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道长初出茅庐的时候,喜欢在市井之间游走。遇到有人求卦,就帮忙算上一算。遇到妖魔鬼怪,就用自己的才能,为民除害。
京城花溪街。街上行人如织,远远地,他看到有一个男子垂头丧气地,正往他这边走来。
眯起眼睛端详片刻,青阳道长看清了这个人身上的造化。
这是个读书人,叫张洪才,如今正是二十岁的大好年华。他本是洛阳人士,父母早在他年幼时逝世,全靠叔父支持,他才得已长大,且有读书的机会。
寒窗苦读十余年,一心只想榜上有名,光宗耀祖,也好报答叔父。走过了童生的路,迈过了秀才的桥,如今也趟过了举人的山。只要再进一步,考中进士,就能封官加爵,一偿所愿了。
乍一来到京城,就被京城的繁华迷了眼。一时之间,不知到哪里投宿好。稍一停留的时候,周边的客栈就都已挂出了客满的牌子,他竟无处可去了。
揣着这五两银子,他慌不择路,逃出那家黑店,找了一家极其破败的小客栈,将就着住了下来。
想着手里的银子不多了,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到会试结束,心里就不免颓废。低着头,也不看路,只一昧地往前走着。
青阳道长见到的,就是这个状态下的张洪才。看着他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金光,青阳道长紧着两步,上前搭讪。
“居士,贫道由远道至此,饥渴难当,不知道居士可否赐一箪食?”
张洪才被拦下,抬头看看他,一脸风霜,一身灰尘,所言不虚。
“如此,道长请跟我来。”领着青阳道长,张洪才就近找了一家吃食店。点了几个菜,要了壶酒,请他就座。
只是摸着怀里仅有的那点银子,张洪才的心里有点肉痛。若是只他自己,他就买上两个包子,把自己打发了。如今道长开口,他只能请道长吃顿好的。
看着张洪才那掩不住的心疼样子,青阳道长暗暗好笑,却没有揭穿。
边吃边聊,没一会儿,青阳道长就把张洪才的底细给掏了个精光。酒足饭饱,又死活跟着张洪才去那下榻的客栈,说自己没有容身之所。
张洪才无奈,只能应了他。如此管吃管住了几日,青阳道长才提出要辞行。
“贫道一直在四处云游,下次相遇亦不知在何时。承蒙居士收留多日,感激不尽。如今贫道休息好了,需得再次出行了。”
“我略懂一些奇门八卦之术,能未卜先知,你有兴趣了解一下自己的未来吗?”
张洪才大喜,忙躬身行礼,拜问未知之事。
青阳道长笑而不语,只是拿出三张纸,转身到书桌上,挥笔写了片刻。分别折叠成小块,装入三个不同颜色的锦囊之中。
而后对张洪才说:“我把未来写在了锦囊之中,无事时切记不要打开。”
“如果遇到了紧急,自己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再按红、黄、蓝三色的顺序打开,一次只能打开一个锦囊,切记,切记。”
说完,将锦囊交给张洪才,告辞而去。
张洪才牢记青阳道长的话,把三个锦囊收到了稳妥之处。
他自然明白,自己是遇到了世外高人。
科举在即,他也收拾好心情,投入了紧张的备考状态之中。只是,许多年过去了,张洪秀连考了五次,都没能考中。当初叔父给他准备的盘缠,早就花完了。他只能每日去书肆里给人抄书,才换来勉强度日的银子。
就在这两难之间,他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几日。忽地想起当初青阳道长给他留下的锦囊。
“现在不正是紧急的时候了吗?应该可以打开一个锦囊了吧?”想到这里,他觉也不睡了,从床上爬起来,点亮烛火,找出红色的锦囊。
把锦囊放在书桌上,他净手焚香,默默祷告了一番,而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锦囊。
里边叠成方块的小纸条,已略为泛黄。拆开一看,上面写着一句话:“此时的你身无分文,是进是退,两相为难。既此,可去白云寺门前静坐,或有好事发生。”
张洪才不由暗自敬佩,青阳道长竟将他的窘境算得一清二楚。
天才蒙蒙亮,他就赶早去了白云寺,静静地坐在门口。看着寺里来上香的善男信女,人来人往,分毫不动。
走得匆忙,他也没给自己带点吃食。从清晨到傍晚,他饥肠漉漉,又累又渴。可是没有一个人过来和他说过话,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想走又不甘心,难道道长的话不准吗?
“难道说,青阳道长戏耍我?还是说,我只需要在这里坐着,就有好运或者就能有钱了?”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去,寺庙已无游人。主持领着寺僧过来要关门了。看到坐在槛前的张洪才,主持心慈,问道:“公子,是否想要在寺内留宿?”
张洪才心里有些尴尬,回道:“我家中离这里很远,如今天色晚了,正是想借宿一晚,不知是否方便。”
“方便,既是如此,就快些进来吧。”主持说着,领着他进了寺内茶房,给他斟茶解渴,又令人去备了斋饭。张洪才此时,才得已一解饥渴。
饭毕,一左一右,主持与他执棋相向。期间,主持不时地看向对面,盯着张洪才的脸,看个不休。
一局既了,主持忽然开口:“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不知可否告知。”
“我姓张,是家中独子,大师可以喊我张郎。”
“哦,那张承德张先生,你认识吗?”
“怎么会不认识呢?他是我的父亲啊!”张洪才听到主持这么一问,心情低沉下来。
“可惜我父亲在我幼时便早逝,我来京城,接连参加了五次科举,都未能考中。我愧对父亲,愧对教育我的叔父,愧对列祖列宗,惭愧啊,惭愧。”
主持听了,面上有怀旧之色,半晌,红了眼眶,说道:“你父亲和我是故交。刚才看到你,感觉和你父亲长得很像,所以才让你进来住宿。”
“许多年了,我派人去过你的家乡找你,却没有消息,没想到却在这里遇见了,缘份啊。”
“主持寻找我?不知是为何事?”张洪才有点迷惑,他不知道主持会因为什么事情,要去寻找他。
“当年你父亲也如你这般,进京赶考,可惜屡试不中,便生了另寻出路的想法。”
“他担心出门在外,身上钱财过多,会遭贼人惦记,所以留了五千两银子,在我这里。”
“可是他一走就是许多年,音讯全无。我料想他或是已经......所以近些年来才开始寻找你的下落。如今你来了,就把你父亲留在这里的钱财都带走吧。”
“我也算是不枉他的托负!”
张洪才听了心中狂喜,没想到青阳道长说的是真的,果然在这里坐着,就有泼天的富贵砸了下来。
谨慎地接过包裹严实的银子,又细心地给主持写了已收讫文书。天一亮,张洪才就开开心心地下山了。
五千两银子。有了这些银子,他吃喝两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拿着这些银子,他也不想着回家乡了。在京城中置办了宅子,娶了媳妇,每天都着悠哉悠哉的富户生活。
又一次的科举,他再次名落孙山。他又是沮丧,又是不甘。他以为,这应该算是他的第二次难关了。他要看看青阳道长,这次能给他出个什么主意。
依旧是净手焚香祷告,再轻手轻脚地拿出了那个黄色的锦囊。只见里边写了一句话:“屡试不中,也许你心有不甘,也许你心怀疲惫。你可以去南市的清泉茶轩坐坐。”
张洪才去了清泉茶轩,找了个临窗的位置,点了一壶上好的龙井,又叫了点时兴的糕点,静静地坐在那里品茶观景。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很有耐心,一直安然坐在那里。
午间的时候,茶轩里忽然喧哗起来。一群人在争相给包围着的一个男子递钱。
那男子大声嚷嚷着:“只有五个名额,价高者得。”
有人问道:“适才还说的一百两银子就能包中,怎么这会就价高者得了。”
张洪才一惊:“包中?这是什么事情?”侧着耳朵,细细地听着他们争论。
“我家公子,已经买下名额了,现在转卖这几个名额,还是那句话,价高者得。只要有名额,包你们科举能过。”
张洪才来了兴致,也挤了过去。
很快,名额被炒到了一千两一个。有几个富家不缺银子的子弟,买走了三个,只剩最后两个名额了。
张洪才很是心动。这钱他出得起,可是,他要买这个名额吗?想到这里,他摸了摸怀里那张锦囊里的小纸条。
实在忍不住,他又拿出那张小纸条来看了看。这回,因着光线好,他看到了纸条下端一行很浅的字迹。
“你可以选择买下这个名额,也可以选择回去继续努力一把,端看你自己怎么想。”
看到这里,张洪才有了决定,毫不留恋地起身离开了这里。
有名额固然很好,只是依靠旁门左道得来的功名,又怎么会长久呢?迟早会有东窗事发的时候。
被名额的事情刺激了一把。张洪才回家后更加努力地攻读,头悬梁,锥刺股,夜夜苦熬。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次的科举,他名列三甲,得了县官一职。而那几个买了名额的学子,果不其然,被人举报,不但失去了原有的名次,还被判终身不能再参加科考。
张洪才庆幸自己当时的决定。
在任职的第一天,他忙完事情回家。刚吃过晚饭,还未来得及离开饭桌。忽然觉得脑中一阵刺痛。
这刺痛来得突然而凶猛,张洪才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妻子和儿子,慌忙将他扶回房中床榻休息。恍惚之间,张洪才想起了第三个锦囊。忙让妻子翻箱倒柜地将那蓝色锦囊取了出来。
“净手,焚香!”张洪才吃力地吩咐儿子。
儿子依命而行,帮他打开了这第三个锦囊。里边有一颗小丸子,字条上边写着:“你已官升副使,但是长期操劳让你的身体渐衰,你上任的第一天,会患上脑疾。此病凶猛,但是你前世功德深厚,为你积下一颗救命药丸,咽后可活命三十年。”
听儿子念完字条上的字,张洪才长吁了一口气:“那就快点将那药丸给我吧。”
儿子忙端来白水,伺候着他将药丸吃下。果然,他精神很快就好转了起来。
此时,妻子拿起放在一旁的字条:“夫君,这下边好像还有一行字,看不太清,你且看看。”
张洪才拿过来仔细端看,只见还是一行淡淡的字迹,上边写着:“因你当初未行那苟且之事,才能有此机会获活命药丸。又因药丸极其难得,虽有前世功德,仍需折寿三十年,才能换来一颗药丸。”
“你本有百年寿命,折换之后,仍可活到七十余岁。”
张洪才看了,喜道:“七十足矣,我已很知足了。幸好当初没有做下那买卖名额之事。”
心里更是钦佩青阳道长的本事。也就更加为了朝廷百姓鞠躬尽瘁,为黎民百姓做了许多好事。
虫虫曰:“人活一世,不违本心,不做坏事。投机取巧或许让人得意一时,却会遭遇更多的挫折。堂堂正正,方是做人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