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睡过,狗以为自己恋爱了,结果猫装死跑掉,这是前情。
《日出即逝》的同题作文,逆3-逆4间隔期,御剑视角,原作向,美版背景,故事发生在洛杉矶(这点很重要!),为了阅读习惯依旧使用日文译名。存在和《日出即逝》相似的片段与对话(我故意的),但人物性格有差别,情节发展完全不同。
我坚持成/御是个50Vs50势均力敌的cp,谁左谁右仅仅只是体位差别,要让我选我选互攻。但本文【成左御右】,注意。
有肉,如果你看不到那不是我的问题,望天。
***
当御剑怜侍找到成步堂龙一时,后者已身陷黑暗之中。他应该做点什么,他必须做点什么——因为他欠他的。
但是,众所周知,...
但是,众所周知,表达感情是御剑检察官最不擅长的事。
-1-
“……沉湎于自身悲剧的人不可理喻。”检察官御剑怜侍如是说。
“您怎么可以这样的说!太过于……过于……不近人情了!虽然他们都说御剑检察官是个冷血的人,可自己真的知道绝对不是这样子的说!但是……但是……但是您怎么可以这样?我们都知道成步堂先生肯定是被冤枉的,一定有哪里出了错,他绝对不会做伪证那种事的说!他现在真的过得很不好,非常痛苦,非常非常……自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但作为朋友,我们至少应该让他知道还有人站在他这边的说!”
“根本没什么意义,那是他的事。他如果想不明白的话没有人可以帮他。而且……我想他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我吧。”
“怎么可能?成步堂先生最好的朋友就是您的说!”
“那你想让我怎么办,糸锯刑警?安慰他照顾他,告诉他没事的一切都会变好,我永远支持他——用毫无意义的废话弥补他破碎的自尊心,就像哄一个八岁小孩儿?省省吧,毫无益处。”
他不想这么刻薄的,但他的耐心委实已经见底了。
“成步堂龙一是个男人,是个成年人,他必须独自背负自己的人生,承担一切后果,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如果他不愿拯救自己,那么没有人能够拯救他。在这件事上谁也帮不了他,无论是你,还是我——特别是我。”
“你不打算去看看他吗?好一条丧家之犬。”
好吧,又来了。
“我很忙,冥。”
显而易见她生气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但这件事也很重要。”
御剑怜侍轻哼一声表示异议。
“喂,我命令你去,就当是代替我,回来给我讲讲他的狼狈样子,我想听!”耳机的杂音中,御剑似乎听见了鞭子响。
“别闹了,冥,你要这么感兴趣,自己去看就好了。”
“我可没那么无聊,”冥的声音得意洋洋,她顿了顿,“而且,我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御剑真的很想冷笑,想要反唇相讥,想说“对不起,我们之间也是”。但莫名的,那句话却哽在喉咙里,太阳穴突突乱跳,一阵一阵抽痛。
疲惫感盘旋而上,宛如附骨之蛆。
-2-
凌晨两点半,在按下门铃之前,御剑怜侍依然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做,这完全不合逻辑。但他太累了,精疲力尽,头脑如久未上油的轴承,在转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门开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成步堂龙一,表情绝对值得一看。
“你多久没睡过觉了?”终于,他问。
——好吧,无论做过多少预案,他的反应永远超出预计。
“三十四、五个小时吧,也许睡过一两刻钟……雷暴天气,航班事故,行李滞留在马德里了……我临时改签了俄航的飞机飞蒙大拿,一路上都在积雨云里颠簸,完全没办法合眼。”他坦白交代,思维游离,声音麻木。
“难怪,你看上去糟糕透顶。”成步堂皱了皱鼻子,忽然咧嘴一笑,“甚至比我还要糟。”
御剑不无嫌恶地盯着他看——久未打理的乱发,突兀的眼袋,惨青的胡茬……肩膀上有两处破洞的旧T恤,明显过紧不太合身的运动短裤,衣物上都印着常春藤大学的Logo,说不定已经穿足十年。
——不出意料,还有浓重的酒气。
他的确打了,告知行李明早会送过去,假如一切顺利。但是,他原本预订的低层房间因为过了确认时限,已经被其他客人占据,现在他只有如下选择:一、靠这双不听话的腿爬上14层楼梯,祈祷在过程中不要心脏病发作;二、另找住处凑活到天亮。
“坂东酒店没有房间了,我明早就离开,”他说,奇怪自己竟没有尴尬致死,“所以,抱歉,假如不方便的话……”
成步堂的手指紧紧抓着门框,几秒钟,又松开,闪身让开道路:“倒没什么不方便,”他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哈欠,“有一回矢张忘带家门钥匙也是在我这里睡沙发的……你先洗个澡吧,浴室在右手边,玻璃隔断后面——如果你不记得的话。”
-3-
房间杂乱到不堪入目,一块破毛毯半搭在客厅的折叠沙发上,桌上放着一瓶劣质红酒和一个空掉的玻璃杯,满地都是揉皱丢弃的报纸团。御剑怜侍把弄脏了下摆的风衣脱下来,挂在门口的衣钩上,几乎是下意识捡起掉落地面的运动外套挂回旁边的空位。外套的主人在背后发出一声咕哝。
他在浴室中待了很久很久,站在水流下一动不动,直至冰壳融化,皮肤底压缩的疲惫都被热气蒸开,从毛孔中丝丝冒出,整个人终于清醒了一点,不再像个梦游症患者。
御剑裹着唯一一块干浴巾,用发白起皱的手指拉开浴室门,发现有只纸盒躺在地板上,里面是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旧衣服,每一件都很眼熟,宛如陈年疑案的老证物。
他弯下腰,翻捡出一件灰色T恤和一条法兰绒裤子穿好,光着脚踩进起居室,这里已比半小时前整洁许多。成步堂正从卧室走出来,手里抱着脏衣篮,露出深蓝色格子床单的一角。
“你……我……”他的嘴张开,又闭上,最后化为一个意义不明的手势,“你睡里间吧,”他说,“我来睡沙发。”
“不必……”御剑张口想要表示反对。
成步堂挥手制止:“我要早起,送美贯去学校,反正白天可以补觉的。”他示意另一边的小隔间,曾给御剑当过临时书房,现在房门上贴着粉红色的滑稽兔子和一顶高礼帽。
“美贯,我女儿……对了我现在有个女儿,也许你还不知道……”
“我知道,”御剑打断,“奈奈伏影郎的女儿,差不多一年前你收养了她。”
成步堂的嘴角现出一个弧度,但那与御剑记忆中的爽朗笑容完全不同,带着嘲讽的苦味,近乎阴鸷:“对,我真蠢,你当然会知道,你是御剑检察官嘛。”
他说完,不待回答,抱着脏衣篮转身往浴室去。
——他和御剑熟悉的成步堂龙一完全不一样,几乎像是另外一个人了。
卧室里新铺的床单满是灰尘的味道,折痕清晰可辨,摸上去像夹丝的高支埃及棉。零散的逻辑单元在御剑怜侍的脑子里习惯性排列组合,却似乎总是缺了什么,好吧,现在他想起来了,T恤、睡裤、床单……假如再多加一张写着“御剑怜侍检察官选择死亡”的愚蠢纸条,肯定可以形成完整的证据链——证明某段时光真的曾经存在,证明某人曾是个怯懦可笑的混蛋——他很奇怪为什么成步堂没有把这些东西丢进垃圾桶。
但他太累了,真的,也许身体终于到达极限。在得出答案之前,久违的睡魔便伸出手爪攫住他的后脑,把他向黑暗的深渊里拖去——久违的,连噩梦都缺席。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御剑怜侍似乎听见外间有人在说话,这公寓的隔音还是如此之差,他迷迷糊糊想,然后翻了个身,很快又睡着了。
-4-
再次醒来时眼前已一片明亮,身体像是融化了,唯独胸口一团温暖的火焰在静静燃烧。长久以来如影随形的偏头痛奇迹般消失,连早已习惯的间歇性心悸都不见踪影,身下这张陈旧简陋的弹簧床不知为什么竟能完全贴合他的脊椎,支撑住他隐隐作痛的腰——天知道他花了多少钱在自己房间的那张豪华大床上,这不公平!
御剑怜侍放纵自己沉溺于温暖柔软之间,再次闭上眼睛,他不该感觉如此舒适,完全放松,宛若新生,他几乎想不起上一次满足这具躯体的需要睡到自然醒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然后他发现房间里有人在。
“……抱歉,我不是故意进来的,”成步堂的声音飘在空中,“我敲了门,但没回应。”
他的头脑还没完全恢复运转,他早晨通常有点低血糖。
“我要出门了,”成步堂说,“只是想告诉你这个。还有,我买了面包在桌上,要喝茶的话自己泡,茶包在原来的抽屉里,不过可能过期了。”
他用手臂遮住眼睛,“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钥匙在餐桌上,你走的时候,放进信箱里就行。”最后,成步堂说。
御剑依旧躺在床上,听着脚步声离开卧室,在远处回荡,两分钟后,传来正门关闭的“哐当”一响。
世界再度安静下来,他拿开手臂,眼前是带着霉迹的天花板,窗帘拉开了一半,一道光线透过玻璃射进来,灰尘在其间舞蹈,翻飞追逐。
御剑怜侍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上一次住在这里时发生的事,毕竟已经过去好几年,毕竟那时他其实并没有住多久,毕竟……那段日子就像掉进了一个万花筒,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旋转,变幻莫测,而他身陷其中,只感觉头晕目眩,随时可能向虚空跌落,于是拼命抓住手边的任何东西试图固定自己——很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他抓住的是成步堂龙一。
他在床上坐起身来,骨节深处的轻响震耳欲聋,御剑用手撑住垂落的头,深呼吸——
显然,他的身体比他的理智愿意承认的更加怀念这里。
-5-
作为上一餐还是在北极圈上空塞了两口冷土豆泥配酸黄瓜三明治的人来说,成步堂留在餐桌上的牛角包好吃到不合情理,茶包理所当然过期了,但泡出来的滚烫茶水依旧让御剑的喉咙发出一声愉快叹息。
他坐在餐桌旁,把面包撕成小块塞进嘴里慢慢咀嚼,静待头脑恢复工作状态。
假如御剑怜侍对自己诚实的话——事实上他几乎总是对自己过份诚实——他很确定自己缺乏某些东西,或者有什么珍贵的幼苗早在摇篮里就枯萎了,“见鬼的自大自我自私以及自以为是”,有一次成步堂对他发脾气时曾经这样指责,显然,无可辩驳,他是对的。
不过,对他本人来说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世界上并不存在十全十美,不明白应该如何去爱的人理所当然不值得任何形式的爱,这很公平。这点问题就像他很不擅长精细的手工活,他这辈子恐怕都没办法把纸鹤叠的漂漂亮亮,但那没关系,他可以不做。
所以,这没什么了不起,他完全可以一个人活下去。
——反正归根到底,人类总是一个人活下去,从生到死。没有谁能够真正互相了解,能够互相理解已经属于凤毛麟角。
——人人生而孤独,他人即地狱。这符合逻辑。
但是,他知道,唯独成步堂龙一不一样,他欠他的。
御剑怜侍叹口气,把变冷的马克杯放下。
这就是最麻烦的地方,他很清楚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记住,你欠他的),但这几乎是他最不擅长的领域。
最简单的办法显然是提供金钱支援,毫无疑问成步堂有经济问题,如果可以这么做就好了。但成步堂龙一不是那种会坦然接受馈赠的人,事实上以己度人,假如两人异位而处,与其接受怜悯,御剑怜侍宁愿去死——好吧,不需要假如,他甚至差一点这么做了——同样的,据他所知,成步堂龙一几乎中断了他所有的人际关系,手机停机,邮件断联,如果不是作为某件疑云重重敏感案件的当事人始终没有脱离洛杉矶警方的视野之外,他几乎已经算是人间蒸发,以上所有信息都能印证他的结论,此路不通。
御剑拿起手机,试图给成步堂发短信。
【我下午三点和人有约,在离开公寓前想和你谈谈……】
太蠢了!他把草稿删掉,这更像一个警告或者命令,甚至最后通牒。
他重新输入:
【我将乘明天下午的飞机回欧洲,今晚能抽空一起吃个饭吗……】
好吧,这个甚至更糟。
——只不过,他同时也是情感游戏的超级苦手而已。
低级错误,太可笑了,御剑怜侍不由想,他们两个之间似乎总是如此。
-6-
现在,合理的方案只剩下守株待兔,这座公寓里住着成步堂和一个九岁小女孩儿,只要等下去,目标迟早会出现。但首先,御剑怜侍确实有个必须去赴的重要约会,下午三点,在坂东酒店九楼的咖啡厅,他要招待某位来洛杉矶出差的国际调查官,算作对之前合作的答谢,那家伙手上说不定有他感兴趣的消息——至少,御剑是以此为理由从欧洲飞回来的。
他换好衣服,拎起垃圾袋,用桌上的钥匙锁了门,然后按照成步堂交代的,把钥匙用一截胶带粘在门外信箱的顶板下,于将近正午时离开了公寓。
“……嗨,好久不见了,prettyboy!”在任何场合,狼士龙都引人注目到令人头痛。这间咖啡厅是酒店的附属设施,装修奢华,但面积并不大,只用星罗棋布的绿植充作隔档,狼挑了个相当靠近门口的位置,一看见他出现立刻起身招呼,替他拉开椅子,嗓门绝对超出了这里的规定分贝数。
“请别这么叫我,狼探员,太幼稚了。”他习惯性反驳,不动声色在椅子上落座,没有费心甩他一记白眼,因为没用。他很清楚这位熟人是不会被任何语言动摇的生物,某种意义上来说,和他自己很相像。也许正因如此,他们两个一直相处得不差。
“我原以为冬天才会再见你,”狼说,笑纹在他金棕色的眼睛周围出现,露出尖利的牙齿,“答应我,你会去布鲁塞尔的,对吧?”
“我不确定。”御剑回答,拿起菜单招呼侍者,小心翼翼躲避任何承诺。狼咬住猎物就不会松口,他需要他的助力,却无意让自己陷入麻烦之中。
毕竟他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桌子对面那个人发出一声轻佻的口哨,因为过于刻意反而不令人反感。“你要尝尝点心吗?”御剑问,“今天有一款限定甜品看上去不错。”
狼士龙拿起菜单暼了一眼,皱起的眉头忽然解开,乐了:“哈,我见过这个的,那年我们在大使馆看过展出是不是?他是做什么的来着?”
“他是英雄。”御剑微笑,伸手将选好的菜单交还侍者。
“我原本期待着在你的地盘上,你终于决定用别的东西贿赂我了,”狼斜靠在椅背上,翘起腿,目光灼灼盯住他的脸,“狼子曰: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不是我的地盘,”他纠正他,“至少目前还不是。”
狼士龙放声大笑:“我来洛杉矶太多次了,prettyboy,相信我,在这座罪恶之都,你的气味无处不在……”
“请别把我形容的像只圈地盘的野兽。”
“野兽有什么不好?论弱肉强食,野兽还比不上人类。”
“……小心点,Miles,”末了他说,端起他的茶一饮而尽,表情前所未有认真,“这座城里弥漫着腐烂的臭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忒弥斯女神在流泪?狼闻得到。”
“短期内我没有回来工作的计划。”他告诉他。当他最终归来时,必将点燃一场野火,涤荡满眼污浊——但现在时机尚早。
“呵,愿你们的神保佑那些挡在你前路上的人。”狼士龙做了个鬼脸,眼中闪着兴致勃勃的光芒,他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忽然又住了口,看向亟亟而来的咖啡厅侍者。
“先生,”侍者走到御剑身边,压低声音,满脸歉意,“打扰了,有位先生想要送东西给您,非常急迫。”
御剑的眉毛挑了起来,只有寥寥数人知道他此刻身在洛杉矶。
侍者躬身行礼:“我们提出可以代为转交,但他说很重要所以……”
御剑回头瞟了一眼满脸诧异的狼士龙,首先排除这是他的恶作剧。“那请他过来好了。”他对侍者说。
侍者的态度几近卑躬屈膝:“万分抱歉,先生,但……本店主要服务高端客户,存在着装规范,这实在是……实在是……”
御剑怜侍瞬间明白了,立刻站起身:“他在哪儿?带我过去。”他吩咐。
“我们请那位先生在外间稍等了。”侍者显然长舒一口气,当先领路。
“……嗨,御剑?”
直到听见狼士龙的声音,御剑怜侍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如此失礼。
“抱歉,狼,”他说,“有点急事,我去去就回。”
(TBC)
微微脱水
第4章:下沉或游泳
当御剑怜侍到家时,成步堂龙一新拆包的香烟已经消灭了一半。御剑转动钥匙,推开房门,动作停顿,意识到门其实并没有锁,看来成步堂在过去的七年里学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其中娱乐性的撬锁真的不值一提。
前几天,当御剑忽然情绪失控,想要跳过那些过程直接和他在一起时,成步堂已经意识到出了问题。成步堂龙一了解御剑怜侍。御剑想要的是对等的感情,他认为只......
前几天,当御剑忽然情绪失控,想要跳过那些过程直接和他在一起时,成步堂已经意识到出了问题。成步堂龙一了解御剑怜侍。御剑想要的是对等的感情,他认为只要等他俩再次平起平坐,就能拯救成步堂的自尊心;所以成步堂必须赢得它,重回正轨,这很好,这很公平,这也正是成步堂一直努力的目的,但显然事态的发展并不能如人所愿。当御剑昨天忽然请假缺席时,成步堂明白他必须迅速行动了。牙琉雾人像往常那般抬高了筹码的倍率,作为扑克高手必备的素质之一就是当断则断。
成步堂完全预料到了牙琉会在一切结束前展开报复,找到某种简单愚蠢的方法和世界同归于尽,那家伙向来如此。曾经,当他们还在鬼混时,成步堂偶尔会看着他,想:假如牙琉拥有自我保护的正常本能,他会变成什么样;或者如果他能学会放下心中黑暗的情感,他又会成为怎样的人——毫无疑问,那样整个宇宙都会松一口气。
御剑怜侍穿过他的卧室走上阳台,来到站在室外的成步堂身边。
“为你的案子找到足够的证据了吗,首席检察官?”成步堂问他,在朦胧的烟雾中似笑非笑。他们没有费心开灯,所以御剑很难看清成步堂的脸,反之亦然。不过,成步堂是个很好的观察者,他可以从御剑肩膀倾斜的角度洞悉他的心思,尽管两人几乎相依相偎,但检察官的肢体语言却暗示着偏移和距离。御剑懒得回答,也懒得开口,此刻所有问题都毫无意义——“你是怎么进来的”,或“你在这里做什么”,显而易见,不是吗?一直如此。他们两人之间从来心有灵犀。
成步堂按熄烟蒂,伸了个懒腰。晚上有点冷,他只穿着一件薄T恤。现在御剑回家了,回到屋里就好了。
“您先请,”成步堂打开推拉门,做了个手势。
御剑慢慢将抓着栏杆的手松开,僵硬地走过来。成步堂在门口拦住了他,把手放在御剑心口。他比牙琉雾人矮一点,胸膛也更宽。成步堂慢慢俯身,表达他的意图,御剑保持绝对静止,让成步堂的吻落在他唇上。如此完美,没有丝毫抗拒。
“对不起,”成步堂喃喃道,松开手臂,让御剑退到黑暗的卧室里,“我可能尝起来像烟。”
成步堂关上了他们身后的门,他很高兴地看到御剑在房间另一边也做着同样的事。房子里只有他们俩,这其实没必要,但成步堂喜欢这样的想法,和他的最爱关在一个独属于彼此的小空间里。
成步堂脱下衬衫,随手丢开。御剑闭上了眼睛。
“嘿,”成步堂告诉他,“我身材很好的,你知道吗?搬钢琴就会对你造成这种影响,有几周,除了弹,我还做了更多事情。”他牢牢抓着御剑的手腕,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把他软绵绵的手指从肚子拖到腹肌上。
“你喜欢这个,对吧?肌肉型,”御剑畏缩了一下,“没关系,我想我现在有了个很好的主意。”成步堂把御剑的手抬起来,擦过胸肌之间,抵住他柔软的喉咙,直到他的嘴。他吻了吻御剑的手指。
“我有个请求,”御剑低声说。
“没问题,”成步堂承诺,“一切都听你的。”
“别在任何会被人看到的地方留下伤疤。”
成步堂的动作停住。“……我为什么要伤害你?”他困惑地问。
御剑小心翼翼睁开眼睛:“难道你不会吗?”
“等等……让我们说清楚。”成步堂不情愿地松开御剑,坐在床边。他甚至礼貌地假装没有注意到御剑的眼睛徘徊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你真他妈绝顶聪明,”成步堂钦佩地说,“你马上就明白了,是吗?”他控制不住自己,再次俯身吻了他,片刻犹豫后,御剑回应了这个吻。当他们分开时,他似乎对自己有点沮丧。
“别这样,”成步堂用两只手轻轻捧住御剑的脸,“你爱上我了,你现在也没办法。”
这一次御剑微微地靠向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他让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御剑试图冷静客观,但声音却隐隐发颤——恐惧?心烦意乱?毫无疑问。
“他的确,”成步堂同意,“那么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都行,”御剑沉闷地重复着,避开他的目光,实在可爱。御剑甚至可能认为他是认真的,成步堂醒悟到。
“我不会伤害你的,”成步堂承诺,“永远不会,怜侍。”
“我不明白。”
他们现在正认真接吻,成步堂拉着御剑的衬衣,替他解开纽扣,层层剥落。御剑的手在成步堂胸口摩挲不停,修剪圆润的指甲紧贴肌肤。
“我觉得你会满意吗?在你对牙琉做了那么多之后?”
“嘿,”成步堂笑着说,“就连小孩子也知道廉价玩具是用来破坏的。我要留着你,我一直这么想。”他探身向前,似有意、似无心将体重压在御剑身上——他越过他,把手伸到御剑的抽屉。还未拆封,这次是他给为了成步堂买的。
“我很嫉妒,”御剑承认。成步堂脱下裤子和袜子。
成步堂龙一挤进他腿间,揪着他的头发向后拽,恶狠狠地吻住他。好像御剑怜侍明白妒火中烧是种什么感觉。他们现在一起做的每件事都是完美的,而且技术高超。有人教会了御剑这一切。那很痛,某种在压力下突然发作的旧痛。
“我讨厌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能拥有你,”成步堂说,声音低沉且尖刻,“我一直在你身边,你要他们干什么?别再那么做了。”他用手背擦了擦嘴,低头瞥一眼,发现了些微血迹。他在亲吻时咬破了御剑的嘴唇,比他原先计划的更粗暴。
御剑因这猝不及防的强硬态度震惊不已,他盯住他,嘴角挂着殷红的血滴,血线从下颌一直延伸到裸露的脖颈上。成步堂越发兴奋,凑上去把那痕迹舔净。
这无疑也引动了御剑的热火,他呻吟着,紧紧抓住成步堂,把自己压在他的大腿上。成步堂轻轻吻着御剑的脖子,一直吻到肩膀,扯掉他半开的衬衫,露出肌肤。成步堂轻轻啮咬着,又以吻致歉,他把手伸进御剑的腰带。
“我不会伤害你的,”成步堂对着他的皮肤发誓,手上粗率地动作起来,触感又光滑又火烫,完美无瑕。成步堂想在他身上、在他体内、在他周围,他想把御剑剖开,钻进去,抱住他跳动的心。
“我就快到了,别停,”御剑恳求道。
有多少人看过这样的御剑怜侍?又有多少人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品尝过他的血?成步堂再次咬下去,用力。血液迅速充斥口腔,满溢出来,顺着御剑苍白的胸膛流淌而下,浸透了他的白色礼服衬衫。滋味甚至更棒了。成步堂收紧手指,在疼痛的浪潮里哄着御剑向上攀登。他深深吻着他,直至两人的嘴都被染红。
“我们相配。”御剑终于到时成步堂喃喃地说,他们之间湿漉漉的,混合着血和汗。
成步堂没有停下来,他把御剑的剩余的衣物撕开,随意丢在地上,于床边留下血淋淋的指纹。御剑怜侍半躺着靠住床头,神色茫然,直至内啡肽的阴霾缓缓消散,只余下模糊的不满。他的目光聚焦在成步堂身上,成步堂轻轻触摸他的脸,当发觉御剑没有反应时,突生的寒意猛地爬上他的脊椎。御剑怜侍不是牙琉雾人,他不能被如此对待。不管御剑之前说了什么,他都不会容忍的。他会离开。
成步堂张开嘴,道歉的话语却在御剑锋利地瞪视下烟消云散。他们相爱了,躺在床上肢体交缠,他却从未如此接近失去一切。他把手放在御剑腰部两侧,贴着那条被血迹毁掉的床单。他勉力克制自己不顾一切扑进御剑怀里的冲动,他的眼中涌出泪水,呼吸太快太浅。成步堂龙一忽然惊慌失措。
御剑小心翼翼触摸他仍在不断渗血的伤口,厌恶地看着自己染红的手指。“……你以为只要给我留下疤痕,我就属于你了吗?标记你最喜欢的玩具,就像你对牙琉雾人做的那样?”
成步堂疯狂地摇着头:“御剑,我……”
“不,”御剑沉声道,伸手紧紧扣住成步堂的喉咙,“现在还没轮到你发言;”成步堂立刻闭上嘴,“你可能忘了,所以让我提醒你:我有过其他情人,成步堂。没有谁会像训练有素的宠物一样对我撒野。现在把你的烂摊子收拾干净,否则我就另找一个。”
御剑松开手,成步堂试探性向前倾身,舔舐他脸上的血痕,没被阻止,所以成步堂更进一步,小心舔上他的嘴。御剑张开手臂搂住成步堂的腰作为奖励。成步堂很受鼓舞,举起御剑的另一只手,舔干净每根手指尖。当他做完时,御剑用那些光滑的手指轻轻拉扯它,足以令他感觉良好。
“哦,怜侍,”成步堂的呻吟脱口而出,御剑立即停下动作。
“不要半途而废。”他责备。
成步堂吸取教训,把注意力转移到御剑肩膀上的咬痕。他吻了一下,轻轻吮吸,用舌头擦拭伤口,把刚刚流出的新鲜血液搞得一团糟,所有东西尝上去都像铁和皮革。一旦御剑有理由确定成步堂专心致志,就继续抚摸他,只施加了最轻微的压力,但假如御剑允许,成步堂甚至可能直接释放。
成步堂发出痛苦的呻吟,但他不能说话——他的舌头沿着御剑的身体滑下去,捕捉每一抹血痕。他有工作要做,他不能让御剑再次失望。御剑的手沿着成步堂的背,一直抚摸到他的脖子,伸进他的发间。他压着他的头向下推,成步堂跟随御剑的动作滑下床铺,不禁发出一声柔和的哽咽。御剑抚摸他的头发,成步堂闭上眼睛,尽情享受工作时的专注。
“我怀疑你是否还值得这样做,”御剑若有所思地说,成步堂挣扎着呼吸,泪水溢出,和御剑的咸味混合在一起。他搞砸了。
“你在哭吗?”御剑假装惊讶地问,他的手指滑过成步堂的脖子,用拇指示意他抬起脸,“你为什么哭?”御剑望着他。
“你要离开我了,”成步堂哭着说。
“也许我会,”御剑表示赞同,“嗯,为什么我不能这么做?”
“我爱你!”
“我不相信你……呃,”御剑呻吟,“说服我。”
“我很爱你,我一直都爱你,我每次做的时候都在想你……我是你的,求你了!”成步堂是如此渴求,他把脸贴在御剑大腿上,在御剑的皮肤、床垫、枕头,以及任何他能够得着的东西上摩擦。
“我没让他如愿,我发誓,”成步堂含混不清地辩白。
“说不定那样更好,”御剑冷笑,尽管听到这个消息,他显然高兴地翘起了嘴角。他猛地将成步堂拉回腿上,以至于成步堂失去了平衡,向他的肩膀倒去。那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他将嘴紧紧贴上去,拼命舔着。
“好孩子,”御剑称赞他,成步堂还没准备好,他以前从没这样做过,这很疼;但御剑的动作那样温柔,几乎像在道歉。当成步堂完全坐好,紧密到几乎无法承受,成步堂试图吻他,但没有吻到;御剑用一只青肿的手张开他的下颌,往他嘴里吐了口吐沫。
“来找我吧,”御剑在成步堂吞下时命令,“来吧,因为我在,如果你这么爱我的话。”
“好,”成步堂幸福地表示同意。
当御剑倾身向前,野蛮地咬住他的肩膀时,热度在两人之间聚集。皮肤流汗,血从成步堂的胸口淌下来,他惊讶地、痛苦地、愉快地叫喊,指甲深深划着御剑的背。
“是的,我爱你,怜侍,是的,”成步堂龙一在欣快中呓语,整个世界不复存在,除了他此刻的感受:精疲力尽,脏污不堪,鲜血淋漓。
“现在,我们相配。”御剑怜侍带着黑暗的满足感说。
(完)
韩漫
灵魂出窍()
SebastianStan为whatif老年Bucky配音片段
截取自Whatif第二季第五集
没有冬兵,只有巴恩斯中士——现在是巴恩斯国务卿。他度过了幸福美满的一生。
老年音真的很苏
第3章:玻璃之下
御剑怜侍在梅森审判后会见了牙琉雾人,在他被单独关押的豪华监狱里。当警卫送他过去时,御剑并不感觉惊讶,法律的黑暗时代对这样的人来说足够漫长,在他们的污染被彻底清理之前,荒谬现状几乎不会改变。牙琉是个杀人犯和操纵狂,他一时兴起就让御剑怜侍认识的最好的男人经历了七年炼狱。他显然也是个足够称职的律师,依靠赚取、购买或者贿赂的方式获得了某些特权,这就是为什么他看到的牢房会这样奇怪。
“您在想办法熬过这个夜晚,御剑检察官,”他说,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仍然抓着他的手指不放,“或者想办法假装您可以忍受。”这是一段完美的措辞,意有所指但无伤大雅。御剑可以把它看作是一种挑衅、一种侮辱,或者恰恰相反,只是个友好的提议,并相应地采取行动。毫无疑问,面前的人以操纵他人为乐,这是个精心策划的姿态,用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然而,他从来没有特别关心过无关人等的弦外之音,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倾向于远离未知的陷阱,所以御剑怜侍选择彻底无视,他整个晚上都只和右手边的老者讨论海军在国际水域的执法困境,任凭坐在他左边的牙琉雾人暗自恚怒却不能表现出来。那是他们直到如今的最后一次交流——当他收到通知说,假如检察官是御剑怜侍的话,牙琉雾人愿意在梅森审判后认罪。
他见到的并不完全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虽然有着同样的眼镜和金色的长发,却显得庸俗而油腻;犯人穿着一件昂贵的西装,而非囚服,但那件衣服皱巴巴的,明显脏污了——桌子对面散发出一股淡淡的令人不快的气味。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举止的变化,即使在案件的审判录像中,牙琉雾人也保持了冷静和控制力。但现在,他弓腰缩背坐在座位上,眼睛里闪烁着偏执以及对他目光所及一切事物的无差别仇恨。
当他看到御剑怜侍时,牙琉雾人强迫自己平静,将肩膀向下拉,挺直腰背。他试图愉快地直视他的眼睛,带着某种被扭曲放大的尊严的回声。
“你来了,”他说。
“这是你的要求。”御剑提醒他,忙着整理案卷。
“控方开出的条件是什么?”牙琉雾人问。
“对所有指控认罪,判处七年缓刑。”御剑回答。不管怎么说,对于死刑判决,七年是最短的等待期,这是一个明显恶意甚至荒谬的提议,对牙琉没有任何好处。御剑预计有百分之五十可能谈判立刻将彻底结束,至少今天如此。这样御剑怜侍就能在保持严格的专业精神的前提下,用最清晰、最明白的方式,告诉牙琉雾人“滚nmd”。
牙琉似笑非笑,将手摊在桌面上,张开手掌。当御剑递给他这个可笑的协议副本时,注意到牙琉的掌心有一个不规则的粉红色小圆圈,凸起而闪亮,似乎是某种伤疤。牙琉读得很慢、很仔细,他调整眼镜的方式,用两根手指捏住镜框的左角,莫名让御剑感觉熟悉。几分钟后,他发现自己在另一边做同样的事情。多么奇怪,他们竟然有相同的习惯,宛如镜像。
当牙琉读到御剑令人震惊的提议时,他的嘴角饶有兴味地扬起。上诉机会为零,禁止与外部接触,被单独关押在最高等级的监牢中,首先死于孤独,其后死于刑罚,永无希望。御剑写下的每一笔都是残酷的鞭打,为什么不呢?不管牙琉雾人想要什么,他自己会提出来的,然后他们可以协商修改;而在那之前,御剑怜侍当然应该优先满足自己的愿望——他从来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从来只有成步堂会这么认为。
“能把你的钢笔借给我吗?”牙琉请求,御剑服从。他认为牙琉雾人会做出纠正,或者可能是幼稚地潦草写下一些该死的、无情的诅咒,但恰恰相反,他在文件底部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御剑盯着他看,惊呆了。
牙琉雾人把笔放下。按规定他还必须添加日期,虽然御剑也可以在后续代签,但严格来讲,这在技术上是不严谨的,有可能在上诉时被视为非法,虽然可能性很低。牙琉雾人实际上已经签署了他自己的死刑令。御剑怜侍感到一种突然的、残酷的寒意,好像他体内有什么冻结休眠的东西碎裂了。他刚刚已经杀死了这个人。
“我引起了你的注意吗,御剑检察官?”牙琉问道,双手整齐地交叉在桌面上,“如你所见,我的请求是真诚的。如果你来,我就合作。”
“为什么……你可以谈判,你知道通常的流程……”御剑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颤抖,依靠意志力命令自己平静下来。
“没必要把未来的首席检察官束缚于毫无意义的拉扯中,我很愿意满足你的条件,而且你的言简意赅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真正的复仇天使。”
“你想要什么?”御剑问,”你知道这些——所有的一切——”他对着房间、衣服,以及牙琉短暂而有限的牢狱生活中所拥有的东西做了个手势,“这一切都将消失。并非仅仅针对你,作为惩罚,一视同仁。只要我有能力,这些都将改变。”
“我知道,”牙琉平静地说,“我一直很敬佩你对真理和责任的无情追求,你甚至对自己也同样无情,与生俱来的高贵是种吸引人的品质。不,我的要求只关乎私事,这就是为什么你很容易做到。这并不违反任何道德规范,更重要的是,它将为你提供了一个有罪不罚的完美机会。”牙琉雾人瘦弱、轻盈的手指点燃了他身边桌子上的一本皮革装订的笔记本。
“我想让你读一本书,事实上,就是这本。我希望你保证,你会读它,并且在读完之前不会对任何人谈论它的内容。你没必要告诉我你已经读完了,或者假装读完了,这可能是我们在这种情况下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会面。”
“你想要的只是一个承诺。”御剑怜侍慢慢地说。
“是的,”牙琉同意,“只要你答应,我就像个孩子一样顺从我的坟墓。”他话中的恐怖渗透出来,宛如恶魔。七年之前,绘濑真琴只有十二岁。
“我保证,”御剑用钢铁般的声音说,“我会读你那该死的书。现在写日期吧,然后安静下地狱。”
御剑怜侍并不愚蠢,他知道牙琉雾人是剂毒药,所以,不可避免的,这本书也一定饱含剧毒。当茜小姐经过谨慎的测试都没有发现任何事实上的危险后,他立刻意识到,有毒的是这本书中的内容——可能会揭开很多隐秘,伪造的或者真实的,用以毒害御剑怜侍生命中的某些存在,比如一个始终闪亮、珍贵和原始的部分。牙琉雾人制造了太多隐晦的旁证,并把他的手伸得太长,难怪这个人在一场简单的纸牌游戏中折戟沉沙。
御剑把书藏在自己家里,在去成步堂家吃晚饭之前,把对于监狱会面微弱的不安感压下去。他们经常邀请他,现在他回到洛杉矶了,只要工作允许,他就会参加。在一个过于杂乱的空间里,有一顿低于标准的饭菜,当美贯上床睡觉后,御剑徘徊不去,他们两人在舒适的小小厨房里清洗餐具,肩膀和手臂一触即离。
御剑怜侍已经听任他的感情自行生长好几年了。他始终没有等到那个恰如其分的时机,也无法放弃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掉头离开。他们的关系从来没有变坏,但他不得不满足于偶尔的毫无意义的舒适之夜。他告诉自己,当成步堂重新拿回他应得的一切后,他会认真考虑他们之间的问题。有时候,就像现在这样,成步堂看起来很高兴能在他身边,他不禁满怀希望。在与狼调查官那次失败的尝试之后,他曾试图向他告白,但他喝醉了,而成步堂龙一对埋藏在大段遣词造句之中的草率行为抱持宽容态度。
等你酒醒了,等我们之间不再需要隔十小时时差聊天的时候,我们再接着谈吧——这就是他所有的回应。
“一切都好吗?你很安静,”成步堂问,“之前我打到你办公室,问你今天要不要一起吃午饭,但你秘书说你出门了。”
“是的,”御剑说,关掉水龙头,“我不得不去了趟拘留所,这是个简单程序,但我不认为我需要很快回去。”
“很好,他们不该让你过度工作的,你甚至还没正式履职,无偿工作不是一种劳动违法行为吗?”
“我很惊讶你对法条的记忆如此模糊。虽然这可以怪在几年的中断上面,但我恐怕你第一次备考时就储备不足。”御剑深情地翻白眼。
“等我第二次通过了律师资格考试,你就不能开这种玩笑了,”成步堂笑着说,“啊……我的意思是,假如我能的话。”
“你当然能,你当然会通过的。你必将再次踏上辩护席,我有……我对此寄予厚望。”
“这是专业判断吗?”成步堂龙一浑不在意问道,随手把抹布挂起来晾干。
“不……不完全是。”御剑怜侍回答,当他穿上外套离开时,脸红了。
“呃,”成步堂轻声说,“那个……是的,我会好好学习的,好吗?”
“很好。”御剑表示同意,转身逃进了夜色中。
御剑怜侍完全可以无视这本书,没有谁能够阻止,成步堂会原谅他食言而肥,但他不能让自己选择逃避。如果他有希望配得上成步堂龙一,他必须坚持自己的原则。他会读它,他会读完,然后他会告诉成步堂所有的一切,他们可以一起将它付之一炬。
*脸;(呕吐)
喉咙痛,气管瘀伤
御剑摸了一下书页,好像他可以把字擦掉一样。他们依旧在那里,用昂贵的黑墨水写成,无害而整洁,下面标注着:晚餐PWBB晚8点。
他带着一种阴郁的情绪意识到,他知道这个日期。那一天狼厌倦了御剑自以为的对他最亲爱朋友的友好关怀,带他去市里住了一晚。有酒、音乐、食物,以及一个很好的伙伴,他望着御剑怜侍,好像他可以永远那样看着他,永远不会厌倦。当然,他们以前也睡过,但那些都出于需求、转瞬即逝,但这一次很浪漫。狼第一次躺下,而非御剑,对于那样一个高大而气势磅礴的人来说,他是如此羞涩而易碎,如此打动人心。
他的温柔和葡萄酒彻底让御剑醉了,他无法将沉入温暖且充满爱意的感觉与他的理智分开,思维不再因为持续的担忧试图将他带去别的地方。狼一直很完美、热情似火,他拱起身呼唤他:“prettyboy,gorgeousboy,comeinme,Iwantyousomuch,Ilove……”
可他到达时喘息着脱口而出的名字却是“成步堂”。
——所以,在那一天,当御剑怜侍经历尴尬、痛苦的醒悟和更加尴尬、痛苦的分手时,也许成步堂龙一在牙琉雾人手中承受的痛苦要严重许多。
也许御剑现在应该停下来了。他干嘛那么在乎一个疯子说的话?然而这很重要,不是吗?你很容易对你崇拜的人信守诺言,他们的要求总是正当且高尚的;为你鄙视的人忍受不愉快则是另一种诚实。还有……尽管这不公平,但他认为他应该这么做,他并不希望成步堂被逼无奈主动坦白这件事,除非他自己愿意——让受害者把创伤说出口有多难,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他会告诉成步堂的,到最后他一定会。
只是这……太可怕了。在钢琴演奏和扑克比赛间隙偶发的伤害事故一件接一件。他们从不在成步堂家里见面,只在那个小房间、车子后座,还有几次在牙琉雾人的办公室里,他能想象那是如何有辱人格,卑鄙且堕落。御剑必须经常休息,让自己平静下来,以确保他的工作和心理健康不会受到影响。他必须把这单纯看作是一个案子,把受害者看作是有弹性和令人钦佩的,而不是可怜和破碎的;幸好知道犯罪者已经因其罪行受到惩罚,让这样做变得容易多了。
饶是如此,这依旧对他造成了影响,他毕竟不是铁石心肠。下一次他在成步堂家里时,他们有一个单独相处的时刻,他忽然无法控制自己。
“我们一定要等吗?”他问,声音生硬。
成步堂龙一停止清理外卖盒。“你不想吗?”最后,他问,“我一直以为你会是那种想要慢慢来的人。”
“我不知道。”御剑怜侍承认,驱使他的并不是渴望,而是需要紧紧地拥抱他所爱的人,抚慰他甚至不应该知道的已经存在的伤害。对一个经历了如此多苦难的人缺乏同情和关怀,他根本做不到,更何况他是如此深爱这个男人,这一切几乎令御剑难以承受。
“好吧,”成步堂同意,“然后我该回答什么——请相信我?我是说也许这么讲很糟糕,但我不是比任何人都了解你吗?”他的微笑变得温暖,略带羞涩,“我哪儿也不去,你也是,我们就在这里。”
当然了。当然,成步堂龙一是对的,御剑只是……感觉紧张,牵肠挂肚。他很想告诉成步堂,他很想烧了那本书,再也不看一眼。然而,这是一种令人宽慰的回应,御剑能感觉到紧张从他的肩膀上渗出来。他是否保守秘密并不重要,只要他到时候能够解释清楚就行。成步堂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冲动地,当他转身离开时,御剑牵起成步堂的手。当他允许时,御剑就会变得大胆。他把那只手短暂地抬起凑到唇边,在掌心印上一记纯洁的吻,然后在成步堂身边轻轻松开。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你,”成步堂轻声说,他的眼中充满了乐趣和善意;既取笑御剑的愚蠢,意想不到的多愁善感,又深深欣赏它背后的含义。
“我想是的。”御剑同意。
那只手。
烧伤,左手掌
参见:香烟
当他最终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时,夜幕已然降临。御剑匆忙离开家,只随身携带了手写的清单和钥匙,头脑始终漂浮在幻梦之中。不过,他确实锁上了身后的门——他曾在自己的地盘上两次发现尸体,这教训足以令人把安全意识深刻在潜意识里。
他忘带了身份证件,但警卫看到他的脸就放行了。
“离开我们。”当他站在牙琉雾人敞开的牢房门前时,他厉声说道。这无疑违反了所有的规定,但警卫立刻敬礼并服从,很快,离去的脚步声就回荡在大厅里。
“脱衣服。”御剑命令。
牙琉雾人并没有假装看起来很惊讶或者被冒犯。他穿着薰衣草色的丝绸睡衣,从床上起身——见鬼的和御剑怜侍从12岁起就在用的睡衣品牌一样。当牙琉脱衣服时,御剑比以往更仔细地环顾牢房,他认出了那本书、那张艺术版画、乐谱、乐器……不可能仅仅是巧合。牙琉雾人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苍白的金发鬼魂,纠缠在成步堂龙一的世界里,这些都是他邪恶黑魔法的印迹。
御剑怜侍不是个喜好暴力的人,他用一种敷衍的坚定抓住牙琉雾人的手腕,不是特别温柔,但也不带伤害意图。他转动手来检查掌心,那块小小的粉红色的圆形香烟烙痕;他的两个手指微微弯曲,好像折断过又匆忙复位(左小指和无名指)。御剑走近一步,检查牙琉的肘弯,看是否留有整齐地横向伤疤,刚刚好在卷起的礼服衬衫袖口覆盖之下。
御剑走在牙琉身后,把那根凌乱的发辫扫到一边,露出了后颈。他戳了戳这里的组织损伤,与长期的绳索捆绑相一致。然后御剑回到前面,沿着牙琉雾人的身侧按压他的肋骨。那里有轻微的凹陷,在皮肤之下(两根折断的肋骨)——当御剑怜侍继续向下看时,他发现牙琉很硬。
御剑无情地压制了任何关于这个问题的想法,这是一种非自愿的反应,是御剑正在检查犯罪证据的后果。仅此而已。
当御剑怜侍用两根手指检查另一个面积较小的烫伤时,牙琉雾人呻吟起来。御剑测试左膝的反射,明显比右膝弱(脱臼,两次)。
只剩下一个地方了,御剑把牙琉推回床铺,600美元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惨白肮脏的皮肤上,进一步分开。他拿在手里,不带感情地转动它,摸索皮肤。
“别动,”御剑命令,“这不过是检查。”
御剑怜侍的拇指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一侧有个粗糙的、不规则的伤疤。咬痕。他想抽回手,牙琉却紧紧抓住他,迫使他无法离开。御剑强自克制尖叫诅咒的冲动,恶心到浑身颤抖。
“继续做完,御剑检察官。”牙琉雾人嘲讽道,他近乎疯狂地牢牢锁紧他,不顾一切。如果御剑想要解脱,将不得不使出全力将牙琉撕碎——也许是另一根手指,或者是脚趾、手腕,御剑怜侍从来没有暴力倾向。
——但成步堂龙一曾经也没有。
御剑猛地挣扎,手肘击在牙琉雾人脸上,把他打得向后仰倒。他终于克服震惊和沮丧,甩脱牙琉的手,牙琉雾人在床上摊开身体,很快到达,即使血从他破碎的鼻子流到他的颧骨上,一路滴落床单。他沐浴在余辉中,轻声自言自语。
“为什么?”御剑怜侍断断续续地问。
——为什么一开始要这么做?为什么跪着追逐自己的末日?为什么是他?你为什么让他这么做?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一切?
牙琉雾人转过头,让他们的目光相遇。“你不会吗?”他问。
即使在回家路上,神情恍惚,充满了遗憾、同情以及压倒性的恐惧之时,御剑怜侍也无法回答“不”。
(改了八次才发出,真的我很喜欢御剑和牙琉的对手戏,比起那么多四成给雾人老师当狗的成雾文,只有这篇的牙琉雾人给我一种疯癫又毛骨悚然的感觉,真真如同原作里真琴那句“宛如恶魔”。如果换个人,他一定已经达成目的了,在自毁的同时一并毁掉成步堂,但很不幸/幸运,他遇见的对手是咪酱,他见识过真正的地狱。)
牙琉雾人是一条替身金鱼;御剑怜侍迁徙回家。
原作:ghostcatamount
Cp:御成御、成雾、狼御狼(左右仅代表体位,含暗示)
Tag:黑化(!)、BloodandInjury、情感操控
非常罕见的完全不ooc的黑化文,老成黑暗、愤怒、破碎甚至冷酷,咪酱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至于雾人老师……雾人老师绝对就是他自己!全文张力拉满,把爱和恨、嫉妒和占有欲表现得淋漓尽致,理所当然这里只能放缩略版(我没有一一标注删了哪里,大概一千字细节吧,影响不大,原版放凹3)。
原标题《SeaofPlenty》的意思其实是指“Thereisplentyoffishinthesea/天涯何处无芳草”,有个婚恋网站就叫plentyoffish(是的,你确实可以在嗑h文的时候学英语),但作者用了很多“海”和“鱼”的意向,所以直译意译都很奇怪;我掉了好多头发后决定进一步引申,翻译成“弱水三千”,结合原文自认为非常信达雅,在此稍微骄傲一下。
第1章:捕获和释放
成步堂每年去看望御剑一两次,协助他处理案件。
这纯粹是借口,但不管怎么说,成步堂的确帮上忙了,或者至少他希望如此。这只是个偿还御剑人情的小方法,就如同御剑一直在尽其所能偿还成步堂,两个人形成某种奇怪循环。说实话,成步堂宁愿跪下来还债,但那不过是被他牢牢锁在地下室的肮脏幻想,绝不可能发生。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这就像在法庭上,纵使他的证据混作一团,也时常能灵光一闪发现真相。那天御剑在他办公室里做些收尾工作,而成步堂则溜出去抽烟。这是种丑陋的习惯,如果可以,他不喜欢在御剑身边这么做。吸烟区位于拐角,所以当御剑和某位穿着紧身皮裤的探员一起离开时,他们并没有发现成步堂。御剑说了些什么,探员回答,然后伸出手,伸进御剑的外套抚摸他的腰,短暂的一秒钟——他还不如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推倒他。
成步堂深深地吸入他的烟,直至头晕目眩,肺部充满燃烧的令他沸腾的嫉妒,直到他终于能够处理自己的情绪,摆出漫不经心的似笑非笑。这通常令御剑感觉烦恼,这通常很有用,唯一能可靠地看穿这伪装的人是美贯,但她出于礼貌,总是视而不见。
“所以,”他说,随意把烟头弹进手边的容器,“狼,嗯?”
御剑脸上的红晕很有吸引力。在他的帽衫口袋里,成步堂把咬秃的指甲挖进掌心。
“刚刚开始,”御剑说,“我们很谨慎。”
“不见得,”成步堂尽力轻描淡写。
御剑愤怒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可能会发现,或者你又在虚张声势了?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成步堂摇摇头。“那要问你自己,”他说,“你是认真的?”
“我们想慢慢来的,”御剑转身回到车里,“在这种境况下,这是唯一的选择。”
“境况?”成步堂问道。
“长途旅行,”御剑解释,成步堂跌跌撞撞停下脚步,“我们在不同的国家工作。虽然欧洲很小,但想凑出合适的机会也没那么容易。”说着,他不由微笑,是那种通常除了他们两人独处时以外从来不会泄露的表情,光是看着那样的笑容,成步堂的胃就一阵翻涌。而御剑对他的怒火一无所觉。
“真是了不起。”成步堂忍不住阴阳怪气。
御剑皱起眉头。“怎么了?”他问道,他话语中的担忧是如此明显,成步堂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痛苦忽然不翼而飞,“出什么问题了吗?”
也许曾有一次机会,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曾触碰过那条看不见的界限。御剑每隔几个月会回美国待几周,有一回他和辩护律师吃商务午餐讨论案件时,他们在一起待的太久了,相处的过于舒适快活,以至于无法保持专业。但现在成步堂龙一是穿二手运动服的无业游民,而御剑检察官在和一个不知道怎么扣衬衫的人上床。御剑怜侍只不过在情感上过于愚蠢,以至于认为这一切不过是某种巧合。
“没什么,还是我那些破事。快开车,我真饿坏了,求赏口饭吃。”
“看得出来,”御剑饶有兴味答道,“那走吧。”
“爸爸,旅行怎么样?”回家后美贯问。矢张在沙发上对他咧嘴一笑。
“很好,这是给你们的。”他把装满礼物的袋子扔在她腿上,把装满现金的信封扔给矢张。
“太好了!哦,嘿!这比上次还多。”矢张高兴地说。
“是的,”成步堂答道,“我暂时不回来了。如果你想少照看孩子,可以用这些钱雇人帮忙。”
美贯的手在打开的袋子上停顿了一下。当他看向她时,她又回复了惯常的热情,继续挖掘她的新宝藏。“吼!”她喊着,举起御剑特别为她订购的手工毛绒狮子玩偶。她很多年前就不再玩狩猎游戏了,御剑怜侍总是太踏马迟钝。美贯对她的礼物感到兴奋,或者假装足够兴奋。然而,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要求向她的御剑先生表示感谢。美贯是个有礼貌的小东西,也许是她妈妈的教养,或者只是作为对她生活中那些垃圾男人的反馈。如果她不说,那一定有原因。
“明天,”成步堂回答,“但是12岁的孩子已经能够独自待一个晚上了,对吧?”他问美贯。
“我8岁时你就这么干过了。”美贯撅着嘴回答。
“我知道至少16岁,不过12岁可以算作一个妥协方案。”成步堂半开玩笑对她说。
“律师都这样。”美贯叹口气,戏剧性地回到地毯上。她是唯一一个能对他提到那个词而不刺激成步堂的人,这可能正是她这么做的原因。
“那家伙会去吗?我不喜欢的那个。"矢张心不在焉地问。他见过牙琉雾人一次,当时他们俩在人情公园带美贯滑冰。矢张刚被甩了,所以圣诞节前后他都有空。牙琉雾人说不过是巧合,他们到达时他已经独自在冰面上悠闲地转圈。大部分情况下,矢张对任何事情都不太在意,除了女孩,但他偶尔会敏锐地抓住一些东西。他曾在审判中拯救御剑怜侍;他现在也在拯救成步堂,或者试图拯救成步堂。
“我想会的。”成步堂耸耸肩,放弃了微笑。牙琉雾人一直都在。
事实上,成步堂龙一也不喜欢牙琉雾人。这并不奇怪,成步堂确实是以一个好相处的人而闻名,但这不意味着他真心喜欢他们。也许因为小时候和御剑如此亲密的关系,成步堂一直在努力表现得很好,或者至少表面上必须和蔼可亲,因为这样他就不必为自己其实会对几乎每个人生气而感觉内疚。当他得到梦想中的工作后,发自内心的欢喜就更少了。法官是弱智,检察官是势利小人,证人是骗子,被告是白痴——甚至比白痴更无可救药,总是一头扎进有罪判决,只是乞求着被关进死囚牢房。让成步堂忍不住插手的冲动并非仁慈,而是愤怒。就像看着旅鼠群在悬崖边缘迫不及待排队跳下去一样,总得有人阻止那些可怜的愚蠢的混蛋。
牙琉雾人已经在雇佣成步堂演奏钢琴的印日融合餐厅(作者原文如此)等他了,作为他每周四的固定娱乐节目。纵使这真的只是老板的女儿在不情愿的观众身上测试她的声乐课程的机会。
“我相信你在进步中,龙一,”牙琉雾人在休息时说,递给成步堂一杯水,成步堂置之不理。一分钟后,老板娘把一罐密封的姜汁汽水扔在他的手肘上,他拉开封口一饮而尽。
“从他们雇我以来,只让我弹这同样的十首歌,”成步堂耸耸肩,“即使是像我这种键盘傻瓜最终也会熟练起来。”
“的确。你对诺拉·琼斯(美国著名女爵士乐手)激动人心的演绎将永远萦绕在我耳边。”
“你不一定非得在这里,”成步堂指出,“如果你真受不了可以去听瓦格纳或你车里的其他任何东西,直到一切结束。”
“我更喜欢巴赫,”雾人说,成步堂猛地抬头望向他。
(有一次,御剑没有注意到他喝了两个小时的比利时啤酒实际上是三倍浓度的,于是他请成步堂听了四十分钟关于德国古典音乐对降E大调应用的讲座。成步堂靠得很近,因为他的声音而神魂颠倒,专注于御剑眼睛里醉酒的闪光,以及他的手从拉扯领结到不时轻触成步堂手臂的方式——用以强调重点。他将记得那次谈话,直到他死。)
因为镜片的反光,成步堂真的看不到牙琉雾人的眼睛。但莫名的,他想知道御剑戴眼镜会是什么样子。可能很好看,但假如雾人不在身边,那场景应该更容易想象。
“你总是戴眼镜吗?”成步堂突然问道。
牙琉雾人扬起一边完美的拱形眉毛。“只有在我想看清的时候,”他说。
成步堂对谈话失去了兴趣。“我没事了,”他说,“如果你留下来,我想我们可以玩几盘,不过我身上只有五十块。”
“我有很多,我可以借给你一些,”雾人说,像他这样的富翁花起钱来总是满不在乎。御剑怜侍是怎么说来着——是我付钱,所以别想订经济舱,成步堂,见鬼的那些印得花里胡哨的纸不值得我们受那种罪。
“别借钱给我,输给我就好,”成步堂站起身来,“努力发挥好点儿。”
成步堂从来没有求助美贯或者使用勾玉来剖析牙琉雾人的弦外之音,因为那是见鬼的显而易见。当他想要逃避什么时,总是拼命向后退缩。没有人能够完美的伪装自己;即使你自以为掌控一切,也总会在不知不觉间泄露自己的秘密,那偶发的一点点诚实的抽搐总会背叛你。成步堂龙一是个诚实的玩家,当他手里的牌好时一定会兴奋,牌差时则显露失望之色,只不过他对于好牌坏牌的定义与众不同——他不能改变发给他的牌,他只需要改变他看待牌的方式。
牙琉雾人唯一难以让人理解的地方是他在试图隐藏什么,他的计划就像小孩儿看的间谍漫画一样千回百转,故弄玄虚;如果在其中某处有一个毁灭世界的按钮,成步堂丝毫不会感觉惊讶。或者他只是想把成步堂绑在铁轨上,等待一列火车。
“我放弃了。”牙琉雾人平静地说,把牌弃在桌子上。
轮到成步堂坐庄。他拿起扑克,开始洗牌。
然后,牙琉雾人摘下了眼镜。他把它们折叠起来,塞进胸前的衣袋里,玻璃向外。他望着对面的成步堂,成步堂继续专心工作。
“不想看到你输得有多惨?”成步堂问,开始发牌。
“也许这会改变我的手气,”雾人说。
毫无疑问更糟糕了。他的手伸出一半,才反应过来眼镜不在鼻梁上,于是将颤动的手指放在桌面。成步堂持续地打量他,仔细观察,而不仅仅在牙琉雾人说话时模糊地凝视他的方向。注意力让他紧张。
他们真的没有那么相似。不过,当牙琉雾人摆出完美的坐姿时,你看不出他实际上有多高。御剑怜侍的坐姿永远完美,即使当他是个流鼻涕的小鬼头时已然如此。他总是背脊挺拔,面前举着一本书,就像牙琉雾人举着他的手牌,眯着眼睛看——这实在有点装腔作势,他的视力一定很糟糕。
“梭哈,”牙琉雾人决定。他把他剩余的筹码推到中间,成步堂跟了。他们把牌亮在桌子上。
“三条,”牙琉雾人得意的笑。
“同花顺,”成步堂回应,伸出手,手掌向上。牙琉雾人把五十美元放进去,成步堂开始清理筹码和扑克牌。当他忙完,发现牙琉雾人依旧站在他身边,低头看着他。成步堂站起身,雾人没有让开。
“我得意忘形了,”他说。
“你总是这样,”成步堂评价,推开他走向门口。
成步堂龙一本周有两条来自御剑怜侍的未接来电。他收到一条短信之后,忽略了它两个星期,然后点开,这样御剑就会看到它是“已读”状态。但成步堂没有回复。
“你今天心情很好,”牙琉雾人说。
“也许因为我刚从你那里赢了一百块。”成步堂懒洋洋回答,直接对着葡萄汁的瓶口啜饮,之后用手背擦擦嘴。“这年头法律生意一定很好做。”
“你可真是唯利是图,”成步堂反唇相讥,“生命在于体验生活。”
所以这是在调情?庸俗。雾人懒洋洋地揉着他的手肘,这家餐馆总是很寒冷。这个姿势,左臂垂落右臂弯曲,表情瞬间黯然,仿佛某种镜像。也许牙琉雾人是故意这么做的,无论如何,成步堂不在乎。
“谁知道呢?”所以他说,“也许我会的。”
下次他们见面时,成步堂在牌桌上表现得如此积极,以至于两局就清空了牙琉的筹码。桌子对面,那个人盯着他看,目不转睛。全力以赴不是明智的策略,纵使他拿到的牌近乎完美,成步堂也很少这样做。这并非娱乐,而是扮演,他有义务满足那些为他花钱的人,他们希望在这个过程中洞悉他的某些秘密,把他拖进更深的黑暗。
“你就这么想早点睡觉?”牙琉雾人轻描淡写地问。
他真正想知道这是否意味着两人的相处模式已经改变。他想知道成步堂是否厌倦了忍受他那糟糕的扑克技艺作为待在同一个房间里的借口,如果他必须开始做其他的事情来保持成步堂不情愿的注意力——这对成步堂龙一来说是额外的工作。
“你想继续玩吗?”成步堂问。
“恐怕没办法,我今天输光了。”雾人回答,犹豫了一下。如果成步堂让他去ATM取钱,他也许会的。上帝啊,他真踏马渴望!这让成步堂感觉恶心。
他轻推桌沿,椅子向后滑开,足够远,牙琉雾人可以更好地看清。
“这不是我想问的,”成步堂说。故意伸手贴住大腿。
雾人站起身,走到成步堂跟前,低头看着他。成步堂的一只手放在拉链上。
从理智的层面说,成步堂现在的样子几乎令人作呕——在这之前,他已经忙了一整天,身上满是骑自行车的汗水,以及酒吧食物的味道。他的左裤腿还湿着,因为某个混蛋把半杯啤酒洒在他身上,然后俯身在他的小费罐里扔了一美元:“滚吧,别再糟蹋比利·乔尔(美国歌手)了。”牙琉雾人不在乎这一切,也不在乎他昂贵的定制西装的膝盖落在肮脏的地毯上,他忙着张开嘴。
什么样的精神病患者会像牙琉雾人那样?对某人施以恶行,然后经年累月像小狗一样追逐他?谁会跟踪像成步堂这样的失败者,在他悲哀的生活中,不顾一切地想要表现出一点善意?他就那么缺密友?成步堂第一次用“我的朋友牙琉雾人”介绍他时,他实际上欣喜地眯起了眼睛,仿佛这是个来之不易的成就,而不是成步堂正试图向保安解释这个混蛋并没有跟踪店里某个女孩儿,因为他正忙着跟踪成步堂。
答案很明显。
牙琉雾人的头发太长了,成步堂不想碰它。相反,他揪住他昂贵外套的背部,用力拉近。他极其热情但技术生疏,成步堂突然意识到,牙琉雾人以前很有可能从未这样做过。这既火辣又可悲,这让成步堂想起了他在大学时对着报纸打飞机的方式,幻想着他完美的朋友。
是啊,想着这些他享受多了。他手上的外套颜色不对,但感觉够高档。也许如果成步堂闭上眼睛……忽然牙琉雾人把指甲挖进他赤裸的大腿,他猛地惊醒;雾人后退,哽咽着。
“小心指甲,”成步堂警告,并不是因为他不喜欢被抓伤——只是御剑的指甲很短,牙琉搞砸了他的幻想。
“你是个冷酷无情的情人,”雾人擦着嘴说,“这让我很惊讶。”
“你想让我对你温柔点?”雾人饥渴地盯着看,他的手滑到成步堂的大腿上,在腹股沟处摩擦,舒缓而感激。成步堂发现,这次他的确小心翼翼使用他的指甲。
“只是想知道在这个小场景中,我是控方还是辩方。”
而且不是那样见鬼的令人生厌。
“不管我想让你成为谁,目的是一样的,你有异议吗?”成步堂问。
牙琉雾人没有回答,而是把脸贴近。他摩挲着那里的皮肤,呼吸成步堂的麝香气味,仿佛陶醉。他低下头,舔了一口。
——糟得像地狱!
成步堂狠狠揪住他的头发,把他拖起来。“不做就滚,”成步堂厉声说,“我踏马不在乎是哪个!”在他面前,他不会当个敞开心扉乞讨的角色。
你想和一个堕落的混蛋在地下室里胡搞是吗?那么该死的,拿好你应得的。在牙琉记起包住牙齿之前,会有一点刮擦疼痛,但没关系,成步堂经历过更糟的。他认为御剑怜侍甚至可能喜欢这种事,在他的头上提醒成步堂注意——他几乎轻而易举滑回幻想中。
御剑当时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无视他,躲着他,在所有地方把他拒之门外。如果那时的他给他十分钟,成步堂很乐意全都花掉,用御剑唯一允许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观点。
这样很完美,他的注意力继续下沉。他是被服务的御剑怜侍,他是跪在地上的愚蠢的小龙,他是他自己,双手缠在那件昂贵的红色外套里,御剑正在使用他,感觉真踏马好。他磕磕绊绊吐露了一些东西,某个名字的碎片,当牙琉雾人的指甲深深挖进他的大腿时,他马上就要释放。
这个表子!
成步堂粗暴地将牙琉雾人从他身上推开,让他向后摊在地板上。成步堂扑过去,把他钉在原地。牙琉比成步堂更高大,如果他想逃跑,他当然可以做到。但相反,他只是躺在那里,燃烧着白炽的胜利。幻想被毁了,就如同他毁了他的一切。
“你觉得这样怎么样,雾人?”成步堂问,残酷无情。牙琉抓住成步堂的大腿,扭动着想要逃离,但显然没有使出全力把他推下去,这个表子。
“你以为我会为了五十美元感激涕零,随地躺倒张开双腿吗?”当你已经把我搞成这副模样?
——你毁了我的机会,你闯进了我的生活,一瞬间把所有东西都打翻了。珍贵之物零落满地,不可收拾,到处都是碎玻璃,我每天都踩在上面,鲜血淋漓。
“你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使劲推,牙琉雾人用紧握的拳头击打他的膝盖,“我希望这就是你想要的一切。”雾人哭了起来,而他只感到报复的快意。
成步堂抽身,牙琉雾人喘着气,滚倒在他身边,干呕。成步堂随意地扣上裤子,掏出一支香烟夹在指间,他一边看手机一边随意吸着烟。这是御剑的信息,连续好几条,很长,还在不断涌入——成步堂,我试着给你一些空间,但我无法停止想你……
成步堂龙一笑着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然后他低头看了看,牙琉雾人刚刚在地板上呕吐完。
“没关系,”他满意地说,“我可以把这些清理干净。”
第2章:鲑鱼洄游
“今天,”成步堂随意把烟放在一边,告诉雾人,“让我们做一些你喜欢的事吧。”
牙琉雾人偷偷从桌子后面望着他,王泥喜在简短的介绍后离开了,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已经过了晚上10点。成步堂并不建议在公园里散步,也不建议吃晚餐或者看电影。当然,当牙琉雾人被绑在办公椅上时,这显而易见。
“好吧,”牙琉谨慎地同意,“先给我松绑。”
成步堂慢慢笑开,露出牙齿。“好吧,”他说,他真的那么做了,雾人靠住椅背,解开手腕上的绳结。
“你的心情特别好。”牙琉雾人观察到,至少他如此希望,当然,另一种可能是,成步堂的心情糟糕透顶,以至于把它隐藏起来,而那将意味着痛苦与不适。他其实很讨厌成步堂坚持在房间里抽烟,当然他可以选择离开,但牙琉雾人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坏习惯就让自己长久的努力付诸东流。
“我有个好消息,就这样,”成步堂神色狡黠,“不过,我发誓要保密的,只有你猜对了,我才会告诉你,如果你希望的话。”
“我希望你闭嘴,过来摸摸我,”牙琉雾人说,成步堂扇了他一巴掌。当然,这并不是一个完整的耳光,更像某种暴力拍打,比其他方式发出更大的噪音,让牙琉相信成步堂是认真的。只有他心情愉悦时才会这样打他。
“这不是游戏,”成步堂快活地补充道,“我喜欢玩游戏,但我有点厌倦了一直在牌桌上取胜。我得时不时地给自己一点挑战。听着,规则是这样的:只要你继续猜,管住你的手待在它们该在的地方,我就做你想做的事。如果你在输之前能猜到正确答案,我就让你带我回家。你可以在床上艹我,假装我们陷入了爱河,或者当你开始跟踪我时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的任何东西。”
“如果我输了呢?”牙琉雾人问,就好像他见鬼的在乎一样。他们都知道他会同意的。
“那就轮到我做我想要的任何事了,”成步堂说,笑着,露出锋利的牙齿。
“吻我,”牙琉雾人要求。他们以前从没这么做过。成步堂微笑。
“当然,”他说,俯身向前。成步堂的嘴温暖湿润。当他往后撤离时,在牙琉的嘴角捏了一记,牙琉不由自主呻吟起来。
“你可真浪,”成步堂摇摇头,“猜吧。”
“波鲁哈吉有了新口味的罗宋汤。”
“切,”成步堂不屑。他任凭雾人把他拉回来,再吻一次。这说不上是否热情或者心甘情愿,成步堂接吻就像他在洗碗或使用吸尘器一样。他的手掐着牙琉雾人的喉咙,松开他的衣领和西装领带。
“他们要给你加薪。他们想让你停止弹钢琴,改弹马林巴琴。”
“可爱,”成步堂评价,但当牙琉雾人又去吻时,他躲开了。
“你说过,”雾人指出,奇怪地感觉背叛。
“是的,”成步堂同意,“我会吻你,但你从没说过吻在哪里。”他信守诺言,俯身舔着牙琉雾人颈侧,然后沿着锁骨,沿着赤裸的胸口,一个接一个地解开他的纽扣。
“是有关牌局的事吗?他们想让你少玩两盘,或者更多?”
“嗯,不,继续猜,我就继续。我给你一个提示:这和我的工作无关。”
“是,是的。”牙琉雾人下意识同意。嘴向下,压在他的肚子上,而成步堂解开他西裤的扣子。他的手牢牢抓住扶手,这是规则,他不能离开。
“是不是……美贯?也许关于她的魔术表演?”他冒险猜测,成步堂的手劲儿突然重到令人难以承受。对,这种情况下成步堂为什么要谈论一个孩子?他昏头了。
“不,不是……艹,这个……”成步堂沿着顶部亲吻,轻快温柔,近乎蛊惑,令他几乎想要投身在他怀里乞求。不过,他不会这么做,因为那从没有过好结果,在漫长的六周里,用绑着夹板的两根骨折的手指处理所有令人厌倦的法律文件,实在是太困难的。
“你的房租减少了,俗气的运动服装品牌大甩卖,你终于买了一把剃须刀和一双不露脚趾的鞋——”
“你不是很努力,”成步堂怀疑地说,“也许我应该给你打出来,我们今晚就到此为止吧。"
“不,对不起,我……”雾人摇摇头,“一定是比那更重要的事。”
“没错,”成步堂说,眼睛里充满了幽默,就像他有机会说出双关语时一样,牙琉雾人想把它们装起来,藏在枕头下面。“所以想想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我这么快乐,你可以随便猜。”
然后他低头,紧而湿,纯粹的极乐。有那么一瞬间,成步堂只是待在那里,就好像这单纯是他的喜好,而不是对牙琉雾人的特别恩惠,他碰巧存在于成步堂的快乐轨道上罢了。
“快乐……不是工作,也不是……其他的事情,”他说,巧妙地避开了美贯的问题,“那是你的私生活了,我想肯定不是因为你一直在做爱。”他冷冷回答,并得到了一个快速有力的反馈。成步堂总是偶尔欣赏一点枯燥的幽默感,和牙琉雾人或……其他。
成步堂饥渴而热气,上帝,他们从没这么做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想要什么……
忽然,在即将到达的边缘,一切真相各归其位。让成步堂高兴的事情,以及牙琉雾人得到的消息,尽管他不应该知道,很明显了——首席检察官即将退休,开始寻找接班人,御剑怜侍要回洛杉矶了。
规则失效,牙琉雾人的手不由自主移动到成步堂头上,试图阻止他,让他解释,让他说不——他不能,我付出了太多,你现在不再属于他了——
成步堂空闲的那只手把点燃的香烟按进牙琉雾人张开的掌心里,引燃烧灼的剧痛。牙琉雾人浑身抽搐,无路可逃;香烟掉落,烫伤雾人的右大腿,滚进了腿与臀部的折痕之中。成步堂用那双看起来十分有力的手压住他,撕咬。
他翻了过去,模糊地注意到自己在尖叫。
成步堂龙一向后靠,擦拭嘴角,鲜血从他的下颌转移到他的帽衫袖子上。
“看来我赢了,”他说。
—TBC—
这个故事的大部分场景都发生在黑暗之中,因为逆转4里,成步堂龙一的处境正是如此,他始终在镜头边缘,笼罩在阴影里,某种意义上来说,恰如《日出》里的御剑怜侍,所以这两篇虽然是不同的背景不同的性格细节不同的叙事风格,但恰好可以算作互为光影的“同题作文”,想想也挺有意思的。
发个填空游戏版,我真的没辙。
-12-
凌晨两点半,御剑怜侍再度来到成步堂龙一的公寓前,这次他没有按门铃,直接打开信报箱,取下自己贴在那里的备用钥匙开了门,把钥匙和手里用包装纸包好的一本书搁在餐桌上。
月光正好。
他径直走向卧室。
窗帘只拉开了一半,屋内暗影重重,睡在床上的那个人闻声支起身子。“别开灯......
窗帘只拉开了一半,屋内暗影重重,睡在床上的那个人闻声支起身子。“别开灯,否则我转身就走。”他警告。
“专横。”成步堂低声笑。
他抬起手,放在脖子上,开始解自己的领巾,然后是外套、马甲和衬衣,任它们依次委地,零落不可收拾。今夜,他感觉那是他的壳,或者茧,或者监牢的锁链——他最讨厌衣服上的褶皱,但那是天亮之后的问题,他可以到时候再烦恼。
对面的喘息声逐渐粗重,(126)
他闭上眼睛,熟悉的成步堂就在这里。味道、热量、肩胛骨的曲线,他的手揪着他的发根恰到好处的力度,对了,这很“正确”。
“你一定不是御剑怜侍,”成步堂的叹息破碎,“至少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我正在想你,你就忽然从月亮上掉下来,(6)。”他的手指往下,让他忍不住拱起腰,他感觉早先那股艳蓝的火苗又点亮了,正在皮肤下剧烈燃烧。
“闭嘴,”他喘着气,“太尴尬了。”
——(547)——
“(6)王子殿下,给我下命令吧,”成步堂舔着他的耳廓,齿尖啮咬耳垂,在毫厘之外窃窃私语,“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的回应几乎是在哭,只有两个词以及一句哀求。他厌恶汗水,厌恶污迹,厌恶被侵占的个人空间和被窥探的隐私。但肉体冲动是人类的出厂设置和固有缺陷,当头脑关闭,控制本能摇摇欲坠,他忽然能够忍受这一切,甚至渴望——填满他的饥饿,清空他的头脑,稳定、亲密、安全,恰如其分。
AllWright,AllRight。
他像一朵花般在黑暗中绽放,像圣佩德罗湾的海水潮起潮落。直到,忽然,那个声音来了——他回来了。
“性是一种权力行为,御剑怜侍。你应该去享受征服的乐趣而非屈从于可悲的本能,太软弱了!你这废物怎会堕落至此?让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3)控制你,(9)……”
——嘶嘶耳语,蛇在说话。
(29)他拼命喘气,眼泪涌上泪腺,几乎要呼吸过度。
他抱住他的头,那不服帖的乱发此刻柔软到不可思议。“继续,”他命令,“继续——”
(55)
“如你所愿。”他喃喃道,(18)御剑终于哭了出来,那么多,几乎太多了。(5)他因疼痛而眩晕,因失控而顺从,他把他的壳残忍地生生剥落,鲜血淋漓,然后用极致的温柔小心翼翼舔舐他不见天日的内核。
他照顾他,令他空空如也,他在带他飞向月亮,越飞越高,直到空气稀薄,呼吸困难,直到有东西在他脑中炸开,那些回忆、恐惧、悔恨和罪恶感都(7)流走了。
意识恍惚,感觉轻飘飘的,在内啡肽回荡的余波中,他向着地狱的深渊低语:你已经死了,我自由了,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成为我想成为的人——所以,滚吧!离开我的人生。
宛如耳鸣的嘶声止歇,万籁俱寂,鬼影烟消云散。
-13-
他一定是睡着了几分钟,因为当成步堂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他起初并没有听清。
“……呜姆?”他试图集中精神。
“说实话……我很惊讶你没有更好的选择。”成步堂说,手指在他胳膊上画着圈。
御剑真的很想甩他一记白眼,奈何光线太暗,恐怕无法准确传达。
“当然,”于是他打了个哈欠,向上挪了挪,试图在他肩膀上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又把眼睛闭了起来,“谁规定这是个单选题?”
他不想听到什么“我配不上你”的鬼话,嫉妒心比自怨自艾要好,好得多。
果然,有人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作为报复。
御剑毫不犹豫反击,侧身咬住他锁骨上方,身下人猛地吸气,发出一声低吼。
——他早看那块淤痕不顺眼了。
成步堂在黑暗里呼痛,随即胸膛震动、轰隆隆的笑。雨点般的轻吻落在他的头发上。
“愚蠢的问题。”他评价,用舌头舔了舔咬出的牙印,汗水微咸,带着一丝甜腥,他猜大概当真破了皮。
他们就那样懒洋洋躺着,四肢交缠,空乏且饕足,一动都不想动。他的手指插进他汗湿的头发里,有一下没一下梳理着,像在撸一只意满神惬的猫。
“我很抱歉,”终于他说,“我表现得像个混蛋,我……其实我也说不清,我只是很痛苦,很……迷惑,感觉把自己搞丢了,醉生梦死……我的脑子乱七八糟的……”
他的声音哽咽:“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御剑怜侍叹口气,离开他的胸口,伸手把他揽在怀里,成步堂的脸紧靠着他的颈弯,皮肤一片漉湿。他的手抚摸着他紧绷的肩膀和背肌,察觉他在微微颤抖。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抱着他,直到那战栗停止。
眼泪对他有好处,他想。
黑暗里有人在讲话,那不可能是御剑怜侍,但他太累了,以至于无法升起屏障,甚至无法感觉尴尬:“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人生,你必须自己得出答案,这点谁也帮不了你。”
成步堂龙一在他肩头叹息:“你可真懂安慰人。”
御剑低声沉吟:“抱歉,我确实不擅长这个。”
成步堂侧过头,轻轻啄了一下他的脸,似乎犹豫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你知道,我是因为你才决定成为律师的吧?一直以来,可能从小时候起,我都在追逐你的脚步,你就在那里,那条路清晰可辨,所以我就义无反顾向前走、向前走,什么都不用想……可是现在……我感觉很累,实在是太累太累了,我忍不住会想,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我根本不该成为律师,根本不该走上这条路,太过自不量力,我根本不适合,所以现在……命运惩罚我了。”
御剑下意识摩挲着他的背,许久许久,他依旧陷在性爱过后慵懒的余波里,暂时无法恢复工作状态,于是罕有地跳过思考和整合,只是把单纯出现在脑子里的想法讲出来:“我也不是生来就想当检察官的,你很清楚,我几乎放弃过一次,还有一次几乎无法继续,就像现在的你。两年前、甚至现在我也有机会回去当律师,我确实这么认真考虑过,但结论是我不会那样做的。因为我的本能是怀疑而非信任,我想要破除谜团,看到‘真相’,胜过一切——这份工作给了我挑战和成就感,相比之下,成为律师只是童年时的美梦,那已经不是我的道路了,路不是一种想象,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成熟点吧,成步堂,我们都要三十岁了。你因为我选择自己的职业方向本身就很荒诞,如果当真怀疑那就趁停下来的时机好好想清楚,这没什么不好,之后继续向前走,走完你的人生,就这么简单——这只是我自己的答案,而你终会找到属于你的,这点我毫不怀疑。”
“这真的是……只有你才会说出的话。”成步堂吸了吸鼻子,他几乎笑出声来,“虽然不出所料又被教训了一顿,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感觉蛮开心的。”
“我没有在教训你。”
“呵,我绝对相信你没有。”
“无论你最后的选择是什么,我总觉得……有一天我们还会在法庭上重逢,我真的这么觉得。因为你是个了不起的律师,更是个了不起的人——当我说我羡慕你女儿时,我是认真的。”
——忽然,黑暗里,他听见他说。
“怜侍,我很爱你,你知道吗?”
御剑猛地睁开眼睛,感觉身体僵住了。他不想表现得惊慌失措,像一头被聚光灯照到的鹿,但他的确是。
他拼命想着应该回应什么,必须回应什么,但舌头不听使唤,被冻在了口腔里,他努力吞下嗓子里的肿块。
“我……我不确定,”他感觉是他的灵魂在说话,又高又远,发着颤,“我不确定……我没有爱过别人,我也不知道爱一个人应该做什么,我……”
他完全语无伦次。
成步堂低声笑:“我不能假装我没失望,但……说实话你的反应还挺可爱的。”
他应该叫他闭嘴的。
但他已近乎恐慌发作——似乎有哪里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但他没能发现。
“我不能骗你……我跟你在一起很……放松,法庭上、床上、任何时刻,和你在一起我很享受,但……我不擅长这个,我……”
“别在意,”成步堂抓起他的手,轻轻亲吻指节,“把我的傻话忘了吧。”
御剑怜侍莫名感觉自己的心一直往下沉,越来越冷,快要落入冰雪里;但同时身体又无比舒适,成步堂紧紧靠着他,十指相扣,热气在他的脸旁边呼出一种温柔的节奏。
在这种奇妙的矛盾感觉里他渐渐安定下来。好吧,也许现在他又欠他一个答案了,也许有一天他会找到那答案,但是很可惜,如今他确实做不到。
——悲哀的人类注定是无法互相了解的,因为他人即地狱;因为我们甚至都不能面对自己的悲剧与缺陷,无法听见内心真实的声音。
但是,也许,互相理解也就够了:发间的气息,呼吸中的温暖,皮肤上的摩擦,骨头里的火焰……
——我们足以藉此度过余生。
-14-
上午十一点,他们围坐在餐桌旁吃早午餐,咖啡和红茶的热气从不成对的便利店赠品马克杯中袅袅上升,牛角包已经吃尽了,餐盘上只剩下果酱的残迹和少许酥皮碎屑。
御剑把处理到一半的手机邮件放下,用手指揉捏鼻梁,闭目养神,问:“美贯喜欢吗,那本书?”
成步堂从一堆零零散散的纸片中抬起头,没有那顶毛线帽,头发又横七竖八炸起来了:“你早上没听见她在起居室里尖叫吗?她差点乐疯了。”
“我睡的很沉……”御剑勾起嘴角,继续揉着眉心,“所以她也许也会喜欢迪士尼公主裙,冥小时候就很喜欢,虽然她绝对不会承认。”
“你会宠坏她的,然后她最爱的就不会是她老父亲我了。”成步堂装模作样叹息。
“正有此意。”御剑呵呵笑。
他听见餐桌吱呀轻响,刀叉磕在餐盘上的叮咚声,下个瞬间,一个温暖的亲吻落在他脸颊上。
御剑睫毛微颤,半晌才回过神来,睁开眼睛,发现成步堂已经重新落座,将两张纸片举在脸前,声音从后面传出来:“美贯拜托我转达的——给没见过的好叔叔一个亲亲。”
他伸手去拿自己的马克杯,把脸上的温度归咎于热气的缘故。
“这次是挺匆忙的,很遗憾没有和她见面,”他喝掉两口热茶,继续闲聊,“也没听到你弹钢琴。”
成步堂的脸从纸片堆中冒出来,有点慌张:“这个不需要遗憾,真的!我都不知道我弹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反正也没人在乎就是了,说起来,钢琴这种玩意儿怎么看都比较适合你吧?”
“我不会弹钢琴,”御剑摇头,“我只吹过几年长笛。”
“呵,不愧是你,该死的现实主义。”成步堂感叹,“你把我脑子里的美好画面都毁了。”
他们就那样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互相吐槽,放松而随性,就像是会发生在每一个平凡家庭平凡餐桌旁平凡的谈话,毫无意义的寒暄,性价比为零,但足够舒适和亲密。
直到御剑泡的红茶都喝尽了,他站起来去水槽洗马克杯,然后倒挂在沥水架上。他走到起居室门口穿外套。
成步堂龙一始终坐在原地。
“我走了。”御剑招呼。
“嗯。”成步堂还在整理手里那份案卷,头都没有抬。这是千寻姐遗留的旧档案的一部分,也许其中隐藏了什么未知的线索,可以引导他走出这漫漫长夜——更可能不会,但他总要做点什么。
御剑的脚步声从门口折了回来,来到他背后,成步堂忽然不敢回头。他听到了一声叹息,御剑的手搭在他背上,一个冰凉的吻落在他眼睛下面,几乎像糖玻璃那样甜。
“替我还给美贯。”他低声说。
成步堂听着脚步声离开,在起居室回荡,两分钟后,传来正门关闭的“哐当”一响。
他们甚至没有说再见。
——因为所谓道路,并不是注定好的东西。没有人天生就该当检察官,也没有谁必须成为律师;不存在被人为塑造的命运,更没有因为别人成为的自己。
——他们的道路,每个人的道路,不过都是从心中长出的远方,从过去而来,经历此时此刻,向未来延伸,渐行渐长还生。
我们走过之处就是我们的路;
我们肩头背负之物即是我们的人生。
所以,分离是过程,相逢是注定,
野火将烧,日出会来,
而我会在黑暗的尽头等着你。
——检察官御剑怜侍如是说。
(END)
这是我写过的最痛苦的一篇小说,仿佛被法之神诅咒了,坏了一个鼠标丢了一根电源电脑还崩溃重装了一次,如果没有wps的在线云盘差点全军覆没。
但完成之后,我还是很感激自己把她写完了。我很喜欢,希望你们也喜欢。
咪酱太难写了,尖叫!
因为他必须有逆检2那么帅!必须!
另外,不出意料又“起承转合”了,其实“上中下”可以完结的,后面大概就剩4000字左右,毕竟“御剑怜侍的三十六小时”不能和“成步堂龙一的七年”比较内容量。但是,因为懂的都懂的原因,有个很重要的部分恐怕没办法直接发出来,还是没法删掉的,望天……先发这部分,然后剩下的等我写完慢慢试验乐乎的G点在哪里。
-10-
御剑怜侍坐在副驾驶位置,将头靠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尽力忽视一旁糸锯刑警兴奋过度的呱噪。
“感谢你的肯定,警官,”御剑终于忍不住打断,“但假如能让我安静待会儿的话,我将不胜感激。”
糸锯刑警的反应就像是被猛然掐住脖子的大狗。
——毫无疑问,他真的是个混蛋。
御剑长长吐了一口气,转过脸:“抱歉,”他咬紧牙关——他不再是20岁了,他也不是狩魔豪,他要做他自己,必须做他自己,“我不是在指责……好吧,我刚才确实是,请原谅我的无礼,我不该这么讲的,我只是、我只是有点心烦意乱。”
“你一直是个很好的人、很好的朋友——我们当然是朋友。”御剑替他说完,他很奇怪自己竟然真的说了出来。
糸锯刑警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看上去几乎快要哭了。
据说是从糸锯真子“老同事”那里“借”来的警车行驶到了那间可疑的俄式餐馆门口时,天已经黑透很久。整条街道的路灯损毁了起码三分之一,深浅交叠的暗影中,似乎潜伏着什么怪物蠢蠢欲动。
“我打听过,这边不太安全,”糸锯低声道,他们没敢停车,继续向前缓慢行驶,“老黑和老墨两边的帮派都会往这儿来,是个麻烦地方的说。”
御剑透过窗玻璃望向外面,确认临街的其余店铺几乎家家关门闭户,街角也看不见移动快餐车的影踪。“线人汇报成步堂先生半年多来都在餐厅里弹钢琴,这点应该是没有错的,但我们并没有进去过,所以说不好……”
“没关系,”御剑吩咐,“从前面的路口转弯折回去,在有路灯的那个街角放下我,你不要在附近逗留,开到我们之前经过的停车场去,在车里等我消息。”
“这……”糸锯犹豫了,“两个人一起也许……”
“我只是去吃个晚饭。”
“那……其实车上有电击枪的说……”
御剑将手伸进大衣口袋里,捏住那个药盒,对他笑了笑:“放心,刑警,我能保护自己——我处理过更危险的麻烦,你知道的。”
推开波鲁哈吉的木门,屋内的热气夹杂着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店面并不算大,展眼足以望尽:原木风的装潢,几张餐桌,一组吧台,吧台后有个独立的小舞台,舞台上放着麦克风,以及一架陈旧的立式钢琴。
客人显然鱼龙混杂,类似肤色的人群各自围坐,有人正兴致勃勃用西班牙语高声谈笑,也有人偷眼向他打量——舞台上,餐桌旁,成步堂龙一并不在其中。
御剑抬脚向内走,感觉地板不断粘连着他定制乐福鞋的鞋底,瞬间对这家店里的食物丧失了兴趣。他径直走向吧台,点了杯白俄鸡尾酒,酒保看在他递过去的钞票份上一句废话都没说。
他把那杯酒摆在眼前,并不当真打算尝试,随意翻着手机邮件,挑那些无关紧要的处理回复,只是等待。
将近二十分钟过去了,吧台边的人开始增多,成步堂依旧没有出现。
御剑招来酒保,指指那个舞台:“演出什么时候开始?”他问。
酒保脸上显出一个暧昧不明的微笑:“你是来找‘钢琴家’的吧?”
御剑心头一跳,不动声色:“你为什么这么猜?”
“会穿成这样来这里,也只可能是找他了,你又不是第一个。”酒保耸耸肩,笑容逐渐猥琐,目光紧盯在御剑的羊绒大衣上。
御剑从大衣内袋中抽出一张准备好的富兰克林,对折、展开、又对折,酒保的喉结动了动,他向左右张望,似乎拿不定主意。御剑慢条斯理把那张美钞夹进支票本,刻意露出皮质封面华丽的水印,以及瑞士银行的描金徽记。他作势要将支票本揣回口袋——这招在欧洲一直很管用,他祈祷在新大陆同样如此。
通过隐藏在舞台帷幕旁的暗门,踩下一段吱吱呀呀的木质楼梯,御剑怜侍终于找到了成步堂龙一。
这里闷热之极,空气污浊似有实质,一切都笼罩在缭绕的烟雾里若隐若现。还好,至少没有那种令人反胃的甜腻臭味,他很庆幸不是更糟糕的东西。
地下室中心的大圆桌上,一场德州扑克正在进行,现在桌边还剩四个玩家,大堆五颜六色的钞票堆在中间,成步堂龙一嘴里叼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低垂眼帘,正看着他的手牌微笑。
这场景是如此的……奇异,近乎超现实,他不该觉得这样的成步堂具备吸引力,他分明正将自己的天赋和生命付之一炬——他可怕的歪戴着的毛线帽,他微眯双眼懒洋洋的笑容,他摩挲着下颌稀稀拉拉胡茬的手指,他因酒精兴奋红晕的皮肤以及敞开的领口,暴露出锁骨处暗紫色的瘢痕。
一位面目模糊的女人(或者男人)的幻影忽然自虚空中浮现,回荡在这炙热的地狱里,流连不去。
御剑不该感觉愤怒的,不仅仅是愤怒,他的身体正从里到外燃烧。
御剑怜侍在入口处的阴影中待足十分钟,看着成步堂给自己倒了杯葡萄酒慢慢喝尽,紧接着,又是一杯。有倒霉的赌客将牌摔在桌上,大声哀嚎,咒骂不休,观众们哄堂大笑,御剑转身,无声无息走回楼上。吧台边的那个位置还空着,鸡尾酒静静放在原地一口未动,只是杯边的咖啡奶油都融化了。
酒保看见他,立刻凑上前来挤眉弄眼。御剑又甩给他几张零钞,点了两指威士忌加冰。酒精是懦夫的燃料,但他现在别无选择——从小到大,御剑怜侍几乎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渴望,他仿佛生下来就老了,总是以冷静和理性为傲,但此时此刻,他真的需要。
等待威士忌端过来的空隙,他低头发短信。
七分钟之后,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呼啸而至。
整座餐馆像是被投入了石块的沸水锅,滚烫的液体四散飞溅。有人拍案而起,有人交头接耳,有人奔跑着经过吧台,冲向那扇暗门……俄语、西班牙语、非裔社区流行的俚语脏话以及发音刻板的亚洲口音此起彼伏,他勉强能够分辨一二,每个人都在问发生了什么事,每个人都在诅咒美利坚合众国、加州政府以及洛杉矶警察局。
御剑怜侍安坐其间,不动声色,背脊笔直,随意翘着脚。
警笛声远了,又近。暗夜里分不清究竟有多少人奔袭来去。
他端起他的威士忌喝了一大口,酒线直滚而下,浇在体内隐隐燃烧的火堆上,瞬间腾起艳蓝色的炽焰。
一只手猛地搭在他肩头,声音从背后逼近,压抑着低沉的狂怒,贴着他的耳朵鸣响。
“御剑,操你的,你踏马到底干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回头,对上几乎目眦尽裂的成步堂。
“想喝点什么吗,钢琴家?”他淡淡问,向他举杯。
-11-
御剑怜侍的后背猛地撞在暗巷肮脏的墙壁上,让他忍不住低声呻吟。这里是波鲁哈吉的后门,只有窗户缝隙间泄露一点亮光。
“御剑怜侍!!!”
成步堂龙一扑上来,紧紧揪住他的领巾,朝他吼,状若疯魔:“我说过了,我说过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么近,太近了。酒精在他的血管里蒸腾,肾上腺素疯狂飙升,眼前一片血红的云翳。
“老子马上就要赢了!操你的!操你的……”
他想要尖叫却无法出声,最后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气音。成步堂松开他的领巾,后退半步,身体摇摇欲坠,只得伸手撑住御剑耳畔的砖墙。
太近了——
他抬手将领巾扯低,抚着脖颈轻声咳嗽,反唇相讥:“这就是赌徒的狂信吗,成步堂?你快醉到站不稳了,你确定不是躲过一劫?”
“果然是你……混蛋!”成步堂把酒气喷在他脸上,“我不会输的,该死的我一次都没输过!”
御剑发出轻蔑笑声:“每个倾家荡产的赌鬼都曾这么想。”
“你……”成步堂气结,开始在口袋里翻找,很快伸出手,攥紧拳头,抵在御剑胸口。
“回答我,御剑怜侍,”他哑声逼问,“我已如实交代一切,就差剖开心给你看,还不能让你满意吗?你为什么依旧步步紧逼……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御剑想要说什么,忽又闭上嘴。
成步堂神经质般低笑起来,将手掌摊开,一枚绿色的勾玉在两人之间发出幽幽荧光。
“很遗憾吧?我没你想象中那么蠢。”他说。
御剑制止自己去思考此刻在成步堂眼中,他的身边正飘着几把锁。他就是无法正确表达他的内心,如同他总也学不会叠千纸鹤,这是天生缺陷,他不会因此而羞愧。
他只要一直前进就不用后退,他只要一直提问就不必回答。
“因为你说了谎。”他指控,先入为主,反戈一击。
“什么?”果然,成步堂上了钩。
“你说你已经放弃了过去的一切,彻底认命了,不想再挣扎——你说了谎。”
成步堂的声音中满满都是不敢置信:“所以你踏马的闹出这种动静就是为了踏马的和我讲这种屁话?你以为我们如今在哪儿?法庭上?”
他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醉的那么厉害,御剑想。
但是假如他以为污言秽语就可以应付自己,那么未免太过天真。
“如果你真的放弃了,为什么要收养美贯?”他问。
成步堂似乎噎了一下。
御剑根本不等他辩驳,已滔滔不绝讲下去——这几乎是种职业本能:“是的,你有救世主情结,为所有的苦难奋不顾身,但是,假如你只是不想让那孩子孤苦伶仃,很简单,我愿意收养她,我可以带她去德国,就像当年狩魔豪收养我一样。”
就算看不清他的脸,御剑也能清楚察觉成步堂的怒火正在急速升腾。这很好,人在愤怒时总会暴露隐藏的自己,卸去伪装,恢复本真摸样——他就是要把面前这个陌生人剥开,他不相信他认识的那个成步堂龙一已不在世上。
“这样对她更好不是吗?从孩子的角度想一想吧,她可以接受顶级教育,她会有富足的生活和一个光辉的未来,不比跟着你艰难度日强百倍?”
——即使那代价是丧失爱和被爱的能力,永远被困在童年的地狱里,但成步堂并不需要知道这个。
“放屁!美贯是我女儿,她和你没关系,你休想把她抢走!”成步堂怒极欲狂。
很好。
“所以,成步堂,结论很清楚了,要不然你已经彻底丧失理智,要不然你其实是个变态恋童癖,要不然——你对我撒了谎,你根本就没有忘记那件案子,忘记你是谁,你根本没有放弃!你把美贯留在身边,因为她几乎是找到她父亲的唯一线索了,不是吗?也许有一天,奈奈伏影郎会再度出现,会回来见他的女儿,而那将是你推翻当年判决重回阳光下的唯一希望!
成步堂龙一,你告诉我让我放弃你,因为你已经放弃了自己——我现在指证你说谎!”
寂静轰然砸落在对峙的两人之间,黑暗里,除了他们交叠的呼吸声,什么都没有。
——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终于丧失控制。
“别瞧不起人,成步堂龙一,你以为我是谁?埋在故纸堆里没见过血的书呆子?绑架、枪击、政治构陷、职业杀手的人身威胁……我经历的多了!蒙冤不白又如何?身败名裂又如何?你以为看见了这样的你、看见了洛杉矶的黑暗面就能将我吓退?告诉你,成步堂,我一直在看!我一直在看!”
“御剑……”他试图阻止。
他猛地甩脱他的手。“我管不到偷车和贩毒,管不到聚赌和黑帮火并,这些俯拾皆是的小小罪恶我统统视而不见——但,成步堂龙一,你见过东欧的雏妓市场吗?或者南亚的器官买卖?在这世界的无数个角落,有多少像你女儿那样大的孩子一出生就在地狱里!人类的罪孽罄竹难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我,让我把胃里的东西吐空,让我一夜一夜无法安睡,我……我甚至开始理解狩魔豪,我甚至……我……”
“别说了,御剑,别说了。”他几乎在哀求。
“我不得不……不得不……感激他的教诲,检察官的第一课:抛弃软弱的自己,任何时候直面黑暗……我必须直面黑暗……我甚至开始理解他了,有时候我也忍不住会想,人类根本不值得拯救,应该将每一个灵魂送入地狱,我……”
——狩魔豪的声音日日夜夜回荡在我脑海中,仿佛他依然还在,依然还在,他在等待着我变成他的那天到来。
御剑怜侍忽然感觉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抓住了他的身体,正在将他向下拖,世间的一切统统融化消解,只剩下剧烈的耳鸣,犹如狩魔豪在狂笑。脚下大地摇摇欲坠,他剧烈地喘息起来,氧气猛然间充斥血管,一时头晕目眩。
“我还没放弃呢……”
他的声音孱弱到近乎耻辱,隐约带着哽咽,等他恢复理智一定会悔不当初。
“你怎么敢放弃?你怎么能?”
话语落地,再无声息,只余血液在耳骨中疯狂澎湃。
控方陈词结束,他开始等待自己的死刑判决。
静夜里突兀传来“哐当”一响,几如雷鸣,打断这不合时宜的滑稽审判现场——当然不是法之神的铁锤。波鲁哈吉的后门开了,一个黑影站在光晕之中,喊:“喂,钢琴家,你还在吗?老板叫——”那声音忽然停顿,化作一声轻佻油腻的口哨。
“有你的啊,小子,又一个?你就喜欢这种人模狗样的调调儿,对不对?”
“滚开!卡洛斯!”成步堂没有回头,肩膀紧绷,攥着拳头。
“好,好,打扰了,哥们儿,哈哈,我会和老板说你在忙,哈哈哈!”门再度关上了。
——光明从成步堂龙一背后出现,又消失,照亮他毛线帽上的鬼脸,照亮他颧骨的轮廓,照亮他皮肤上的眼泪;他的眼睛像许多年前那样,九岁男孩儿的眼睛,从来不曾改变。
——全都一闪而逝,再度没入黑暗之中。
这就是答案吗?御剑怜侍长舒一口气,低垂眼睫,向后倚住墙壁,仿佛劫后余生。他不需要其他证据了。
他赢了。那个男人依然活着。
肾上腺素急速消退,酒意上涌,强烈的无力感自脚底升起。成步堂撑在他头旁的那只手轻轻凑过来,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接近他的脸,他放任自己靠进他的掌心里。
“别哭了……求你先别哭了,好吧?”粗粝的手指划过他眼底的皮肤,温柔至极。
——瞎扯,他为什么哭呢?他才不会,他只是喝醉了。
“怜侍,我真不想让你看到现在的我……”黑暗里的人在说话。
而他冷笑。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如果我……如果我最后无法回来,我希望在你记忆里,我永远是过去的样子,足以骄傲的站在你身边、匹配你的样子……”
御剑怜侍嗤之以鼻:“回忆毫无价值,如果你无法回来,我怎么想又有什么关系?我可以当你死了——成步堂,你真荒诞。”
“呵,我总算明白当初你为什么那样留言。”
低低的笑声,一记冰凉的吻落在他脸颊上——像雪片那样轻,像为你而死的誓言那样轻。
这不够。
他抬手抓住他的侧脸,把他拉近,足够近。成步堂嘴里有股腐烂的葡萄酒的苦味,但莫名并不让人感觉恶心。他紧紧搂着他,他的怀抱也如记忆中那般温暖,他总是如此温暖,让人忍不住卸去全身防备,沉溺其中,昏昏欲睡。御剑试图清除头脑中奔腾的乱流,完全专注于此时此刻,放任身体自行歌唱。
有那么一瞬间,黑暗退散了,这条肮脏的陋巷、这座罪恶的都市、这个荒诞的世界全都不复存在,只剩下他们两人相依相偎,不朽的月光把他们的骨头晒干。
一个劲盯着陈不挡看走不动路了
逆4成最有意思的一点是,你真的不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在演。
-7-
在瞧见成步堂龙一的瞬间,御剑怜侍就明白了侍者为什么会拦阻他,上个世纪初好莱坞黄金年代风格的奢华装饰、定制巴洛克家具和巨型水晶吊灯投射的变幻光影之间,他脏污的球鞋、陈旧的运动衣裤以及头上戴的那顶傻乎乎的蓝色毛线帽看上去如此……“格格不入”。
一股莫可名状的狂怒猛地从御剑心底烧起,他分明记得几年前,当他们携手解决了王都楼的案子之后,曾经也在这间咖啡厅一起喝下午茶。
那时候他们的关系刚从冰点爬上来,成步堂说恨他,说希望他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但那时御剑心中的刺痛远非此刻能比。
那时的成步堂龙一身穿...
那时的成步堂龙一身穿正装,腰杆笔直,胸口戴着葵花天秤的金徽章,是坂东酒店的救世主以及座上宾。
声名鹊起,美誉加身,锐气奋发,春风得意。
——如今天地倒悬。
御剑无法体会成步堂此刻站在这里的心情,没有谁能对他所遭受的羞辱和痛苦真正感同身受,因为悲哀的人类注定是无法互相了解的。
成步堂终于将目光从不远处一株绿色灌木上收了回来,他歪歪斜斜站着,手插在运动裤的口袋里。
他伸手把一个棕色的便利店纸袋递过来:“你落在我那儿的。”
御剑接过纸袋,打开,里面躺着个透明的双层便携药盒,一面是五颜六色的胶囊药片,另一面最大的空格子里装着那个闪烁银金色光泽的金属薄片。
“就算你当真不愿意戳破你的西装,也该把它收在钱夹里,”成步堂平淡说道,“这种东西弄丢了会很麻烦吧。”
“……谢谢。”直到此刻,御剑才意识到自己昨夜竟没有吃睡前药。
“好了,物归原主,那我不打扰你们。”
“等等!”御剑连忙喊住他,“麻烦……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尽快结束,然后我们聊聊好吗?”
成步堂的笑容逐渐隐入黑暗之中:“御剑怜侍,这是你的世界,不是我的世界,现在的我们没有什么好聊的——别犯蠢了。”
御剑怔住。
成步堂向下拉了拉他那可笑的毛线帽,直到遮住眉毛,目光垂落在地板上,“抱歉……再见。”他轻声说,与他擦肩而过,走向不远处的电梯间。
他的一部分仍然记得咖啡厅里还在座位上等待自己的狼士龙,他现在转头寻找的话,也许还能在掩映的绿植间隙捕捉到狼探员投射过来的探寻的目光。
千万别让野兽嗅到你的弱点,这太愚蠢,但……
——但没关系,他是俄罗斯方块的顶级玩家。
——他不在乎。
成步堂正在步入电梯厢,御剑怜侍忽然生出某种恐怖预感,不远处这部机械怪物即将吞噬他重要的、几乎是唯一真正的朋友(他们还算朋友吗?),就像它曾经吞噬过他的父亲和那个无忧无虑的九岁男孩儿一样。
在理智回来之前,御剑已经冲到电梯前,咬牙,按住开关。
几乎合拢的电梯门又打开了,成步堂龙一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御剑深吸一口气,抬脚走进去,尽力忽略那双不自觉发颤的腿,给了成步堂一个恶狠狠的瞪视。
电梯门再度闭合,他抓紧轿厢侧面的扶手,想要说话,张开嘴却只觉口干舌燥,嗓子里塞满砂砾。
“你疯了,御剑!”成步堂反应过来,疯狂去按电梯按钮,但这需要对应楼层的房卡才能启动,整排按完,只有最底下的一层亮了。
电梯直直坠向地狱。
成步堂伸手一把抱住他,几乎喘得比他还厉害:“你真是疯了……没事,深呼吸,我在这儿呢,没事的……”
他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背,比情人疏远,但比友情可以允许的范围更亲密。
那一刻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御剑将头靠在他颈弯,可以闻到他耳后汗水的味道,他衣服上平价洗衣粉和消毒剂的味道,还有一股萦绕不去的酒气。
他闻上去像他的床单和枕头,像回忆和深睡,像童年与炉火,御剑怜侍揪着成步堂的外套渐渐平静下来,如同一只戴上镇静项圈的猫。
金属棺材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他们成功幸存。
在电梯门打开之前,成步堂飞快松开了他,御剑不想承认的,但是他几乎恋恋不舍。
“你疯了,你该叫住我。”
“我……我真的有事需要和你聊聊。”
成步堂皱眉,又一个让御剑怜侍感觉陌生的表情。
“你知道我住在哪儿。”
“是的,但我明天下午要飞回德国。”
“大检察官日理万机不是吗?”他嘲弄地说,“完全可以理解。”
——成步堂曾经如此刻薄吗?
“你想聊什么?”
“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吗?”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熙熙攘攘的酒店大堂。
“当然,”成步堂歪着头,露出牙齿,瞳孔深处只有无尽墨色,“只是别太久,我晚点要去工作。”
-8-
“……十分抱歉,对,但我有急事……一点私事非处理不可……恐怕来不及了,我乘明天下午的飞机回德国……”
他很确定自己是个十足的混蛋。
他不由停下脚步,掩住鼻子,试图阻挡恶心的尿骚气以及大麻烟的甜腥味。
“继续走,”成步堂低声催促,“不能待在这儿。”
“我们去哪儿?”御剑问。
成步堂抬头望了望洛杉矶冬季灰色的天穹,叹口气:“去公园吧,再走五分钟就到了,那边干净一点,希望别变天。”
成步堂在路旁一辆油漆剥落的旧房车跟前买了两杯热咖啡,递给御剑一杯。“没有别的,暖个手吧。”御剑接过道了谢。
公园入口挂着警示牌,这里终于看不见遍地躺卧生死不知的人体,地面上也没有呕吐物的痕迹,陈旧的石子步道向前蜿蜒,冷风中游人几无踪迹,倒确实是适合闲聊的环境。
“我……好像来过这儿?”经过脏兮兮的沙坑和锈迹斑斑的儿童滑梯时,御剑忽然说。
“很可能,我们小时候这边还是很热闹的,当年附近可是中产阶级社区,现在有钱人早都搬去郊外了,”成步堂呷一口咖啡,耸耸肩,“不过幸好如此,房租总算没有涨到天上去。”
御剑无法回应。
公园里有一片形状不规则的人工湖,在御剑怜侍的记忆里,夏日湛蓝的天空下,湖中应该有饲养的水鸟在悠闲游弋,湖畔草坪上满是卖棉花糖的小贩和带着孩子们野餐的父母。但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黑绿色的半干涸的死水,漂浮着恶心的泡沫。
一切都回不去了。
“你……还好吗,成步堂?”
成步堂龙一几乎笑出声来,他将咖啡杯挡在脸前,大口吞咽。“操他妈的好极了,如你所见。”末了他道。
御剑甚至不知道他会说脏话。
他闭上眼睛,睁开,用三秒钟试图屏蔽心潮起伏,他不能受情绪干扰,他不会被挑拨激怒,只需要把这一切想像成一局国际象棋。
这是御剑怜侍擅长的,是他习惯的方式,试探、计算、预测,防守、引诱、然后反杀。
【西西里防御开局】
【白兵E4】
首先降低对手的戒备心。
“我带了礼物给美贯。”他说。
【黑兵C5】
“你甚至没见过我女儿,”成步堂笑道,“如果是迪士尼公主裙的话,还是算了,我不保证她会喜欢。”
【白骑士F3】
“那胡迪尼的传记她会喜欢吗?”御剑问,“我翻了两页,词汇可能有点难,不过感觉蛮有意思的……别那么看我,奈奈伏影郎是个魔术师不是吗?”
【黑骑士C6】
“也只有你会送九岁小姑娘这种礼物,”成步堂叹气,“不过说真的,这确实送到她心坎上了,我猜。”
很好,气氛似乎缓和了不少,现在继续。
【白兵D4】
“在酒店房间放着呢,等一会儿回去我拿给你。”
【黑兵D4,吃子】
“我说了,御剑,我晚点要去工作的。”
【白骑士D4,反吃】
“……很辛苦,对吧?”
成步堂猛然停住脚步,用那双蒙尘的眼睛望定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你究竟想说什么?”
好吧,现在是关键时刻。
“有感而发,记得吗?我离开洛杉矶去德国的时候,也就和你女儿差不多大。”
成步堂沉默了。
“我无意置喙你的人生选择,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资格,但……你总是这样,见不得别人遭罪受苦,最后把自己也搭进去。”
“所以你飞过半个地球,特地来嘲笑我的愚蠢?”
“不……确实,我无法赞同你的愚蠢行为,但我怎么会嘲笑你呢?我甚至有点希望当年收养我的也是像你这么愚蠢的家伙。”
“呵,”成步堂低声笑,“简直分不清你是在夸我还是骂我。”
那里是世界之巅,人间乐土,夜幕降临后仿佛整条银河都坠落下来的比弗利山。
那么近,那么远。
“……抱歉,”成步堂忽然说,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御剑皱了皱鼻子,随后做个手势请他自便。
他给他空间,只是看着,火苗窜起的亮光,烟雾从他指间升起的方式,疲惫忽然以御剑怜侍几乎无法理解的力度碾过成步堂龙一的身体。
“我想帮你,那些力所能及的,请别拒绝我。”御剑终于说了出来。在棋盘对面看向成步堂。
【白主教F7,CHECK!】
——该你落子了。
——你知道,我不擅长提出请求,我当真不擅长这个。所以,别拒绝。
【黑车F7,吃子】
成步堂在烟雾里轻声咳嗽,蜷起手指将烟灰掸落:“我不想欠人情,你懂吧,御剑……因为现在的我还不起了。”
【白骑士E6】
“你不用偿还的,我欠你一条命,你忘了吗?”
——我还欠你一个道歉。
“你还过了,在仓院之里你就还过了,我们早就两不相欠。”
【黑皇后无处可逃】
“就算是为了美贯,可以吗?那孩子值得一点好东西。”
成步堂龙一在缭绕的烟雾里望向御剑怜侍,许久许久,眼里都是他读不懂的情绪。终于,他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真的很感激,但这不是钱的问题,”他说,“我说我们‘过得挺好’你肯定不相信,但我说的是真话。有一段日子……是很难,但现在好多了,我们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生活下去。”
——那为什么你看上去如此……悲伤?
“这座城市——洛杉矶,御剑,你知道吗?我现在才明白这座城市并不仅仅是我们的眼睛所能看见的样子。坂东酒店、比弗利山、马里布海滩、星光大道……你开车沿着公路一直走,到处都是俊男美女歌舞升平,在这里你无论做什么都自由自在、恰如其分,这座城市有一部分始终耸立在白云之上。
但同时,还存在另外一个洛杉矶,我们都知道:天天在头顶盘旋的警用直升机,犯罪示警通知24小时响个不停,检察官永远审不完的案件,律师永远打不完的官司;以前我从事务所骑车去法院永远只敢走一条主干道,这座破公园明明离检察院并不远,但是你在洛杉矶的几年间甚至没有来过——我们装作看不见,每个人都装做看不见,但我们都知道——当你在云端漫步时一定要小心脚下,千万不要一脚踩空,掉进洛杉矶的黑夜里。
曾经,当我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很贫穷,还不完的助学贷款,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的生活,我在千寻姐事务所的沙发上睡过那么多晚上,饿了自己煮泡面吃——曾经我以为那就是贫穷了,那就是生活的泥潭,没什么,我承受得了,我根本没有发觉,那时的自己依旧身处云上。我有目标、有未来、有千寻姐,有一天八杯咖啡奇迹般考下来的律师执业资格——那时候希望仍在。而现在……”
成步堂将脸转向腐烂的人工湖,旧世界的残迹,死去的童年的尸骸。
“……御剑,我掉下去了。”他说,声音宛如梦幻,“所以这真的不是钱的问题。”
整副棋盘在御剑怜侍眼前崩碎,四分五裂,黑白棋子消失在虚空之中。
他绝望地试图抓住什么,任何确定的、能让他的头脑安静下来的东西,他终究不死心。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放弃自己吗?我看了关于那个案子全部的案卷,做得非常漂亮,但背后总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矛盾一定存在,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找到。”
成步堂的表情骤然变得严峻而痛苦,他夹着香烟的手指在发抖,火焰越烧越近,几乎将要舔上皮肉。
“那你想让我怎么办?”
他问。
御剑张口要说什么,却发觉终究无言。
“尘埃落定了,御剑,我努力过,我……我太累了,”成步堂深深吸一口气,声音不住颤抖,“活着太难了。”
他低声哽咽,抬手捂住眼睛。
触手可及,遥不可及。
成步堂颤抖着将烟蒂掐灭,塞进喝干了的咖啡杯里,而御剑手中的饮料早已经冷透了。他下意识将杯子凑到唇边尝了一口,那滋味像是稀释的泥浆,舌根回荡着说不出的酸苦。
“求你了,御剑……离我远一点。你总是对所有的事情指手画脚,总是……你总是出现在我生命中,又突然消失不见,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我原本已经平静下来了,想明白了——怎样活一生不是一生呢?可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对不起。”
——他早该说了。
“几年前,我们……我们……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那么幸福,然后你……突然就不告而别,我真的以为你死了,我反反复复、反反复复想不通……”
“我真的很抱歉,我……”有一万句话卡在嗓子里,御剑怜侍向来以自己的银舌为傲,那来自于天赋异禀,以及长久以来最为专业严苛的训练,但是,此时此刻,语言是如此虚弱无力。
——人类是不可能互相了解的。
——他人即地狱。
“没关系,都过去了,再后来你也帮了我许多不是吗?我们一起抓住王都楼的那回,还有,我从桥上掉下去了,矢张后来告诉我你是包了飞机特意飞回来的——我们早就扯平了。”
所谓一干二净,两不相欠。
“我不想听你教训,我不想翻旧账,我不想再和你针锋相对——天知道我们曾经争辩过多少次,我真的厌倦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来见这样的我?”
成步堂龙一目光灼灼,那瞬间他几乎又像是当年站在法庭上的那个人了。他的话语径直刺穿御剑的胸口,在喉管深处熊熊燃烧。御剑努力地、努力地吞咽,挣扎抵抗用右手抓住左臂的冲动。
——他真蠢,成步堂龙一从来不是理智或者逻辑可以解决的问题,他从来都不是。
面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忽然伸手抹了一把脸,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瞧了瞧,之前的压抑的剧烈情绪飞快从他身上消失,就像圣佩德罗湾在退潮。
“抱歉,我真的要走了,天黑后公交车会停运,那边不太安全。”
“我和你一起去。”御剑几乎不假思索。
成步堂笑起来:“你穿成这样是没办法和我一起走的,你生来就在云上,而那是另一个洛杉矶——我还记得你那辆漂亮的跑车,有天晚上我在那边也见过一辆类似的,也许是某个公子哥喝醉迷路了吧。然后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不、不,不是抢劫,比那有创意多了。他只离开车五分钟,回来时整个车头都被人用工具划开,两个前灯都不见了,有人告诉我豪车的车灯又亮又省电,最适合给种在自家地下室的大麻叶提供光源——这种烂案子是到不了高级检察官的案头的,对吧?”
“那是我如今的世界,不是你的。”
“再见,”成步堂说,“你现在回酒店还来得及吧?祝你玩得开心。”
-9-
黄昏时分,御剑怜侍站在公园门口,街道上偶有车辆经过,卷起一片烟尘。即使是光天化日之下,路边的店铺也都安装着钢铁围栏。
他的本能在尖叫,告诉他应该立刻逃离这个国家,把之前的24小时记忆关在盒子里紧锁起来,在上面压上无数卷宗、报告和文书工作——压上数之不尽的散落的俄罗斯方块。
——但他已经逃过一次了。
所以相反,御剑强迫自己在回忆里痛苦地反刍这一切。决定回来之前他明明做好准备的,他已经料到了这些可能性不是吗?沉湎于自身悲剧里的人不可理喻——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一点,他不应该为此而难过。
——他为什么如此难过?
衣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是聊天软件的特别提醒,御剑下意识以为那是成步堂,连忙划开,是狼士龙。
——他在想什么?他根本没有成步堂的联系方式。
“所以这就是‘那家伙’吗?”
御剑佯装不知,键入:“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Miles,你今天放了我鸽子,你欠我的。所以……这就是那个你总是会提起的‘某人’吗?”
狼看到成步堂了?或者从酒店那边打听到了什么?
御剑莫名感觉愤怒:“和你无关,狼,别窥探我的隐私;还有,离他远点。”
很久没有回音,只有代表正在输入的“……”一直在闪。
就在御剑心烦意乱想要干脆置之不理的时候,对话框闪了出来。
“喂!别小瞧本大爷,狼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就是说死也要死个明白。”
御剑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他确实没办法真的厌烦这家伙。
他放弃回复,将手机关闭,收回衣兜里。
天色开始黯淡下去,夜晚要来了,阴影中的洛杉矶即将苏醒,张开血盆大口,将被命运折磨的失败者一口吞下,骨肉无存。
御剑在原地又站了十分钟,将截止目前的所有信息梳理清楚,一个个逻辑气泡从虚空中弹出,并与另一个连接,最终导向矛盾所在。这是他擅长的,他再一次成功将翻涌的情绪压制下去。
这只是一场对决,他对自己说,先移开目光的人就输了,选择逃跑的人就输了——如果他输了,这一次成步堂真的会被这罪恶之城吞没,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他唯独不能忍受这个。
“糸锯刑警吗?你好,我是御剑怜侍。”
他说,忽略那边的大惊小怪,开门见山。
“能帮我借一辆车吗……对,我人在洛杉矶,只待两天……警官,假如我只是想兜风的话可以直接去租车行……当然,一辆警车,巡警或者交警的都可以,后续我来搞定手续……好的,谢谢,我把定位发给你,晚点见。”
死也要死个明白。这是狼子的古老智慧。
写咪酱的pov非常有趣,很难(我的废稿比成品多),但很有趣。
我很喜欢看他哭(笑),但我不想这么写,因为在大多数文里,咪酱都太软了,我4和5很多年前玩的不记得了,为什么洋妞文总说他在德国大学里教法律教了七年?我不理解。
现实点,一个真书呆子是不可能做到洛杉矶大区首席检察官这种高位的,那需要的不仅仅是天才,更是野心与行动力。他不屑多愁善感,他表现出来的冷静甚至冷酷,将犯人、竞争对手和其他追求者(可怜的狼)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略带一点阿斯伯格的处事方式,他优雅伪装下的迷人的专横和他理所当然逾越法律的行为都很有趣,复杂且鲜活。
他是个善良的好人,笃信正义的理想主义者,但这些与以上所有都不矛盾。
——以我的美学来说,这样的咪酱左位就稍微有点过了,右位刚刚好,非常完美!
我希望能写出这样的咪酱,写他身上的不协调——他自诩冷静理智,他一边在绞尽脑汁试图帮助成步堂,但同时又坚信自己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因此不应该被爱),这一切只是为了还债。一本正经给自己找补,一举一动却都透着可爱,甚至有点微妙的滑稽感。
嗯,猫猫才不看你,猫猫才不需要你!
嗯,你说得对,你对对对。
大概就是这样。
因为个人喜好所以基本都是围绕御剑和成步堂的CP向互动(清水无差,成御,御成,互攻都可能有)
只是个人整理,内容随时可能重编更新,就不打tag占位置了。
CP倾向是自己判断的(因为凹三上的御剑/成步堂是通用表达不表示攻受)
前后顺序无意义。
(简介是机翻+自改,可能语误)
turnaboutrecovery
作者:vinndetta
门牌号:23355283
字数:23192
简介:成步堂犯了一个错误,以为没人会注意到。但他们注意到了。
当成步堂不断回避康复之旅时,他的亲友也必须踏上旅程,找出帮助他的最佳方法。
原文预警:
1.提到饮食不当,这将...
1.提到饮食不当,这将在以后被证明是一种不明确的饮食失调
2.提到心理健康状况不佳
3.虐待关系(关于响也和雾人的兄弟关系)
CP倾向:清水无差
ps.以4代后的成步堂患心病(自我牺牲,自我否定,消极悲观,厌食)从逃避到接受治疗为中心,以亲友视角为主,成御成cp成分较浅,甚至到最后都没有确认关系
原文部分段落采取了类似书信、短信、便签等形式排版表达,非常生动(●ω)
原文附加里还标注有:真宵/冥、春美/美贯、响也/王泥喜,不过成分比成御还少不影响阅读
ThePlayWright
作者:WingSongHalo
门牌号:16595054
字数:28288
简介:御剑怜侍发现,当他看到一位非常有趣的不知名演员的表演时,他来剧院的次数要多得多。与此同时,他在与他对成步堂龙一的复杂的感情作斗争,以及不舒服的现实——他可以做什么,以帮助他。
佳能宇宙:发生在7年间隔的第一年,而成步堂被取消律师资格。
ps.这里的成步堂同时打三份工:弹钢琴、打扑克、莎剧表演,后者就职时还特地捏了个马甲,直到最后才被御剑撕掉马甲(但掉马那一段真的超赞,成御之间互相表白,还有深情亲亲^3^)
成步堂去兼职演员的主意还是美贯宝提出来的,www我的美贯宝(′ω`)
TheNaptimeTurnabouts
作者:trilogycal
门牌号:9686186
字数:6776
简介:那些发现御剑伶侍在他的办公室睡觉的人,以及他们的反应。
ps.是御剑中心,主要出场角色来自逆检和检查局,行为活动私以为很有原作的味道(ˉˉ)
总体温馨向,大家都非常关心工作繁忙的御剑局长哩。成步堂最后才登场(这里二人已经确认关系了)
AWeekandaHalfatWright's
作者:LookerDeWitt
门牌号:9049048
字数:14411
ps.御剑扛着五把心锁来跟成步堂同居了(bushi)不过是御剑睡床成步堂睡沙发,而且只同居了一周半()但有一起购物一起半夜看大将军一起过圣诞还有开心锁解开心结最后来几个大大滴拥抱
里面有提及御剑在狩魔家时候的童年阴影,甚至在多年后将自己的经历影射到美贯身上深怕成步堂虐待她(当然这实际上是不可能发生在成步堂家里的)呜呜超心疼X﹏X
VisitingHours
作者:prospectkiss
门牌号:1114197
字数:5576
简介:他们说一个人的一生可以用里程碑时刻来衡量。对于成步堂龙一来说,他的生命可以通过医院就诊来衡量。成步堂五次到访医院,其中一次他从未离开过。角色死亡警告。
ps.成步堂中心,写成步堂的一生。有成御结婚暗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以及最后他俩都活到八十多啦,也是不错的结局了就法律人这类高危职业来讲(*′I`*)
lovemostdefinitelyrequited
作者:The_Eclectic_Bookworm
门牌号:25104067
字数:9556
简介:那天晚上他给成步堂发短信:我在洛杉矶有事。我很想在城里的时候见到你。这两种说法都是真实的:他非常想见成步堂,而且他在洛杉矶确实有紧迫而重要的事情。棕蓝色的眼睛和刚收养的女儿,以及甜美而微曲的微笑,让御剑的喉咙里像向日葵一样冒泡,直到呼吸困难。
ps.是花吐症au!两人都得了花吐症,以及在本文中成步堂又一次展现了他的不死体质——指花吐二十多年还活蹦乱跳(bushi)
ALongWaytoFall
门牌号:781461
字数:78252
简介:经过一夜情后,一名跟踪狂对御剑着迷,并开始对他的生活造成严重破坏。成步堂试图帮助和支持他度过难关。但事情很快就失控了:御剑被迫躲藏起来,联邦调查局也被叫来,有人的生命正处于真正的危险之中。
在混乱之中,成步堂和御剑试图处理彼此的感情,彼此更加亲近……
CP倾向:互攻
ps.有御剑和原创角色发生性关系(甚至有详细描写,雷的就不要看了)后有成步堂被这个原创角色绑架虐待甚至还有性侵犯提及
但是床戏真的,超赞*(*)*涩得我满地打滚往楼下跑十来圈都不为过
SecondRound
门牌号:14916083
字数:6089
简介:“它消失了。”
这句话悬在空中。成步堂皱起眉头,脑子飞快地思考着什么可能会丢失,或者什么已经丢失,什么东西可能会削弱首席检察官御剑,削弱怜侍,从而——
他痛苦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答案在他脑海中响起。“不好了…”
御剑在失去一件重要的作品后感到绝望。幸运的是,成步堂在那里帮助他应对并找到前进的道路,从而使情感更加热情地释放。
CP倾向:御成
trace(vestiges)
作者:FaultyParagon
门牌号:27666098
字数:225071
简介:御剑在很多方面都是专家,但他人的温暖却不是其中之一。不过,成步堂一直是一位好老师。
-又名御剑缺乏触摸,成步堂准备改变这一点。缓慢燃烧、感性的Wrightworth(成御组合名),跟随他们从AA1后到AJ结束的旅程。
CP倾向:互攻偏成御
Desktop
门牌号:1114666
字数:1776
简介:一些百合PWP,其中包括性转的成步堂和御剑。御剑的办公室里有一场激烈的幽会。
CP倾向:成御(有互攻暗示)
ps.wwwwwww是美女贴贴!太香了太香了()
So,whenthisloosebehaviourIthrowoff
作者:FaustianAspirant
门牌号:25406596
字数:12804
简介:一位国际知名检察官走进一家罗宋汤酒吧。一场高风险的扑克游戏随之而来。
CP倾向:无差(有隐含性行为但无明确描写)
ps.发生在3代后4代前的一次成御交涉,御剑下场与成步堂打扑克,用勾玉开成心锁(当然又是5个)逐步瓦解成的叠甲。这一段互动有来有往俺真的狂喜,成御彼此间隐藏的爱意更是在最后奔涌而出,御剑将试图与亲友保持距离自己孤军奋战的成步堂拉回,文末并肩作战的暗示我tm爆哭。
TheIvyMurderer
作者:jjgremlinson
门牌号:27743680
字数:49120
简介:成步堂在常春藤大学读三年级时发生了一系列谋杀案,尽管御剑试图发出很多警告,但被他称为室友的刺刺头白痴坚持调查。
御剑非常希望自己不必跟着一起。
notes:正如标签中所说,这是《考验与磨难》中闪回案例的AU版本。大部分主角都在上大学,除了千寻、神乃木和糸锯他们在各自的专业领域工作。另外,御剑在这个au中走的是辩护律师路线,因为这是我的小说,我制定了规则;)
感谢您的阅读,希望您喜欢!我认为这将是一次非常有趣的旅程。
TW:尸体接近章节结尾
ps.是大学成御!而且是舍友!这里的御剑被狩魔收养但仍然选择当律师,而成步堂是艺术生。
成步堂又成了被告(原作那个案子),而御剑和千寻姐共同担任他的辩护律师,最后成御两人确认关系跳舞撒花(*′I`*)
ToEndaLegacy
作者:edelgarfield
门牌号:5423561
字数:4777
简介:狩魔豪有两名活着的受害者。他们努力在他留下的伤疤周围组建家庭。
notes:“圣诞节期间,探访监狱,结案,好好生活就是最好的报复,御剑的罪孽在处决后就一劳永逸地得到了平息。又名狩魔豪被处决及其后果。”
CP倾向:御冥cb为主,成御成暗示有(成分浅)
ps.wwwwww是兄妹贴贴!顺便骂一句狩魔豪你不得好死(メ`[]′)/
insatiable
作者:spaghettiandpeas
门牌号:35070277
字数:12202
简介:已经多久了?从他们第一次开始?比现在的成步堂小几岁的御剑什么时候也遇到过同样的问题?
“一杯红茶,还有无法控制的性欲。任何形式的性欲。
‘而他认为我无法理解他。’
他思想中的无线电寂静淹没了水滴撞击瓷砖的回声。
成步堂皱起他的黑眉毛。即使在他的一生中,他也不会怀疑御剑会装得如此愚蠢。从竞争对手到恋人,两人从未真正停止过他们的关系。为了正义,为了比赛,继续竞争,为了正义,为了比赛,
成步堂咬紧牙关,气喘吁吁。这只是御剑获得自信踢球的另一种方式。
哦,他会得到吗?它。”
在成步堂龙一和御剑怜侍结婚三周年之际,多年来一直放在柜子里的催情茶再次发挥作用。成步堂决定大胆一点,但做得有点过头了。
ps.是性花粉www还有一篇同系列的成御文twitterpated,床戏非常香,两个人都非常撩(ˉˉ)
AceAttorney:WeddingInvestigations
作者:foxysquid
门牌号:1371139
字数:8332
简介:御剑知道他可能会很严格,但他只是希望他的婚礼顺利进行。不过,如果他能发现他的新郎消失到哪里了,他愿意忽略一些问题。
ps.他们结婚啦!!!总体温馨向。御剑非常用心地安排了他俩的婚礼,但是另一个新郎失踪了,后来御剑找到了想准备惊喜但是翻车了的成步堂。最终他们是在医院举办的婚礼wwwww甜炸了()
TheTimeLoopRitual
作者:Evelinessa
门牌号:43552303
字数:13736
简介:成步堂和御剑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当晚发生了悲剧;成步堂发誓将不遗余力地解决这个问题。
ps.主要角色死亡预警
作者还写了篇续集AllThatRemains,是成步堂死后的御剑视角。感觉他们俩都是会为了对方以命相搏的人呜呜呜(д)
Mile(s)HighClub
门牌号:48235990
字数:8630
简介:御剑的任务是协助国际刑警执行一项危险的任务,他登上了飞往德国的飞机。成步堂违背御剑的意愿,陪他一起去。但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他们必须应对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三万五千英尺的高空。
ps.关键词:表白、第一次、春药、半公开、厕所性爱。涩飞了wwwwO(≧▽≦)O
TheWooingofPhoenixWright
作者:crayoncompanion
门牌号:46477420
字数:24173
ps:是御剑主动追成步堂!这里的成步堂被千奈美和曾经的御剑搞出了阴影,不敢坦然去爱甚至逃避。而御剑不擅长求爱,为了得到成步堂的爱他还特地列了一份清单(不自知地)当做工作去执行,但这个过于刻意、追求高效的操作最终导致失败。后来在亲友的帮助(助攻)下,御剑纠正了自己的不足,成步堂也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是甜蜜蜜的he!
red.
作者:hechima
门牌号:42067074
字数:23241
简介:“你想要一个杯垫吗?”成步堂忧心忡忡地看着被凝结的水珠打湿的玻璃。“我不确定大理石咖啡桌是如何工作的,但你可能不想——唔嗯!”
成步堂从来没有发现大理石咖啡桌是否弄脏,因为御剑现在非常用力、非常拼命地吻着他,突然之间,诸如弄脏昂贵的咖啡桌之类的事情似乎不再那么重要了。
nrmtfwb小说中,成步堂和御剑doi,而不是谈论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发生在《逆转再见》至二代结束期间。
ps:共两章,关于详写的床戏第一章是成御,第二章是御成,当然本质上他俩是互攻。大概是原作背景下的炮友变情人。在这里咱可以感受御剑对自己与法律的思考,体会2-4成步堂陷入两难挣扎泥潭,被御冥的可贵姐弟(兄妹)情感动,为成&御的绝美爱情高歌……总而言之强推\\\\('ω')////
睡了,但没完全睡。
成步堂,你应该好好练习英语听力。
我觉得猫(以他的标准来说)已经足够努力了,奈何狗是真傻。
-【12】-
御剑的客厅可不止能放得下圣诞树,甚至还有一座石砌壁炉。虽然在东京赤坂区的现代公寓里看到这种东西实在违和,但那同时又的确非常非常御剑怜侍,所以成步堂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美贯一看到壁炉就兴奋地冲过去研究,不住问:“有烟囱吗?圣诞老人会从烟囱里钻进来吗?”
“抱歉,只是装饰品而已,公寓不能使用明火的,”御剑向她解释,“你就当作造型比较特别的暖气炉吧。”
美贯顿时失望极了:“那圣诞老人可进不来。”
成步堂蹲下身去安慰她:“没关系,圣...
成步堂蹲下身去安慰她:“没关系,圣诞老人会来的,明早美贯一定能收到礼物。”
美贯用看笨蛋的目光瞟他一眼:“爸爸你假扮的圣诞老人可不算数!”成步堂挠头语塞,小女孩儿却已经想通了,又开心起来,“算了,有礼物就好,反正美贯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她的注意力马上转移到一旁圣诞树上,试图跳起来去够挂在高处的拐棍糖。
御剑怜侍罕见的没有穿正装,代之以勃艮第红的高领毛衣和奶油色休闲西裤,裤缝笔直,像是刚刚用美工刀裁出来。
成步堂确定他应该说点什么,但脑海里冒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比上一句更蠢,最后,他成功选中了最差的选项,他说:“圣诞树很漂亮,你布置的吗?”
不需要咨询心理医生,成步堂也非常清楚,当一个人陷入某种情绪时,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把他拉出来。他果断截住了御剑逐渐接近呓语状态的碎碎念。
“……说明那是个好壁炉。”他耸耸肩。
御剑对他笑了笑,今天第一次:“那倒没错,它的确是。”
“所以我是不是不该对圣诞晚餐抱有幻想了?”成步堂尽量用他最快乐的声音说。
“那要看你原本幻想的是什么——火鸡应该在烤箱里,甜品和姜饼人什么的肯定准备了,我不知道在哪儿,你可以去厨房找一找,反正不太特别的东西应该都是齐全的,理论上热一热就可以吃。我之前要求按照通用口味准备饭菜,如果你和美贯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我们现在追加也来得及。”
很显然,御剑自称对“日常事务”不擅长并不是谦虚,发现他并非十全十美说实话成步堂甚至有些开心。“看来不用指望你了,去和美贯坐一起等吧,看住她别来捣乱就行,我看看我能做点什么。”
他开始寻找厨房,第一次就判断错误,那扇门是锁住的。
“这……这是我的书房,”御剑似乎有一点点紧张,“因为我经常会带保密文件回来,所以安全起见一般都会上锁……厨房在走廊那边,”他说,“如果缺什么,你喊我。”
圣诞晚餐还是很丰盛的,大部分工作确实都已经完成了,只需要加热或者复炸。烤火鸡、柠檬虾、德国风味的土豆浓汤、小孩子会喜欢的芝士薯角和可乐饼、以及一大堆五颜六色的圣诞姜饼人还有各类小蛋糕,考虑到数量其实已经远远超过了三个人所需,成步堂最后只用充足到过分的材料做了个给美贯补充维生素的蔬菜沙拉。
除此之外,厨房里当然还准备了圣诞节标配的香料热红酒,成步堂努力忽略这个,他又一次下定决心戒酒,无论如何今天晚上应该保持清醒。
那个平安夜的气氛真的非常非常好,晚餐出乎意料美味,所有人都很开心,美贯兴奋到满屋子疯跑,身上缠着从圣诞树以及房间各处装饰中薅下来的彩灯和彩带。
“好吧,该带公主去睡觉了。”成步堂把女儿抱起来。
“还有鞭子。”成步堂笑。
“对,还有鞭子。”御剑也在笑,走向自己的卧室。
回到客厅时,御剑已经从卧室里出来了,甚至换了衣服,他脱掉了高领毛衣,严严实实裹进一件毛茸茸的睡袍里,光着脚,踩在羊毛地毯上。他看见抱着礼物盒的成步堂,放下装热红酒的保温壶走过来帮忙。
这绝对是成步堂所能想象到的最为性感的御剑怜侍(那些仅属于躁动夜晚的混乱绮梦不算),如此居家、随意、毫无距离感,大约是酒精和疲倦的关系,简直像一只在沙发上伸懒腰的猫。
“你要来点吗?”他举了举手中半空的红酒杯。
酒精的戒断反应在刻蚀他的骨髓,那是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渴望,但成步堂终于还是忍住了。“不了,我最近喝的太多了。”
御剑点点头,拿起遥控器开始换台,一个劲儿换台。
御剑丢下遥控器,问:“你要听音乐吗?”
成步堂同意。
“你想听什么?我这里没有太多唱片。”
“无所谓,只要不是大将军原声音乐大碟就行。”成步堂试图开玩笑。
“我还的确有那个,”御剑笑着回答,他今天晚上笑得格外多。
他走到客厅另一边的黑胶唱机前,在五颜六色的唱片架上翻找,一片一片抽出来,又放回去,最后叹口气:“我这里只有德语的圣诞歌,呵,又一个狩魔打在我身上的隐形烙印,我猜你不会感兴趣,不过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圣诞节应该听什么……”
他忽然停下来,穿过客厅走到圣诞树旁翻找那堆礼物,很快发出喜悦的声音。
“还好想起来了,信乐叔送我的圣诞礼物,据说是我爸爸以前最喜欢的。”他一边拆礼物,查找封套上的歌名,一边给成步堂解释,“他是我爸爸的助手,现在经营着我爸爸以前那间律师事务所,经常说如果我哪天不想干检察官了就赶快回去继承家业。”
御剑是真的真的很开心。
成步堂不禁幻想了一下那场景,但满脑子都是当年小小的御剑偷戴他爸爸律师徽章的样子:“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记得通知我,我可以给你当助手,”他说,“我们两个绝对会战无不胜。”
“是个好主意,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考虑这个提议,”御剑对他说,把唱片塞进黑胶机。
指针移动的嗡声之后,歌声很快响了起来。
-Ohmylovewe'vehadourshareoftears,
-哦,我爱,我们一起经历眼泪与欢笑,
-Ohmyfriendwe'vehadourhopesandfears,
-哦,朋友,我们一起饱尝恐惧与希望,
-Ohmyfriendsit'sbeenalonghardyear,
-这是多麽艰难的一年呀,
-Butnowit'sChristmas,
-现在终于是圣诞了。
………
御剑怜侍半倚在沙发上听着,用一只手撑住低垂的头,眼中隐有泪光。“我好像记得这首歌,”他淡淡地说,“也许我小时候在家里听过……”
他起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红酒,这次索性连保温壶也拿到沙发前的地毯上,一杯接一杯的喝起来,脸色很快就变得通红,似乎就要醉了,虽然成步堂从来没有听说喝煮过的葡萄酒也能喝醉的人。
“我把壁炉打开吧,”他突然提议,“虽然那有点傻气,但是不准笑我。”
成步堂发现御剑怜侍喝醉了就会变得相当活泼。
尽管那东西说白了就是个带LED显示屏的高档电暖炉,但光效打开后,在昏暗的房间内足以乱真,甚至还配着木柴燃烧的噼里啪啦音效。
不知何时唱机又切了一首歌。
-I'mjustthepiecesofthemanIusedtobe,
-我只是曾经那个我的碎片,
-Toomanybittertearsarerainingdownonme,
-苦涩的泪水如同大雨一般将我淹没,
-I'mfarawayfromhome,
-我已经离家太远,
-AndI'vebeenfacingthisalone,
-并且独自面对这一切。
御剑怜侍蹲下去调整壁炉,起身时忽然一阵眩晕,最后他索性坐倒在炉边的地毯上,身体向后靠住一旁沙发的侧面挡板,头半枕住扶手,好半响房间才停止天旋地转。
“……有时候我都搞不清自己是谁,”他闭着眼睛,碎发凌乱地披散在额头上,喃喃低语,“狩魔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信乐叔希望我成为我父亲那样的律师……至于你,成步堂,”他忽然睁开眼,斜睨他,御剑真的喝醉了,那双灰眸粼粼如水,映照着跳跃的炉火的幻象,温柔脆弱到不可思议,“至于你,成步堂,你希望我回到九岁,继续和你一起玩红超人和蓝超人的游戏……”他长长的、长长的叹息,缓缓闭上眼睛,空气中都是热红酒的味道,声音越来越低:
“可是我已经三十岁,我连爸爸喜欢听的歌都不记得了……成步堂,我再也回不去了。”
-longago.Whenwewerekids,
-多年以前,那时我们还是孩子,
-whenwewereyoung,
-我们还很年轻,
-thingsseemedsoperfect,
-世界看似完美,
-youknowThedayswereendless,
-知道吗?好光阴无穷无尽。
御剑怜侍的呼吸开始变得缓慢低沉,成步堂龙一伸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摇了摇,“你醉了,御剑,醒醒,我扶你回房间去。”
御剑皱着眉嘟囔:“呜姆,让我眯一会儿……”
“你会着凉的。”
御剑根本不理他。
成步堂无奈,只好站起来走向御剑的卧室,推门进去之前不禁心跳加速。但让他失望的是,门后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几乎像是豪华酒店的标准化客房。没有私人照片,没有随手乱放的小玩意儿,甚至连一个大江户超人的周边摆件都没有。事实上,御剑怜侍的整座公寓除了那个壁炉之外,都像是装修公司的高级定制模板,他恢弘的厨房里配满了各色高档厨具和昂贵的智能厨用家电,但他连洗碗粉在哪里放都不知道,成步堂怀疑他唯一会使用的就是那个一键加热的微波炉——他的公寓就像他的心一样,不肯泄露任何秘密。
成步堂胡思乱想着,从御剑的床上抱来被子和枕头,走出客厅,铺在他身边的地毯上。
“你至少躺下睡吧,”他站在一旁,低下头,爱怜地望着那个醉鬼。御剑怜侍完全没有反应。
作为一个资深醉鬼,成步堂可太清楚接下来有可能发生什么事了,他也许会突然头痛到直接痛醒,或者忽然犯恶心以至于没有爬起身就吐出来,无论如何东京地方检察院的明星不该在平安夜里被自己气管里的呕吐物呛死,那死法太不体面了,成步堂实在有一百个充分的理由,于是他张开双臂抱起他,吃力地转移到地毯上,确定失去知觉的成年男人至少会增加一倍体重。
他想要抽身离开,胳膊却被御剑凑过来的头压住了。
一时之间成步堂龙一几乎怀疑他的心跳声,会把整个世界吵醒。
唱机还在唱。
-Ohyes,I'mthegreatpretender,
-噢是的,我是个彻底的伪装者,
-PretendingthatI'mdoingwell,
-伪装我一切都很好,
-MyneedissuchIpretendtoomuch,
-我其实很需要但我伪装得太好,
-I'mlonelybutnoonecantell,
-我很孤独但没人能看到。
成步堂的音感极好,但英文实在不怎么样,他听不懂在唱些什么,但歌声中的情绪却无疑温柔又哀愁,不知不觉将他感染。他注视着怀里的御剑,他已完全将他的上臂当成枕头,甚至还无意识地蹭了蹭,头向前倾,在他的肩胛骨上找到了个舒服的位置,似乎睡得更熟了。
现在成步堂能从他散开的睡衣领口里看到他的喉结和锁骨,看到御剑怜侍在清醒时绝对会用领巾和毛衣高领掩藏起来的宝藏,那几乎是色情的,成步堂几乎动用全部的意志力才把目光移开。他小心翼翼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落在御剑的眉心,试图把那连睡梦中都紧锁着的烦恼抚平,然后他低下头,偷偷地、偷偷地在那双微微翘起的嘴唇上偷到一个吻……
成步堂龙一闭上眼睛,嗅着香料红酒的甜味,聆听着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歌手关于水中倒影、下雨天堂的模糊吟唱,放纵自己沉溺在这前所未有的温暖和满足里。
——他知道自己永远会记得这一刻,直至他死。
-【13】-
成步堂醒来时天还没完全亮,依旧燃烧的壁炉光效中,御剑睡得很沉,身体蜷缩着,像个天真的小男孩儿。他非常渴望再睡一个回笼觉,裹着棉被以及御剑的体温,却又无端害怕御剑清醒后注定会发生的尴尬场面——而且,最重要的,他的左手又开始不自觉震颤了。
这一次戒酒治疗已经坚持了五天,戒断反应一天比一天严重,除了头痛、恶心、胃酸反流、肢体不受控战栗之外,今天早上又增加了突如其来的心悸,左臂连着左胸阵阵抽痛,仿佛电流脉冲。而这远远还不到最严重的巅峰期,他平躺在地毯上,摊平四肢,尝试深呼吸,十几分钟后略感缓解,终于有力气爬起身,虚汗已经把当睡衣的T恤浸湿了。
他最后看一眼熟睡的御剑,替他把被子盖好,走向客卧查看女儿的情况,拿了换洗衣服去附带的浴室洗澡。直到手表的指针走到九点,收拾利索的成步堂龙一才感觉基本恢复过来,他去厨房,开冰箱拿鸡蛋和蔬菜,打算给美贯做她最喜欢的玉子烧当早餐,再煮一锅蔬菜酸汤,御剑会喜欢的,这东西对付醉酒有奇效。
他站在厨房里忙碌着,开着门,大约又过了半小时,蔬菜酸汤开始咕噜噜冒泡的时候,御剑怜侍来到了厨房门口,头发乱七八糟翘着,睡袍领口没有系好,似乎还睁不开眼睛。
“圣诞快乐,御剑。”成步堂对他说,满心怜爱。
御剑怔怔站在那里,脸上只有迷茫,好一会儿,才回答,声音黏糊糊的,出奇柔软:“圣诞快乐,成步堂。”
“你先洗澡去吧,早饭马上就好,”成步堂忙着把调好的鸡蛋糊倾倒在烧热的铁板上,一股出奇浓郁的蛋香立刻扑鼻而来,令人食指大动,他开始感觉饿了。
“……你拆你的礼物了吗?”御剑突然问。
“还没有,我想等美贯醒来一起拆,她还没看到我辛苦堆起来的造型呢,现在就拆太可惜了。你要是等不及的话可以先拆两件自己的,但是不准把我的作品弄塌了。”
御剑怜侍半晌没说话。
忽然他又问:“那你昨天睡在哪儿了?”
成步堂的手又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蛋皮立刻变形粘连,不复平滑完美,他连忙用铲子尽力挽救。
“客厅沙发上胡乱对付了一晚上呗,”他回答,尽量轻描淡写,他不想在圣诞节的大清早害某人过度羞愧,“还好你的沙发挺舒服的。美贯那么大了,我总感觉和她睡一个房间有点奇怪,所以她现在基本都一个人睡。更何况你昨天晚上醉的那么厉害,很可能半夜吐在漂亮的长毛地毯上,我总得就近照顾一下。”
他偷看了一眼御剑怜侍,他像在生气,又像给吓坏了,脸上又青又红,变幻不定。
“别担心,”成步堂一边安抚他,一边继续晃动方形煎锅,“偶尔睡地毯并不会有损检察官的威严,”他低着头,笑着,“不必放在心上,前年有一次矢张喝醉了跑到我家来闹腾,最后我也管了他一晚上,说实话,你比矢张省事多了,那家伙才算让人受不了……对了,你厨房的佐料挺齐全的,今天早饭吃玉子烧,我喜欢照烧汁,美贯喜欢番茄酱,你呢?”
他抬起头,发现御剑怜侍已经不在了。
莫名其妙,就好像十二点的钟声敲响,魔法过期作废,圣诞节的光环忽然消失无踪。
成步堂去叫美贯起床,坚持让她先洗漱吃早餐,“吃完饭大家一起拆礼物。”他承诺。美贯狼吞虎咽刚吃掉两块玉子烧,御剑出现在座位上,已经换回了昨晚的高领毛衣加休闲西裤,紧紧包住脖颈,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只是两只眼睛明显浮肿,神情阴郁,看上去正在承受剧烈头痛的拷打。
成步堂对此感同身受。
“你的酒醒了吗?喝点汤会舒服一点。”他劝说。
御剑怜侍瞪着面前那碗汤的神情,就像是怀疑里面随时会钻出一头水怪。
“我不是九岁了,成步堂,别把我当孩子哄。”
终于,他说。
成步堂只觉太阳穴连着神经隐隐抽搐,偏头痛蓄势待发。
“如果你早餐想要吃什么,大可以昨天晚上就对我讲,”他告诉他,语气比想象中刻薄,“十分抱歉我还没有机会了解你的饮食喜好。”
“我不需要你做早餐给我,我又不是在说早餐的事,我不在乎。”
“昨晚明明一点都不好,这就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最讨厌圣诞节。”御剑怜侍咬着嘴唇,那该死的扑克脸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又出现了。
旁边的美贯睁着一双大眼睛,脸上还沾了块番茄酱,呆呆望着两个大人,小孩子完全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本能已感觉惊恐。
成步堂努力咽下嗓子里的硬块,拿餐巾帮美贯擦了擦嘴:“先去客厅拆礼物吧,小乖。”他尽量假装若无其事。
“爸爸……你不来吗?”美贯小心翼翼、不确定地问,又偷看了御剑一眼。
“爸爸马上来,”成步堂承诺,“等我吃完早饭。”
美贯离开了,他开始机械性的吞咽面前的食物,现在连胃里都开始不舒服。他努力说服自己,他很清楚御剑对圣诞节有心理阴影,也许只是应激障碍发作,他当然应该体谅,虽然这也不该是他找茬吵架的理由……他放下餐具,最后决定再努力一次。
御剑冷笑:“好啊,原来你还知道我们结婚了。”
“我的确不明白和你结婚应该怎么做,我父母的婚姻从来不幸福,如果是一个人,我不在乎是不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吃泡面,那还乐得轻松,但……”成步堂说不下去了,他滚动喉咙,莫名哽咽,他永远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庆祝新年,全家在一起吃玉子烧的光景,那几乎是他对于幸福家庭的全部回忆,“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对任何东西都不满意,让世界围绕你旋转,仿佛天经地义——好吧,就算天经地义,都无所谓,至少给我明确指示,不要总让我觉得做什么都是错的,我确实很感激你对我和美贯的恩惠,但……”
御剑怜侍毫无征兆突然爆发,他猛地一拍餐桌,餐盘餐具一阵乱响,那双眼睛红得吓人,他完全是在咆哮了:“操你的成步堂龙一!你能不能、你能不能不要再提那两个字了!叫你所谓的‘恩惠’见鬼去吧!不要总是好像我在逼你,逼你接受这一切,接受我的钱、接受我的房子、接受……我——我拥有这一切,并不是我的罪过!你为什么总是断定我会挟恩图报?我在你眼中就是那么不堪?”
成步堂呆住了,他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听到御剑爆粗口。他似乎感到有哪里不对,直觉告诉他一定有哪里不对——这场景就像站在法庭上,翻来覆去听着证词,但证物袋中却空空如也——不,不,他不能分心想这个,至少现在不能,唯独这个不能!
“你到底发什么疯?”他茫然问,整个人都陷入了恍惚,身处某种非现实状态。
御剑在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突然,他用右手死死抓住左肘:“我……我想也许……这是个错误……”他把头转开了,拒绝与成步堂对视。
——那个词就像刺破空气的一道响镝,或者一阵剧烈耳鸣。
成步堂突然被强烈的疲惫以及自我厌弃的情绪裹挟,除此之外,竟然还有荒谬的轻松感。另一只靴子落地了。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飘在空中,每个音节都像在咀嚼碎玻璃:“好吧……至少我们终于在一件事情上达成了共识。”
他坐在那里,眼睛死死盯着餐盘中只动了两勺的玉子烧,已经凉透了,浇上酱汁后变得肮脏恶心。他试图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脑中唯有茫茫白翳,只有对酒精的疯狂渴望——他难以克制地又想起了那一天,那一天自己从法庭出来,跌跌撞撞走下楼梯,也是同样的浑浑噩噩,不辨方向——他始终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有人猛地抽空了他脚下的大地,整个宇宙上下颠倒。
十几秒钟,或者一百年之后,他依稀听见御剑在说:“……抱歉,不是你的问题。”
然后是卧室门砸上的声音。
2019年的圣诞节,午后,成步堂带着女儿离开赤坂的公寓,只带走了写着美贯名字的那些礼物盒。
御剑怜侍始终没有出现。
-【14】-
两人之间莫名其妙又排山倒海的冷战持续到第三天,12月28号,步堂无奈地想,无论如何他都该让步了,因为今天是DL-6的纪念日,因为那家伙大概率不懂让步怎么写。
好吧,成步堂几乎都要被这滑稽戏码气笑了,又一次,又一次!盛怒之余,他给御剑的手机发送了许多颠三倒四毫无逻辑的短信,没有意义,全是情绪宣泄;然后不到半小时成步堂就开始坐立难安,只可惜手机短信就像人生一般残酷,发生的便已经发生了,落子无悔。
——为什么他总是先行动,然后才后悔?似乎在关于御剑怜侍的问题上尤其如此。
成步堂龙一曾经自大的以为自己很了解御剑,甚至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毕竟他们从小就是最好的朋友,他一直以来就是以他为目标努力的。他们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事,后来甚至结婚了,他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个共同度过的平安夜,在壁炉模糊的光晕里他脸上的线条温柔至极。那一夜成步堂对未来的种种美好幻想萌动丛生,不可抑制。他原以为他们的故事终于将要正式开启,却不料等到的却是终局。
也许从头到尾,他根本就不爱御剑怜侍,爱的不过只是自己的臆想。也许他从来都不了解他,就像他也从来就不愿意让人了解;也许成步堂早就习惯于在了解之前相信,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而罔顾他的本来模样——是的,也许就是这样。
有时候他都怀疑这不过是一场闹剧(看吧,他开始学会怀疑了,终于),只不过是自己年少初恋的可悲回响,伪装成大人的恋爱,兜兜转转,磕磕碰碰,却依旧没能走出那个塞满童年记忆的糖果盒。
那一天,他的戒酒努力再次宣告失败。
午夜,成步堂从一个支离破碎的乱梦中惊醒,他梦见了葫芦湖上飘荡着一艘小船,他梦见有个人形单影只站在上面。
“……啊?哪位……成步堂先生?您说什么?啊……稍等一下……麻烦让让……好了,好了,您刚才在问御剑检察官的安排吗?”
“好的,谢谢,打扰了。”成步堂麻木的说。
在成步堂龙一无知无觉的时候,人类历史竟然还能平稳运转,当真可喜可贺。
成步堂忽然爬起身来,冲进洗手间,抱住马桶痛苦的呕吐,一切天旋地转。直到眼泪彻底模糊视线,白陶瓷上刺目的殷红,然后就是无尽黑暗……
世界颠倒破碎,只有美贯在哭。他的小女儿被他吵醒了。
“……爸爸,不要死啊!”她抱住他,拼命摇晃,“不要丢下美贯——”
意识恢复时成步堂龙一发觉自己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头顶的灯光变成了三个重影。他挣扎着、挣扎着支撑身体爬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搂住他的小女儿,在她头发上饮下一个吻。美贯的嗓子已经哭哑了。
他想告诉她没事的小乖没关系别担心,但最后却说:
“新年快乐。”
他没有继续寻找御剑怜侍。
一周之后,成步堂突然收到了他的短信。
只有寥寥数字,语气克制,拼写无可挑剔,仿佛法庭的标准判决书,与他发给他的那些疯话判若云泥。
【很抱歉,经过审慎的思考,我判断我缺乏组成家庭的能力,因此,我们离婚吧。】
成步堂龙一瞪着手机屏幕,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感到痛不欲生——似乎从九岁开始,他的人生就总是围绕着突然消失的御剑怜侍旋转,一次、两次、第三次,他想也许他多少还是有点长进的。
“成步堂先生,御剑检察官的状态……嗯……非常不好……”秘书小心翼翼措辞。
“没关系,很快就会结束。”成步堂安慰她。
御剑怜侍选择的见面地点在一家咖啡店的包厢里,刻意定在了没什么客人的上午十点,成步堂走进包厢时立刻就明白了秘书为什么说御剑状态不好,他像是大病了一场,脸色煞白,眼底的黑圈惊心动魄。
他还是穿着他那套上法庭的战袍,也对,离婚谈判本来就跟上法庭差不多。利益攸关,针尖麦芒,总得有一个输家——或者两者皆输。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今天的成步堂并不想赢,他着实厌倦了,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他从九岁开始就为同一个男人神魂颠倒;那样疯狂的渴望与思念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太痛苦了,这一切委实太痛苦了;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必须停止,逆转这一切,回到原点;他要找回他是谁,必须找回他是谁,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所以,该结束了。
“抱歉,”御剑看了他一眼就把头低下去,仿佛不愿意让他的影子落在自己的瞳孔里,他从手中的档案夹中抽出一摞打印纸,用那种检察官宣读起诉书时的专业声线说:“抱歉,因为我的职业的关系——或许还有你的名声,以及我们并没有签婚前协议的事实,情况确实有点复杂——我实在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律师来帮忙起草文件,只能亲自动手。但这不是我的专业范围,所以需要你过目一下,所有带着下划线的部分都可以修改……”
“不必了,”成步堂打断他,“我什么都不要,除了美贯的抚养权,所以,越简单越好。”
“放心,我不会用配偶赡养费侮辱你——如你所愿;但恕我提醒,在这种情况下,你该优先考虑美贯的利益。”
又来了,成步堂想,他早该料到,御剑怜侍永远是最难缠的家伙,总能让他心烦意乱,永远不会真正“如他所愿”——不管是作为对手,抑或别的。
“我相信你已经充分考虑到了美贯的利益。”
“的确。”御剑点头。
“那就足够,”成步堂说,“你给我的够多了——你给我们的够多了。”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那串钥匙,位于东京都中心地带,公园绿地隔壁,曾经属于狩魔豪的千代田豪华公寓的钥匙——虽然他一次都没去过,“对了,这个还给你。”
御剑并没有伸手去接。
“不必了,你留着吧,”他平静地说,“当然你也可以不接受,不过其实并没什么差别。我已经变更了我的遗嘱,把那里留给美贯了。我本来就不适合家庭生活,我原本就这么认为,现在……更加确定,我不会再次结婚,所以美贯就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本来想写在离婚协议里的,但她还是太年轻了,这有可能对她的成长造成不利影响。”
他说了那么长一段话,但成步堂只听见了其中的一个词:遗嘱。
成步堂龙一莫名想到了梦中湖上的小船;想到当年,大仇得报、沉冤得雪、名誉恢复、心结消解的御剑怜侍,健康英俊富有年轻有为事业蒸蒸日上的御剑检察官,从始至终思考的却是关于死亡的问题,像传说中,德国冬天的冻雪一样落向大地,寂静、孤绝、隐没其中,渺无踪迹……
他不假思索便问:“你怎么了,御剑?发生了什么事?”
御剑怜侍终于把目光从文件中抽出来,看向他,那双灰眸里满是成步堂读不懂的情绪。
他的话语依旧平静无波。“我没有任何麻烦,这只是符合逻辑的决定,”他告诉他,“我大约每半年更新一次自己的遗嘱,我不明白你为何感觉惊讶。”
成步堂长舒一口气,生出想哭的冲动,为悲哀的自己。
“……好吧,我了解了,我们继续。”于是他说。
——太奇怪了,他们决定结婚的那一天是这辈子吵的最凶的那次;他们相拥度过的第一晚恰巧是分崩离析的前夜;他们唯独在离婚时倒是心平气和的。
成步堂龙一用尽毕生最大的耐心终于读完了手上这叠纸,从口袋里抽出钢笔,于每一页的右下角飞速签上自己的名字,毫不犹豫。
——就这样吧,他想,无论如何都结束了。
在他签字的时候,御剑怜侍始终盯着他的手,害怕他写错名字似的,一直沉默不语。
成步堂咳嗽一声,开始背诵准备好的离别致辞:“好吧,其实这个改变不了什么,我们还会……”
御剑突然截断了他的话,并且飞快接续下去——仿佛他早已对他的所有反应准备了充足预案,也可能因为他原本就了解他,就像他同样了解他一样(也许吧),至少作为朋友或者作为对手,那份默契始终存在。
——是的,那就是成步堂想说的话。
——也许有一天,当他终于学会不爱他了,他们还会是朋友。
“……不过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御剑继续。
成步堂正有此意。
成步堂点点头:“刚好我也已经决定带美贯离开东京,你知道的,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太快、太多、太突然。上一个冬天,我还刚从桥上掉下来;去年春天就发生了……那件事,然后我们结婚了,然后……加起来竟然还不到一整年,我真的感觉无法承受。东京……有太多回忆了,有太多人认识我,我需要找一个地方静静待一阵子,仔细想一想一直困扰我的那些问题,也得想一想该怎么养活自己。”
“我理解,这是个好主意。”御剑说。
成步堂不仅又一次想到了DL-6之后,御剑怜侍失踪的那一年。
——胸口有什么长久以来郁结的东西无声无息化开。往日种种,烟消云散。
成步堂龙一站起身来。
御剑怜侍依然在自己的座位上没有动,双手在咖啡桌上交叠,胸口的领巾白的像新落的雪。
“……对不起,”他忽然说,声音同样轻如雪片。
“为什么?”
“为了……我做过的一切。”御剑回答。
“不必,事实上你帮了我很多很多——这只是个错误。”成步堂总结。这是他们两人唯一认可的共同结论。
他们都不再开口,这场冗长的谈判终于是结束了。
望着他的脸,成步堂龙一忽然想,他们还会见面吗?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当他们再次相见时,他还会像此刻这般爱他、渴望他吗?”
他不知道,但忽然就生出了可怕的冲动——在所有对待御剑怜侍的事情上,他总是先行动再思考。他俯身过去,凑近,轻轻亲了亲他的脸颊。
这次他没有躲开。
成步堂龙一忽然发觉自己在哭,因为视线之中,所有颜色都晕成了流彩,世界尽皆混乱模糊——但他拿不准,因为御剑的脸上好像也是湿漉漉的。
“再见,祝你幸福。”他说。
成步堂龙一转身离开咖啡厅,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门外阳光灿烂。
36岁的笨蛋谈9岁的恋爱。
关于男主角在8000字时才真正出场(回忆不算)这件事我也无话可说。
越写越长了。
“爸爸,你就不能快点吗?”美贯催促。
美贯急...
美贯急的跺脚:“我发誓你已经够帅了,爸爸,”她威胁,“你再不出发我们就先走,把你丢下!”成步堂内心深处倒真有几分希望她说话算话,但美贯早已一溜烟跑掉了。
逃避是可耻的,而且没用——主要是没用。他只好跟随下楼,打开路边停着的银色轿跑后门,眉头不禁皱起来。里面当然坐着他的宝贝女儿,却还有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把后座空间塞得满满当当。他们今天原定的任务之一就是装满美贯的新宿舍。
这算什么?对他磨磨蹭蹭的惩罚?
“爸爸你坐前面去。”他女儿指挥老父亲。
“行李要放后备箱。”成步堂抗议。
“才不要,我知道那后备箱装过尸体的。”
“又不是这辆车!”成步堂瞪她。
“是吗?”美贯嘻嘻笑,“以前你拿这事吓唬我的时候可没说清楚。”显然她今天打定主意就要和他对着干了。
成步堂无可奈何,他总不能和女儿当街吵起来,特别是在御剑面前。只好转到副驾驶位置,气鼓鼓拉开车门,坐进去,利用系安全带的几秒钟调整呼吸,调动自己的全部演技。
“嗨,御剑,”他转过脸,尽量自然的打招呼。
——然后就再也移不开眼睛。
御剑怜侍一如当年般引人注目,依旧俊朗非凡,岁月只是削薄了他的灰发,在两鬓夹杂浅淡银丝。他的面容比成步堂记忆中更为清瘦,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嗨,成步堂,”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真的,弹指一挥间,他们都老了。
思念在刹那决堤,爆发的爱意如潮水般席卷他的身体,成步堂胸口那颗不争气的心脏疯狂鼓荡起来。他呆呆望着他,不禁胡思乱想,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就算御剑怜侍的头发全都变白了,脸上爬满皱纹,他也一定是很好看很好看很好看的。
“……别取笑我,成步堂。”御剑忽然道。
“什么?”他几乎吓了一跳,从自己的妄念中挣脱,“我、我什么都没说啊?”
“不,你说了,心里说的,”御剑对他微笑,“我能听到。”
他就那样笑着,收回目光投向前路,发动了汽车。
车内的温度太高了,熏香的味道又太浓,座椅实在是舒服到过了头,没有人闲聊,就连从来最呱噪的美贯都一反常态安安静静的,密闭空间内只剩下发动机的低吟,以及成步堂耳鼓中的血流在响。他委实心慌意乱,总忍不住向旁边看,去看御剑专心致志的神情、他习惯性收紧的眉头、他不时扶一把眼镜的手指……爽朗的晨曦从斜前方照射进来,闪闪发光。
“……成步堂?”御剑忽然叫他的名字。
“怎、怎么?”他几乎要因为偷窥而面红耳赤。
成步堂龙一连忙去翻,手一伸进去果然就摸到了光滑的塑料表面,抓出来后却发现不对劲。那只是个按一天三顿分装好的便携药盒,已经空了小半,剩下的小格子里塞满了各色胶囊和大小药片。
“御剑,这……”他动了动喉结。
驾车的人飞快瞟一眼,轻描淡写解释:“睡眠障碍,老毛病了,你知道的……那里面还有个麂皮面的盒子,你再找一找。”
成步堂将墨镜翻出来递给他,胸口却像扎进一根刺。作为一个靠阿普唑仑才完全戒断酒瘾的家伙,御剑的某些“常用药”看上去眼熟到令人心惊。他的确知道他一直有点入睡困难,但毫无疑问没有到需要定期大剂量服药的地步,他甚至见过他把过期的地西泮丢进垃圾筒,曾经的御剑怜侍几乎像个孩子一样执拗的抵触任何精神类药品。
“这会把我的脑子搞得一团糟,”他总是坚持,“我自己能调整过来。”
成步堂捏紧药盒,迟迟不肯放回去,他再一次仔细端详身边人——现在绮念消失了,御剑怜侍终于从成步堂幻想的光芒里走了出来,恢复本来面目。是的,他依旧美丽至极,他是成步堂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人,这点永远都不会变;时光并没有消磨他的美,反而给了他成熟的外衣,把当年那些锋芒毕露全都包进温润的壳里……但与此同时,他又是那样苍白和憔悴,明亮的晨光中,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辨,他看上去委实累极了。
“你多久没睡过觉?”问题不假思索冲口而出。
御剑冷哼一声:“我每天晚上都睡得很好。”
成步堂总有一点精神洁癖,总觉得如果没有正当且充足的理由的话,偷窥别人的心是极不道德的,特别是偷窥御剑的心,他从来没有这个勇气——但此时此刻,他只恨自己没有带上丢在书桌抽屉里的勾玉。
“你知道我能看出你在说谎吧?”成步堂严肃警告。缺乏道具也没关系,反正他最擅长虚张声势。
车子现在行驶在快速干道上了,没办法随便停靠,御剑必须分心他顾,不能通过观察他的微表情来做出判断,他绝对在博弈中占据优势。
御剑怜侍叹口气:“我真没骗你,以我的标准来说,我最近其实睡得很好了,只是各种事情……头绪有点多,今天忙完后应该就会好转。”
成步堂不由生出强烈的愧疚,自从他们回到东京,他自己一直因为种种原因逃避和御剑见面,因此对美贯上学的一系列麻烦事彻底甩手不管,从挑选学校考察校园参加面试到准备各种手续采购各色用品,一股脑都丢给了御剑,而首席检察官御剑怜侍这种工作狂,断然是不会因为家务事给自己放假的。
“抱歉,”他怎么想就怎么说了出来,“最近确实都麻烦你了,我本该分摊一半的,我太知道这些破事有多琐碎。”
“御剑爸爸,”后座一直安静旁听的美贯冷不丁插口,“跟你在一块我也很开心啊,不过如果再加上爸爸我们三个一起行动,那就更棒了!”
“那——”美贯把话音刻意拖的很长,每次她这么装模作样准没好事!成步堂脑中警铃大作,瞬间有了不祥预感。
“——那我要去吃寿司,就去你上次相亲的那家店!”美贯宣布,笑得像个甜蜜的小恶魔。
一瞬间,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别乱说,美贯,”御剑轻咳一声,纠正她,“我那天不是去相亲的。”
“我才没有乱说!我问了糸锯大叔啊,他说那个穿和服的大小姐是想嫁给你才特意打扮得那么漂亮;还说高级检察官都会结婚的,这样就会有新娘子的家人来帮忙,你就不用总是一个人那么辛苦了;他还叫美贯别担心,可我问他我为什么要担心,他又答不出……哎呀,麻烦了!我忘记答应过糸锯大叔不告诉你这件事的,你不要骂他啊,是美贯非要问他。”
交通灯变化,车子终于在一个巨型环岛前停下,此时太阳已经升高,御剑怜侍脱掉墨镜,无力地用手撑住额头,嘴里喃喃自语,神情阴郁而愤怒。他的声音压得太低,成步堂听不清。
两分钟之后,计时灯开始闪烁,御剑放下手,拿起原本那副金丝眼镜戴在脸上,表情总算恢复了正常,但很显然,车内的气氛再也无法如之前那般轻松愉快。
——直到此刻成步堂龙一才发现,御剑的左手无名指上赫然戴着一枚金色的戒指,是最经典的素圈款式,没有任何装饰,颜色暗淡磨损,恰如其分嵌于指根,仿佛很多年前就已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惊讶地张开嘴,又立刻咬住自己的舌头,强迫自己把脸转向车窗——他们不曾办过婚礼,当然也没有买过结婚戒指。
轿车启动,继续向前。
-【10】-
和御剑怜侍结婚,实在有太多好处了。
虽然成步堂坚决拒绝了他的信用卡副卡,并且只同意让他负担美贯的部分费用,但这无疑已经拯救了成步堂濒临崩溃的经济状况。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意这个,”御剑曾表示反对,“虽然我们没有做账户合并,但就我自己来说,比起之前,现在可以按照抚养一个未成年子女的家庭税率来计算所得税,差额足以覆盖开支上涨,等于你和美贯花的是日本政府的钱。”
成步堂几乎要为这说法笑出声来。御剑怜侍总是能拿出完全反直觉但事实上又逻辑自洽的奇怪论点作为武器,当成步堂身为他的对手时,经常被这招杀个措手不及——白骑士果断放弃边路纠缠,从G7移至H5,吃掉黑王旁护卫的士兵,然后“CHECK”!
成步堂当然明白御剑说的没有错,但内心深处,他实在是个再传统不过的男子汉,他情愿照顾情愿付出情愿两肋插刀情愿自我牺牲,这一切他都觉得理所当然——他习惯于施予而非受惠,他唯独习惯不了这个。
这世界其实等级森严,如同规则搭筑的黑暗丛林,到处都是透明的隔离墙与天花板,这些道理,像美贯一样的小女孩是不会懂的。
当成步堂胸口别着金菊天秤,他其实就拥有了打开世上任意一扇门的通行证,无论是豪华酒店、特急列车、王宫豪宅、异域秘境,一个战绩辉煌声名赫赫的律师永远是受欢迎的座上客——相对的,当他们剥夺了他的徽章,也就等于把他这个人埋葬在尘埃里,光辉世界轰然坍塌,化为腐土,只剩下漆黑影子与污浊毒牙,在暗夜里盯紧你手里的牌,想要将你一口吞噬。
假如你是个被认定的杀人犯的女儿,伪证罪确凿无疑的参与者,现在被某背负骂名的卸职律师抚养,你的人生毫无疑问必然是地狱模式;无论你本性如何,聪明还是愚蠢,善良抑或邪恶,在孩子们直白且残忍的交际规则里,你注定是霸凌者的绝佳猎物,众矢之的,而被践踏的花朵是没有机会绽放的。
从奈奈伏美贯被他亲生父亲抛弃的那一天起,她的人生几乎已是个悲剧了,如果没有成步堂。但只有成步堂也是不够的,成步堂撑起他仅剩的破碎世界,为小女孩遮风挡雨,尽力使她衣食无忧;虽然这孩子的敏感身份,在某些看客眼中,反而是一颗足以敲定“伪证罪”的绝佳棺材钉——但这还远远不够,直到御剑怜侍伸出了援手。
摇身一变,现在她是明星检察官的千金了,这世界立刻收回残酷的面孔,换上了一张笑脸,笑得无比含情脉脉,甚至近乎谄媚。
这份恩情成步堂和美贯永远都还不完。
成步堂龙一确实非常非常非常怀念法庭上的那些日子,与最好的朋友以及最好的敌手针锋相对,永远热血沸腾,永远心跳加速,永远相信自己的判断力,喊出那声“异议——”,抓牢最不起眼的蛛丝马迹逆转败局。
他不敢承认,但他做梦都在想。
那是他半生的追逐、努力、天赋以及自信,是他在这人世间心安理得顶天立地做自己的唯一立足点。
法庭上的成步堂龙一才是真正的成步堂龙一。
——可如果他已不再是过去的那个成步堂龙一,他又是谁呢?
——遭遇陷阱,背负污名,终身失去这种资格的自己究竟是谁呢?
——他该如何才能把脚下的路继续走下去?
他无法停止回忆,无法停止思考,只有酒精能让这个过程稍微迟钝麻木,即使只有天亮前的短短几个小时。
——我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我的后半生只是为了美贯而活吗?
——那我自己呢?我又是谁?我该往哪里去?
更何况,他很寂寞,越来越寂寞。
每天从一睁眼,到深夜在酒精的作用下终于入眠,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御剑怜侍。
他们结婚了,拥有了法律意义上最亲密的关系,排他,且唯一,但御剑的心渺不可寻,他们的道路渐行渐远。单方面接受恩惠的羞耻感与越来越差的精神状态压得成步堂龙一喘不过气来,他的自我意识在尖叫,他渴望他,渴望一个理论上就在他伸手可及之处的人,想的要发疯。
他原本就知道御剑怜侍是个工作狂,但婚后他的状况已经不能用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来描述了,无论是东京地方检察官的日常工作,还是国际检察官或者国际刑警组织的支援任务,以及各式各样成步堂听过没听过的会议、评定、座谈、应酬,无穷无尽,似乎总是无穷无尽。
他们甚至没有机会讨论要不要搬到一起住。
直到一阵热烈的掌声在豪华礼堂中响起,成步堂龙一终于拉回自己放空的思绪,中央高台上,家长委员会会长、某财务省高官夫人的演讲终于结束了。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御剑,御剑挑了挑眉毛,面无表情张开嘴,做了个“蠢货”的口型,成步堂几乎撑不住笑出来,连忙咳嗽两声以作遮掩。
东京历史悠久的名门高中无比冗长的开学典礼告一段落,穿着校服的美贯和两位父亲挥手道别,跟着新同学去各自的班级集合,这时候银餐车推进来饮料和茶点,现在是留给家长们的社交场合。
毫不意外地,成步堂发现在场至少有半数人都认识御剑,似乎总有各式各样的目光望来,有法务系统的熟人过来打招呼,更多的则在他们身后捂着嘴窃窃私语。即使是在成步堂龙一人生中的高光时刻,他也绝对不擅长这种恭维与假笑满天飞的场合,他通常只会傻乎乎站着,嗯嗯啊啊点头,心里盘算自助餐好不好吃。御剑检察官的段数当然比他高超许多,他说的很少,每句话只有寥寥数字,但至少保持了微笑,以及彬彬有礼聆听的架势,大部分场合这也就足够了。但犹是如此,他的耐心也很快耗尽,待第二波不太熟悉的人蠢蠢欲动想来攀谈时,他直接选择了拒绝。
——真是太糟糕了,成步堂苦乐参半地想,这么多年了,他依旧为他神魂颠倒。
他们挤到饮料桌前,随手端一支高脚杯,连里面装的是什么都顾不上看。
“真可怕,”成步堂拿杯子挡住嘴,侧身在御剑耳边说悄悄话,“千万别告诉我这套把戏每年都会上演一次,我怕我转身就给美贯退学。”
御剑毫无仪态地向他甩了个白眼,幸好没被无关人等发现。“每年?我猜每个月都会有人召集学生家长参加各种聚会什么的,不过你可以当作不知道。”
“他们想请的肯定是你啊,”成步堂呵呵笑,“我倒是一点不担心。”
“没关系,我会出差。”御剑怜侍回答,毫不迟疑。
两个人一边聊着,一边悄悄向门口移动。擦身而过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嚼起舌根,音量没有控制好:“……听说那位帅哥检察官又快升职啦?”成步堂下意识回头去找,只见满场衣香鬓影,每张脸都戴着死板的标准化面具,统统暧昧不清。
忽然,身周的嘈杂声转低,几乎安静下来,他向人群自觉分开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穿着华丽绢丝和服的年轻女士正款款而来。
“御剑先生,您好。”她率先打招呼,深深鞠了一躬,露出发髻下低垂驯服的后颈,盈如白玉。
御剑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用一种成步堂感觉陌生的疏冷语气回应:“您好,莹子小姐。”
他一反常态,非常失礼的没有率先介绍女士,反而向成步堂解释:“这位是我给美贯挑选学校时结识的,东大法学院伊集院教授的女儿莹子小姐。”
伊集院吗?成步堂依稀记得法务省的事务次官好像也姓这个古老的姓氏,那几乎已是金字塔的顶点了。
——他忽然就明白了美贯在车上转述的话。
“您好,我是伊集院莹子,目前在家里协助母亲大人料理家务,请您称呼我的名字就好。”这位货真价实的高门贵女看上去非常谦和,主动向成步堂打招呼,“我也是这个高中毕业的,家母是鄙校的校董,不过她今天身体略有不适,所以由我代为前来观礼。”
说完她又鞠了一躬,那身一看就贵得要命的和服完全是件工艺品,在礼堂顶垂落的无数玻璃吊灯的照射下,漾着柔雅暗光,从头到脚全都无可挑剔,除了……年纪是不是小了点?虽然画着全妆,但看上去好年轻啊,也许刚刚20出头。
“我……鄙人成步堂龙一,目前开了个小事务所,接一些稀奇古怪的委托糊口饭吃,还请您多多关照。”成步堂连忙回礼,下意识想要去握手,好歹想起了不对劲,最后也只是躬了躬身。
“这是美贯的父亲,我的伴侣。”身后,御剑怜侍忽然说。
四周人群一阵哗然,成步堂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望向御剑,就连伊集院小姐那张久经训练的完美的大和抚子面具也好像裂开了一条缝。
“可是您很多年前不就……不就……”
“那个,等一下,”成步堂连忙插到两人中间,将明显有点不正常的御剑怜侍挡在身后,他毫不怀疑十分钟之内各种流言蜚语就会传遍这间礼堂,然后席卷所谓上流社会各种乱七八糟的社交圈子,“伊集院小姐,那个……我第一次来学校参观,能麻烦您带我逛逛吗?”
伊集院莹子如梦方醒,终于也发觉自己失态了,她羞红着脸当先带路,成步堂快步跟随,走两步又不放心回头,确认御剑虽然满脸阴郁,终究还是缀在后面。
礼堂外是学校的花园,占地广大,步道曲回,精心修剪的花草树木郁郁葱葱,他们走出一段距离,身边参观校园的家长们渐渐稀少,最终消失不见,只剩他们三人尴尬地站着。
“……非常感谢您解围,成步堂先生,刚才是我太不谨慎了。”伊集院莹子已冷静下来,声音娇娇怯怯,真心我见犹怜。
“没关系,没关系,”成步堂忍不住抓了一把后颈,“那个……要不你们慢慢聊,我先在附近转转?”
御剑怜侍不声不响,一把揪住他的衣袖,狠狠向他发射致命炫光,只差开口威胁“你敢跑就给我等着瞧”。
莹子小姐则两颊涨红,看上去马上就要哭了:“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因为有人和我说,和我说御剑检察官单身很久了,所以……”
她依然忍不住盯着御剑怜侍的脸,痴痴地看。
成步堂心中一声叹息。
御剑终于开口了,声音比冰还冷,比碎玻璃还锋利:“我喜欢男性,我想您能看出来。”
莹子小姐的脸霎时雪白。
“我从来没有试图隐瞒我的家庭关系,所以我想这些资料都很容易查到,您应该很清楚吧,伊集院小姐?那么,即使您的父亲和叔叔不在乎这一点,只要我答应入赘,我喜欢男人或者喜欢女人都无所谓——可是,伊集院小姐,请您仔细想一想,您真的也这么认为吗?”
他脸上毫无温度的笑容连成步堂都感觉残忍,那身着华服的单薄身躯摇摇欲坠。
“……喂喂,御剑,放开我。”成步堂小声嘟囔,却无济于事。
御剑怜侍拉着他在花园里漫无目的疾走,脚下越走越快,终于,两个人来到一座玫瑰花盛放的凉亭里。
——过了季节的迟到爱情,晚夏里最后一朵玫瑰。
御剑坚毅挺拔、一尘不染的形象终于支撑不住,破碎满地,他跌坐在凉亭的围栏上,佝偻脊背,半晌一言不发。
忽然,他抬起头来看着他,目光藏在玻璃镜片之下;他的声音依旧很冷静,御剑怜侍永远擅长保持冷静——似乎在询问,又如同自问自答:
“……每个人、每个人都告诉我这是日本社会的规则,甚至不仅仅是法务系统的规则,莹子小姐是个好女孩,但你知道他父亲是怎么跟我说的吗?他说你只要娶她睡她然后让他生个儿子就行了,最好是儿子,当然女儿也可以,招赘也许更方便操作,然后你就自由了,莹子不会怪你的——而我从头到尾只感觉恶心,我努力忍耐着才没有在他办公室里吐出来……僵化陈腐的古老机构,愚蠢保守的继承制度,盘踞在塔尖的吸血老怪物,啃食着权力的尸体永无餍足……我想要相信法律,相信人,相信……正义的存在,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对错应该永远清楚分明,难道不是吗?所以……嘲笑我吧,龙一,十六年了,我放弃一切最终追求的,原来就是这样的东西吗?”
——我害怕自己已经被这腐朽机器驯化,成为又一个可悲的零件,无法挣脱,身不由己,还要推动这该死的玩意儿继续运转下去。
——那些我们年少时做过的梦啊,都到哪里去了?我们的理想,真的能够实现吗?
御剑怜侍摘下眼镜,用空着的那只手紧紧捂住双眼,另一只手依旧抓着成步堂的手,抓得那样紧,仿佛他是他生命中仅余的浮木——他上一次用名字而非姓氏称呼他时,DL-6还没有发生,他们还是无忧无虑、只会做梦的孩童,以为自己长大了就会成为特摄英雄,他们相信这样的好日子理所当然天长地久。
一阵古怪的交织着爱怜、苦涩、怀恋以及伤感的情绪突然袭来,在成步堂心中盘旋,他忍不住单膝跪下去,紧紧地、紧紧地环抱御剑,颠三倒四安慰着,就好像在哄自己被噩梦魇住的小女儿。
“没事的,没事的,”他笨拙地拍着他的背,“哭一下没关系,哭一下会舒服一点,但是不要难过了……我在呢……我哪儿都不去……我发誓。”
“……谁说我哭了?”忽然,他从手指缝里瞪他,眼圈红红的,“你在胡说什么?你就没见过人骂体制叼老板发牢骚吗?”
——上帝啊,他怎么能够如此可爱?
成步堂摊开手,老实回答:“抱歉,还真没。太多年了,要不有人养我,要不我恰好就是自己的老板。”
御剑明显被他逗笑了。“你这家伙真是……”他低声咕哝着。
他们就那样在凉亭里待了很久很久,什么正经事都没做,只是随口说些无聊废话,到最后把能说的都说尽了,不约而同沉默下来,只是并肩坐着,一同吹那气味芬芳的暖风。在成年人纷乱喧嚣的悲剧里,这种无所事事奢侈到近乎犯罪。
成步堂只感觉前所未有的松弛与惬意,仿佛小时候和御剑矢张一起爬到学校的楼顶上,数着天上飘动的白云,躺在那里直到脑子逐渐放空,一切烦恼烟消云散。
——在这无数星尘旋转的宇宙间,人类的悲欢离合渺小如同砂砾。可悲的成年人啊,儿时的天真美梦分明还在心里,却已稀里糊涂活到了必须面对现实的年纪。
那些意气风发的岁月,那些困顿潦倒的时光,那些在人生道路上曾经并肩,又分道扬镳的人们——我还在这里,你们在哪儿呢?
那些错爱的、辜负的、遗忘的、怀念的……那些爱恨情仇,生死别离,被风一吹,全都像天上的白云一样飘散了……三十六年,宛如一梦。
他转头望向身边人,发现御剑怜侍也在看着他。
“突然在想我们小时候的事。”成步堂说。
御剑“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他们的目光下移,落在依旧交叠在一起的手掌上。御剑把头背转过去,那只手却没有抽离。
——我最棒的敌人,我最好的朋友;我命运的救主,我世界的中心。
——怎么办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爱着你。
——我是如此爱你。
——那么你呢,你爱我吗?
关于咪酱我最想不明白的一点是,为什么没怎么看过他去相亲的文?当然可能我看的不多。你想想,能力超群,父母双亡,甚至连原本的政治派系狩魔家都倒台了,现在是彻彻底底的无依无靠,孤家寡人,这简直是日本的老头子政治家们眼中完美的赘婿人选,再加上长的帅,那就是日本名门政治家大小姐的完美老公人选,毫无疑问。
他没有每个月都被拖去相亲,没有被上司压着进入包办婚姻,最合理的解释只可能因为他是个公开的同性恋,不可能有别的理由,因为别的原因都能够被权力和金钱克服。
你看,逻辑自洽了,完美,Check!
twi:@HNisb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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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暗杀组没什么人了吗感觉人变少了w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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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恋期
(有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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