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仕高中那天，他娘扯着他到我肉铺前嚷嚷退婚。
「阿莲，我家成仕高中，将来是要做官的，官家娘子可不能是个杀猪卖肉的屠户，你说是吧？」成仕他娘捏着嗓子，斜着眼，不屑地看着我。
我没理她，低着头，将案上的臊子剁得当当响。
余光瞥到成仕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娘的袖口，低声道：「娘，乡亲们都看着呢，咱们得势退亲，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隔壁卖豆腐的柔娘子是个泼辣的。
她抄起豆腐，劈头盖脸地朝着他们砸去。
奶白的豆腐摔到成仕头上，碎成了渣，挂在他的头发上、脸上，好不狼狈。
成仕他娘急了，一边用袖子给儿子擦拭，一边叫骂：「呸！窑子里出来的浪货，天生的有娘生没娘养的，敢打我儿子，老娘饶不了你！」
柔娘撸起袖子，将她家看热闹的洁儿往身后一藏，叉着腰叫道：「老泼皮尽管来，老娘要是怕了你，今天就不叫柔娘！」
成仕他娘说着就要打过去，伸出的手却被人拉住了。
成仕牢牢拉住她，头发上还挂着碎掉的***，狼狈得很。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娘，算了……」
转头歉疚地看了我一眼：「阿莲，对不起，我……」
我被吵得厌烦，猛地将菜刀往案板上狠狠一劈。
巨大的声响吓得他们全都噤声。
我好整以暇地在围裙上蹭了蹭手上的油，抬眼冷冷看着成仕。
「从前我爹与你爹定下的婚约，如今他们皆不在了，要退婚也成，这些年你们白吃的我家的猪肉，银钱结清，两不相欠。」
成仕他娘扯着嗓子哭嚎：「天杀的，吃你们家点猪肉，如今倒想着要钱了！」
我一把拎起菜刀，比画了一下，吓得成仕他娘后撤了一步，谨慎地盯着我，生怕我一不小心砍到她身上。
可我只是走到一边，搬过磨刀石，慢悠悠地磨起刀来。
铿锵铿锵的磨刀声仿佛催命的音符。
我头也不抬地说：「从前是看在成仕是我的未婚夫，他苦学不易，我送你们肉是为了给他补补身子。」
「如今，他已高中，你们要退婚，我一介孤女自然争不过，既然没了情分，那自然是该好好算算账，你们若是不给……」
我一个用力，手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举起刀，眯眼看着刀刃的锋芒。
「若是不给，我一个孤女也没什么好怕的，这事儿闹到衙门，我也是占理的，你们自己想好。」
成仕他娘哽住，涨红了脸，好半天没说话。
倒是成仕向前挪了两步，老老实实地垂着脑袋道歉：「对不起阿莲，我不是故意想要和你退婚。」
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气鼓的老妇，叹了口气：「实在是我娘逼得紧，我也是没办法……」
我嗤笑一声：「懦夫。」
回屋写了张欠条，找出压在柜子最下面的婚书。
「喏，画押吧。」我把欠条往前一递。
成仕踌躇地看了我半晌，见我并无所动，最后还是签了字按了手印。
我将婚书丢还给他。
「如此，银讫两清，你我以后再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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