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家长所称未来过得好与坏的分水岭,享有诸如高中生眼中乌托邦、散点世界闲人聚集地、社畜雏形养成机以及体能废物俱乐部等各大盛名。当代年轻人受着从小到大特别是来自高中学习压力的迫害,多多少少有些喘不过气,这种时候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总能给予我们一点努力下去的慰藉。
告别了充实而繁忙的高中,经过了无所事事的三个月暑假,我也终于打包好东西迈开了向着大学校园的步子。呃嗯,原本我以为自己应该会为期待了快十年的小愿望实现而高兴上哪怕好几天,然而作为成天窝在家里看小说写小说的宅男,我遗憾地发现其实只要是离开熟悉的房间自己就浑身难受,不论出门后的终点是哪。不知称不称得上大文豪笔下的乡愁,抑或只是宅男心里习惯性不思进取的固步自封。
……不过爸妈倒是非常高兴参与我的成长,搬好行李铺好床席后就拉着我在学校里瞎逛着嘎嘎拍照留念,喜悦恨不得死死粘在脸上。身处陌生环境的我称不上有多少兴致,也由衷为自己迈上新的台阶而欣慰。完全崭新的生活笼罩般如约而至。
1~
民以食为天。饭堂和美食街算是大学给我展现的第一形象了。
午饭爸妈和我一起在饭堂吃,物不太美价很廉的菜品颇让人满意,广东人特有的各路美食都吃得开也让饭堂可供的选择变得五花八门。学校一共有四个饭堂,在生活区内分立四方给学生与老师提供伙食,不远处的商业中心日常靠着不大健康但很诱人的小吃收割同学们的零花钱,再加上上学路途遇到零零散散的小贩与便利店,总之永远饿不着人。
生活费的拮据与从小养成的屯鼠习惯让我下意识地挑着便宜的菜点,并默默为省下些零头而沾沾自喜。“赚不到钱就省出来”的乞丐观念在我脑子里根深蒂固。不过既然是来到了轻松自由的大学,改善一下就差吃糠度日的饮食习惯也是对自己好,我便试着大胆开始游逛全校吃遍各类美食,感叹中华饮食文化的魅力。
……一个星期后我痛哭流涕地开始研究着拿饭堂免费紫菜汤浇白米饭吃一个月的可能性。
2~
除了吃,还有睡的地方让人较为留心。
由于学校扩招,原本的四人间改成了六人间,大家在宿舍活动多少会较为拥挤,从小到大梦想的上床下桌也是直接告吹了,但郁闷和抱怨也没用,布置好一切后也称得上温馨舒适。学校似乎也在这方面非常抱歉,开学不久就有导生被派来宿舍做思想工作,虽然整个过程并不尽人意。
“学弟们,我们这栋楼宿舍是没有洗衣机的。需要你们自己在军训后才能买。”
“啊?”我们异口同声。
“对了,空调也不是分体式空调,是学校调控的中央空调。”
“啊!”异口同声。
“而且中央空调是限时开放的。”
“啊?!”异口同声。
“但是空调真的特别冷!而且不收电费哦!”
“……耶!!!”所有人欢呼起来,宿舍楼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3~
接着一个大二学长上台,滔滔不绝夸着自己部门的遥遥领先,还这么提到:“想要多交朋友也一定要来加入我们啊!一年前我可是非常社恐的一个人!在我们部门亲切友好氛围的熏陶下,你们看我现在都敢上台演讲了!”
我猫下已久的身子猛然抬起,这听上去不错,我也觉得自己不敢与人交流的社恐毛病应该在大学好好改善一下了,学长循循善诱的说辞让我蠢蠢欲动。
新舍友之一则吐槽道:“屁咧,真社恐连参加部门面试的勇气都不会有的啦,一看就是社恐冒牌货虚假宣传。”
……非常有道理,我又默默把身子瘫回桌子上。
4~
社交也是大学一大重要内容,但对宅了十几年的我而言难度不亚于和泰森掰手腕。
被丢进陌生环境中我会不知所措。大学流动上课的教学模式疏远了日常班级同学的关系,据说以后平时相处下来也只能和舍友与社团的朋友熟络起来。哪怕有聊天休息的空闲,大家也都不约而同地拿起手机缄默不言。这种时候我才深深感受到网络拉近人与人和疏远人与人的力量,并为此哀伤无力。
高中认识的兄弟们则是更加无话不谈,多年的感情基础上怎么嬉戏打闹对骂互喷都是日常上演的拿手好戏,分赴各方的我们也不忘停下网上对彼此学校生活的嘲讽和打趣,宣泄着大男人们说不出口的离别思绪。
不敢主动搭话的性格与被搭话时的不知所措形成恶性循环,再加上平日里贫瘠的活动范围,基本宣告了我大学朋友圈的死刑。但进入新阶段的人生总是会有摆脱幼稚过去的想法萌芽,我心里不禁短暂燃起同班里同学交流的欲望与热情。
……三分钟后,纠结了三分钟怎么开口的我身上的热情被一句“唉抱歉我现在有事”彻底击垮浇灭消失殆尽。
5~
接下来是体育,这还真是一个颇为遥远的话题啊。
高中一天到晚都应该学习,好像做其他事情有其他想法就是触犯天条,而日常的锻炼量也全在学校组织的跑操中硬生生地叠上去。高考结束后……啊不会有人在宝贵的三个月暑假里运动吧?总之就是体质变得烂无可烂,化个妆去当丧尸群演被夸奥斯卡的那种虚狗状态。
……当然看过这个校园跑规划后我就立刻明白了为毛生活区里每天都这么多人一边故意放慢速度骑单车一边摇手机刷震动频率,果然年轻人智慧是无限的。
呃嗯,不过每天跑跑步对身体也好,可能去了体育场看人挥洒汗水激情四射会更有伸展筋骨的干劲呢?抱着这个天真的念头我走去操场逛了逛,然后迎面看见一位学长一手握抓着五六个手机在边大幅度上下震动边绕着圈跑,敬业的态度让我热泪盈眶。
6~
新生开学紧紧衔接着军训,广东入秋后高高挂着的艳阳仍然有晒焦万物之势。
没训两天,老天爷实在看不下去甩来了一阵台风,大雨倾盆。好不容易享受起无所事事的一天,在尽己所能狂欢躺尸的同时,每个人都策划着集资请萧敬腾来开大型演唱会。阴天和放晴的时候唯一期待的也只有晚上各营围在一起开的联欢会,教官学生有才艺上才艺,没才艺的被拖上去硬塞一个才艺。还好我们的教官第一次干这行,英明的带领下整个营摸鱼懒散不成体统,三天打鱼三百六十二天晒网,一派欣欣向下的朝气中,太阳便成了军训唯一恼人的因素。
当然真练起动作来我也是很认真的!军训一个星期后教官突然让我们一个个单独走正步,他则紧锁眉头检察动作是否标准美观。这可是表现我努力训练的好机会啊!可惜结果不尽人意,我比别人少走一大段教官就喊停叫我归队了,真是让人落寞伤心。
……啊后来我发现那其实是教官在选拔最后汇演时的操队成员,得知被选人要继续加急苦练一个星期而其他人悠悠闲闲地打军体拳最后汇演上台看着就行时,我脸都要笑歪了。
7~
军训汇演结束,大学开课则马不停蹄地街上。
……本来应该这么顺利的,然而第一天上课我就因为新冠阳性被拉去特殊宿舍区隔离了。还真是晦气啊!那可是我第一次得新冠!发烧头晕没味觉样样俱全,走起路来有种行将就木的错觉甚至说不上错觉。那几天我难得实现了非放假期间的蜗居,一天到晚睡得迷迷糊糊,醒来就该吃学校超低价买的各种药,身体和点燃了没区别地发热。一屋子病殃殃的小阳人,气氛低迷得讲话交流都没生气。
高中时刻入基因里对学业的忧虑老是涌上心头,担心学习进度跟不上,担心老师记旷课,担心回去一堆历史遗留的作业问题,担心学校有啥福利错过了……呃,最后一个不算。总之哪怕我是理直气壮休息的病人,还是很难做到心安理得。生病到底还是急不得,除了一复一日吃药睡觉和焦虑,我也束手无策,只能有时趁着精神还行爬起来写作业。
生病第一天。边疼苦边惨兮兮地打游戏刷手机玩。
生病第二天。边惨兮兮边内疚地打游戏刷手机玩。
生病第三天。打游戏刷手机玩。
生病第四天。啊啊啊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会变成颓废的白痴啊!
生病第五天。打游戏刷手机玩。
……后来自认为恢复得挺好,还在阳性的我想早早脱离这个禁足区,询问后知道转阴才能出去,还非常失望与烦躁。再后来,我得知隔离宿舍的三餐是全免费的,又毅然决然不回去祸害校友而再待了几天直到完全恢复好。伟大的光芒照耀在我的身上。
8~
终于谈到了本应该是来到学校最早讨论的学习问题。
众所周知大学不再像往常一般有老师监督催着学习,更多是靠自律自强地钻研和跑图书馆。由奢入俭难呐,经过三个月的放纵玩乐后大部分人早早把高中的知识与习惯喂了狗。想当初一天八节课的高强度学习下应对自如,现在上午来两节课就足够大学生哭爹喊娘。但相比高中的封闭式管理,不会的题上网搜,听不懂的内容找网课,某种程度上学习效率也高了不少。
是说我们中秋前一天傍晚七点半坐上顺风车时,我还微微有些不安。高速收费是大家均摊的,而过了凌晨便是出高速不要钱的法定节假日。小轿车高速来回畅通无阻要几个小时,我思索着哪怕堵车应该也就多一个小时左右,万一省不下这个钱怎么办!为此我还半开玩笑同老友打趣道要不叫司机慢慢开我们不急哈哈哈……
……最后堵车堵到凌晨四点半才拖着一身行李回到家的我只想两巴掌抽死几个小时前脑瘫的自己。这也是十几年没出过市的我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放假潮带来的人流汹涌。
9~
最后一个话题是谈恋爱和找对象。
相信所有人都期待过大学来一场浪漫的邂逅,毕竟现在年轻人青春期思想萌发较早,大部分人找个异性伴侣的愿望也随年龄增长越发强烈。又回到了与高中甚至更小时候的对比,一直以来我们接受的教育就是得专心学习考个好大学,找对象是早恋!是图新鲜!是洪水猛兽!家长与老师想让我们对此避之不及,但总会有怀揣情爱的男女偷偷交往,并以此为青春回忆的甜蜜……
坏消息,估计是长得大众又不敢和人讲话的缘故,我向来形单影只。好消息,哇哈哈哈高中的好兄弟们一样找不到对象咧!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彼此挖苦嘲笑的同时狠狠发誓要把第一个脱单的兄弟绑了丢海里。在这种人渣堆里生存已久的我早已见怪不怪哭笑不得。
然而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国庆放假的某一天,决心八天留校的中学好友海马突然在群里恐慌地发了一段聊天记录,大致内容是讲他们学校有个他不熟的女生约他晚上出去喝酒,这种剧情发生在我们哪一个人身上炸裂程度都应该和地球原地自爆一样啊啊啊!我们当即发表了一系列与其断绝关系的台词,并念在兄弟情义勒令他自主退群以正风气。
海马:“滚啦!大晚上和不认识的人喝酒什么的你们不觉得很可怕吗!”
没错,他是诚心诚意不带一点炫耀情绪来求助的。可能对于一些混惯了社交场合的人来说这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可惜我们只是一群没见过大观园的刘姥姥,大城市好可怕。我们陆续贡献了像“晚上要做包皮手术没空”“今天腿打球摔断了去不了”之类的建议,然后被海马语音骂了六十秒。
最后他一拍脑袋说自己假装有女朋友要陪不就好了,为了增添真实性还叫我装女生发消息伪造聊天记录。
海马:“话说情侣之间是怎么称呼的?我该怎么叫你?”
我:“鬼知道啊!我又没谈过。叫宝宝或者达令之类的吧?”
海马:“有点恶心……我试试吧……算了,一想到对面是你还打出这种称呼实在是太恶心了,完全受不了。”
我:“……我要诅咒你一辈子孤独终老。”
最后这人渣放弃原计划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反正我鄙视他。
10~
国庆八天假说短不短,对于还没从超长暑假缓过劲来的新大学生过得可是飞快。
那么,如果前一个月我只能匆匆地说上“你好”而心无波澜。现在,我则愿意牵动嘴角抬起手,对着它友好地来一句:“可以交个朋友吗?”
…………
“喂,同学!不要站在路中间堵着后面的学生。”保安的声音传到耳边。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抱歉地收回向空气伸出的手,灰溜溜地扯着行李挪进了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