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日晚俞宋槐被一梦惊醒,正不知是福是祸,婢女飞奔进来禀报:说是少爷得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原来,俞宋槐长子俞承明之妻李氏于去年四月上寺庙上香,午时困倦,在寺中小憩时,梦见团团雪花簇拥一小孩入怀,回家后便十月怀胎,当晚瓜熟蒂落,顺产下一男丁。
这下,俞宋槐心中大喜,当下起身,换了一身衣服,来到俞承明房中,早有奶娘抱过孙子来,俞宋槐抱过来一瞧,一张小脸胖嘟嘟的,细瞅五官,竟和自己十分神似,而且还透着一团子英气。说来也奇,小小婴儿本来是闭着眼的,不知怎么地,俞宋槐一抱过来,婴孩却睁开了眼,竟然咧开小嘴朝着俞宋槐笑了笑,并目不转睛地盯着俞宋槐帽子上还粘着的几片雪花,这下俞宋槐心中更乐,他忙对俞承明笑道:“此子将来必不凡,唔,就叫煊鸿吧!鸿:大也,煊:光明也。”一旁的俞承明赶紧遵从父命答应了。
俞宋槐逗弄了一会儿孙子,见煊鸿小嘴一抿,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便知是要睡了,赶紧命乳母小心抱了去安睡。见夜已四更,俞宋槐估摸儿子等人一夜未曾好好睡觉,必然倦了,便命他们好好安歇,说毕,自己也回房了。
回到房里,俞宋槐思前想后,竟是毫无睡意,不知不觉间闻得窗外已敲了五更梆子,俞宋槐干脆披了件狐毛大衣,独自一人登上赏雪厅赏雪,这时,天还未亮,但东方已透出些朦朦胧胧的白,雪,依旧是飘飘洒洒的,下得甚大,俞宋槐正百无聊赖时,忽见自家府邸西南房间的屋顶上红、黄、蓝、绿、紫五色光起,映得西南方上空明艳无比,而西南房间的屋顶上方雪花似在上方凝结,圜如车盖,被五色祥光映得五彩缤纷,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消散,俞宋槐仔细看之度之,正是自己刚去过的刚出生的孙子鸿煊的卧房,他正在心里称奇叹怪时,忽又见夜空中,西南方有颗紫微星熠熠生辉,大放光芒,与西南房间的屋顶似是遥相呼应。俞宋槐见天有异兆,不知吉凶如何,忙命人请知远大师过来看天象卜卦。
话说知远一到,凝神观看天象,又掐指细算了一会,面露喜色,只见他双手合十道:“恭喜知府大人,天降祥瑞,知府您可福泽天下!”俞宋槐问道:“此话怎讲?”觉远道:“西南紫微星现,是新君即将继位,而王爷府内五色光起,是遇祸不乱,故大吉之兆。”俞宋槐心下方定,他又手指西南方的屋顶,问觉远:“此处可有异端?”觉远一看,竟然也恭恭敬敬地朝西南方一拜,才转身过来对俞宋槐说道:“这是天上星宿转世的气运所在啊!”当下,俞宋槐心中暗喜,又着知远占了一卦,亦是大吉之卦,当下俞宋槐又和觉远等一起谈论了会儿天象卦卜之事,在赏雪厅待到天明方散。
俞宋槐从赏雪厅刚回到书房,收到浙江布政司绝密加急情报,密报当今天子将要削藩,恐燕王王狄不服要起兵造反,各州县将开始征兵征赋,以防万一。俞宋槐心下想道:“知远大师说新君即将继位,当今皇帝春秋正盛,这……”不由得心内惊惧交加:“当今皇帝仁厚,燕王尚武,百姓恐怕要生灵涂炭。”他在书房踱了半日,暗自揣度将来恐是多事之秋,心中十分不安……
大月三年8月6日,燕王王狄起兵,以“清君侧,靖国难”为口号挥师南下,历时四年,其间,王狄勇猛善战,灵活运用策略,经几次大战,于大月七年攻下帝都应天府南京,六月,王狄在南京奉天殿即皇帝位。
新皇登基,普天同庆,衢州知府俞宋槐为使百姓免遭战乱之苦,又得知远大师卜卦之言,并未率军对抗燕王,而是领着一城军民归顺了王狄,自归顺后,俞宋槐心中时常感念先帝仁厚,故此心中一直郁郁不乐。
这日,管家走来低低禀报,俞宋槐才一扫阴郁之色,吩咐管家道:“把煊鸿带出来!”不一会儿,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跑了出来,稚气的叫了声:“爷爷!”俞宋槐心疼地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半蹲着说道:“煊鸿,给你找个师父要不要?”
“不要!”
“哈哈!”忽然一阵笑声由远而近,只见知远和尚手托着一只麻雀走了进来。
“知远大师!”俞宋槐站起身来拱手施礼,和尚一双三角眼露出笑意,只是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到小男孩面前。
“你叫煊鸿?”
小男孩只看着和尚手掌心的麻雀,并不答话。
和尚把手掌心伸到小男孩面前,道:“这小麻雀送给你玩!”
小男孩伸出手,摸了摸麻雀,见和尚微笑着看着自己,便大着胆子,抓着麻雀,放到自己小手掌心,谁知一不小心,麻雀飞了,和尚一见,伸手一抄,麻雀又到了他的手掌心,麻雀几次欲展翅飞翔,可神奇的很,却怎么也飞不出和尚的手掌心。
小男孩不禁惊奇地“咦咦”地叫着。
“你叫煊鸿吧!”
“是的。”
“想不想学这抓麻雀的本事?”
“嗯嗯。”
“那拜我为师呗!”
果然,小煊鸿跪下朝和尚磕了几个响头,叫了声:“师父!”
知远和俞宋槐不禁相视而笑。
“俞施主,老僧可是要把煊鸿带去山里作伴两年,不会舍不得吧?”
俞宋槐忙笑道:“大师能收劣孙为徒,是他的福气,我求之不得!”
“就没有一点点舍不得?”
“哈哈,请,请,我新得了些极品好茶,请大师喝茶去!”
“哈哈哈....”
第二日一早,小煊鸿拎着一个小包裹,跟着老和尚离开了衢州府。
初时,煊鸿还觉着新鲜有趣,后来,煊鸿便有些走不动了,知远干脆伸出一只手,揽着煊鸿的腰,煊鸿只觉着耳旁风呼呼直响,路旁的树木直往后退,把煊鸿唬得哇哇大叫,知远却不理会,走得更像一阵风似的,这下,煊鸿便哭了起来,嘴里直叫着要回家,知远哪里理会......
蓦地,一座石梁挡住了去路,知远放下煊鸿,道:“小徒弟,别哭了,我们到家了!”
煊鸿却兀自闭着眼嚎哭。
“小徒弟,快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煊鸿睁开双眼,却见一座石柱却如一片巨大的瓦片,横跨两座山脉,真的是鬼斧神功。
“这是我们爷俩的天然房顶。”知远呵呵一笑,双手举起煊鸿,大步跨入一个巨大岩石,这岩石极平整,长10米,宽10米,齐齐整整,上面横竖交错排列,倒像一个天然的棋盘,更神奇的是,这岩石上竟有黑白圆石,错落有致,像极了一盘围棋残局。
“这是我们爷俩的天然石凳。”知远拍了拍一块白子石头,把煊鸿抱了上去,问道:“小徒弟,喜欢这里吗?”
“嗯,”煊鸿止住了哭声,摸着知远的光头,叫道:“喜欢,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