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2月的时候,HULU出品了这么一部非常规的自制纪录片「陷害布兰妮·斯皮尔斯FramingBritneySpears」。(影片链接在推送结尾)
非常规在于其主角布兰妮本人并未出镜。
在影片的最后纽约时报表示曾经联系布兰妮,但迄今未得到她及团队的回复。这也就是说我们甚至无从知晓她是否得知自己的经历正在被拍摄成为纪录片。
「陷害布兰妮」的题目直接指向这支影片的目的:「拯救」被陷害的小甜甜,#FreeBritney。在这具有明显导向性的叙述下,一连串的追问被抛向曾经与布兰妮有关的所有人:是谁“陷害”了布兰妮?作为一位公开资产6000万美元,实际财产可能超过6亿美元的现象级巨星,何时竟然会成为失去了发声权利的傀儡了。
这场清算是愤怒的,人们开始质疑:“以往媒体把镜头对向小甜甜布兰妮的时候,他们都在拍什么?”
是100万美元一张的黑照,让人们去取笑剃光头、失控打狗仔的疯女人“小甜甜”还是别的?
强制医疗、强制避孕、强制终止妊娠、非自愿监禁、强制生活安排和行动自由受限等等,这些东西因为不符合“娱乐审视”的内容被默认规避掉。
2007年对于布兰妮来说是噩梦般的一年
她冲进理发店自己剃了自己的头发
无视,是媒体对于公众人物真实私生活中病态一面的态度。
性感、甜美、贞洁、堕落、发狂、精神失常的她,你只能看到他们想让你看到的。而纪录片就是一把刀,隔开病态的遮掩的皮囊,要把下面疼痛的症结血淋淋地曝光在手术灯下。社会语境造就的伤害,还得由社会语境补偿修正。
大家对于这支影片中的厌女文化的讨论已经非常激烈,所以今天我们想聊些别的,也就是纪录片之于被拍摄者的影响。我们常说一些传统娱乐或者经过修饰美化的影像是刻板的、傲慢的,但带有侵略感、“全盘托出”的纪录片又会给拍摄的对象带来怎么样的影响呢?
关于这个问题,除去以上提到的小甜甜布兰妮,我想要提到另一个女人,唐小雁。
这里不免有人要问“唐小雁是谁?”。相较于镁光灯宠儿的前者,也许只有小部分人听过后面那个名字。
开按摩店、养小姐、干黑窑、遇过两次强奸、搞过传销、进过拘留所、突然又变成纪录片制片人、拿了奖。要解释这莫名其妙的唐小雁是何许人也,其实三言两语无法说清,又是什么原因让她的名字和世界巨星出现在一行里,这里需要从一个纪录片系列「游民三部曲」讲起。(影片链接在推送结尾)
「游民三部曲」是社会题材纪录片导演徐童的作品,由「麦收」「算命」「老唐头」三部纪录片组成。熟悉国内纪录片的朋友应该对此人有所耳闻。
而唐小雁,就是徐童的其中两部作品「算命」以及「老唐头」中的配角:虽然她几乎盖过了其他所有的主角。因为她无遮无掩、戾气乖张、不吝把自己难堪的真实拿出来。
唐小雁原名唐彩凤,遇见徐童的那天去算命改名为唐小凤。
2009年,徐童那时正在拍摄纪录片「算命」。在主角算命先生的家里,徐童碰到了来算命的唐小雁。这一面,几乎改变了唐小雁此后的人生轨迹,戏剧化地,真正地随着这次算命经历,改了名,也改了命。
那时,唐小雁还是北京一家按摩店的老板,是个在灰色地带讨生活的女人。成天提心吊胆、不得不与当地的地痞流氓打交道,直到碰上拍纪录片的徐童。谁能想到现在的她是个纪录片制片人?
于是在镜头面前显得“勇猛无比”的她被记住了,她开始频繁与徐童一起出入放映会、媒体访谈现场。唐小雁不必再做以前的营生了,她开始和徐童一起出入一个对她来说全新的“文化圈子”。
至此纪录片的功能于她而言,“改变”多于“记录”。
在我们看来,浓妆艳抹的特殊按摩店老板娘摇身一变成了拿大奖的制片人。许多人觉得唐小雁是幸运的“逆袭者”。靠着徐童的纪录片成了名,脱离了原来污糟的生活。然而唐小雁说:“我还是唐小雁,原本的唐小雁,变了的只有我的职业。”
徐童镜头下的唐小雁是她这个阶层的不幸与苦难的“代言人”。2011年的中国独立影像年度展,颁给了唐小雁一个“真实人物奖”,这是中国电影史上第一次将大奖授予一个真实的人物。颁奖词这么写道:“有感于她在影片中的表现力即她的勇敢生活的能力,有感于她所携带的社会议题的丰富性,以及我们对于她在影片中的存在方式的疑惑,她的出现将有助于探讨纪录片本体问题和纪录片伦理问题,也有助于揭示我们自身的生存境遇。”
「游民三部曲」改变了唐小雁的人生轨迹,也在中国电影历史上留下“真实力量”的痕迹。一个被大众有意无意忽略的视角被提供,即苦难又真实的人生,方式是用纪录片语言带观众一同走了一趟唐小雁走过的“偏门儿”。
作为极有代表性的底层边缘游民,一个特殊的“幸存者”,记录唐小雁的故事为她的生活打开一扇新的大门,也打开所有人视角的窗户,从正在体验的生活里抬起头来,原来窗外还有其他的生活。
社会题材纪录片的其中一个重要功能在于其引导大众视角。这也许能改变被记录者或者记录者的生活,抑或更多人的生活。因为我想我们可以去相信,镜头记录下的真实波动出的涟漪,那力量是不可估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