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新金桥环保有限公司废旧家电拆解线。记者杨有宗摄
以旧换新市场火热背后，各方参与者却各有烦恼：家电消费者抱怨回收价格低、渠道少；拆解回收企业则吐槽收不到、拆不起。废旧家电到底“归宿”何处？“城市矿山”如何变废为宝？
废旧家电回收报价差距大
消费者“有些受伤”
夏天到了，气温逐渐升高。京东电器上海长宁旗舰店负责人付蓉说，近期到店客流中，七成以上是换新型用户。
上海市民祝先生打算将家中的两台挂式空调都换成新的，花费7000多元。让他困惑的是，对于家里的旧家电，不同品牌、不同门店的销售人员给出的回收报价不一。“一般是200元到300元，但我问过小区旁边的回收商，报价350元到400元。”他说。
品牌销售人员表示，门店会规定旧机回收的最高抵扣价格，但具体到用户手中的旧机到底值多少钱则视情况而定。业内人士透露，新款和高端家电产品往往利润更高，给到旧家电的折旧价格也会高些，但标准不统一、不透明难免引发消费者质疑。
在以旧换新的过程中，残值评估是一项复杂而重要的工作，它关系到买卖双方的切身利益。因为废旧家电涉及的品类繁多、品牌庞杂，居民的使用年限不一，设备状态也不同，二手家电怎么折旧、残值如何计算，很难实现专业化、标准化。记者在多个回收平台查询发现，除3C数码产品的残值认定参考款式型号外，大多数家电产品为“一刀切”估价，不论用了多久、什么品牌基本都是相同价格。
对于使用不久、废而不旧的家电，有些消费者更希望通过二手交易平台卖个好价格，但高价背后却有不少不确定性。前不久刚刚成功卖房的上海市民叶先生找小区里的回收商处置了全屋的家具、家电。“家里的柜式空调，手机上拍照确认时说好能收1200元，上门拆掉管道后说有质量问题只肯给600元，只能咬牙接受。”他说。
产能利用率不到一半
部分拆解企业“吃不饱”
回收后的废旧家电除了流入二手市场，更多的被拆解。一台台旧空调被搬上流水线，戴着护目镜、手套、安全帽的操作员全副武装，熟练地从机器上拆下各类零部件……在上海新金桥环保有限公司，回收的废旧家电经过流水线操作一步步被拆解成不同种类的金属资源。
成立于2000年的上海新金桥环保有限公司总占地面积约1.5万平方米，是上海最大的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定点处理企业之一。公司回收的废旧家电主要集中为“四机一脑”（冰箱、洗衣机、空调、电视和电脑），年处理产能为80万台，但目前实际一年只能回收30万台左右，其中空调占比超过一半。
产能利用不足主要是因为货源不足。“空调里的铜管多，回收价值相对高，而且国家发放的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处理基金中给空调的补贴最高，标准为每台100元，因此我们才能开出更有竞争力的回收价，去和二手家电市场‘抢’货源。”上海新金桥环保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总工程师褚永怡说。
和正规拆解企业抢货源的除了二手商贩，还有非法拆解点。非法拆解点工艺、管理落后，出于逐利目的不按照环保规范进行危废处理，像电视机里的荧光粉、冰箱里的制冷剂以及家电废旧电路板上的重金属如果处理不当，会给空气、土壤、水带来严重污染。
打通“拆送装”一站式服务
各方畅通回收链条
业内人士指出，家电以旧换新的链条很长，上下游涉及家电供应商、制造商、分销商、零售商、消费者、回收平台、回收商和拆解处置公司等，上下游的协同度直接关系到以旧换新政策实施的效果。
褚永怡说，刚开始启动“四机一脑”回收时，电视机的占比最高，最多的时候一年能收到30万到40万台，而近年来回收量呈现断崖式下跌。除了产线、技术问题外，还和居民生活习惯、消费偏好的变化有关。他说，“我们希望能够和家电厂商、渠道商等上游企业多对接合作、信息共享，共同助力以旧换新政策更加高效顺畅落地。”
和上一轮大规模以旧换新相比，这一轮以旧换新行动中，家电厂商参与的积极性、广泛度和响应速度大幅提升。4月中旬以来海尔参与各地政府主管部门举行的家电促消费和以旧换新启动活动上百场，在全国141个城市发放以旧换新补贴，政企双补贴最高至20%，单台最高补贴达2000元。
存量市场的巨大潜力是家电厂商积极入局的主要原因，解决用户的痛点、难点问题也成为其技术和产品研发的重点方向。前不久在上海举行的2024年中国家电及消费电子博览会上，海信推出了行业首创的120寸可折叠激光电视。“主要是为了解决老旧小区产品无法入户的矛盾。”海信激光显示总经理、首席科学家刘显荣说。
不过，刘显荣说，比较老的家电产品，由于生产时的产业成熟度不高、标准不统一，拆解难度较高，影响回收效率和再利用的效果。包括他在内的多位参展家电厂商负责人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家电制造商的业务重点还是技术、产品和营销，拆解再利用的环节最终还是要依靠产业链下游的公司，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上海京东电器运营负责人付蓉说，当前以旧换新全流程中生产、销售、收旧、拆解的各个环节还存在一定的信息不对称。收旧残值的规定上面，各家也有不一样的标准，作为渠道商和平台方也期待政策方面的统一。“希望上下游企业能形成合力，政策也能打好组合拳，进一步完善以旧换新体系，促进多方合作共赢。”
家电套系化、场景化以旧换新
值得探索
2024年中国家电及消费电子博览会上，记者了解到，套系化的智慧家居空间正在成为各大家电厂商发力的重点方向，各大品牌的套系产品在厨房、卫浴、客餐厅、卧室等应用场景的落地得以集体展示。
渠道的销售数据印证了这一消费趋势。上海实施“绿补”政策以来，苏宁易购上海地区的门店中，5万元以上成套家电购买用户数量同比增长105%。同样，京东电器的家电套餐消费同比增幅明显，30000元至60000元的套购占比较大。上海红星美凯龙品牌负责人周小钰说，过去消费者大多先装修后购买家具、家电，现在全屋定制渐成主流，用户的购买周期都提前了，以旧换新的局部改造往往也是整体落地。
新趋势带来新问题。一方面，成套以旧换新意味着旧机的回收体量或明显高于上一轮以旧换新行动，这对回收环节的物流、中转、仓储能力和拆解环节的产能以及技术能力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另一方面，和家电相比，家具的残值更低，拆旧、运输更复杂。“家具回收一直是‘老大难’问题，但如果不综合考虑，也会拖累家电以旧换新的实施效果。”周小钰说。
对此，叶先生深有感受。“电视、空调多少还能卖点钱，床、餐桌、衣柜等不仅卖不出价格，甚至要给回收商钱才肯拿走。最后一算总价，回收全屋家具、家电还得自己贴钱。”
行业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家电、家居产品和服务链条的互融共通正在成为未来的发展方向。
在后端的回收拆解环节，技术与服务的升级同样迫在眉睫。当前，新金桥公司正在与天猫菜鸟、爱回收等电商平台合作，利用它们的庞大用户基数、成熟的物流渠道来解决货源问题。考虑到“一站式”拖旧送新，废旧家电回收后集中储运和中转的网点离新家电的发货大仓越近，物流成本越低，效率越高。他建议，电商企业应进一步布局回收网络，合理开展一批集中储运和中转点的建设，实现批量化、规模化的回收处理。
废旧家电产品涉及不同家电品牌、产品型号，零部件差别很大，难以标准化作业，所以当前拆解工作的人力依赖度很高。褚永怡说，近年来新金桥尝试与上海交大、上海大学等合作开展技术研发，主要是提高拆解流水线的自动化程度，年投入达千万元级别。此外，资源再利用的产业链延长也是技术攻关的重点方向，包括如何通过深加工提升回收物的价值，通过新产品形成新的利润增长点等。（记者张梦洁于帅帅杨有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