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时报综合报道】编者的话：8月24日，商务部等四部门发布了《关于进一步做好家电以旧换新工作的通知》，在首轮家电“以旧换新”政策的基础上，补贴范围更大、力度更大、中央财政支持更多。很多有想换新家电想法在观望的家庭，都非常动心。新一波“以旧换新”政策正在全国各地掀起家电领域的消费新热潮。那么，消费者该怎样申请补贴？哪些产品适用以旧换新？如何享受上门回收服务？旧家电都去哪儿了？《环球时报》记者对此进行了采访与调查。
预计本轮政策带动家电更新数量6000万台
“联想这款标价4199元的台式一体机，经过以旧换新补贴20%后，到手价才3324元，价格整整下降了超过800元，真的非常划算。”家住北京朝阳区的公司职员刘晓萍正打算买一台电脑给孩子上网课。她告诉《环球时报》记者，去年曾原价买过同款电脑自己在家办公用，这次她打算给上小学的孩子再买一台。刘晓萍毫不犹豫地在京东下了单，她说，“这次北京市家电以旧换新的补贴力度真的很大，这种优惠实实在在地让老百姓享受到了。”
9月9日，山东省家电以旧换新的实施方案正式发布后，首日全省8类家电领取资格达33933个，其中1922名消费者购买家电数量2332台，销售金额1075.55万元，享受到的补贴金额达到199.47万元。
其后，广东、江苏、安徽等地更是推出了涉及更多品类的“8+N”政策，根据各地不同的产业和财政情况，将补贴延伸至手机、智能穿戴、洗碗机、扫地机器人等产品上，力图进一步发掘消费潜力。
除了京东外，天猫、唯品会、苏宁易购等平台以及一些线下百货均开设了“以旧换新”专场活动。力度明显的补贴政策迅速升温了家电消费市场的热度。8月26日，重庆一家苏宁易购的电器店排起了付款的长队，店员告诉记者，“很久没有见到家电实体店有这么多人了。”
除了大件以外，很多上班族也借此机会在平台上挑选生活实用类小家电。26岁的互联网企业从业者小笙告诉《环球时报》记者：“以旧换新等于减钱。”她用旧电热水壶在电商平台上领取了一张150元的补贴，叠加其他优惠券，最后用240元拿下了原价400元左右的美的破壁机。
在补贴政策的激励下，刘晓萍还打算将家里使用多年的洗衣机、冰箱等家电都进行换新。
据京东提供给《环球时报》的数据，自8月26日补贴活动上线后，京东平台上北京地区的家电、电脑产品销售增长迅猛。前3天，新风空调、平板电视的成交额同比增长均超过150%，游戏本、台式机电脑的成交额同比增长均超过10倍。尤其是高端冰箱和洗衣机品牌的成交额实现爆发式增长，有些品牌成交额同比增长更是达到了500%。
此外，商务部研究员周密告诉《环球时报》记者，作为耐用消费品，家电产品拥有一个相对比较长的上下游产业链条，涉及的行业领域比较多，所提供的就业岗位也比较多。因此，提振家电消费不但推动产业发展，对促进内需，甚至是巩固经济回升向好的态势都将起到积极作用。
商务部数据显示，在第一轮以旧换新政策带动下，今年1月—7月，限额以上单位家用电器和音像器材类商品零售额5221亿元，同比增长2.3%。其中绿色、智能产品供给持续优化，高能效等级家电、智能家电零售额增速明显快于家用电器和音像器材类的平均水平。
撬动大存量市场,回收利用体系仍需完善
以旧换新热潮下，废弃家电流向了哪里？“当下，我国家电家具市场已从单纯的‘增量时代’进入‘增量和存量并重时代’，整体保有量与更新报废量都很大，更新需求进入集中释放期。”商务部流通司负责人说。据商务部数据，2023年，我国冰箱、洗衣机、空调等主要品类家电保有量超30亿台，已陆续到了淘汰期，每年都有1亿-1.2亿台的家电面临报废。成色保持还可以的一部分翻新后流向了二手市场，而一部分则流向了规模巨大的回收利用市场。
家住山东临沂河东区的市民张先生在线下商场通过以旧换新买了一台洗衣机。商场工作人员上门送新时免费将淘汰的旧洗衣机进行回收，并运送到了一个旧家电存放仓库，等待补核验后送到拆解中心进行拆解。《环球时报》记者了解到，临沂全市近年来已建立了100%覆盖主城区的回收网点约1.46万个，从业人员10万人左右，具有资质的回收企业2669家，分拣中心13个。
然而，当下我国废旧家电通过正规渠道回收，实现环保拆解和再回收的比例仅占20%左右。
大型回收企业拥有线上、线下两个覆盖全国的回收体系，但大多数小型企业没有建立大型回收网的能力，回收效率低下。
此外，废弃家电如果被不规范拆解，老化的元器件就会造成环境污染和资源浪费。唐百通介绍说，例如一台空调，具有资质的拆解企业在拆解过程中会科学收集制冷剂，送到专业厂家回收再利用。而如果不正规的企业为了节省成本，暴力拆解，就会破坏制冷剂。这台空调就会失去二次利用的机会，其中含有的氟无疑也会污染周边环境。
现实却是，小型回收企业利润微薄，不会投入大量成本在环保处置上。公开报道显示，一台报废电视，根据大小和型号不同，回收价格在15元至40元之间浮动。除去运输、储存、拆解等中间成本，加上政府补贴，每台电视机回收的净利润仅为10元。
中国家用电器服务维修协会焕新潮工作组组长刘文杰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家电的收旧是一项系统工程，涉及方方面面，规范起来难度很大。
首先是家电市场保有量巨大，品类多，家电技术更新快，型号复杂；其次是，收旧工作复杂，涉及上门与用户沟通，包括旧机估值、拆卸、搬运、拆解、无害化处理等环节，需要科学规范、标准化；再次，回收网络不完善，导致回收效率低下。对于中小企业来说，回收利用体系的建设投入成本大，短期获得的收益不明确，且需要持续不断的投入。靠单个企业建立收旧拆解再利用体系是不可行的，需要国家统筹考虑。
刘文杰强调，“尤其是对回收企业而言，进社区、乡镇开展以旧换新活动需要协调各方面的关系（场所、水电、活动期限等）；旧家电的估值与消费者的期待存在比较大的差异，没有行业标准；收旧的成本（人员、运输、仓储、处理）高，家电的残值比较低；不规范的收旧、拆解扰乱行业秩序等。”
此外，尽管家电保有量巨大，但是需求端方面仍存在堵点。江苏张女士告诉记者，此次“以旧换新”活动中，她拿到500元左右的补贴换了一台新空调，但是“回收压价”太严重，用了3年的空调回收价只有50元。张女士补充说：“还不如挂在二手平台。”
刘文杰告诉记者：“目前针对消费者特别是老年消费群体的知识普及仍显不足。很多消费者感觉麻烦，家电只要能用就不愿意换新或改造，对超期服役旧家电带来的危害切身体会不深刻，或者认为旧机折价太低、不规范、怕上当受骗等。”对此，刘文杰建议，可以建立一个政府支持的、行业协会组织的、企业参与的、全国性的、第三方的收旧换新平台，方便消费者及时实现家电产品以旧换新。由平台提供旧机折价、上门回收及拆解、新机送装等服务，加强标准建设和监管，提升消费者以旧换新的意愿和体验。
日德经验：谁生产销售，谁负责回收
万德城是德国乃至欧洲最大的电器连锁店，遍布德国各个城市。柏林一家万德城的工作人员托马斯告诉《环球时报》特约记者，回收家电是欧盟和德国法律的规定。
2003年2月，欧盟通过了《关于报废电子电气设备指令》和《禁止在电子电气设备中使用有害物质指令》。在此基础上，德国在2005年3月公布了《德国电子电气法》（ElektroG），旨在通过回收和再生利用系统，避免和减少电子电气废物，包括避免和减少电子电气设备中所含的有害材料，以减少对环境的影响，在2006年12月31日达到每年每个家庭人均分类回收4公斤旧家用电气的指标。
根据《德国电子电气法》，这项零售回收义务意味着消费者可以免费将报废的电器和电子设备退还给市政收集设施或直接退还给商业街或网上零售商（零售回收义务）。不履行此义务的公司可能会被处以最高10万欧元的罚款。
ElektroG的原则是，谁生产或销售电子电气设备，谁就对其处理和再利用负责，而不由使用者负责。
至于回收方法，主要有三种：一是在市政当局设置的回收中心，目前德国有超过2000个市政收集点进行免费回收。这里回收的旧家电，被分为六个收集组，以回收原材料。二是在电器店或其他商店。消费者可以把旧家店提交给商店，由商店安排处理。如果消费者刚好购买了新家电并送货上门，可以在交货时带走旧家电。这些旧家电有的送到市政收集点，有的被送到制造企业或专业的二手电器处理企业进行处理。第三种则是以旧换新，是目前德国人处理旧家电越来越流行的方法。
二手电器处理公司Foxway是万德城以旧换新的合作对象。这家公司的专业人员告诉《环球时报》特约记者，万德城回收的旧家电寄到他们公司后，他们会为这些二手（或者万德城未售出或被退回的）设备“全面体检”，再进行修理翻新，然后送到二手电器平台进行交易。他们公司旗下有专业平台，专门服务对翻新旧家电有需求的中小企业。一些中小企业经费少，就购买二手电脑等设备，既节约了开支，也有利于环保。
Foxway还与许多电商平台合作。eBay德国站此前就与Foxway合作推出了一项“以旧换新”计划。买家可以向eBay提供旧家电，以获得购买新商品的积分。
根据德国联邦统计局今年初公布的数据，2021年，德国有略多于100万吨的旧家电进入家电回收站，与上一年相比减少3%。这相当于每名居民回收了12.1公斤旧家电。德国收集的旧家电中有84.5%得到回收利用。
日本政府于1998年提出了《家电回收再利用法》，并于2001年起正式实施。实施对象包括电视、冰箱、洗衣机、空调四种家电。家电回收法规定，生产家电产品的企业有义务从零售商那里回收设备并进行再商品化处理；零售商有义务回收过去销售的设备，并将其转交给生产商；废弃者有义务在废弃时缴纳费用并移交：花钱购买“家电回收券”，并预约上门回收，或将旧家电送到指定地点丢弃。
生产厂家须建设废家电处理工厂，完善指定的回收场所，公布指定的回收场所和再生利用费用。原则上，厂商要负责处理自家生产的家电，但仅回收自家产品缺乏效率。因此，日本将家电企业分为两组。A组包括松下、东芝、大金等22家企业，它们利用家电回收从业者的既有设施开展回收，在不同地区分散处理废旧家电；B组包括日立、夏普、索尼等18家公司，主要依靠自己的设施回收，并与物流公司合作运送废旧家电。两组企业可回收本组内其他家电厂商的产品。
据日本环境省2024年发布的2022年度日本国内指定回收地点的废弃家电的回收台数约为1495万台。2023年度按项目分类的再商品化率分别是空调93%，液晶等离子电视86%，冰箱冰柜80%，洗衣机衣物烘干机92%。
如何盘活供需市场是关键
好不容易完成了层层信息绑定，接着她打开电商平台，发现平台首次使用还需要绑定银行卡卡号。然后再回到小程序，复制优惠码，最后回到商城绑定优惠码。在一个个页面之间来回跳转，好不容易用上优惠买到了新家电，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买完新家电没多久，电商平台开始降价促销。吕桢想着自己是平台会员，应该能享受价保服务，竟得知参与以旧换新补贴的产品不支持价保服务。而这一条例藏在平台规则一个小小的箭头里。
此外，吕桢发现，平台规则里写道：使用家电以旧换新补贴的订单发货前发生部分退款或者退货的，则仅退还用户订单金额扣除因使用北京家电以旧换新补贴而产生的相应比例优惠金额后的款项，以旧换新补贴不再恢复。而市里的规则是：购买补贴适用商品，经与销售企业协商一致退货后，于退货流程结束次日恢复补贴资格，尚在有效期内的可继续使用。吕桢认为，平台的规则尚还需要规范。
除吕桢之外，也有消费者向记者反映“以旧换新”交易中遇到的问题。有消费者称，旧家电回收定价不论品牌成色大多是“一口价”，有的时候会觉得“赔了”。消费者小吴称，家里的家电数量多，“以旧换新”并不是一锤子买卖，希望平台可以细化回收定价规则、优化以旧换新流程体验以及提升上门回收服务质量。
年初，商务部等9部门印发的《关于健全废旧家电家具等再生资源回收体系的通知》明确，到2025年，在全国范围内建设一批废旧家电家具等再生资源回收体系典型城市，培育一批回收龙头企业，推广一批典型经验模式，形成一批政策法规标准，全国废旧家电家具回收量比2023年增长15%以上。
据了解，目前主流家电企业正在探索、建立完善的自有废旧家电回收体系。美的、海尔、格力等都在建立以集散中心回收等多种模式混合的回收体系，并通过设立多点回收等方式，提高回收效率。
【环球时报记者丁雅栀倪浩杨沙沙杨舒宇环球时报驻德国、日本特约记者青木潘小多汪品植严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