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因为喜欢烘焙，买上烤箱、揉面机、打蛋器；又因为喜欢运动，添置了一台跑步机；亦或因为在家看电影的方便，又下单了投影仪、音响……总是因为一时的兴趣，让家里的小家电越来越多。可是当兴趣过去了，这一堆闲置的电器，就成了家里的“负担”。
将闲置的家电出售或者回收，确实是不少消费者的第一想法。
然而，单件不愿意收、二手平台压价包邮成本高、线下店少……很多小家电的“以旧换新”之旅，在回收上就出现了问题。
据有关行业协会统计，2023年，全国废旧家电回收总量达450万吨，含有金、银、铜、锡等大量贵金属和塑料等。不过，目前废旧家电通过正常渠道回收，实现环保拆解和再回收的比例仅占20%左右。
日前国务院印发的《推动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行动方案》也提出，到2027年，报废汽车回收量较2023年增加约一倍，二手车交易量较2023年增长45%，废旧家电回收量较2023年增长30%，再生材料在资源供给中的占比进一步提升。
家电的“以旧换新”难在哪？又将如何纾解？潮新闻记者对线上、线下的二手家电市场进行了走访调研，并采访了中国循环经济协会秘书长郭占强。
一台跑步机去哪能卖掉
线上二手交易障碍不少
“我家里就有一台跑步机，闲置得有一年了，根本处理不掉。”
四年前，90后的金先生购买了一台价值2300余元的小乔跑步机，“想着在家里跑步，边跑还能边看电视，不会那么无聊。”考虑到收纳，金先生选购的跑步机还是可以折叠。
“中间冬天闲置过一两个月，还因为这个电机坏了，修了100多。”去年，为了享受线上课程的便利，金先生对设备进行了更新，更换了一台2500余元左右的KEEP跑步机，“当时就询问了客服，对方表示别家的跑步机不负责处理，并建议走二手交易平台。”
为此，在新的跑步机到了之后，金先生就把旧的挂到了二手交易平台上，“一开始想着成色还可以，定了800元自提。”过了大约一个月，即没有人下单，也没有人聊天，金先生就将价格调到了600元，这一次只是多了两个“想要”。
金先生也尝试在58同城等网站上，联系回收的商家，但是都因为只有一台、回收成本过高被拒绝。期间，金先生还尝试使用了二手交易平台自身的回收，但跑步机的估价只有100元，“100元就是相当于卖废铁了，太亏了。”
除了跑步机，金先生在二手交易上“囧事”还有很多，比如柜式烘干机没人要，全新的电脑机箱卖了200元、结果运费花了100多元，投影幕布自提结果进不了地铁……“相较于线上二手交易，我现在更期待有完善的线下交易市场，可能更方便、也更安心。”
喜欢网购的陈女士，和金先生有着同样的经历。
因为个人的原因，陈女士经常需要搬家，旧的住所里需要处理旧的家具家电，新的家里还需要添置一些必需品，这也让她时常和二手商品打交道。
“二手是很方便的，但是品质上却有些参差。”陈女士举例到，自己收了一个二手对开门冰箱，花了1000元钱，但是用了三四个月后费电不说，冰箱还一直漏水，最后没办法就只能换了个新的，“旧的丢给了新冰箱的搬运工，他给我了100元。”
除此之外，陈女士也经常遇到因为机型迭代、蓝牙型号获取失败，说明书丢失操作困难等问题，“到了下一次搬家这一堆东西也是麻烦，有的旧的品质还行的就送人了，其他的干脆丢掉了。”
杭州首家闲鱼循环商店盛锐/摄
小家电流通快、大家电回收难
线下二手市场有晴有雨
除了线上，售卖二手家电，还有不少人热衷去线下店逛逛。
闲鱼循环商店店面不大，但里面货品繁多。据店员介绍，仅开业一个多月，店里已经积攒了2000余件二手商品。店里基本上每个空间都被堆满，只留了一条走路的通道。在现场，潮新闻记者还遇到了特意来打卡的大学生和家住附近的老人家。
店铺被分为三层，一楼为数码产品、服装以及文创盲盒；二楼大部分为小家电，可以看到显示器、空气炸锅、吸尘器、洗衣机等各种品类；三楼是书刊音像产品。
“来到这边售卖的二手商品，会经过我们官方的鉴定，并提供一个合理的价位区间。”据店员介绍，相较于闲鱼上卖家自主定价，线下店会提供官方指导价格。第一个月都是按照指导价格的上限出售，如果一个月后还没卖出去，将征得卖方的同意后，调整到指导价格的下限，并按一定的比例每周下调，“如果还卖不掉，我们会再次询问卖家，是选择收回还是捐献给社区。”
店员介绍，试营业一个多月，目前来看，流转速度最快的还是一些厨房闲置用品，比如咖啡机、蒸烤箱、电饭煲、电饼铛等，此外，耳机、手机等数码3C宝贝同样吸引了不少人前来“捡漏”。
“最主要的群体是一些年轻人，他们租房换房，会留下一些家居、小家电类闲置物品，随即进入二手流通市场。”店员说，最快的一次，卖家前脚刚走，后面来的顾客就把东西买走了。
在现场，我们也帮金先生询问了关于跑步机的事宜，店员随即推荐了门口的信息栏。
店员表示，由于线下商店和仓库面积有限，放不了太多的“大块头”，尤其是体积偏大的健身器材、家电商品，因此才想到这个“朴素”的办法，“我们会指引卖家带好自家宝贝的照片和打印图，在信息告示栏留下联系方式。”在信息栏上，我们看到了划船机、沙发，甚至还有汽车的寄售信息。
相对于线上，线下店对于家住附近的“银发族”来说，即便不会手机上网操作，也可以加入以旧换新的队伍中来，“当然，我们也会将店里的商品发布到官方的线上店，扩展很多的渠道。”该店员表示。
而在杭州最大的旧货市场——杭州半山旧货交易市场，又是另一番景象。
一走进市场，就能看到到处堆放着的二手家具和家电。家电区和家具区，并没有刻意的区分，店铺相互交叉的。
细看，每一家店售卖的主要商品，存在一定的区别。比如位于入口的家电店，主要售卖各式专业的音响，而靠边主通道中间的另一家，主要售卖投影仪和液晶电视。
“一般出单前，我们都会评估商品的价值，赔本的是不会去的。”一家店主表示，当前二手回收的人工费在500元/天，加上车、油的钱，一趟没个两三千都划不来，“不过散客如果自己把货拉过来，那也是愿意收的。”当聊起金先生的跑步机时，大部分商家的店主都表示不收，因为卖不出去，只能当废品处置。
不过记者也注意到，半山旧货交易市场更偏向于商业客户，其远离市区的地理位置，以及相对参差的服务质量，也是限制散客的主要因素。
杭州半山旧货交易市场工作人员介绍，早些年市场里来购买家电的会比家具多，但现在家具的营收已经反超家电了，“主要客户是为节约成本选择二手设备的小商户，以及准备将家中房屋出租而来购买二手家具的本地房东。”
工作人员也表示，不是所有的货都能卖出去，在市场里也有专门的废品回收的企业，“如果卖不掉的货，他们可以直接收走。”
“目前整个市场的商户有202户，去年交易量在8000万元左右。”工作人员表示，相较于2019年是略有下滑的，正处于转型升级的瓶颈期，“前些年我们也对市场进行了整修，并进一步规范了商户的行为。”
二手消费存量市场潜力巨大
尚存诸多短板亟需完善
今年两会期间，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2024年政府工作任务要着力扩大国内需求，促进消费稳定增长，鼓励和推动消费品以旧换新。
“推动新一轮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是党中央着眼于我国高质量发展大局作出的重大决策，其意义体现在多个方面。”中国循环经济协会秘书长郭占强表示，深入推动以旧换新，有效提高投资效益的同时，不仅为发展新质生产力创造空间、催生真实有效的国内需求，对于推动形成绿色生产生活方式具有重要意义。
十四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经济主题记者会上也提到：去年底中国民用汽车保有量达到3.36亿辆，冰箱、洗衣机、空调等主要品类家电保有量超过30亿台，汽车、家电更新换代将创造万亿规模的市场空间。
可以说，“以旧换新”市场存在巨大发展机遇。
当下，“以旧换新”理念已渐成日常，走入寻常百姓家，但大件电器以及货品上门回收是“以旧换新”服务中的关键环节，目前存在诸多堵点与难点。
郭占强谈到，一是缺乏统一的定价标准，废旧商品是典型的非标商品，由于缺少统一的估值定价标准，在实践中导致差价较大，影响消费者对商家的信任，降低了“以旧换新”的意愿。
二是传统渠道上门回收效率低，传统废旧商品上门回收覆盖范围有限，往往局限于特定地区或市场，难以覆盖广泛的用户群体，导致回收效率低下。
三是物流成本高，大件电器的体积大、重量重，致使运输成本相对较高，部分大件电器及货品的物流成本以及人工成本甚至要高于物品本身残余价值，导致消费者跟商家均无法承担这部分成本，也会降低消费者参与以及商家开展“以旧换新”的意愿。
“首先要提供更加有吸引力的消费品。”郭占强提出，无论是技术发展、设计创新还是服务升级，只有产品有足够的吸引力，才能吸引消费者参与以旧换新，并带动二手交易市场的发展。
其次，要从源头上对二手回收市场进行规范，包括定价标准、交易流程、知识产权保护等方面，通过立法等强制措施让市场更规范、更透明。同时，在政策增加对企业的鼓励和扶持，助力企业的规范化发展。
随着二手交易市场规模的进一步增长，国内二手交易行业更具发展潜力。譬如，闲鱼围绕家电、手机等消费品，与天猫开展以旧换新合作，在2023年“双11”期间，家电以旧换新交易额同比增长20%；手机以旧换新交易额同比增长191.4%。
未来，如何让更多的资源通过二手再利用的方式回归到市场中来，郭占强的观点是，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加快新技术的推广应用，推动产业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给消费者带来全新的消费体验，发挥闲置交易平台的数字化能力，探索老年消费者友好型便民回收模式，都将有利于促进二手交易更加规范畅通。
在郭占强看来，此轮“以旧换新”，实施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将为颠覆性技术和前沿技术的应用创造空间，催生新产业、新模式、新动能，还将形成新的经济增长点。
在新一轮以旧换新政策的激励下，“二手经济”活力将进一步被激发，二手行业也有望迎来更加便利化、规范化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