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第一代独生子女陆续进入婚育年龄,“1+2+4”的家庭模式已经到来。也就是说,一对夫妇要同时供养1个孩子和4位老人,并且二胎政策实施以来,有些家庭还不止养育一个孩子。虽然有的老人有退休工资,经济可以独立,但就怕生病,更怕长辈们同时生病。一对夫妇要在生活和精神上同时照顾4位老人,使得传统的居家养老模式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
人人都会老,明天我们如何养老,已经成为一个绕不开的话题。
常州是进入老龄化社会比较早的城市。截至2017年底,全市60周岁以上老年人口为87.53万,占户籍总人口的23.1%,高于全省和全国平均水平。近年来,常州以居家为基础、社区为依托、机构为补充、医养融合发展的养老服务体系日益健全,目前全市共有各类养老机构113家,每千名老人拥有床位数51张。
相比前些年公办养老机构“一床难求”,民办机构“吃不饱”的不均衡发展,近年来,越来越多的老人或主动或被动,改变心态,选择到机构“托老”。近日,记者走访了4家养老机构,寻找了4位不同类型的老人,请他们来讲讲为什么选择走出家门养老。
一场大病,让这位上海老人决定——
跨城安享“幸福天年”
“好几年前我就已经有住养老院的想法了,到这边住了两年多,感觉蛮好,管理挺规范的,服务也好,每天的生活都很规律。”詹奎照老人今年87岁,和许多来到幸福天年老年公寓的老人不同,他是只身一人从上海来到常州,而老伴还留在上海家中,“我们两个人观念不同,她喜欢在家里养老,所以晚年选择了不同的养老方式。”
无力“买汰烧”,也不想给子女“添手脚”
是一场大病,让詹伯伯有了走出家门,进机构养老的念头。
2011年,詹伯伯查出恶性淋巴瘤,随后开始化疗。设定的6个疗程,在3个疗程后,背部的肿瘤已得到明显好转,疗程全部结束后,肿瘤已经完全没有了。“但是医生要求,在之后的两年内,每隔三个月都要进行定期复查,我每次去,都是好的。”
身体在逐渐好转,但生病期间,詹伯伯开始有了入住养老院的想法。“我就一个女儿,生病后,也不想麻烦晚辈,给他们‘添手脚’。”此外,詹伯伯说,上海有句话叫做“上海男人买汰烧”,以前身体好时,家里的这些都是他一手做掉的,但是生病后,觉得力不从心了。
可是,当詹伯伯把入住养老院的想法说出来之后,遭到了家人的一致反对。女儿认为,这在外人看来,是一种“不孝”的表现:爸爸生病了,就把他送去养老院,身边的朋友亲戚要怎么看?而詹伯伯的爱人,则固守在家养老的观念。“我一直很坚持,也比较坚决,所以后来女儿也松口了,让我们两个老人自己商量。”
多方比较,最终选择了常州养老机构
事情在2015年有了转机。
詹伯伯的爱人是常州人。2015年底,爱人的妹妹告诉他们,家门口新开了一家老年公寓,看起来挺好的。知道父亲一直有入住养老机构的想法,于是,正在常州的女儿先来一探究竟。
2016年3月,詹伯伯一家来常州扫墓,特意到这家老年公寓转了一圈。退休前,詹伯伯在上海的一家药厂工作,对伙食、卫生等生活细节很讲究,因此,那次还特意要求看了看老年公寓的厨房。“看下来觉得,各方面和上海的一些养老机构差不多,当时就想,如果哪一天能住在这里就好了。”
为什么选择来常州?詹伯伯说,他曾任单位退休管理委员会的负责人,因此对上海的养老院有一定的了解:公办的,近家的,往往一床难求;民营的,价格颇高。而这家老年公寓,各方面都符合他的要求,而且对面就是小姨子家,有事也能有个照应。
“住到这里以后,有家的感觉,这里生活很规律。我回了上海之后,都盼着赶快回来,去年过年,我就没回上海。”詹伯伯说,在养老院,他每天6点起床,洗漱、早饭后,到楼下进行早锻炼,随后回房休息,到9点再下楼做操。“我做的保健操,都是在这里学会的,老人们一起跳跳,很热闹。”詹伯伯说,其实,他觉得自己老伴的观念更需要改变,现在养老机构都越办越好,找到一个合适的,肯定能适应。
他把养老院的生活照,集了一本相册
詹伯伯说,自己喜静,按现在时髦的说法,就是“宅”。他的退休生活,基本在家,偶尔出去和老同事、老同学聚会。
而这家养老机构,每周一到周六下午,都有适合老人的不同活动,“比如说我参加了歌咏班,还有读书小组,还有每周六下午的茶话会。而且,不是说搞了活动让我们自娱自乐,这里的工作人员也都跟着一起,和我们一起唱啊跳啊,还都是些小年轻,很有活力。”
从上海来到常州养老,告别曾经的朋友圈,老人可还适应吗?詹伯伯说,他来了这里,也认识了不少新朋友,这家老年公寓上海人也有十几个,老人之间相互聊天,慢慢从陌生到熟悉。
采访时,他的手里还专门拿了本厚厚的相册,估摸里头有几十张照片。记者翻了翻,有养老机构环境的,有他参加各种活动的,比如做重阳糕、出游、歌咏比赛等等,“因为这里每次搞活动,工作人员都会给我们老人拍照片,我就请他们帮忙冲印出来,一张张收在相册里。”詹伯伯说,他大概半年回一次上海,每次回去都会跟老同事、老同学聚会,而这本相册,他每次必带,“会跟人家说说我在这里的生活,女儿也看到了我的变化,觉得我在这里很开心。”
因体弱多病,无奈进了养老院,刚来时还经常抹眼泪——
现在,她真真切切喜欢上了这里
刚开始,她对住养老院是排斥的
“我是去年秋天住进来的,现在刚好整整一年了。”89岁的袁兆是白云新村附近汤家塘村民,有7个子女,之前没想过住养老院,但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加上心脏病像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所以才有了住进养老院的念头。
“一开始,自己心里也别扭,这么多子女,还住到养老院去。但没办法,孩子们事情多,不可能一直待在我身边。”袁兆说,自己是老辈人,观念“守旧”,刚住进养老院时不敢和村上人讲,怕村上人知道后会议论,面子上挂不住。
刚住进去,还是有些不适应。“到了一个陌生环境,人生地不熟,就一直想回家。”为此,头几天,她经常抹眼泪。后来,和公寓里的其他老人都熟络了,加上护工们悉心的照料,她开始慢慢接受这里。
3次发病,都被护工及时发现送院治疗
在白云老年公寓,袁兆感到最舒心的是这里的护理非常细致和周到。
袁兆晚上心脏病的3次严重发作就是由护工在晚上巡查的时候发现的。之后,她被送往医院进行及时治疗,避免了病情进一步恶化。
除此之外,白云老年公寓的保健医生还根据不同情况,为每一位老人制定了不同的保健操。“我现在每天都练,感觉还挺管用,感觉发病次数少了。”
如今,她回家几天就赶紧要回养老院
每周,几个子女都来看望袁兆。中秋节子女还把她接了回去,本想在子女家多住两天,结果还是早早回来了,感觉更适应养老院的生活。“养老院有很多婆婆一起说话,一起拉家常。但是在儿女家,他们都有很多事要忙,不可能一直陪着说话。”
在老年公寓,像袁兆这样的老人还有很多。据公寓负责人张松涛介绍,每次过年过节的时候,都有不少老人被子女接回家,但大都会提前回来。一次春节,一位老人在子女家待了两天,连大年三十都没过完,就赶紧要回养老院了。
“有不少老人由于观念上的认知,生病了一开始不愿住养老院;而一旦住进我们这里,他们就不愿意离开了。”张松涛说。
老两口,他91岁,她87岁。为方便陪护照料——
他们选择一起住进养老院
不放心老伴一个人住进养护中心
“你往我们这边坐坐,方便说话聊天。”张立边说边比划,提醒比她大4岁的老伴史勇,让他离自己近点。“他耳朵不好,和他说话,比其他人困难。”
史勇心领神会,很贴心地坐在了张立身边。两人坐在一起,相视而笑。养护中心的护理人员看到这一幕,不禁感叹:“这么大年纪还能相互陪伴在一起,真的不容易”。
据介绍,张立和史勇是在半年前住进养护中心的,两人之所以选择一起到养老院养老,主要是因为两人身体都不太好——史勇患有肠道疾病、小中风,张立患有脑梗;而且,张立不放心老伴一个人住进养护中心。“他每天早晨都要吃降压药,有一次他忘记吃,就犯病了。所以,我要看着他每天吃降压药才放心。”
最终,他们把4个子女叫到一起,开了一个家庭会议,并做出决定:到369玖玖江南养护中心养老。
在“大家庭”里交朋友、读报、学知识
两人同住一个房间、护理人员帮助起居、定时就餐、护理人员全天候值班、患小病不用出门就可以得到治疗……半年过去,张立和史勇越来越感到当初选择到养老院养老是多么正确。
在养护中心,张立和老伴如果不愿意吃统一提供的饭菜,可以和养护人员提前打招呼,私人订制。
养护中心的医疗条件也让他们感到非常满意。“这里有不少退休的老医生,他们经常帮我们做检查。而且,医疗条件便利,比如,我们老两口需要经常输营养液,在这里我们不用出大门就能完成了。”张立说,在养护中心输液时,他们相互陪伴,为对方看着输液进度,心里非常踏实。
把入住养老院的经验传递给更多的人
退休前,张立和史勇一位是教师,一位是工程师,每人退休金都有好几千,这些钱用在住养老院上绰绰有余。“剩下的,我们可以买些药,不用给子女再添负担。”
但子女们并没有忘记他们,每周末都会来看望老人,带些好吃的饭菜,帮老人换换口味。
这几天,天气渐凉,孩子们又来到养护中心,并开车载着张立回了一趟家,拿了几套厚实衣服。在家里,他们没有多逗留,便匆匆赶了回来。“住在养护中心都习惯了,所以出去后,便总想着赶紧回来。”
张立还把住进养护中心的前前后后写了下来,她要让更多老人知道,其实在养老院,老人们也会过得很快乐。
一生无儿无女的老夫妻,住进养老院后——
侄子们每天轮流来陪伴
今年90高龄的陈道充和丈夫羊华荣一生都没有养育子女,两人退休后便从成都回到羊华荣老家常州定居。起初住在花园新村,那儿离羊华荣的四个兄弟都比较近,也方便小辈们照顾。但二老年纪越来越大,小毛小病也不断,家人们平时都要上班,没办法24小时照料。羊华荣的二侄子羊新达和9个堂兄弟商议后不得不决定将老人们送到夕阳红康乐中心。
羊华荣2013年去世后,羊新达几乎每天都到养老院陪婶婶聊聊天、散散步,有时在阳台上一聊就是一下午。
叔叔婶婶一生无儿女,离休后十兄弟轮流照料
“我叔叔和婶婶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一早就来到养老院的羊新达一边搀扶起陈道充一边说道,当年叔叔初中毕业就在炼油厂当学徒,一边工作一边看书,解放初期考上了北京大学,毕业后分配至成都工作。在成都,他认识了在军工企业当俄语翻译的婶婶。“两人结婚时都已经四十多岁,一生没有养育子女。”
1990年,二人离休后,回到常州养老。为了方便照顾,二老把家安在了花园新村。“我们家人特别多,我爸爸那辈有五个兄弟姐妹,到我这辈,我有9个堂兄弟。”羊新达告诉记者,因为老人没有子女,所以兄弟们隔三差五就往花园新村跑,就怕老人们孤单。
经过反复考察,决定送叔叔婶婶去养老院
羊新达在和9个堂兄弟商议过后,最终决定把老人们送到位于武进的夕阳红康乐中心。“当时因为不放心这边的护理服务,和兄弟姐妹来‘实地考察’了好多次。”
家人承受巨大压力,是为让老人过更好的日子
“当时,我们做出这个决定也是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啊!”羊新达说到这个话题时,几次险些落泪。“十几个兄弟姐妹,都不能把二老留在身边照料,说实话我们也惭愧。”因为不是自己的父母,就怕邻居们说长道短,“最后还是我大哥拍板决定,他说:‘送他们去养老院是过好日子,只要我们问心无愧,管别人怎么说!”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老人住进去之后很快就适应了养老院的生活,“虽然叔叔在2013年不幸去世,但是我知道他最后的日子里很幸福。”现在,羊新达已经退休,每天他都会来看看婶婶,兄弟们也会隔三差五带点馄饨以及老人家爱吃的甜食来看她。
“对婶婶好不是因为叔叔的临终嘱托,而是我们真心把她当成最亲近的家人。”在羊新达一家人的心里,叔叔婶婶已经成了他们的“爸爸妈妈”。羊新达搀扶着陈道充在花园里散步,阳光洒在他们的后背,令人觉得好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