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又像回到了创业之初,这家公司开始了新的爬坡。
潜望·2019/12/1614:23
文|腾讯《潜望》王潘
“如果明天就是蔚来的最后一天,你会做什么?”
2018年年中,蔚来创始人李斌在公司内部开会时突然问用户发展副总裁朱江。当时蔚来风头正盛,朱江被问得一时语塞。
2019年年末,朱江接受腾讯《潜望》采访时回忆,李斌说出这句话的原因在于,他觉得公司的危机意识还不够,提醒大家对未来可能面临的挑战有所准备。
李斌还在当时的公司管理层战略会上做了一个比喻:“我们现在就像飞机起飞的状态,飞机起飞和下降的过程是发生空难几率最高的,而起飞过程最容易遇到的问题就是失速。我们做的每一个决定、每件事情都是要保证飞机平稳地往前走。”
形势很快急转直下,自2018年以来,中国汽车整体销量大跌、贸易环境变化、特斯拉落地上海、新能源汽车补贴减少、ES8自燃与召回,这些所有事件叠加在一起,直击蔚来命门。
尤其是最大竞争对手特斯拉入华,上海市为其提供了大量廉价的土地,近百亿规模的银行借款,蔚来也因各种原因取消了在当地建厂。上海工厂的折戟,甚至让纽交所挂牌的蔚来,遭到了美国投资人的集体诉讼,称其存在虚假或误导性陈述。
一位蔚来副总裁对腾讯《潜望》表示,蔚来IPO时美股市场很不错,当时蔚来内部已经在担心美股大势是否会从好的状态往下走,这样蔚来股价势必会跟着下跌,不利于后续融资,最后没想到美股没有太差,反而是蔚来股价跌得很惨。
成立5年,蔚来曾被追捧、被质疑、被轻视,也在找钱、找人、找资源的过程中坎坷成长。12月,在质疑声中,蔚来公布了2019年11月交付量2528台,连续四个月创下年内销量新高。一切又像回到了创业之初,这家公司开始了新的爬坡。
2014年8月,一家汽车企业在吉林省会长春举办活动,李斌和秦力洪分别应邀而来,他们二人是北大同学,但彼此并不知道对方要来,久别重逢的二人举杯痛饮,酒过三巡之后,二人开始聊起电动车创业。
秦力洪向腾讯《潜望》回忆,一周以后的一个晚上,他坐在亚运村一家酒店的大堂吧,等待刚出差回北京的李斌。关于如何造车,二人又聊至凌晨。李斌表示这件事自己已经思考好几年,近期准备开始行动,秦力洪看到这是一个宏大的目标,觉得个人成败以及可能遇到的风险都不再重要,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决定做一个中国自主高端电动车品牌。
当月,他们二人开始在京沪两地同时招人。李斌拿出100万转到了蔚来004号员工王志娟的银行卡上,让她负责租办公楼、装修和注册北京公司。在秦力洪招人的同时,李斌也在忙着为公司融资。
2014年年底,李斌带着秦力洪到亮马桥顺为资本的办公室,再次找雷军请教,雷军讲述了小米创业之初如何将社区做出超高的活跃度,还把小米联合创始人黎万强介绍给了他们,黎万强又详细讲了小米做社区的心得,这在某种程度上促成了后来蔚来App成为最活跃的电动车车主社交平台之一。
在李斌的游说下,刘强东、李想、腾讯、高瓴和红杉资本均同意参投蔚来。蔚来最早一轮融资,李斌自己投资1.5亿美元,李想、刘强东、腾讯、高瓴和红杉各投资3000万美元。
从左至右:联合创始人郑显聪、原北美CEO伍丝丽、联合创始人兼总裁秦力洪、创始人兼CEO李斌
2015年,为寻找海外汽车业人才,李斌一共出国17次。但是,要见到欧洲汽车行业领军人物并不容易。当年夏天,李斌在巴黎车展上打着易车网采访的名义,约到了不少欧洲汽车业大佬。最终,曾任马自达COO、福特欧洲CEO、玛莎拉蒂全球总裁等职的马丁里奇(MartinLeach)加盟蔚来,担任联合总裁职务,并主导开发了电动超跑EP9。
在造车过程中,蔚来一直采用了类似特斯拉的“降维打击”策略,第一步做性能最高、难度最大的赛车,第二步做性能和难度居中的超跑,第三步发布最容易实现的量产车型。
2017年12月16日,北京五棵松附近人潮涌动,8架包机,60节高铁车厢,19家五星级酒店,160辆大巴,以及全球当红的梦龙乐队,上万人齐聚北京五棵松,蔚来在这场首款量产车ES8发布会上下了血本。
这场发布会可谓一票难求,很多蔚来早期员工已经来到会场,原本将到现场观看发布会,但是临时又有与蔚来熟悉的人想观看发布会,最后蔚来员工只好让出自己手中的票,打车去北京长安街的东方广场蔚来中心观看网络直播。
当晚,蔚来App涌入大量订单,数千人支付了ES8意向金,订单遍布全国300多个城市,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李斌的预期。这场发布会也直接改变了蔚来的城市运营策略,蔚来原本计划在2018年只进入全国10个主要城市,这10个城市之外即使有订单也拒绝,但由于发布后订单超预期,蔚来决定选择用户基数大的地方,再增加12个城市布局,接受来自全国各地的订单。
这场发布会也让蔚来的融资变得更加主动。在2017年上半年的C轮融资时,蔚来只是刚好达到了募资额度,但ES8发布之后的D轮融资,机构纷纷争抢蔚来的投资份额。一位蔚来投资人告诉腾讯《潜望》,蔚来D轮融资时一堆人想投,能拿到份额很不容易,当时有机构找到与李斌熟悉的愉悦资本创始人刘二海,希望对方卖点份额给他们,刘二海却无奈地解释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这场发布会也改变了一些人的人生轨迹。当晚,除了俞敏洪、李想、章泽天等名人来到现场,还有一位汽车界名人也默默坐在台下,这个人叫沈峰——原沃尔沃中国研发公司总裁。
沈峰向腾讯《潜望》透露,2015年时李斌通过中间人找过他,但是自己连见李斌的想法都没有,于是未见面就直接拒绝了。到了2017年夏天,李斌再次找到沈峰,希望他加盟蔚来,他仍然有些犹豫。
蔚来创业之初招募的员工遍布汽车、互联网、IT、供应链等行业,不同背景员工之间的融合,成为摆在李斌面前的难题。成立之初,蔚来就采取了很多与传统燃油车企不一样的做法,这也让很多汽车行业背景的同事刚加入时无所适从。
蔚来人力资源高级总监葛欣告诉腾讯《潜望》,自己有一次与李斌开会讨论公司的加班制度,提到既然加班就应该给员工加班费或调休,李斌就问,为什么需要这样做?李斌进一步解释说,自己不希望员工与公司成为交换关系,今天公司多用了员工一个小时,明天员工就来问公司要多少钱。
一般整车厂的扩张是“缓慢”推进的,而蔚来的扩张速度几乎超越了所有汽车背景员工和高管的预期。2015年年底,秦力洪在公司内部与人力资源部门开会,告诉人力资源部从2016年春节后每个月招100人。人力资源部彻底傻了,觉得这根本不可能,按照汽车行业的惯例一个月最多也只能招到10个人。但到了四五月的时候,蔚来每月新加入的员工已经超过100人。
互联网出身的人天然喜欢平等、开放的工作氛围,但汽车行业的人更讲究上下级层级区分,根据级别区别对待。原本李斌不打算为自己和高管设立独立的办公室,但考虑到很多汽车背景的高管落差太大无法适应,还是给副总裁级别以上的高管设立了独立办公室,不过规定老板办公室不超过12平米,而且全设在没有窗户的地方。
为了增进员工融合,蔚来鼓励所有员工在公司内部畅所欲言,并推出SpeakOut内部社群,增进交流与融合。李斌希望蔚来是一家扁平化的公司,无论职务高低大家都能够做到平等、开放、包容。
实际上,蔚来最初在国内一线城市的差旅酒店标准一直为900元,向世界500强看齐,但2018年春节之后,蔚来决定缩减成本,将标准改为700元。参考小米的差旅标准,很多人会觉得蔚来乱花钱,但如果以汽车行业的标准来看,蔚来并未超出行业平均水平。
蔚来高级副总裁黄晨东曾供职于上汽集团,他当年的差旅酒店标准是1500元,在北京可以住四季,坐飞机一直是商务舱。但在蔚来,黄晨东只能坐经济舱,酒店超标部分需要自掏腰包。
降低差旅住宿标准,是蔚来控制成本的一个缩影,蔚来另一大控制成本的策略是裁员。8月22日,李斌发表内部信宣布,9月底前公司在全球范围内将减少1200个工作岗位,调整后公司的人员规模大概在7500人左右。据悉,蔚来此次裁员主要集中在非核心业务及运营支持性部门,对研发和用户服务等战略核心部门影响很小。
在李斌内部信发出之前,蔚来内部为了这件事已经进行了两三个月的准备。蔚来人力资源部门全程参与了此事,在李斌邮件发布前,人力资源部需要从法律层面进行准备,更重要的是,需要确定哪些人离开,这是一个无比痛苦的过程。“很多人是哭着离开的,我们都是一起打过仗的,对这家公司有感情。”蔚来人力资源高级总监葛欣说。
然而,一年以前的蔚来却完全不是这个状态,人力资源部门每天都忙着招人。整个2018年,蔚来大概招聘了6000人,每周都有超过100名新员工上班。
但到了2018年底,内外环境的变化让李斌不得不马上急刹车,他需要让这家公司平稳着陆,哪怕慢一些,也要让公司往前走。此外,2019年8月,为了帮助公司尽快渡过难关,有几位蔚来高管主动申请将自己的工资减半。
如果说互联网和汽车行业不同背景的人只是让团队产生了摩擦,那么中美团队之间的融合则让李斌栽了个跟头。2017年3月,李斌带着蔚来核心管理层来到美国得克萨斯州首府奥斯汀,与蔚来北美CEO伍丝丽在这里汇合,后者将一辆蔚来全新概念车从加州硅谷蔚来北美总部空运到奥斯汀,参加西南偏南音乐节,向外界展示蔚来的设计和研发实力。
3月11日上午,在奥斯汀一个时尚空间内,几十台相机对准舞台中央,随着李斌、秦力洪、郑显聪和伍丝丽等核心高管将车上的遮挡布拉开,蔚来概念车EVE第一次向公众展示出它的真面目,几乎所有人都被EVE的设计所打动,现场掌声雷动。几位蔚来高管也十分激动,他们相互拥抱、握手、合影,随后李斌、秦力洪还与伍丝丽来到车上合影,场面十分和谐。
ES8的交付,是蔚来高端品牌形象被挑战的开始。ES8在硬件层面做到了无可挑剔,但在交付之初的软件系统方面却多次出现了问题。
ES8系统升级在长安街堵路一小时、行驶途中突然黑屏死机等等,都是蔚来出现过的负面新闻。很多人会认为这是时任蔚来软件副总裁庄莉的责任,但事实并非完全如此。
一切要从中美团队的分工说起。一位曾与庄莉共事过的人士告诉腾讯《潜望》,蔚来软件部分由中美团队两边一起合作完成,庄莉团队负责上层软件,美国团队负责底层软件,跨国跨时区跨文化的部门交流,很难跟上蔚来在软件业务方面不断变更的需求,美国团队交付的东西,中国团队不得不根据最新要求进行二次开发。
双方并非谁的能力跟不上,而是彼此沟通出现了很大的问题。据上述人士透露,庄莉与北美当时负责底层软件的同事经常吵架,甚至在开会时公开争吵,彼此节奏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最后二人已经到了不讲话的地步。
2017年下半年开始,蔚来北美CEO伍丝丽希望带领北美团队独立融资,让中美团队之间的沟通雪上加霜,中国总部很多资源无法调动。
上述蔚来北美离职员工对腾讯《潜望》表示,2017年下半年,伍丝丽正式向李斌摊牌,表明不希望蔚来北美只是蔚来的一个研发中心,而是一家单独的公司,她想自己去融资。在这个过程中,中美团队交流出现更多障碍,蔚来的软件系统不再完全受总部掌控。
李斌最终同意了伍丝丽的提议,蔚来北美开启独立融资之路。但遗憾的是,事情并没有按照伍丝丽规划的路径发展,她原本期望的资本追捧并没有降临,缺乏蔚来的汽车作为载体,美国投资者并不认可蔚来北美独自做出的自动驾驶。2018年初,伍丝丽融资失败,只好再度让蔚来北美回归总部。几个月后,伍丝丽在蔚来北美内部的管理权不复存在,在蔚来IPO之后三个月内选择离职。
2018年夏天,蔚来重新对北美团队的组织架构和汇报关系进行了调整,任命曾任特斯拉副总裁兼首席信息官的易盖天为蔚来北美办公室董事总经理、首席信息官和全球数字发展及运营副总裁,向李斌汇报。
蔚来北美这件事,也许会让李斌想起,当初他找雷军请教时,雷军问他最大的挑战是什么,李斌说是产品能否达到用户预期,但雷军却说最大的挑战是团队融合。
2018年7月10日,上海市政府和美国特斯拉公司签署合作备忘录,特斯拉工厂确定将落户上海,这意味着蔚来将面临直接的竞争对手,至少从新车售价上,二者直接对标。
当人们都以为大战一触即发时,两家公司却在同一件事上踩了雷。
2019年4月21日晚,上海徐汇区某小区地下车库内,一辆特斯拉轿车突然冒出白烟,进而起火燃烧。当晚,得知此事的蔚来高级副总裁黄晨东很紧张,预感可能要出事。第二天一早,他叫来负责电池的总监,让其远程查看蔚来车主的电池安全情况。
幸运的是,蔚来通过对前两次事故的电池数据进行分析,发现了二者在电流电压温差等方面存在的共性,并开始以此预测其他电池发生事故的可能性。在蔚来内部,有两个团队负责电池管理,黄晨东的团队有10个工程师24小时轮流值班,他们专门负责当“检察官”,制定标准,根据数据判定哪些电池是正常的,哪些车主的电池可能有问题,他们把每天可能异常的电池名单给到沈斐的团队,沈的团队则负责当“警察”,他们根据“检察官”给的名单与全国各地的城市总经理联系,再与车主本人沟通,将可能异常的电池取回检查。
不过,此事对蔚来品牌带来的伤害也是显而易见存在的,有不少报道都用了类似《蔚来ES8又双叒叕自燃了》这样的标题。“每年发生数万起汽车自燃,不信你去搜,奔驰、宝马、奥迪、特斯拉的自燃事故都比蔚来多,但只有蔚来每一次自燃都成大新闻,没办法,谁让蔚来处于舆论中央呢?”一位蔚来传播部的前员工说。
李斌当时通过公开信表示,出现这样的情况自己很自责、也很难过,采用更换电池包的方式来消除安全隐患,虽然是代价最高的一种方法,但却是让蔚来最安心的方法。
蔚来成立至今的5年里,出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是,它已经不受任何人掌控地被舆论分裂成两个极端。你从朋友圈看到的蔚来,应该是一家持续烧钱、时有故障、很不靠谱甚至行将就木的公司;而你从蔚来App上看到车主眼中的蔚来,却又是一家很坦诚、服务好、口碑佳、有责任有担当的公司。简言之,这个星球上出现了两个完全相反的“蔚来”。
2019年7月31日,在蔚来自燃发事件发生3个月后,权威质量检测机构J.D.Power发布中国新能源汽车体验研究,蔚来超越宝马成为新能源汽车新车质量第一名,这是基于30个省份、21个品牌、41款车型和2770名受访者得出的结论。此外,蔚来ES8也成为大中型纯电动汽车质量第一名。
蔚来执行副总裁、质量管理委员会主席沈峰当时受邀去J.D.Power领奖,在现场遇到几位汽车界的老朋友,其中一位同行称蔚来在服务方面已经树立了一个极致的标杆,这给了其他厂家很大压力,一旦蔚来做大,其他厂家该怎么办?“大家相互之间会比较,前不久一辆蔚来ES8跟奔驰GLC相撞,我们当时是怎么服务蔚来车主的,那个奔驰车主看完都傻眼了。”沈峰说。
根据蔚来今年9月披露的数据,其新增用户中近一半来自老车主的推荐,相比传统车企这一数据可以说高得离谱。青岛一家餐厅的老板徐铭骏在购买ES8之后的12个月内,一共邀请了31位朋友试驾蔚来,其中有14人最终购买了蔚来ES8或ES6。
车主群体对于蔚来的热爱,即便是汽车界同行也颇为惊讶。一家传统车企营销副总裁告诉腾讯《潜望》,他们内部曾深度研究了蔚来App的高活跃度以及蔚来车主的“带货”能力,发现这两件事真的学不来,很重要的原因在于二者模式的不同,传统车企一般不与用户直接接触,主要通过经销商这个中间环节。
基石资本董事长张维说,蔚来去年交出来的答卷只能用“不及格”来评价,在中国没有任何一家新能源造车企业值得投资,因为整车行业是一个需要烧钱200亿以上,至少十年才能检验是否成功的行业。新能源汽车制造的真正机会仍然在传统整车企业。
一位蔚来传播部的前员工告诉腾讯《潜望》,类似这种对蔚来的评价和对其商业模式的质疑还有很多,其中有部分直接传到李斌那里,他对同事说,只要不影响车主的情绪,这些质疑都是很正常的,世界并不欠你一个理解。
上述蔚来传播部前员工说,多数权威媒体一般都只是基于事实或数据的就事论事,这被李斌视为“很正常”,但某些自媒体秀起下限来,李斌的三观都要被刷新了。汽车自媒体38号曾多次质疑蔚来,但众多蔚来车主并不认同,双方产生了口角之争,38号一气之下在微博公开怒骂蔚来车主是狗,李斌忍无可忍,认为这已经上升到人身攻击,要求38号公开道歉。
一家新造车企业CEO向腾讯《潜望》分析:
李斌原本以为蔚来跑得最快就能赢,以为越过一座山丘之后前方就可以一马平川,但他没想到,正是因为你一个人在前面跑得最快,你就是孤军奋战,敌人所有的炮火都会向你一个人轰来,因此你可以说蔚来某种程度上是替整个电动车行业挡枪了。
一位蔚来投资人曾在北京打滴滴快车,司机看到前方有一辆蔚来,主动说起蔚来的负面很多,还卖那么贵,一看就不靠谱,这位投资人有些无奈,只好跟对方解释说他去开过,体验很不错。不过,这位投资人在蔚来的投资至今也没赚到一分钱,仍在套牢中,他略有不满地对腾讯《潜望》说:“我也知道蔚来的车不错,也知道车主好评度极高,但是为什么最后成了这个局面,连大街上的出租车司机都觉得负面很多,蔚来和李斌是不是也该反思下了?”
正如李斌一年前就预料的那样,2019年确实是蔚来自成立以来最困难的一年。在这样的情况下,唱衰蔚来也一度成为一种主流,甚至有人认为这家公司即将倒闭,但李斌不这么想。一方面,蔚来自2018年底就开始进行一系列“瘦身”变革,节省成本;另一方面,李斌在创业初期投入10亿元人民币之后,2019年再次拿出自己的钱投入到蔚来。
这期间,蔚来进行的不只有裁员,也有核心人才的招聘。2019年6月的一天,曾任GoogleAndroidAuto创始团队成员的硅谷华人张磊接到邀请加盟蔚来。几天后,张磊在蔚来上海总部见到了李斌和秦力洪,三人深聊一番之后,他发现这两位老板都很坦诚,承认当下遇到的困境,也指出这些困境尚在可控之中,并非毫无准备。
张磊告诉腾讯《潜望》,对于是否应该加盟蔚来这件事,他随后向6位朋友进行了详细咨询,其中既有投资人,也有蔚来内部人士、离职员工、某传统车企高管等。在一番详谈之后,其中有3个人都奉劝他要谨慎决定,有2个人说可以考虑,只有这位传统车企的高管劝他不要错过,因为蔚来在这波新造车企业中仍然是处于第一名的位置。两个月后,张磊来到北京中关村软件园,向前东家递交辞呈,随后加盟蔚来,担任软件发展副总裁。
然而,李斌面临的不仅仅是人才的进与出,还有公司资金的进与出,新增车主数量的快与慢。李斌曾在蔚来内部说,要创业你就必须能承受终极压力,如今的他就正在承受终极压力,他一方面需要完成下一轮融资,另一方面也需要提升汽车销量。
随着2019年6月中国新能源汽车补贴退坡,从7月至今新能源车月度销量一直呈现同比暴跌的趋势,10月和11月同比暴跌甚至都达到40%以上。然而,几乎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蔚来下半年却在汽车销量上完成了逆势上涨。自8月起,蔚来汽车销量逐月上涨,已经连续4个月交付量创下年度新高,预计全年交付量近2万台。
蔚来上海城市总经理夏庆华对腾讯《潜望》表示,如果生产能跟上,实际上交付量还可以更多,至少从上海城市端来讲,实际交付数与新增订单数仍有一定差距。
夏庆华解释说,相比以往所有车主通过蔚来App下订单再等待生产不同,从今年下半年开始,有一个微妙的变化是蔚来门店也像其他车企一样在正常卖车了,很多人一试驾完就问能不能马上就开走,这给蔚来带来了甜蜜的烦恼,导致很多地方连展车都被卖了,各地只好加急再从别处调车来。也就是说,以前车主是从线上到线下,先在网上了解,然后通过App订车,去线下只是为了试驾和最终敲定,但现在很多车主是直接通过线下渠道获得。
而在新车的销售中,蔚来在车主群体中建立的口碑发挥了很大作用,以上海为例,超过50%的新车销售都来自老车主的推荐。夏庆华团队有多位门店的负责人来自奔驰、雷克萨斯、特斯拉等同行,这些人当年在其他豪华品牌卖车,新车销售有20%至30%来自老车主推荐就很了不起,而50%几乎是一个不敢想的数字。基于这样的数据,夏庆华很肯定地判断,随着蔚来车主越来越多,口碑效应只会越来越强,新车销量增长也会越来越快。
蔚来下半年在NIOHouse(蔚来中心)之外全新建立的线下门店NIOSpace(蔚来空间)得以快速推广,也为销量提升带来很明显的帮助。上海一共有三家NIOHouse,占地面积均达到1000平米级别,还有四家NIOSpace,每家占地面积仅在50平米至200平米之间,但每家NIOSpace所带来的销量与NIOHouse相差无几。
夏庆华告诉腾讯《潜望》,11月初的一天,李斌与蔚来各地城市总经理们一起在上海总部开了一整天的会,结束后晚上请大家聚在一起吃饭。李斌在饭局上对城市总经理们说,随着单月交付量达到2000台以上,每月现金收入可达到近10亿元,蔚来已经越来越趋向于一家健康运转的公司。此外,李斌还表示销量的增长将会提升资本市场对蔚来的信心。
在一次内部会议上,蔚来副总裁朱江问李斌,你以前做易车最困难的时候,是怎么渡过的?李斌回答说,当年易车遇到困难,自己咬着牙扛下来,还到处找人借钱发工资,当时兜里没多少钱了,只能每天坐公交上下班,最后终于熬到了易车上市。李斌通过这番话告诉同事,创业企业一定会经历非常艰难的时刻。
对李斌而言,这是一场不能输的战争,因为他知道,一旦蔚来输了,后来者赢的机会只会更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