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有不少人好奇并追问灵魂最后的归宿。
作家余华也不例外,他借用天马行空的想象,用小说《第七天》向我们展露了亡灵世界的真实面目。
他延续一贯的苦难叙事,讲述了一个叫杨飞的人,在死后七天的经历。
当杨飞的魂魄,飘荡于生死两界,底层小人物的悲哀,便像水中倒影一般,被映照出来。
这本书看似披着“鬼故事”的外衣,描绘的却是我们最为真实的人生。
你会看到贫贱夫妻百事哀,会看到人的悲欢不相通,会看到利欲熏心、尔虞我诈,也会看到人心的狡邪与善良。
原来,余华写下的不是生死变故,而是人世间最为残酷的生存法则。
当你没价值的时候
你在别人那里不可能有位置
他生前活得小心翼翼,死后更是不敢放肆,于是立即起身,赶到了殡仪馆。
可他一去,就被安排在了穷人专属等候区——一排铁架子固定的塑料椅。而左边,则是高档沙发围成的贵宾区。
和他并肩坐着的,都是“可怜人”,连套像样的殓衣都没有。
这群穷鬼缩成一团,无亲友送行,更得不到服务员的一丝照看。
比起他们,贵宾区的“有钱鬼”们则在悉心侍奉下,聊得热火朝天,讨论高档寿衣、天价墓地、声势浩大的追悼会。
当富翁们纠结买中式庭院还是西式别墅时,杨飞忽然意识到,自己连骨灰盒都没有,那被火化后,怕是要像垃圾一样丢掉。
可众人容不得他细想,一会儿嫌弃他不净身,灰头土脸地成何体统;一会儿催促他抓紧联系亲友,难不成要免费火化?一会儿又奚落他“死都死不起”……
杨飞尴尬极了,巴不得快点被烧,可殡仪馆又通知他,有个大人物要来,他只能无限期往后排。
小说一开篇,余华便向我们展现了这极具讽刺的一幕。
他用亡灵世界还原现实生活,让我们看到:一个人的价值,决定了他的位置。
当你对别人“没用”,甚至连自己死活都顾不上的时候,就别指望世界高看你一眼。
都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然而更扎心的是,不是穷在闹市无人问,是你一旦落魄,总会被外界肆无忌惮地轻视、诋毁,甚至排挤。
因为,利聚人聚,利散人散,乃是这人世间的常态。
弱者,总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殡仪馆,杨飞是待不下去了,他趁人不注意,轻飘飘地走了。
他飘回破旧不堪的出租屋,却不想偶遇了同为鬼魂的前妻。
他和前妻李青本是众人艳羡的佳偶,可结婚只一年,李青便过够了苦日子,跟大款跑了。
只不过,李青也没得善终,她卷入高官贪腐案,成了替罪羊,东窗事发后自杀身亡。
这短暂的相逢,让杨飞愈发心灰意冷,他匆匆作别,慌忙地逃离了这个伤心之地。
之后,他遇到无数枉死的可怜鬼,他们身处社会最底层,却无一例外地成为生活的牺牲品。
他曾给一个叫郑小敏的女孩做家教,而小敏的父母却在强拆中被残忍地掩埋;
他熟识的小老板,饭馆着火时,为了要回客人的菜金,竟顾不得灭火,结果全家被烧死;
还有个农村汉子,在精神病妻子走失后,被误判为杀人犯,受不了严刑逼供认下了死罪;
还有他最敬爱的李阿姨,因为大胆揭露医疗事故,而被奸商谋害……
一桩桩惨剧,绞痛着杨飞的心,他纳了闷了,为什么麻绳总挑细处断,厄运偏找苦命人?
其实他不必疑惑,因为这世道,从来都是成王败寇,弱肉强食。
就像最近很火的《隐入尘烟》里的那句台词:
“对镰刀,麦子能说个啥?对啄它的麻雀,麦子能说个啥?对磨,麦子能说个啥?”
当不幸成为丛林里的弱者,无论你做什么,都可能在激烈的生存格斗中,最先被牺牲掉。
作家李筱懿说:“只有实力足够强劲的剽悍家伙,才能够看到生活的好脸色。”
一个弱者想要在黑暗中崛起,唯一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发光。
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
每个人都各自悲哀
阅遍人生疾苦后,杨飞不免想起了自己。
41年前,他一降生,就被生母遗弃在火车站,后被铁路工人杨金彪收养。
长大后,他本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却又在杨金彪确诊癌症后,一家人因病致贫。
尤其是和妻子离婚后,为了照顾养父,杨飞不得不辞去工作,在医院附近打零工。
许是怕拖累杨飞,杨金彪在弥留之际,竟离家出走,到死都没有再见儿子一面。
如今,杨飞念起悲惨的往事仍耿耿于怀,直到他遇见一个叫刘梅的女子,才恍然明白:
原来,人的命数虽不同,但却各有各的难。
她和男朋友伍超来自贫困的农村,进城打工后,他们住在地下室与老鼠为伍;干着最脏最累的活,自嘲是“鼠族”。
为了给日子一点盼头,伍超决定在刘梅过生日时,送她一部新手机。
谁曾想,刘梅竟因这部手机命丧黄泉。
事情很简单,刘梅发现手机是假的,在网上抱怨,而网友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拱火,把盛怒的刘梅逼上绝路。
刘梅放狠话:“伍超,三天内你不说清楚,我就跳楼!”
遗憾的是,正被琐事缠住的伍超对此全然不知,而刘梅则在网友的欢呼中,跳楼身亡。
杨飞的孤独绝望除了他自己没人懂,而刘梅的人生惨剧不过是外人眼里的一个故事。
难怪参透人情世事的鲁迅先生会感慨: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这人间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我们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孤独地过冬。
看透了这一点,就释怀些,坚强点,把自己活成一支军队,抵御外界的风雪相逼。
感情抵不过现实
人心经不起考验
他想起杨金彪,自然联想到那个狠心抛弃他的母亲。
他记得自己大学毕业后,亲生父母曾大费周折找到他,声泪俱下地祈求他回家。
但无论老两口怎么哀求,杨飞始终无动于衷。
他不忍心抛下杨金彪,更舍不得离开这个给了他十几年温暖的小家。
然而,当杨金彪得知杨飞父母混得不错后,便竭力劝说杨飞回去,因为这样可以给杨飞一个更好的未来。
就这样,杨飞含泪告别了养父,跟着亲生父母去了大城市生活。
看到这里,不得不感慨,在现实面前,感情总得让位给生存。
再好的关系,扛不住现实的威逼;再深的感情,撑不起生活屋檐。
感情抵不过现实,同样,人心也经不起考验。
回家后的杨飞逆袭人生了吗?
并没有,反而是处处遭嫌弃,总是被冷落。
哥哥姐姐怕他分家产,说话夹枪带棒;父母见他没什么本事,竟有意疏远。
仅仅一个月后,杨飞就受不了这种冷暴力,偷偷跑回去找杨金彪。
而对于他的离开,亲生父母不闻不问,反倒是希望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彻底消失。
当初哭着喊着要儿子的是他们,如今翻脸不认人的还是他们。
人心的反复,竟可以到如此地步。
不得不佩服余华,他果然从不吝啬笔墨渲染人心的幽暗与复杂。
他太懂“人心”二字,实则是这世上最难懂的。
虽然人心隔肚皮,真假难分清;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命运难测,但人间值得
杨飞无处可去,只能随着一群孤魂野鬼漫无目的地走。
飘荡到第五天时,他来到了“死无葬身之地”,这里专门接纳像他一样没有墓地的人。
但令人意外的是,这个地方竟然美如仙境。
流水潺潺,鸟语花香,大树下有孩童歌唱,小溪边有老者下棋。
杨飞身心舒适,内心的悲痛消散了不少,还能想起了人生中幸福的瞬间。
他人生的所有幸福,源自养父杨金彪。
当年,杨金彪收养杨飞时,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他白天把杨飞放在胸前的布兜,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儿子;晚上,他把尿布洗干净,一片片晾在小院子里。
父子俩,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过着小日子。
三年后,杨金彪与一个女孩一见钟情,可就在谈婚论嫁之际,女方说什么也接受不了杨飞。
杨金彪犹豫了一晚上,第二天他把小杨飞扔在了几公里外的孤儿院门口。
当天回家后,杨金彪心痛难耐,他连夜跑回孤儿院,紧紧抱住杨飞,发誓再也不分离。
结果可想而知,女孩头也不回地走了。
想到这里,杨飞已死的心热络起来,他发誓哪怕永远待在“死无葬身之地”,也要找到父亲。
他四处奔走,多方打听,终于得知杨金彪的去向。
原来,那个徘徊在殡仪馆的接待员,就是杨金彪。
与父亲相遇,杨飞心满意足,他原谅了一切,转身飘去了远方。
小说的故事,在此戛然而止。
就像我们的生活一样,没有结局,却总有生生不息的温暖与希望。
生活很难,生老病死,尽是命运的为难。
但老天又会时不时给你一点甜,让你尝遍人生百味后,仍会说一句:人间值得。
北大教授黄燎宇评价《第七天》:“余华,把中国人的悲哀和善良,都写绝了。”
而余华自己则说:
在《第七天》里,我从一个死者的角度描述现实世界,这是我距离现实最近的一次写作。
生活,就如同小说里描绘的那样,残酷、绝望、无助。
但生活从来都是绝望中有希望,悲苦中有感动。
无论命运多不公,都不要放弃自己;无论世情多冷漠,也要坚信真情不灭。
愿我们参悟人生真相,洞见生存逻辑,为自己开辟出路,为生活寻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