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黄仕忠问:上大学时,你谈过恋爱吗?——致敬我们远去的青春(二)

我写“上学时你戴上手表了吗?”得到回音极多,也极有意思,大家都鼓动继续。我说,那就写一个系列,用小物件、小事件来记录我们的大学时代,并认真地开列了具体题目。但朋友们异口同声说:第二篇写“谈恋爱”!

是呵,这肯定是大家最感兴趣的话题。我们杭大中文系1978级,总共102位同学,最后结成了十对夫妻,如今已近“红宝石婚”,依然信守当日誓言,百年好合,亦是可期。所以,他们当年恋爱,故事想必很多。只是我懵懂而未曾觉知,也不便代他们作答。

同时,要提这问题,还得从我自己说起,这便有些犯难。我不坦诚表达,就不能引出同学、朋友的真心倾诉。那就豁出去了!就从我自己说起吧。

大学四年,其实是有过“恋”和“爱”的,只是不曾谈过一场正式的恋爱。即使后来读研究生,还是懵懵懂懂的;直到毕业留校,才谈了一次恋爱,但那时我已经二十五岁了,结果仍是无疾而终;待到缘来而结婚时,我已经三十岁。因而恋爱大事,着实不易。

想起来,我们这一代,小时候男女界线分明,古人说“七岁不同席”,我们虽然不知道古代有这规矩,却是忠实的执行者。初中在新山学校,我负责出黑板报,从内容到形式,都由我负责,学会了书写标题,设定版面,修订句子,压缩文字等等。班主任则安排了一位字写得很端正、人也很文静的女生来协助。我们经常在放学之后,一起出报,各自站在一张小方凳上,我写一半,她写另一半。因为我们总在一起,有个调皮的男生就起哄说:你们是“两老嬷”(两夫妇)。从那以后,我们依然出报,相互之间也各自留意着对方,却是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高中在白米湾五七中学,有一对同学谈恋爱谈得惊天动地,但今日回忆,原是正常的交往,只是被其他同学起哄的声音推动着,酿成了师长都来干预的事件,最后也没能走在一起。我中间一度辍学,毕业时才勉强认全了班里同学的名字,连“萌动”都没有机会,就已经结束了。

上大学时,我十七周岁,是年龄最小的十来个同学中的一个。普通话是上学后学的,说得磕磕巴巴,第一学期就有“现代汉语语音”课,我发音都发不准,自然学得更紧张。系里开出中文系学生的“课外阅读书目”,列有两百多种书,舍友小炯是72届高中生,杭州人,他翻了翻就扔下了,说他大都读过了;而我,从作者到书名,大多是第一次知道。所以,唯有努力读书。一二年级时,根本没有想到恋爱这回事,就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那两年还发生了一些事情,记忆深刻。

那时候我们每个小组都订有《中国青年报》,七九年冬的某一天,那报纸第三版,用大半版的篇幅,报道了杭州大学哲学系的徐同学,谈了女朋友,又抛弃女方,属于“道德败坏”,被开除了学籍,且是全国通报。哲学系就在中文系北面的文二街上,这样的事情,在当时肯定有着某种普遍性,所以是“杀鸡儆猴”,这让我忽然觉得,谈女朋友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到三四年级时,80、81级同学入学了。仅我们镇在杭大读书的同学就有将近20位,他们组织同乡聚会,邀请我参加;有时还组织与浙大同乡一起活动。忽然之间,我从年级里的小辈,成了别人口中的“大师兄”,因为他们多为前后届中学毕业生,比我要小两三岁。其中也有几位很优秀的女生,令我心生爱慕。但由于毫无恋爱经验,又不好意思向舍友讨教,心中犹记领袖教导的“学生以学为主”,谈恋爱可以,万万不能影响学习,何况那时还倡导“革命化的恋爱”,根据这些道理,我很自觉地为自己设定了规则:一周最多见一次就可以了,不能把恋爱当成重头戏而荒废了学业。——其实,这些都是冠冕堂皇的话头,心底里十分明白:考上大学,只是获得了一次读书机会,提供了从山村走向更广阔空间的可能性;读不好书,则什么都是空的。假期回家时,就传有村人不屑地说:不就拿了个居民户口么!所以我需要做的事情、要承担的责任还有许多,恋爱只能是学习生活的一个插曲。

殊不知那时女生原本就少,既为优秀的女生,则焉能缺少男生追求?同乡之间、同学之间都存在竞争。而恋爱需要热度,我这般三天打鱼两天撒网,又如何能让热度升温?更何况我这种学究式的想法,既不懂女生心思,也不懂处理各种关系。待某天我想确立关系时,得到的自然是否定的答复。

回头想想,这仍然不过是我的单恋而已,算不上是“谈恋爱”。契诃夫说:每个七岁的男孩都有心仪的女生。也就是说,当性别意识觉醒之时,就会对美丽的异性萌生感觉。这般说来,我那时憬慕过的女生,也还是有的。有的是算一下条件,便生退意;或是甫一转念,知不可能,亦自放下。再或是心生欣慕,单纯作女神般欣赏,珍藏于心底。说直白了,只不过是心中想想而已。

总而言之,如此这般,还没有品尝过恋爱的滋味,我就匆匆结束了大学生时代。

这问卷,有回答,有不想答,也有沉默的。答案则仍然是三类。

一、没有

方元: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我来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没有。(这是全年级年龄最小的一位,入学时刚十五周岁)

王国年:确实没有。

许贺龙:在大学期间,脸皮太薄,一和女同学说话就脸红,哪有机会谈恋爱?

冯迎丰:大学时代自己属于年纪最小的一拨,既无条件,更无意识去“谈恋爱”,但出于少年的懵懂和好奇,在哥哥姐姐们的恋爱热闹期,也听听看看班上的恋爱事。直到有一天,偶尔在操场的偏静处看见一位男同学在伤心痛哭,才知道“为情所伤”原来是这样子的呀……

应沪晨:记得当时年纪小,大学期间只觉得自己从前读的书太少,所以光顾了拼命看书,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古人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少年的我,真是把书当成恋爱对象的。[偷笑]。

吴存存:大学期间我没谈过恋爱。记得我们七七、七八级里有好几位让人惊为天人的美女,走在宿舍的过道里,看着梅大姐卓越不凡的丰姿,听着潘一禾悦耳动人的声音,吓得我这个小傻丫头自惭形秽,总觉得自己不配恋爱。

(以上各位系低龄入学,当时都还没有获得宪法规定的“投票权”,情窦未开,情理之中。)

李肖波:没有啊,仕忠兄弟。

方青稚:没有,那个时候太年轻了,只有懵懂的向往。

吕立汉:有过单相思,但没恋爱过。

宣传中:上大学时,有过暗恋,单方面的,至今珍藏。

马时明:上大学时,没有谈过恋爱。

吴朝骞:青葱岁月,我们不懂爱情。

盛伯钧:那时看到漂亮女孩子便面红耳赤、手脚无措,这算是爱吗?

蒋承勇:高中同学中间有朦胧的爱慕之情,但是还不算是恋爱!

蒋幸达:很惭愧,没有。那时候很迟钝,我们班里在谈恋爱的,有的是毕业后才知道。

朱承君:大学期间,单恋中小学时期的女神,写过很多书信,遭婉拒,无结果,很痛苦。这个算吗?我曾填写《水调歌头》词一阕:

残梦总萦怀,少小情相牵。那时离愁初识,再见待何年。曾隔崇山无数,望断逝水几度,锦书多少篇。佳句本难觅,征鸿入云烟。

又重逢,天涯路,咫尺间。往事如昨,无限岁月尽流连。可怜鬓毛新凋,堪笑初衷依旧,惆怅又新添。明月清风夜,心事付婵娟。

——毕业分配到仙居县,那是神仙居住的僻壤,才正式谈恋爱,找了现在的老婆。

董春晓:只能说谈过,因为确实写过几封与谈恋爱有关的信;但其实又只能说没谈过,因为谈恋爱的要点在谈,而我真的没有谈。

郑鸣:像我这么潇洒的人怎么会不谈恋爱呢,你这不是侮辱我么?但我始终牢记党的教导,树立正确的恋爱观,防止早恋,杜绝初恋,毕业再恋,移系别恋,水到渠成,终得一恋。

陈晓明:仕忠兄,我当时小,不像那些大哥大姐们已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大学四年,真的没有一丝谈恋爱的冲动。可谓嫩草一株,白纸一张。也许是没碰上有缘之人吧。

陈建华:哈哈,好问题,简单地说,和你一样:没有——甚至没有你那么多小心思。当然纯粹的小白也不是,读中文系,看那么多爱情小说、电影、戏剧,要说蒙昧无知那是假。不过只是抱着鉴赏的态度,如同欣赏电影一样欣赏同学间的爱啊,恋啊,失恋啊,知道的故事或“事故”也不少,但所有这一切,似乎都与己无关,心平如镜,云影天光任徘徊,犹如圣徒一般。(但这圣徒后来还是化为凡人了,结婚成家、传宗接代。[偷笑]。)

韩兆铭:我十年文革,十年读书,受“样板戏”等影响,豪情有余,柔情不足,“爱”这方面,是榆木脑袋。看到“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我惊为天人,五体投地。大学时只穿过半个杭州去回访过一个历史系的女生。我自己的木讷和不解风情,现在想起都有点难为情,还不如未庄那个阿Q:他竟然敢说“吴妈我要睡你!”

方一新:上大学时没谈恋爱,班里的女生少,仅占五分之一,根本轮不到我。[破涕为笑]。倒是在高中时,有些懵懂的往事,上大学后,因为距离较远(我在杭州,对方在临海),基本没有什么发展;再后来,因为双方父母的干涉和反对,此事就彻底黄了。

陶棣华:拜读了。我也似有一些感遇,但是,没有交集,没有成绩。那年代,多数同学的情感都青涩得很,我也算其中一员了。回想至此,真乃“徒增愧畏耳”。

赵建中:没有。而且“帝国主义列强”早就将领土瓜分完毕。哈哈。

杜文庆:俺是毕业参加工作后,才开始“找对象”的。之所以在大学期间未曾“罗曼蒂克”过,不外乎以下三个原因:一是入学时刚满19岁,在全年级年龄偏小,懵懵懂懂,情窦未开。不像大多数同学,二十三四左右,有的二十七八郎当岁了,个别的甚至三十多了,显得比较紧迫。二是年少时,常听慈母说:只要功名成就,莫非妻子没有。这句话她大约是从戏文台里听来的。俺牢记母亲的教导,坚持先立业再成家。三是家境不太好,缺乏“底气”。自忖衣着土气,不太可能被女同胞看上(虽然自感模样不差)。所以四年里未曾向哪位女同学主动“示好”,也未接到对方“暗送秋波”。正因为内心平静,所以四年里没被某位女同学看上,也并不觉得丢脸。只是最后一个学期,听一位男同学说,俺们年级20个女同学都被“分光”了。此时俺才大吃一惊,心想:这帮家伙出手也太快了吧?毕业多年后才知道,其实当年20名女同胞并没有被“分光”,最终走到一起的只有一半。正因为此前是个“处男”,成家后每逢外地同学来访,俺带着媳妇设宴招待时,每每有勇气就大学四年的“情史”“自证清白”。客人们也都实事求是积极为俺作证。

二、有的

沈澜:谈过一段不长的恋爱。(入学时还无投票权。)

董平:糊里糊涂、不自觉地就谈上了。那是大学第二年吧,我后来的老婆也考上了杭大,她父亲是我中学的老师,因为寒暑假都一起来去,慢慢也就算谈恋爱了。不过最初好像只是我的事,没她的事。她是在城里的,我是乡下的。我1983年重回杭大读研究生,她留校,此后算是确立关系了吧。

施建华(&孟丽珍):大三下半学期开始恋了,一恋到底,修成正果。

张子帆(&杨星):入学同窗初相识,有眼缘,遂趋近,大三春上“粘”上了,相守相随,相敬如宾,直到如今。其间四秩,就业、筑巢,成婚、育子……皆是人世常情。

周羽强(&陈亚敏):l978年10月,考上大学时已经25岁。临行前老妈交待:儿呀,大学里好好读书,好好谈恋爱,大学毕业带媳妇回家。母命不可违,我是带着任务上学的,大学四年,至少三年在恋爱中。那时学校没配班主任,我和亚敏是系里任命的班长、副班长,负责张罗班上一些事情,如组织各种课外活动,每月发放助学金、饭菜票等等。我俩很自然地在一起商量工作,探讨学业,不知不觉中暗生情愫,互认知己。如此这般,我们走过了浪漫又务实的大学时光。如今想来在大学阶段,学习恋爱两不误,真是明智的选择!

郑广宣:我当过七年兵,在进杭大前就已经有“对象”了,这对象到现在早成了家里那位“老太婆”。

樊诗序(&王琳):你知道我是一个腼腆又害羞的人。这么让人脸红的话题无法回应啊。

(广宣抢答):记得似乎是三年级暑假,我收到樊诗序的信。他告诉我他跟王琳确定关系了,并告知这个暑假期间后来成为夫妻的同学基本都确定了关系。

(立汉抢答):老樊亲口对我说,当年跟王琳谈恋爱,到了西湖公社,便顿生警觉,对王琳说:“小心!这是华关祥的地盘。”

樊诗序:我和我的“政委”属于胆小的那一类。所以我们很谨慎。我们的约会点通常选择在郊外,譬如珊瑚沙、云棲等等。这里山高林密行人少,不太会被熟人撞见。唯一让人发怵的就是华关祥。听说他家在周浦,而九溪至珊瑚沙一线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所以方有对立汉的那番坦白。

张扣林(魏丁抢答):一次是期末考前复习,张扣林提议跟他去他家里呆几天,于是背一包复习用书,屁颠屁颠地跟着他到武林门码头,坐船去嘉兴王店镇,到了那边骑着他弟弟的车,还是跟着他,在小巷里河道边横冲直撞。他去看望马老师,当时还是女朋友,我也紧跟着,根本不知道有回避这回事,估计惹他俩烦。

陈叶葳:大学前和大学中谈过两个。

岑宝康:说实话,那四年间随时可以生儿子,但没想过找对象。大四第二学期,我姐姐来信说,帮我看好了对象,就这样成了。这年我27岁。

曹布拉:我是1953年出生的,入学时25周岁,已经超过了当时国家规定的晚婚、晚育的年龄杠子,未婚,只是在上学的时候有了未婚妻。

王延荣:我上大学己经28岁了。大二那年,一次体育课学前后滚翻,轮到我和一枫兄一前一后趴上垫床滚。起立后,一枫兄眯笑着自嘲说:“我儿子床上翻跟斗我还打他屁股,现在我们这把老骨头还要趴在地上,一遍一遍学着滚翻,老子啊。”他比我大三岁,儿子已上幼儿园。而我才脱掉鞋底污泥,知青顶替母职上城。如今考上大学,靠助学金自食其力,恋爱都没谈过,青春耽误不知谁之过?幸亏当年胸前杭大校徽吃香,上门介绍人多,但无一看中。到大三才看上了之前上城工作的同事,相恋终成眷属,白头偕老,至今相伴。

何一枫(延荣抢答):大二那年,儿子已上幼儿园。(按:一枫是最年长的两位同学之一。)

三、不便公开

C:这种事情不打算谈,没意思。

D:这个题目还是别做了吧。[玫瑰]。

L:(通话告知,不希望触及)

Q:我没有这方面的内容。

S:恋爱有的,不能谈。——说没有吧,谁信啊?尤其是那帮子老大哥老大姐们,他们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还谆谆告诫在我的毕业同学录里。他们自己是到了或者是过了谈恋爱的年龄,就喜欢拿我们这些懵懂无知的少男少女开心。——说有吧,还真是没有。曾经一起复习功课,曾经一起去看电影,曾经携手爬山,曾经同杯共饮。就是到最后,还真是啥都没有。

X: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想来想去不好回答。岁月远去,有些事偶然想起来,有遗憾,有反思,有自责,还有很多至今尚不明白之处。想说:此生不敢言相思……

Y:谈恋爱太过私密,就不公开了。——其实是真有故事的。哈哈。谢了。

Z:免谈。望见谅。

四、电灯泡及其他

黄仕忠:在那个时候,“男女大防”依然严格,好在有许多“年幼无知”的小同学可供借用。于是哥哥姐姐约会,便会带上一个懵懂的小弟或小妹,是谓“电灯泡”;在解决恋爱中的纠葛时,也是带上一个“电灯泡”。——我本人就做过这样的“电灯泡”。

许贺龙:“电灯泡”,也是常做,以至于被老樊评定为“中文系最亮电灯泡”。那时年龄太小,对男女之情不甚了了,见大哥大姐成双成对地在一起,也不知道回避。好几次在自习室熬到最后,学兄过来劝我先走,居然还不领悟,生生把想利用这一宝贵空间的学兄学姐给熬走了。

最亮的一次灯泡是,在一干同学策划下,室友向心仪的女生发起爱情总攻,安排我当助攻。我们一起邀请女生去逛西湖,走到松木场,就借口有事先溜。我默默送上祝福,只是不知道这次“灯泡行动”有没有给我的“人生功德簿”加分。

其实我还有一个更大的灯泡故事,可惜涉及当事人不愿公开的隐私,不便提供。

沈卫东:没有故事,就是没故事;有故事的,就是“荷尔蒙过剩”。没有谈成的,据我所知,是痛苦,都是泪呵!——我的“电灯泡”当的应该是我们年级最大的,但是不能说,是真的不能说啊!(打死我也不说。[偷笑]。)

以上种种,志熙兄归结为四句古代戏曲里的“下场诗”,也是隐寓仕忠所从事的专业:

白头教授在西河,(生)

老去风情犹自多。(净)

四十年前一回首,(丑)

西溪岸畔谱情歌。(末)

【回音壁】

黄仕忠:我的问卷,着实惊扰到了许多同学,还有许多对同学夫妇。

回看猴山之上,狮群之中,择偶之竞争,残酷而激烈。恋得以成,是一种幸福;爱而不得,则是一件痛苦。异性相恋,是因爱(荷尔蒙)之吸引;婚姻相守,却是天定缘分。古人说“百世修得同船过”,更何况相伴此身。若是月老的红线未在五百年前就给系上,便难免有花无果,暗自悲伤。

我们同学都有着一颗善良的心。那些恋爱成功者,都在担心给不成功者增加悲伤,于是避谈。例如施建华和孟丽珍是美满的一对,我们在《鲁迅故里参观记》里,已经看到他们大方地晒出一家人的照片了。但建华翻看到第一栏,就担心地说:“如此这般的,都是没恋的,恋了的就有炫耀之嫌了。”

我说:哎哎,谈了个同学做对象就了不起啦!岂不闻“兔子不吃窝边草”,不就是有个先来后到嘛!最后还不是各有缘分、都有归宿?我博士时师兄说,婚姻如蛋糕,“每个人都能吃一份;但一次也只能吃一份。”先吃的自是喜悦,后切的,可能块头更大。

建华于是被我说服,成为第一对交答卷的。

每个人的青春都是珍贵的,每个人都有爱慕美好事物的权力,所以无论欣赏或是被欣赏,都是美好的。那时我们可能因为无知而做过不愿回想的事情,可能因为不懂谈恋爱、不懂与异性相处而笨拙可笑,至今犹不愿启齿,但那是只有在青涩时光才能拥有的呵,我们每个人都是这般成长的。而今,四十余年过去,我们已经饱经沧桑,应该能平静面对那青涩时光了吧。

有老同学私下对我说:我有些遗憾、自责。因为那时自己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但其实幼稚,或者说有点笨,有点傻,有点懦弱……

我说:明白。其实不必自责。青春岁月,谁都会有一些不足与外人道的事情。其实也正是那个时代,男女隔绝,让我们完全不懂得如何处理男生女生之间的关系,大多数情况下,纯粹是被本能驱动。

有同学觉得自己收获了爱情,别人得到痛苦,于是心存歉意,还担心别人念念不忘,也怕我的提问触碰往日的伤痛。殊不知那也是“为一棵树木而放弃了整片森林”,天涯何处无芳草,别人自有机缘,只是不在同学之间而已。

我也曾认为拒绝了别人,或是被别人拒绝,会让人难堪,是无法启齿的事情,所以“四十三年,望中犹记,懵懂西溪路”(借用辛弃疾词)。后来才明白,爱,是没有错的;被爱,只要不是被缠着,不管自己动心不动心,都是应当感谢并珍藏于心底的。要感谢那些曾对我有过欣赏的女生,让我一直感受这份喜悦。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爱,很多时候是盲目的。爱的机缘,却是稍纵即逝。

有同学曾把女生对他的关心当作情意,在他发现真正喜爱的目标时,认真地找女生作解释,说一声“对不起”:自己心中有喜爱并准备追求的人了,——却不知那女生早已心有所属,给他的原是同学情谊;更不知道后面的故事是:不仅他看见了,其实所有男生都看见了那一道美丽的风景,但所有人都是可望而不可即。

这是多么单纯、多么纯洁的想法呵!真是傻得可爱!但这就是我们的青春,是那么懵懂,又是那么真诚与可爱,今日回首,犹觉肃然起敬。

回想自己第一次恋爱,遇见一位同时留校的小同乡,小六岁,有一些火花,心想小也好,就可以按我的要求来“培养”,这是缘于对女生性心琢磨不透,把握不定,遂想自己来“按需制造”。我后来读到女作家刘西鸿的小说《你不可改变我》,才明白自己的念头有多傻。

男生女生,合二为一,既为缘分,也是冤家。常言道:“不是冤家不聚头。”男男女女,成其室家,夫妇敦伦,阴阳和合,天地之道也。然而阴阳有别,性格有差,出身有异,经历各样;日常生活,乃修炼场,借此磨合,亦作羁绊。磨合成功,夫唱妇随,妇唱夫随,相敬如宾,遂现夫妻之相;磨合未佳,柔未化刚,刚未融柔,每日磕碰,或呈怨偶之状。语谓“活到老,学到老”,夫妻相处之道,也当用一辈子功夫,才对得住这天赐因缘。

因此,我问那些,说这些,从社会学角度作真实记录,用细节来存史,也是记录我们的青春:我们那个时候怎么看待恋爱,怎么与异性相处,怎么看待别人的恋爱,这些都是我们的“心灵史”,也是我们的心路历程。

我知道,我这么问,可能会触动一些老同学心底的伤疤。但我又想,心理学治疗中,“看见即疗愈”。因为那些深深埋在心底里的,便是我们不愿被触碰,很想遗忘的东西;但用理性去掩埋,只是掩埋而已,并非真的消失。只有当我们可以坦然面对时,才是真正的消解吧。

(以下所录,为同学和朋友们的回音。朋友们的背景,统以“某大学某某级”作标注;如只知工作单位而所读学校不详者,亦作“某某大学。XX级”。)

刘志伟(中山大学历史系77级):太精彩了。这才是我们需要的历史!

何桥(温州师专78级):青葱岁月,懵懂爱恋——你那“革命化恋爱”可谓革到彻底了。革出了羞涩、革出了彷徨、革出了迷茫、革出了风格……此乃时代的缩影,本真的写照,美好的向往。

在这点上,我比你还显纯粹、简单、愚钝,你多少品尝到了每周一次、每次十几二十分钟相恋的滋味,我连去女生宿舍的一次机会、一分钟都未曾有过,如今想来,着实有点悲催。

周羽强:这个话题有意思,我们78级中文系的两个班,总共102名同学,其中女生仅20名,到毕业时男女同学已明确恋爱关系的有十对,百分之五十的女生名花有主,这个比例是相当高的,别的系班似乎没有这样的奇迹。多年以后,我曾骄傲地和朋友同事说起,我们同班同学成婚率很高,且婚姻巩固率更高,毕业至今四十年,依然琴瑟和鸣。

樊诗序:黄长江啊,你用猴山来观照我们的爱情,确实不合适。真要用动物来比照的话,那应该是老鼠。因为当时学生的爱情是不能见阳光的。胆子大的在暮色苍茫时便开始行动了,胆子小的基本都是在伸手不见五指时才敢探头探脑。所以和老鼠差不多。

陈建华:老樊说的“猴山”云云,我不知原意究竟为何,以你我当时年少同学看过去,说“猴山”或也不乏生动有趣——当初多位老大哥、老小哥们求侣觅偶的情状,用“猴急”形容,竟是十分贴切(猴急非指老樊,他对号入座,不反对)。

杜文庆:大学时代谈恋爱了吗?这个话题很敏感,也很吸引人,十分博人眼球。黄长江布置作业,而且假装带头完成了,带头谈了,其实只是蜻蜓点水,没实质性内容,无非诱导俺们广大同学敞开心扉接着谈而已。

孔小炯:这询问感觉比较好玩:估计大多数人都只会选择性的回答或者不答,因为如实陈述,不仅涉及隐私,而且还可能惹来无尽的烦恼。在这七老八十的年纪,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黄仕忠:@陈忠青春美好,记在心底。当时的笨拙,依然是心中的刺。但人生相守,则另有缘分。正如两粒宇空中的尘埃相遇,是多么的偶然,又是造物主的必然。

洪朝辉(杭大历史系78级):俺是沈澜同学明媒正娶的先生。自古文史不分家,但进不了中文系,只能找个中文系的老婆,权当聊补。听说贵系有十位女生遗漏它系,那我就是捡了中文系的“漏”?我毕生只谈过一次恋爱,36年如一日,直到把恋爱进行到了夕阳满地红彤彤。

杜文庆:@钱家山下同学小沙龙,社会大视角。浏览了一下,感觉10名“外嫁”之一的女生沈澜的老公所言,有点意思。“捡漏”“明媒正娶的先生”,等等,“正娶”没有疑问,只不知他和沈澜的“明媒”是谁?沈澜老公短短的几句话,说明沈澜嫁对了老公。俺们全年级男同胞没啥可说的,没啥心理不平衡的。[笑脸]。

黄仕忠:沈澜就担心她同组同班的男生会有想法,本来嘱付我要删去的。我先是删了两句,她还不满意。再删两句,她说:这不成了撒狗粮了吗?我说那就撒一把吧。

郑鸣:@钱家山下我确实是有点想法的。中文系本来资源就不多,凭什么肥水要外流!人是要有点志气的,既然流失掉一个,那一定要补回来还!于是我把沈澜先生的师姐娶了回来,理论上扯平了。[拳头][自豪]。(批:原来这就是“移系别恋,水到渠成”的出典。朝辉兄私下说“情定1984”;郑同学说是情生毕业后,则缘起之时,原本相近。感谢小鸣同学为我系争光。)

沈澜:怎么搞得这么复杂?

郑鸣:@钱家山下没想到这么复杂。

沈澜:@郑鸣你厉害,有大局观。

郑鸣:@沈澜那是,为争口气,舍我其谁?原以为比之做学问,嫁老公讨老婆是相对简单的事。——那次你与洪朝辉来石莲亭看同学而我们不在,为此遗憾至今。[尴尬]。

黄仕忠:@郑鸣你的意思本来是要动手的,没动成,所以抱憾至今?

沈澜:你这误读有点过度。

郑鸣:@钱家山下动啥手?沈澜和先生一起来看历史系同学,我作为中文系的同班同组同学,家在那里,却因回市区而不能尽地主之谊,所以甚是遗憾。

黄仕忠:难道老同学带着夫君回来,你不动手做两个菜的?

方一新:这个包袱甩得好![击节][憨笑]。

黄朴民(杭大历史系78级):兄台那次杭州的经历,我印象十分深刻。当时我从山东大学回家,途经杭州,曾到杭州大学见朋友,你此时刚留校,我们在学校东门外相遇,我进你出,记得附近还有一个公厕,我见到你很兴奋,同你打招呼,想和你聊上几句。你比较冷淡地回了我一下,说是要回诸暨。然后,没有停留,与我擦肩而过,我有些愕然,觉得这不是你的风格和常态。后来才知道你当时好像和一个女孩分手,情绪有点烦躁。这个细节,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们一个宿舍二年,当时你的举止绝非常态,故我的记忆特别深刻![微笑][微笑][抱拳][咖啡]。

黄仕忠:@黄朴民应该是87年的夏天,正如您所说,在失恋痛苦之中。于是八月初有西北之行,从此也改变了我的人生。

黄朴民:是的。这方面,我们都是慢慢长大的。但性格即命运。我少了我父亲诸暨人的强悍,从小又陷身在我妈妈的大气场之中,太懦弱,所以也就这样了。后来才慢慢地适应了眼下的一切![微笑]。

陈侃章(杭大历史系77级):给你个实例,估计你也忘记了,但这是真真切切。仕忠兄的大学恋爱观今天才知,但我觉得他的浪漫,还是陈年老酒。大概有二十年了吧,那次他在广州电我,说他的夫人,也即“学而优书店”的老板要飞临杭州,为的是看罗大佑的专场演唱,让我作点接待。我第一反应,这是既怕老婆,又献殷勤!于是不敢怠慢,在当时杭州的高档酒店设宴,并说明这是遵仕忠所嘱。不用说,其夫人陈女士虽口头上嗔怪其先生,其实还是满心欢喜的。仕忠经营有道,这是实例!

黄仕忠:确有其事。这也是她唯一一次追星。我的想法,是她真心想要,认真提出,我当然要满足要求。让太太高兴是最重要的事情,何况她从来不让我给她买礼物的(怕我买不好)。心想,就当一份小礼物吧。关键是这礼物还是她自己掏的钱,我当然应当大方一些。能做的,便是请老朋友招待一下。(资料:2000年9月,罗大佑第一次在内地举办演唱会的消息犹如一颗炸弹。至少有5000人包火车从北京前往上海、杭州。《童年》《恋曲1980》《鹿港小镇》……年轻时罗大佑的歌以尖锐性和对抗性著称,给两代人心中种下了热情的种子。“当年离家的年轻人/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词曲忧愁而深刻,像一道闪电刺穿那个沉闷的年代。)

俞志慧(绍兴文理学院。77级):我太小了,83年7月就离校了,刚好是现在高中毕业的年龄,还够不着。恋爱,当时学校是禁止的,只有民办教师上来的一个政教班是特许的。记得上大专的最后一年,听说我班上有两位同学坐在教室里,一男生,一女生,亮着灯,班主任在门缝外偷窥,被我班劳动委员(你们诸暨的王姓同学)撞见,王同学调皮,朝黑影吼了一声,把三方都惊了。其实里边两位坐得挺远,他们没有处恋爱,我们都知道的。(仕忠按:那时做班主任的,为了防止学生恋爱,也真不易啊。)

七七级上大学时,同学之间谈恋爱是不提倡的,即使同学之间有恋情,也是“悄悄”进行,只是到了快毕业才公开,——至少在我上的大学是如此。我们年级一对“鸳鸯”,毕业分配不仅没照顾分配到同一地,还硬生生弄了个两地分居。如果是第一种解读,“上大学时”谈过恋爱的人就要多些了,本人就属此类。[偷笑]。

廖奔(中国作协。77级):我没故事。我和刘彦君同学,入校那年彼此都二十四五大龄青年了,中间大约互相有些吸引,后来试探着说一起复习考研吧,考上就水到渠成了。哈!

尚永亮(武汉大学。77级):哦,我也在被问之列?都奔七的人了,还有什么顾忌!大三时认识了历史系78级的杭姓女生,现过去了41年,老伴仍然姓杭。因此姓不多,平日向人介绍,总说杭天琪是她妹妹。

魏崇新(北京外国语大学。77级):好题目啊!我最想看你的大学情史,结果令人失望,你那时竟然是懵懂处男一个,大学的恋爱成绩单竟是一张白纸。我和你一样,一则年龄小,二则农村出身懵懂无知,三是我们七七级女生少,思想也没解放。老实巴交地读了四年书,遇见漂亮女生不敢正视。白纸一张,惭愧!

周大鸣(中山大学77级):我有次给大学生讲我的大学生活。提问环节,学生问我,在大学有什么遗憾的。我说,遗憾的是没有谈过恋爱。入学,我读的是考古专业,是和尚班,历史系同年级有几个女同学,年龄也比我们大。年龄大未婚的男同学,早就瞄准了未婚的女同学。那时,时兴递条子,有个男同学几乎见到女同学就递条子,好像没有一个成功的。另外还时兴写诗,哲学系一位老乡还请我写诗去追女同学。可能我的诗太差,他也没有成功。

邢向东(陕西师大。77级):大学没有谈过恋爱。

郭杰(深圳大学。77级):没有。年龄太小了啊!

边新灿(杭大中文系77级):大学里,我们是山沟沟里的毛毛虫,不入城里姑娘的慧眼。

郑尚宪(厦门大学78级):我们家乡自称“文献名邦,海滨邹鲁”,风气相当保守。直至20世纪七八十年代,“恋爱”还是贬义词,婚姻基本上取决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除了相亲时那匆匆一面,婚前当事人很少来往。极个别自订终身的,或订婚之后来往较多的,就会被人家笑话“自己谈恋爱”,意思等于私奔,父母家人都会觉得很没面子。我上大学前在农村多年,这种观念深入骨髓,以至于上大学后有同学谈论婚恋的事情,我脱口而出:“这种事情是父母管的。”因此在同学中落下话柄——“他爸妈会管他找对象。”

没想到,“这种事情”很快就落到我头上。大三寒假回家,偶遇小时候的一位邻居和她妹妹,因此引出我的初恋。

这位妹妹小我三岁,是福建医科大学77级的学生。那天路上偶遇,她姐姐介绍我们认识后,便想促成好事。对此,我妈妈很赞成,我爸爸没明确反对,只是说“不要这么急”。至于两位当事人,此前互有耳闻,那天虽只匆匆一面,但彼此都很有好感,此刻“幸福来敲门”,当然都很乐意。于是红着脸见了两次面,互相交换了照片,这事就算定了——至少我们是这样认为的。回校后,我们通了六次信,都是交流各自学校和学习的情况。因为都在准备考研,互相鼓劲,丝毫没有涉及感情方面的言语,但每回收到信和写信时都很激动。几番信件往来,感情迅速升温,幸福感满满,彼此都认定对方了。

孙启军(南京师大79级):很惭愧,大学没有恋过。那时在班上年龄小,还不时兴姐弟恋。全班四十六人,只有七朵花,狼多肉少,哪里轮得到我这种小屁孩下嘴。隔壁系有位美不胜收的苏州美女,曾经怦然心跳过几回,但那是校花,也就想想,口水都没机会流。校花后来的男友更后来的老公,和我住一个大院,有一年寒假结束,带着这位学兄的嘱托,背着一箱极沉重苹果挤上京沪列车,转三四趟公交后,爬到女生楼三楼,亲手将箱子放校花床前,这是我大学期间离恋爱最近的一刻。

程章灿(北京大学79级):我也负责黑板报,搭档画插图的是我一哥儿们,没有仕忠兄那样的福利。

张丽萍(杭大历史系79级):哈哈哈,这个问题对有些人会比较私密,但对我并无压力,因为大学时我继续遵循“男女授受不亲”之礼,无风无花无雪月。你所写的,是青春回忆中最美好的一部分,当然可以这样写;换个角度,被人单恋,那也是一种幸福啊。让我这个一共谈了一次恋爱的人,忽然有点自卑了。

黄仕忠:@张丽萍你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每一次的失恋(哪怕是单恋的失败),都是撕心裂肺的痛。当然因为痛过,所以有资格卖弄一下。我记得当时写过一句诗:什么是幸福?那是痛苦一丝丝减轻后的感觉。

陈骥(杭大中文系80级):我们刚进学校,蔡良骥老师就在课上说:肥水不流外人田,男生要加油啊。

赵国瑛(江西财经学院80级):我无此雅事。留意过女同学,谦卑不敢接近。生活清贫,唯有读书还自在些,其他皆是妄想。

姜小青(凤凰出版社。80级):实在无故事可言。我于此事似乎比同龄人慢半拍,三十岁恋爱,三十四岁结婚,三十八岁生子。乏善可陈。

宣明东(北京大学80级):谈恋爱的标准是什么?与女生互有好感,写写信谈谈学习生活,交流交流思想,算不算谈恋爱?大学期间,遗憾的是有想法没有实践,好像没有谈过恋爱。

赵益(南京大学82级):惭愧!连故事都没有。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黄仕忠:@赵益你这是最幸福的了!谈恋爱,找女朋友,多么的辛苦,那真是猴山上、狮群中,虎口夺食哪!

漆永祥(北京大学。83级):最近天天答辩,脑袋长在电脑中了。回复来迟,抱歉老兄!先回答兄第一个上大学谈恋爱的问题,这是让小弟哭笑不得的一件大事儿。我上大学没有恋爱过。一是当时在班里年纪小,尚未开化,且家贫衣褴,果腹为艰,见到光鲜亮丽的女生,自然先本能地往后退两步,而不是抱起来就跑;二是我们班的女生平均都大于男生,这帮早开化者,心急的主儿,从一年级开始,就陆续被高年级同学占得先机,猜中两道考试题就哄走了;三是小弟当年是“有妇之夫”,从十四岁时就定了差不多是娃娃亲,这在农村是极讲究,如果退婚,一家人就要受尽骂名。我是在大四时才下定决心退亲,自己不敢讲,写了一封长信,请一位高中同学和邻村朋友一起到我家去念给我爷爷听,结果老头暴怒,指着鼻子痛斥,差点揍两哥们一顿,一口水一碗饭都没混上就被赶了出来。但四邻八舍的都劝爷爷,好生放手,男女两便,此后才把这门亲事给退了。时不我待,此时已是本科毕业之际,众大家各奔西东,四年就这样白白浪费掉了。如果让我再重新读一次本科,我一定不再努力学习,而是拼命拼命恋爱,因为有我喜欢的,也有喜欢我的,可惜月老盲眼,诸缘皆无,憾恨无已也!

曹家启(中山大学。83级):印象中八十年代中期前,唱《红河谷》《阿里山的姑娘》这样关涉情爱的歌曲,都还不是太能放得开。不过,大学校园里,谈恋爱的是越来越多。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辽宁青年》等杂志登载了不少大学生婚变情变的悲剧故事!后来大学生在老家有恋人的少了,这些故事也就不多了。

涂秀虹(福建师大87级)这个题目有魅力,是带点隐秘的当代史了。手表篇和这篇放一起,就像讲史和世情小说放在一起。哈哈。

程芸(武汉大学。89级):我17岁上大学,按说年纪并不太小,却完全不懂男女之情,大学四年都没有追女孩子的愿望。读研究生时,好像突然醒了,轰轰烈烈、痛心疾首地单相思、失恋了两回。之所以去考社科院的博士,就与此尚未开始就崩溃了的失恋有关的,并不全然是为了追求学术。[冏][冏]。

吴小攀(羊城晚报。89级):大学期间有故事,无事故,应该算空白。

陈林侠(中山大学。92级):谈过,爱过,后来就生活在一起了,直到现在。早知道多谈几次,经验丰富点,好回答您的问题。

高伯齐(中山大学92级):大学的恋爱,好多当事人在一个圈子,成了的皆大欢喜,自然说起来无所谓;没成的可能脸上挂不住,说起来就不太方便。我也算是抓住了大学恋爱的尾巴,大四的寒假里,总算在毕业前确定了关系,是哲学系低一级的老乡师妹,一直到现在。在那之前,我总感觉自己不适合恋爱,不懂谈恋爱,看来还是没见到真正喜欢的。[憨笑]。

黄仕忠:@高伯齐没成的“挂不住”,其实也是您的想象。会有人至今十分在乎,生怕触碰,但也有很多人早看开了。所以不能把同学们的境界看低了。但对于尚未走出来的,那也没有办法,所以我的问卷和写作,也承担了不小的压力。

高伯齐:是啊,其实主要是自己没看开,也有的可能怕对方反感。这本身也是很有趣的现象。[呲牙]。

沈珍妮(中山大学博士生):果然还是爱情最为迷人。若要现在的小朋友看来,老师们的爱情故事,可能要笑一句“小学生式恋爱”了。但这也正是一个时代习得新的爱情理念的“小学时期”吧。这次“心灵史”问卷的“样本”无疑是多样的,78级年龄参差,已然展现出几种恋爱方式。但有些遗憾的是,似乎文中并未能看到中文系“珍贵”的20名女生眼中的故事。末了有位老师说“避重就轻”,以读故事来看或许如此,亲密关系总是带来最为深刻的自我认识和自我反思,则大家笔下的自我流露,亦是极可贵的了。

廖智敏(中山大学博士生):老师昨天说到这个话题,我第一反应是当时有很多知青在上山下乡时已结连理,到大学后又与新的“真爱”谈起恋爱的事——时代造就的悲剧。不过这次的“回收问卷”没触及到这个,看来大家的经历总体还是比较单纯的。

学生读完,比较感慨的还是“不便公开”的几位老师的回答。其实哪怕是短短的“免谈”,也是对老师的一种支持啦,因为真正的“反抗”是直接沉默。说“不”也是一种回应,也值得感谢的,倒也不必抱歉。

有时候我在想,年纪越大,好像对生活中的一些事情越容易麻木,那么借着这个问题勾起青春时的那些悸动与疼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即使不说出来,自己夜深人静时重新想一想,也挺好的,毕竟所有经历过的一切加起来,才是现在的这个“自己”呀。对于过去,喜欢也好,讨厌也罢,反正改不了了,那不如全然接受就好了。

林杰祥(北京大学博士后):别人不敢说,就谈谈自己。对我而言,高中和硕博阶段,一直处于紧张的学习状态,恋爱对象主要是书本。大学是最快乐、最轻松,也最阳光的短暂岁月,大学期间我谈了女朋友,极度投入,轰轰烈烈,也哭哭啼啼,但是在毕业之后却分开了(主要是那时还很不成熟,不自信,无法很好地维护感情)。我觉得大学恋爱应该是最美好、最纯真的东西,是很美好的人生体验,尽管年轻人的初恋往往无法走进婚姻殿堂,我觉得这仍然有积极意义,它让我们真正接触异性,了解感情,无论结局好坏,这种经历都是择偶和婚姻的宝贵经验。

钟钰婷(中山大学硕士生):我感觉我们这一代的恋爱好难,在没有工作之前属于漂泊的状态。学历在贬值,多数人都必须提升自己的履历。即使现在谈了一个,后面升学、交换去了别的地方,又面临异地的问题,在这个全球化的时代特别普遍。信息交换得太快,面临的环境在改变,诱惑在增加,对爱情可能也失去了信仰。但是爱情也是可遇不可求,生命中遇到的人千千万万,唯独心动的寥寥无几。人生本如白云苍狗,不想等自己垂垂老矣,犹留有太多的遗憾。每一次恋爱都是与未知下一次勇敢的赌注,即使经历过挫折,现在的我,还是觉得既然选择坚持,那就得当作信仰用心呵护,不轻言放弃。

黄仕忠:@钟钰婷人生最美好的东西,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一件是容易的得到。都是用心去换心,用命去搏命,要勇于争取,甚至不顾一切。所以从脚下开始,美好的东西就要争取。哪怕明天依然会失去,我们也曾经拥有过,珍藏在心底,便是无价的财富。

钟钰婷:有些人会因为觉得明天会失去,便直接放弃。[失望]。只看到可能性,而忘了当初为什么出发。要真有老师您说的这种想法,我想这辈子算是活过了。[玫瑰]。

陈艳林(中山大学博士生):年少时懵懂的情愫最珍贵,想到现在的小朋友太早熟了,我堂姐的女儿在幼儿园,她们班级就有最受欢迎的女孩儿,男生也愿意围着她玩。我还会打趣问她有没有小男生喜欢,她说她最好的朋友是某某女孩子,和另一位男孩。父母辈的爱情更能细水长流,因为慎始慎终,所以是奢侈品。而到了千禧年之后,人们的物质生活日渐丰富,有时候爱是来去如风,也成了易消品。我经历的恋爱,是从网络开始的,感觉有点信息化特色,大约也基于这个不现实的开始,最后没能走到最后。

孙笛庐(中山大学博士后):我想到了一件童年趣事。小时候住在大学校园里,八九岁时和小朋友们成立了扫黄队,周末晚上会去漆黑一片的操场“扫黄”。我们自带电筒、喇叭,静悄悄地在操场巡逻,发现“敌情”(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啥敌情)后,我们从四面八方集合起来,你推我搡,嘻嘻哈哈地包围住前方情侣,待队长一声令下,我们打开手电、吹响喇叭,大喊“扫黄队开始扫黄了”之类的口号,然后再四散逃开,乐此不疲。九十年代风气渐开,有些情侣会被我们吓到,但也只是黑夜中受惊,更多的是骂我们或无视我们。所以“扫黄队”也就是自娱自乐了。印象很深的一次,碰到一对很会社交的情侣,把我们“扫黄队”叫住聊了起来,最后变成我们给他们表演节目——唱歌、背诗,还跳了六一儿童节排的齐舞,本来是我们去找乐子的,结果变成了别人的乐子,想想真是有趣。那时七八岁,知道“恋爱”、还知道“扫黄”这些名词,但肯定不知道这些的内涵,对这些事情充满憧憬但又不知如何表达,当时新闻上可能也有关于精神污染呀、黄色污染之类的报道,我们这群熊孩子就有样学样,组织了这么一个“扫黄队”。

铃木阳一(日本神奈川大学):1960年代后期,全世界共同面临“政治的季节”,我们破坏了各个方面的秩序、道德、规则以及很多禁忌,这给社会日常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变化。这些变化不能说都是很好的,也不能说都是不好的。各种变化中,性爱的道德和规则变化特别大。

在欧美和日本,由W.Reich的影响非常大,学生运动中性爱的“自由化”带来道德和规则上深刻的变化。简单地说,我们读中学时,认为男女没有互相爱上,就不应该有性关系。但是接受了W.Reich说的「性和文化的革命」以后,很多人认为性和爱可以同时进行,有些人承认先有性关系以后会发展到恋爱。年纪大的成人虽然不同意年轻人性爱自由化,他们自己却去温泉或海外旅游地实施集团买春行为。这种观念的分裂,世代的对立,日本社会富裕以后,表面上看似消灭,可是,日本还是男人社会,说着保护女人的权利,反对性骚扰,日本社会还给男人提供丰富多彩的黄色服务。

胡晓真(台湾中研院文哲所):我还没来得及回应,就登载了呀?——哈哈,开玩笑的,这个话题我才不回应呢!

黄仕忠:那么,请解释说明一下。与我们同一时代,你在台湾的大学看到的是什么样子?

胡晓真:全体不能代部分喔。

黄仕忠:每个人都只能代表自己。所以你只代表你的眼睛就好啦。

胡晓真:好,今天晚点写几句。

那时人人都读以西南联大为背景的《未央歌》这部小说,也都在寻觅自己心中的小童或大余、蔺燕梅或伍宝笙吧。

那时的社会风气,仍然认为女孩子必须及时找到「归宿」,校园流传着「大一娇,大二俏,大三拉警报,大四没人要」,警告意味十足。放到今天这种话要被「metoo」的,当时却人人传颂,咸以为真理。

在这种桃红柳绿的气氛下,「班对」、「社(团)对」真不少,女生宿舍前面总有男生站班,堪称一景。说到班对,有个有趣的现象。我们外文系这么大的系(本地生70名,侨生50名),记忆中我那一届只出了一对班对,他们一路相守,现在都在美国任教。自己系上班对不多,每年倒总会与外系「联谊」,联谊对象总是当时公认「门当户对」的电机系。外文系的男生是绝对少数,电机系的女生是濒危动物,联谊起来,那些少数自然就被边缘化了,实在可哀。这也反映了那时代外文系女生自以为前途一片光明,不太考虑文学院男生的特殊心理。问我为什么不选天之骄子的医学系?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医学系不在校总区,不得近水楼台吧?

80年代的台湾生气勃勃,但校园里还是很纯真的。大学初恋修成同船渡的比例不低,愿意为爱情付出的人也不少。我大学毕业准备留学,本来一起准备申请工作的女同学,突然告诉我,她谈恋爱了,男朋友不希望她出国。我简直气坏了,完全不理解哪个臭男生值得她放弃前程!由此可证,我大学没谈恋爱,至少没谈让我愿意停留的恋爱。

程焕文(中山大学):这根本就不是恋爱之情史,而是社会发展史,从恋爱“非法”遭遇各种惩罚,到恋爱“合法”不再追究责任,再从没有恋爱即枉为大学生,到大学可以结婚育儿,这难道不是一部社会开明史吗?人类社会从野蛮迈向文明不过如此。——为仕忠兄的艳史美文做个结语,升华一下,体现一点长江的学术性吧,哈哈哈。

吴振武(吉林大学):哈哈,我们78年进大学时,校规上写着不许谈恋爱,可是我们研究生里,很多人都有两三个孩子了,这校规就变得非常奇特。可是也没人提出要修改,你谈了,大家也是开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见惩罚谁。78年学校招了110个研究生(文革后首届),到81年毕业,剩下108將,那2位都因男女关系问题被开除了。都是有妇之夫,而又跟其他女孩子扯不清……

这条校规何时取消的,也没去注意……77,78,无论本科生还是研究生,多数都一心向学,谈恋爱的确实少而又少,都决心要“为四个现代化作贡献”哈。

赵晓红(上海大学):黄老师此文是许多人经常想起又不敢直抒胸臆的事情。哪个少女不怀春,但是我们从少年到青年都是不爱红妆爱武装的教育,少男少女的“三八线”牢牢刻在心里。记得1981年《被爱情遗忘的角落》放映引来的争论。

如果我没记错,77、78级学校不准谈恋爱的,否则轻则批评教育,重则开除学籍。80年代太值得回忆了,从1981年的《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到1985年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内部片,短短四年人们的观念变化很快。

黄仕忠:七七级,中山大学和别的大学都有人说有这样的规则。不过我们七八级时,规定可能没有取消,但好像也没有特别提醒不允许。。

赵益(南京大学):在这方面,77、78级和我们大有不同;我们和更后面的则是有所不同。

宁宗一(南开大学):很多女孩都爱你。

魏崇新(北京外国语大学):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大学生情感史料。

过常宝(北京师大):历历在目,点点入心。

陈侃章(杭大历史系77级):哈,洋洋洒洒,串起了天南地北的文化人,一个经久不衰、人人感兴趣的话题。这种体裁是创新。

黄朴民(杭大历史系78级):这读来真的挺好玩,挺有意思的。

宣明东(北京大学80级):特别棒,你提出的命题和大家的“实话实说”,可谓是历史性文献和历史性贡献。

寿永明(杭大系友):那时班级里女同学不多,我等都在五环以外翘首以盼。

沈金浩(深圳大学):想起老黄研究生时一篇映着灶膛读书,收到大量求爱信。

夏波(中央戏剧学院):那时也是属勇闯禁区的,要胆量,手段,情商。

陈林侠(中山大学):黄老师火了火了!参与者云集,搞出这么大动静!

蒋乐平(中大校友):黄兄历史地发掘出生活的有趣元素。

杨绪容(上海大学):大学恋爱:有趣的话题,有趣的故事。触及一代人的美好回忆。

王蕾(中山大学):读来好有趣啊!精彩的历史,真实生动的历史。

贺贺(广东作家):这又是一个有趣的话题你们那个时代青春生命力和原始欲望是被禁锢的。不知道这会不会让你们有某种遗憾。初恋是最本能和纯真的爱恋,它纯粹质朴又美好。人的一生应该要有如此体验。

钟东(中山大学):我是没有的,这很肯定。班上有同学出现成双成对,都是直到大三大四我才后知后觉。大一时候,居然不知道什么是恋爱,读保尔·柯察金的书保尔被冬尼亚紧抱着叫「我的心肝」,才得到了爱的启蒙。回想起来,真的迟钝得可笑。大学毕业后好多年才弄明白她为什么叫他「心肝」。哈哈。

何春晖(浙江大学):佩服黄教授能唤起众同学的共情能力,若当初就拥有此番能量,那早就成恋爱高手啦。

黄仕忠:是啊,需要不断挫折才能不断进步啊。从懵懂无知到若有所悟,其实是需要一生去体会的大书。

刘炜茗(南方都市报):人生相守,则另有缘分。正如两粒宇空中的尘埃相遇,是多么的偶然,又是造物主的必然。——深以为然

顾歆艺(北京大学):大学期间我就看热闹,看别人谈恋爱。不过,我班未成一对。当时年龄虽小,但感觉自己洞察世事,心明眼亮,能预判各种结果,果不其然。现在想想,同学们洋洋洒洒、懵懵懂懂的青春都值得尊敬。幸运的是旁观者!

刘洪辉(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您落后了,我娶了我的中学同学。

黄仕忠:您哪里去都是人生赢家。

刘洪辉:可怜只谈了一场恋爱,只结过一次婚(同事的说法)……您至少有一次暗的,一次明的,一次成婚的。

黄仕忠:对啊,人生在世,你天天吃甜的,肯定不如咸酸苦辣都尝过的人啊,你少了多少内容了啊!

张均(中山大学):一个班成10对,绝对是丰收啊,我90年上大学,班上就成了一对[呲牙]现在回想起来,真是青葱岁月啊。[玫瑰][玫瑰]。

黄仕忠:你们可以“吃着嘴里的,看着碗里的”,所以三心二意吧。我们是男女隔绝之后,干柴遇烈火。[呲牙][呲牙]。

张均:的确的确,堂堂中国青年报竟然去批评学生恋爱分手,在90年代初是想都想不到的。[偷笑][偷笑]。

黄仕忠:其实不是“批评”这么轻松,是报道开除学生,公开所犯错误,并且有指导和警告之意。这背后有很沉重的内容。那位徐同学,后来就回到了农村,幸好九十年代经济大潮起了,他才有了用武之地。

赵延芳(杭大系友):这道题题目很大,作答最难,我用人生一辈子也答不好,只能交白卷了。

方舟(作家友人):我是83级的,考大学时遇上高中两年制转三年制,我其实是二年级毕业就作为应届生考上了,加上小学是和姐姐同年入学,累积到大学比同班同学少了两岁,属毛小孩,那时哪懂谈恋爱啊。但写过一些朦朦胧胧的“爱情诗”,我也将这些“美篇”放进我大学时出的两本诗集《旅人》《视线》。我记得有几首,像《夹竹桃盛开的日子》《给L君》《视线》,隐隐约约是写给校文学社的一位学妹的,因为她在学校朗诵过我的诗,有一点好感或萌动吧。哈哈。

魏小婉(浙江大学80级):怎么算谈恋爱,没有身体接触算不算,不太好界定[破涕为笑]小学开始,我就会喜欢谁,也会有人喜欢我,但手都不会碰一下[破涕为笑]是否真正意义的谈恋爱还是在工作后和老公,期间人家有介绍的有谈过,但谈的不是恋爱,因为没有恋爱,也没有身体接触就拜拜了很感谢那些喜欢我的人,让我有了点自信,我的生活有了阳光。

徐大军(杭州师大):人生忆往,大型接龙。期待续集。看到其中的周羽强故事:“l978年10月,考上大学时已经25岁。临行前老妈交待:儿呀,大学里好好读书,好好谈恋爱,大学毕业带媳妇回家。母命不可违,我是带着任务上学的,大学四年,至少三年在恋爱中。”看来,人家母亲的认识真有水平,也真管用。

曹辛华(上海大学):我上学是89年。家里很穷。大学时也有高中女同学追过自己。自己却喜欢另外一个高中同学。考研究生某种程度上就为这个同学来考的。可是由于自己家庭条件差,也不敢开口说出谈恋爱的话。4年大学一直和这个同学通信。与她的通信一直保留着。后来终于考上了研究生,才知道这个同学因为我的学历太高了,反而离我远去。过了很多年之后才懂得一个道理,一个女孩子爱你,她不会因为你贫穷,因为你家庭差。他不要你有很大的出息,只要你开口说愿意和她一起走,在她需要的时候。这很像《诗经》中“在水一方”的境界。

鲍震培(南开大学):黄老师这个话题妙哉。上大学女生都会谈恋爱(如果单恋也算的话)吧!

陈建华(青岛农业大学):写出了年轻的懵懂和萌动。看罢后,学生也不由得回到了青春岁月中。有憧憬,但更多压抑;有期盼虚幻,但更多失魂落魄,这就是人生成长中的关键一步。等到想明白了,却已经过了春暖花开的季节,迎来了秋风阵阵。让人欣喜、唏嘘,也让人临风长叹。既是自己的成长经历,更是是个时代的悠然流逝。老师当年选择的博士论文题目真是新颖,如有机会,渴盼能得机拜读。

高志忠(深圳大学):这个话题太有话题感了,不仅看到了您那一代人一些“鲜为人知”的青春生活与爱情故事!也了解了“回音壁”中几代人对这一话题的不同“感应”。

黄仕忠:找到一心人不容易。其他的,其实都有许多办法来改变。

王芊:不过肝肠寸断的恋爱经历也是人生的一种滋味,我现在反而时常遗憾自己的恋爱经历太过单纯,先生也常说我们两个人生中都没体验过失恋的感觉,反而是一种缺失。

俞国林(中华书局):老兄这是要引蛇出洞,制造混乱局面,引发老年婚变。

黄仕忠:何以见得?要变的早就变天,怎会如此禁不住诱惑?要相信老同志们的定力,因为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李新春(中山大学):我大学是和尚班,只看过别人谈恋爱。

姚俊英(中大博士):哈哈哈,这个话题有意思!记得我上大学时还没满16岁,父母都是老师,家教严得很,不知不觉在我心里播下了“谈恋爱是坏孩子”的观念,四年大学期间有收到过男生写的信,恁是把人家视为别有用心的坏银!唯独对不在同一校的余大生保持着纯洁的革命友谊!

陈显英(广西师大出版社):哈哈,您写这个好有意思。我居然笑着看完了。

纪德君(广州大学):这个话题,可谓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李思成(北京大学2011级):哈哈哈,各个时代都很像,那个中文、历史的来回流失好耍。我也是上大学后比较晚才开始谈恋爱,当时在班里属于后进生。——横向比较的,当时班里好多都耍朋友了,尤其是女生都比较早。

斯孝林(重庆友人):勾忆出我辈生活岁月中的点点滴滴,那时候,见女生就脸红,说话都结结巴巴,女生主动找我说话,都不敢正眼看一下,同一课桌,中间划条线,永远的井水不犯河水。想起来挺有趣,又带着一丝丝遗憾!

冯善保(江苏第二师范):写得真好!恍如昨日。我是81级,虽然读的是师范,但女生就那么几个,我们开窍晚,年级的交谊舞要求要参加,拉着手都脸红。廖奔老师是我们的师兄,77级,李春祥老师指导我本科论文时,多次表扬他们夫妻。

张朝枝(中山大学):我们上大学时,入党积极分子不能谈恋爱。如果有谈恋爱,可能会有同学举报。

庄清华(华侨大学):这题目好有意思!刚刚拜读完长文,选题很有意思,内容更有意思,还十分令人感叹!还看到我们郑老师的故事……嗯,悄悄藏起来,不说。

黄仕忠:郑老师怕难为情,平时不说,现在为了配合我的故事,他写作很勤奋。所以每一个题目,都有他的有趣故事哩。

苏世天:老师做的这个“课题”既有趣,又确实是难得的社会史素材。其实我的同门师兄,很久前跟我说过类似的事情。知识分子恋爱观念和经历的变化,是很好的社会史素材。

邹青(江苏第二师范):哈哈,太有趣了!我父亲母亲也是1978年高考上大学,我母亲就读于天津师范大学中文系,他们也经常回味彼时纯真美好的生活。

孙晓苏:此情可待成追忆,黄老师写得真好!还看到几个认识老师的小秘密。

肖剑(中山大学):最喜欢关于男女平等的那段论述。

练美琪(中山大学):今天下午我拜读完,觉得很有趣,迅速转发给本科同学。我们本科宿舍五个人有四个人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一样的:没有,其中也包括了我。但大家都憧憬恋爱,所以平日里聊天时也会有所涉及。

胡光明(香港理工大学):看了老师们的“恋爱”故事,再看文末年轻朋友们的回应,瞬间我有种极其反差的不适感,我们的时代在进步吗,社会更开放了吗?青年人的感情似乎变得“收敛”了不少,几乎都是“避重就轻”,或者是更“不愿意”触碰自我内心的柔软之处了。诚如老师对学生的回应与鼓励,人世间美好的东西,爱情也好,其他也罢,都值得用生命去探索、去珍惜。但是在“躺平”的当下,或许越来越多的没有出发便自我退却了。这真是是一种消极的现象,不免令人晦气……

您和师母的相处之道,值得我们年轻人学习!就像您在文中写到的,从爱情到婚姻,“磨合”也是需要人生修炼的,而且是一生的修为![强][强]

黄仕忠:是的。接着你也要体会“相敬如宾”的要义了。我和别人讨论到此事,我说你连陌生人也要给一份尊重,为什么你最重要的人却可以呼来喝去呢?很多人的婚姻关系处理不好,便在于此。只想享受婚姻的好处,而不能意识到,作为一家“合作公司”,需要给予合作者相互的尊重。

李凌云(北京大学):“谈恋爱”这一话题真是很有意思,不仅人人都可以有话说,而且人人都想点开看。虽然因为涉及隐私,处理起来有一定的难度,但您的自叙及各位老师的回应都颇具智慧,在适当的分寸内为我们展现了当年大学生的青春悸动。这些青春的情愫和恋爱故事,有的在今天看来仍是熟悉、亲切的,有的则已成为历史和时代造就的特例。这些故事让我真切地体会到了恢复高考后的几届大学生正处在时代转型的风口浪尖上,他们的婚恋事实和观念非常复杂,有传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新文化运动以来的“自由恋爱”风潮,还有对“革命爱情”的提倡、对男女青年“谈恋爱”的批评和禁戒等。这样的复杂性造就的诸多矛盾,既是历史和时代给那一代青年人的重负和考验,也是展现社会转型的一个极佳案例和切入点。

小学时期,家长、老师大多认为孩子是懵懂的,但其实中高年级的同学已对“谈恋爱”充满好奇和向往。班里男同学虽然常在口头上喊着“男女授受不亲”(大约是从古装影视剧中听来的)、在课桌上画着“三八线”,但却常揪女生的辫子,与女同学追追打打、闹成一片。不过,正式的“谈恋爱”事件尚未发生。

中学时期,家长和老师对于“早恋”之事严防死守,有一部分同学也将“中学生不应谈恋爱”的观念刻入脑海、严格执行,而另一部分则颇具叛逆精神,越是不允许谈恋爱,越是要谈得轰轰烈烈。还有一些同学互生情愫、一同努力学习,最终在大学阶段正式走在一起;另外一些同学则拥有刻骨铭心但又无疾而终的暗恋或者单恋。

现在看来,这些状态各有得失:一心学习的同学,有的在大学里仍然没有摆脱“学习和恋爱相冲突”的观念,以至于开窍太晚、错过了很多机会,回首青春时不免感到苍白和遗憾。恋爱谈得轰轰烈烈的同学,貌似拥有高扬的青春,但过于戏剧化的感情通常带有太多的夸张和作秀成分,最终都难以维系、草草收场。暗恋和单恋的同学虽然留下了青春的伤痛,但也拥有了一笔宝贵的青春记忆和精神财富。最令人羡慕的是那几对从中学走向大学、再走向婚姻的同学,他们拥有了最美好的过程和结局。

到了大学阶段,恋爱不再被禁止,甚至若到大三大四还是单身,家长便开始旁敲侧击地催促。如今的中文系与老师们那时不同,珍贵的不再是女生,而是为数不多的十几个男生。不过,部分中文系的女生似乎有不愿找本专业男同学恋爱的倾向,个中原因或许也值得探讨。

到了今天,社会又发生了变化,年轻人的婚恋成为了社会性的难题,80、90后作为父母,对于子女谈恋爱的问题抱有更为宽容的态度,甚至充满了危机感,开玩笑地说希望孩子在中小学就提前锁定优质对象。不知这一难题,将来又会以什么样的形式获得解答呢?

向双霞(湖南理工大学):我可能属于比较晚熟的那一类,出生于1989年,思想格外传统。初高中都一心读书。高中时,爸爸给买了手机,会有男同学经常发信息,我担心影响学习,索性将手机交给了父母,让那几个男同学自尊心受挫,此后见面都冷面相对。高中时,是男同桌的话,我会用书本在桌子中间筑起一道坚实的三八线,也从不跟男同学说话,现在想想觉得自己甚是奇怪!可能当时高考压力确实太大,也跟老师们给的压力有关。

高三有一次晚自习,我右后边的男同学递了一个纸条,我还来不及打开看,就被班主任拦截了,随即把他喊到教室门外训了整整一节课。又把我们三个女生(班主任认为长相还算可以的)喊到办公室谈话,叮嘱我们一定不要受到男同学的影响,全力以赴学习。所以整个高中基本没有心灵悸动的感觉。

大学四年谈过一个对象,是网上认识的,就见过一面,平时就是发信息。我在长沙,他在安徽,我那时想法十分单纯,憧憬着能得遇良人,一辈子只谈一次恋爱。这种远距离恋爱不到一个学期就无疾而终了,是对方移情别恋了,我还伤心了好久,于是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学习中,大学阶段再也没有谈过对象。

作者简介:黄仕忠,浙江诸暨人。1978年考入杭州大学中文系,历本科、硕士,并留校任教。后往中山大学读博士,现为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中国古文献研究所所长。主要从事中国戏曲和俗文学研究。曾获长江学者等称号。学术著作而外,有随笔《书的诱惑》等。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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