会在牛的两边各挂一个布袋,布袋里塞着洋芋、茄子、嫩苞谷,塞满了,说回家,牛就很听话地走在前。走得快了,还会站在路边静静等候阿谷瑶老人。阿谷瑶老人有时候也会想,这家伙莫非真是通人性,那么懂事,像小孩似的会做许多事情呢,只是不会说话罢了。
这些,只有村寨里的年轻人晓得,大伙心照不宣。真要是打到了野猪,就偷偷抬回家,或者拉进城里的馆子卖了。阿谷瑶老人不知道,她不过问别人,别人也不会把这档子事情说出来。
……
(全文详见《江南》2022年第五期)
夏立楠,1990年生,贵州大方人,曾生活于新疆。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人民文学》《中国作家》《上海文学》《江南》《清明》《大家》等刊,并被《小说月报》《长江文艺·好小说》等选载。获首届贵州省文学奖、第三届华语科幻文学奖。新书《大宛其的春天》即将出版。现居贵州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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