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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普普通通的吵架梗,HE,本篇5.7k

*CP:穆归迟(攻)×齐筝(受)

半夜12点,齐筝独自一人坐在乌漆麻黑的客厅里生闷气。

他已经连续一个多月没在十点之前等到过他的男朋友穆归迟了。进入十二月后,这一情况愈演愈烈,以至于他们好端端一对同居中的情侣,日子过得还不如隔着八个时区的苦逼异国恋。

齐筝有自己热爱的事业,他从来...

齐筝有自己热爱的事业,他从来不要求穆归迟围着自己转,但如果一年到头连人都见不着几回,这恋爱谈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今天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和这人好好谈谈。

齐筝正赌气想着,门口忽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门便被轻轻推开了。

还没看清来人,齐筝就先被浓烈的酒气熏得皱起了脸。

好家伙,一周喝三顿大酒,真是作的一手好死。

齐筝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冷眼看着穆归迟慢吞吞地在墙壁上摸索半晌,最后“啪嗒”一声点亮了夜灯。

暖黄的光线冲散黑暗,两人四目相对。

穆归迟怔了一秒,条件反射地放下捂在胃上的左手。

“怎么还没睡?”他的嗓音有点哑,低沉的尾音黏着些疲倦的笑意,听起来莫名温柔缱绻。

齐筝不为所动。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对方那只垂在身侧的左手上,心情更恶劣了。

“你喝了酒回来就会吐,我睡了不一样要被你吵起来?”

正在换鞋子的穆归迟闻言停下动作,再开口时声音更哑了:“那我去酒店凑合一夜?”

“要去酒店你倒是直接去啊,别在这儿假惺惺地装可怜。”齐筝没好气地把人拽回来,听见那人在他头顶闷闷笑了一声。灼热的呼吸扑进他的发旋儿,刺鼻的酒精味道登时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他嫌弃地撇撇嘴,扯下穆归迟的外套,嘟囔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穆归迟回忆了一番酒桌上的情景,对方两个老总酒量一般,但市场部的一个经理喝起来却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白的洋的啤的掺在一起,他只记得自己去吐了三次,至于最后到底有多少酒进了肚子,他就说不准了。

“不知道……”穆归迟诚实地摇头,强烈的眩晕感让他脚下踉跄一步,大半个身子就顺理成章地挂在了齐筝身上。熟悉的气息和体温让他感到放松,醉意这才后知后觉地袭来。他喉结滚了滚,闭着眼睛道:“筝筝,我难受。”

齐筝心疼归心疼,却并不怎么同情他,只觉得他活该得很。

齐筝本来是爱玩儿的性子。

他大学时读的服装设计,得过几个挺有份量的奖,还没毕业就进了一家工作室,后来又被挖到国内顶尖的时装公司。这一行大半只脚踏在时尚圈里,玩得开的人比比皆是。齐筝入行的时候年纪小,自然而然被浮华遮了眼,结结实实地过了一阵纸醉金迷日夜颠倒的日子。

但和穆归迟谈恋爱之后没多久,他就逐渐和过去的生活划清了界限。狐朋狗友们都调侃说他男朋友管教有方,可齐筝心里清楚,只要他的爱好没有祸害自己毒害社会,穆归迟从不会约束他。

“谈恋爱是为了让人生更充实快乐的,没必要本末倒置。”刚交往的时候,穆归迟曾揉着他的头发对他说:“而且你还小呢,要多去体验生活结交朋友,干嘛急着承担责任为爱让步。应该由我来配合你才对。”

穆归迟比他年长几岁,沉迷于扮演人生导师的角色,时时刻刻想要向小男友展示成熟男人的魅力。

可惜,老男人心有余而力不足,陪他泡了几场夜店以后人就进了医院。

齐筝那时候才知道穆归迟的胃病很严重,气得他把人大骂了一顿。在那之后,他明令禁止这人靠近酒吧夜店,自己也很少再去那些场合了。

如今看来,他是舍不得穆归迟生病难受,可他男朋友本人却是一点都不在乎的。

齐筝气不过,给穆归迟喂蜂蜜水的时候,狠狠在他脸上掐了一把。

“唔,筝筝欺负人……”穆归迟吃痛,黏黏糊糊地咕哝着,没什么力气地捉住了齐筝的手指。

齐筝被他冰冷汗湿的掌心激得蹙起了眉。垂眸望过去,柔和的灯光下,半靠在床头的人脸色丝毫没有醉后的红润,只有被他掐过的地方突兀地红起了一小片。

他张了张嘴,最后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明天别去上班了,在家休息一天。”

穆归迟掀开沉重的眼皮,把失焦的目光集中在齐筝脸上,努力牵起抹安抚的笑:“明天还有个重要的会议,我没事的。”

一听这话,齐筝就觉得刚压下去一点的火气噌地一冒三尺高。他冷笑一声,道:“怎么,这会你不去开,你家公司就破产了?”

穆归迟似是自知理亏,又或者是酒后思维迟钝,他只是讪讪笑了笑,没有答话。

穆归迟抿了抿唇,他没什么可狡辩的。

事实上,齐筝能忍到今天才爆发,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明明是骄纵的性子,这段日子却愈发懂事得令人心疼。

这么好的小朋友,本该被捧在心尖儿宠着,可他却让人平白受了那么多委屈,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苍白无力的道歉:“筝筝,对不起……”

“打住,这三个字我听腻了。”齐筝烦躁地从他掌心抽出自己的手指,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这周日晚上七点,D市H酒店有个颁奖。内部通知我的作品获奖了,家属可以陪同出席。希望你能来,如果你还想继续当我男朋友的话。”

说罢,齐筝没有等穆归迟的回答,起身便离开了主卧。

被留下的人望着缓缓关紧的房门,半晌才收回视线。

他知道这是齐筝给他的最后通牒,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人失望了。

穆归迟捞过自己的手机,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日程和待办事项,极轻地叹了口气。

/

穆归迟也不是天生的工作狂。

恰恰相反,他性格散漫,没什么野心。从小到大的梦想都是开一家猫咪咖啡馆,自己当甩手掌柜,只负责晒太阳、试吃新品和撸猫。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的追梦之路还没起步就胎死腹中。

而事情的始末要从他的家庭说起。

穆家家境殷实,穆归迟的祖父和父亲都很有商业头脑,建立了穆氏集团这个商业帝国。而他母亲的家族则在时尚圈颇有名望,他的母亲姚清欢嫁入穆家前曾是顶级超模。

外人看来,穆归迟的父母堪称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只有当事人清楚,他们的婚姻其实是老一辈生拉硬拽一手包办的。

和姚清欢结婚的时候,穆秉德已经心有所属。当时他出于各种理由不得不屈服于穆老爷子的淫威,但等穆氏集团进一步壮大、他在公司占据主导权后,穆秉德就选择和姚清欢协商离婚,此后不到半年便把他心爱的女人娶回了家。

姚清欢是在离开穆秉德之后才发现自己怀孕的。她对穆秉德也谈不上有多少感情,但因为舍不得孩子,就把穆归迟生了下来,和穆家共同抚养。

穆家没有亏待过他们母子,每个月都会给他们打一大笔抚养费。姚清欢不缺钱,可她的生活却一直都不如意。她先后和几个男人谈过恋爱,也再度迈进过婚姻的殿堂,但几段感情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反观穆秉德,事业如日中天,和新任妻子琴瑟和鸣,这样的对比和落差逐渐让姚清欢心中生出了阴暗扭曲的嫉妒和恨意。

她觉得自己的幸福是被抢走了。

所以她的儿子应该替她把属于她的那一份争回来。

穆归迟从高中起就不断听母亲灌输类似的思想,处处拿他和另两位同父异母的兄弟比较。他本人倒是没被激发出太多竞争意识,但毕竟是姚清欢含辛茹苦把他抚养长大,他还是答应了母亲的要求,毕业后听从父亲的安排进了穆氏集团的子公司M地产。

但姚清欢却没有满足。为了让儿子成为穆氏集团的正式接班人,她开始利用离婚时拿到的股份处处插手公司的经营。

穆归迟和母亲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而就在这个时候,姚清欢发现了齐筝的存在。

姚家虽然无法和穆家分庭抗礼,但在时尚圈里有权有势。穆归迟舅舅的公司是时装品牌S&T的最大股东,姚清欢利用这层关系,向齐筝递出了S&T的橄榄枝。

齐筝对此一无所知,只以为自己的实力被国内顶尖的时装品牌认可,拿着offer向穆归迟炫耀的时候快乐得像只骄傲的小天鹅。

穆归迟不愿意看到齐筝失望的表情。而且他心里清楚,以姚家的权势,无论齐筝去哪家公司,未来的职业生涯都有可能受到影响。

穆归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也不想让单纯的小朋友卷入其中,因为自己的立场而为难。

于是他权衡再三,到底没有把真相告诉齐筝,放任姚清欢抓住了他的软肋。

但同时,穆归迟并不打算坐以待毙。

只要撑过这几个月……

穆归迟揉了揉酸涩的双眼。

醉酒后又熬了半宿,胃里的绞痛被止痛药暂时压制着,但脑袋沉得像灌满了铅水,胸口也仿佛塞着一大团棉花,浑身上下都不爽利。

天快亮了,还剩下一个企划案没有修改完。

穆归迟站起身,摇摇欲坠地挪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冰凉的水滴顺着发梢淌下,给混沌的大脑带来片刻的清醒。他抬头看了眼镜子里那张惨白疲惫的脸,深吸了口气。

齐筝在周日下午就到了D市。

自从那晚之后,他就没再和穆归迟说过话。那人依旧三更半夜回家,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灯光透过门缝,整夜整夜地亮着,间或传出几声压抑的闷咳。

齐筝虽然还在生气,但又隐隐有些后悔。

他明知道这人年底忙压力大身体状态也不好,横竖都忍了那么久了,又何必非要挑这个时候闹脾气,立稳这个体贴懂事的人设不好吗?

算了。反正只要穆归迟今晚在颁奖典礼露个面,他就顺坡下驴选择原谅了,谁叫他就是喜欢那个人呢。

齐筝确信穆归迟一定会来。

他从来没怀疑过自己在男朋友心中的地位。虽说那晚说的只是气话,但已经讲到了那个份上,他相信穆归迟绝不会放着他不管。

于是齐筝做了头发,穿着一身高定礼服,打扮得像个矜贵的小王子,早早来到了H酒店金碧辉煌的宴会厅。

然而那一晚,直到颁奖典礼结束,齐筝都没能等到穆归迟。

连带着心里的那些确信,全部地动山摇。

穆归迟压着心底的焦躁,垂头看了看腕表,又抬眼望向前方一片红彤彤的汽车尾灯。

“还有多远?”他问司机。

司机小王看了看导航,回了一个数字,苦笑道:“这雪下的,三个路口开外都堵死了。”

像是回应司机的话似的,从前面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喇叭声。

穆归迟咬了咬嘴唇。

“你在附近找个酒店休息一晚。”他扔下一句:“来不及了,我跑过去。”

没等司机做出反应,车门就被推开又合上,后座上的人转眼不见了踪影,徒然留下一丝凛冽的寒气。

“这半个小时也跑不到啊……”小王担忧地自言自语道,茫然地望了一眼窗外路灯下纷纷扬扬的雪花。

虽然事发突然,但穆归迟不缺危机公关的经验,而且他在原材料管理方面一向严苛,媒体曝光的八成不是实情,应该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捅刀子。

他的判断很准确,也迅速将舆论影响控制在了最小范围,接下来的动作完全可以远程指挥。穆归迟改签了下一趟航班,但又被听到了风声的母亲堵在了办公室。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没解决你就要去D市,怎么能这么没有责任心?”姚清欢冷着脸质问:“如果被那些居心不良的人听说了,谁知道又要怎么向穆秉德告状?”

“妈,舆论已经压下来了,我都会处理好的。”穆归迟耐着性子解释:“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要去D市。”

“有什么重要的事,不就是在D市办的那个设计奖?”姚清欢冷笑:“那个奖的评委是你外公的学生,虽然听说获奖者已经定了,但在正式公布前换个人选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一句话,成功把穆归迟钉在了原地。

最后还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穆辰来帮忙打掩护,支走了姚清欢,穆归迟才得以脱身。

但直飞的航班都来不及了,所以穆归迟买了抵达B市的机票,又让司机提前租好车,下飞机后走高速直奔D市。

按照正常车速,他应该能赶在颁奖典礼结束前抵达,然而连老天爷都在跟他作对,车子刚下高速,D市就下起了大雪。

穆归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前浮起一蓬蓬白色的烟雾。结着冰凌的空气争先恐后涌进口鼻,两片肺叶像烧着火的老旧锅炉,过度消耗着身体的能量,将冰冷刺骨的气团接二连三地转化成泛着铁锈味儿的灼热蒸汽。

穆归迟撑着膝盖缓了好一会儿,等眼前明灭的星点堪堪散去,才直起腰拍落外套上的雪,向宴会厅的方向大步走去。

“抱歉先生,颁奖仪式已经结束了。”听到穆归迟的询问,大堂经理回答道。

“所有客人都离开了吗?”穆归迟哑声问,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宴会厅,最后定格在一只破碎的高脚杯上。他收回视线,掩着唇低低咳了一阵,不死心地重复:“没有人留在这里等人吗?”

大堂经理偷偷把眼前这个脸色惨淡满身狼狈的男人打量了一番,脸上挂起职业微笑:“距离颁奖典礼结束已经超过半个小时,客人们应该都离开了。”

“……这样。”男人眼神黯了黯,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雪融化后凝结的水珠簌然滚落:“谢谢。”

大堂经理低头瞄了一眼他皮鞋上的泥污以及脚边积起的一小滩水痕,本来应该不动声色地尽快把人赶走,但却因为这张脸不自觉地软了声音:“还有什么能帮您的吗,先生?”

“有充电宝吗?”穆归迟抿着苍白干裂的唇,有些抱歉地向门口退了几步,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他的手机早在上高速后就没了电。当时他用最后1%的电量给齐筝发了一条消息,说自己正在来D市的路上。此时重新开机后他才发现,那条信息前面带着一个红色的感叹号——他没能发送成功。

穆归迟蹍了蹍泛紫的指尖,拨出了齐筝的号码。

手机振动了四十秒后,自动挂断。不一会儿又重新“嗡嗡”响了起来。

“你男人找你呢,不接吗?”嘈杂的酒吧里,一个同事用胳膊肘怼了齐筝一下,大声问道。

齐筝刚吹完一瓶黑啤,抹掉嘴角的泡沫,垂着眼看手机屏幕上闪动的名字。

“你不是说要带家属来?颁奖典礼都结束那么久了怎么还不见人啊。”总有些人不懂察言观色,仍在叽叽喳喳地不停叫嚷:“这个奖在国内很有分量的,他都不早点来给你庆祝,应该罚酒。”

“别提他了,怪扫兴的。”齐筝按了关机键,勉强提起唇角,扯出一抹干巴巴的笑容:“好久没和大家聚聚了,今天咱们玩儿个尽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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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爬来了(

这婚就如同为了完成某个项目指标,我和宋殿卿跟像是工具人,婚礼前一天,宋妈妈说婚礼当天肯定会忙,把姐姐姐夫一起喊过来,到时候让他们也帮忙接待一下客人,所以那天晚上办了家宴,宋殿卿来的最晚,宋丹卿见到他开口

“怎么那么晚?”

“好几天没上班,忙死了”

“明天就结婚了,今天还回来那么晚”

宋殿卿也不说话,在一旁坐下来

“婚礼流程都知道了吧”

“取消点节目吧”宋殿卿开口的同时,宋丹卿往我这看,作为女孩子或许都会在意宋殿卿这句话吧

“这都安排好了,临时改来不及”宋丹卿在一旁说

“又不是加节目”

我站起来不愿在听下去,可心里多少有些介怀吧,毕竟那是自己的婚礼,他说取消就取消,连跟我商量的...

我站起来不愿在听下去,可心里多少有些介怀吧,毕竟那是自己的婚礼,他说取消就取消,连跟我商量的意思都没有,也许我在他心里,也不会如此

饭桌上我默默吃着碗里的饭菜,孩子在肚子里一天天的长大,开始有了胎动,我知道就算我在没心情,也要保证孩子足够的营养,大家好像都很开心,唯独两位当事人沉默不语。

“今天晚上要好好休息,明天得累一天呢”宋丹卿找话题跟我聊天

“嗯,是得养足体力”

饭后大家都早早的休息,我也回了房,我以为宋殿卿会走,洗漱完后就看了下宾客名单,毕竟他们家的亲戚朋友众多,尽量记清楚也不至于出错,等我抬头,宋殿卿以为开了电脑在敲敲打打,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我当做没看见,拿了耳机带上,或许互不打扰也挺好,等想躺下睡觉的时候,宋殿卿走过来对我说

“你不问问为什么取消一些节目”

“没事,不过一些节目而已”

“你也不问问我这几天晚上去哪了?”

“你不是一直不喜欢住这里吗”

宋殿卿见我不愿意李他,气的脸色铁青,我看的出他在压抑自己的熊熊怒火

“今天我们非要吵架吗?”我开口问

“没有,我出去抽根烟冷静一下”

“那我们吵架那天说起吧”宋殿卿先开的口

“你到底要干嘛,你如果不想结婚,不用兜兜转转跟我绕弯子”我在一边开口

“我…那天我口无遮拦,这话我不该说,可我问你,你拿我当什么”

“非要今天掰扯清楚吗”

“是”

“那你说”

“你明知道婚后我一直在改,你为什么不相信”

“宋殿卿你自己什么样你不清楚吗?婚前我无权过问,可婚后这些事少吗?你和你的前任,前前任,和那些数不清的女孩,一个个的要我听你们的浪漫情节吗”

“是,可我婚后怎么改的你看不见吗”

“怎么改的?就那天晚上你去哪了,你说的清吗,你扔下我一夜未归你给过我解释吗?”

“原来你根本就不信我”

“我不想跟你吵架,有些事也没必要说的太明白,你如果不想过下去,等孩子出生,我们找个理由把婚离了…”

“你…所以你答应结婚是为了离婚做准备”

“孩子已经会动了,他每天都在跟我互动,所以这婚我一定会结,他的名分我一定要给,可最后日子是我们两过,如果真的不合适,我也…”

“你…”

宋殿卿按着胃气的脸色刷白,压在腹部的手压了又压.我没打算跟他吵,明天那么多亲朋好友,就算演戏我也得演下去,宋殿卿也不在开口,我们之间好像隔着山海,怎么都跨不过去.

二十年后

京州军区的大礼堂里,汇聚了一片天蓝色的浩瀚海洋,那是中国即将派驻南迈国的第XX批维和部队,出征在即,他们要在这里开最后的誓师动员大会。本是一个很严肃认真的场合,一群年轻气盛的青年小将们却各有各的小动作,其中一个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他的迷彩外套口袋里塞着一卷若隐若现的打印纸,旁边的小战友正在用尽量不吵醒他的动作把那卷纸往外抽,身边还围了一圈加油助威看热闹的。很快,小战友得手了,周围的人都开始窃笑,响声吵醒了熟睡的青年,他睁了睁朦胧的睡眼,听到旁边的人跟他说:“醒醒神吧,快到你发言了。”

“我没拿啊,是你吗?”

“我看都没看见过。”

“是不是掉地上了?”

七嘴八舌的辩解被台上主持人的声音盖了过去:“下面有请本次派遣部队军官代表李维希少尉上台发言!”

李维希彻底懵了,那篇被指导员逐字逐句连标点符号都修改了一遍的政治觉悟超高的演讲稿已经不翼而飞了,倒霉催的他还一个字都没记住!他慢吞吞的往前走,感觉自己要去的不是演讲台,而是接收他社会性死亡遗体的坟墓。

他站在台上清了清嗓子,正了正帽子,余光撇到了指导员赞许的目光,是了,他们早前曾对要不要脱稿这件事产生了激烈的辩论,现在对方看见他没带稿,肯定是想歪了并且十分欣慰,这让李维希更加尴尬了。

“大家好,我是李维希,现在这年月不太流行拼爹了,但是很惭愧,我活到今天20几年的人生中,还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建树,很多人认识我还是因为我爹,我父亲叫李若深。”

李维希为自己父亲准备的简短的介绍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打断了,24年过去了,这个名字依然响亮,至少在这间礼堂里,没有人会需要他来多嘴介绍一句。这阵经久不散的掌声让李维希眼圈红了起来,他往旁边走了几步,深深鞠了一躬。再次走回演讲台,不得不出声制止:“谢谢大家,谢谢你们还记得这个名字。”

靠父亲的功勋换来的宝贵的几分钟让李维希脑内勉强构思出一个能拿来用一用的发言,他敲了敲话筒,开口说道:“从小到大,我一直想当一个英雄,也许是父亲的影响,也许是诸多宣扬个人英雄主义的影视剧影响,也许都有吧,反正我想当个英雄,我开始思索,英雄是什么样子的。我妈说她年轻时算个英雄,在迈瓦尔抗击过埃博拉,在新冠初年参与过汉州抗疫,还参与过很多次国际援助。但是我看到的母亲,只是个普通的医生,每天坐在办公室里问诊开药,平凡到无趣。”

“小宁爸爸说,他年轻时算个英雄,迈瓦尔内战时,他曾在交通枢纽被炸断后,带队徒步三天三夜,穿过千里黄沙,运回被阻断的救援物资,还曾在中东战乱期间掩护数十万难民逃离赫塔到图曼避祸,为这个古老的国家留下了复苏的希望。但是我看到的小宁爸爸,只是个普通的军官,每天两点一线,唯一的娱乐就是在菜市场里为了一块猪肝跟卖菜大婶斤斤计较,很难把他和英雄这两个字连在一起。”

“阳阳爸爸说,他年轻时也算个英雄,曾经当过战地记者,用照片和文字记录过战争的模样,还是当年耶西亚军方囚禁四国记者事件的当事人之一,可是我看到的阳阳爸爸,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每天拖着疲惫的身体上班下班,像所有碌碌无为的家长一样,最大的兴趣就是折磨孩子,逼着我学这学那。”

“我对于他们的误解一直延续到高中毕业,那个暑假,阳阳爸爸带着我出去旅行,他说入了军籍就出不了国了,要带我出去长长见识,我们先去M国看了大卫叔叔,又去到东南亚的海边晒太阳。有天当地突发海啸,让我们所在的小岛从旅游胜地沦为人间地狱,我亲眼看到那个因为身体不好连二层楼都爬不上去后来搬家去住高层的男人,一手抱起一个看起来没比他轻多少的白人胖男孩,向远离海浪的方向狂奔。安置了我和那个男孩后,他又向海边逆行而去,用前一天还在给我拍旅行纪念照的相机拍下呼啸着吞没海岸的浪潮,此前我竟然不知道,他连出来玩都带着记者证,明明那个证件已经很少被翻开了。”

“那天他跟我说:'红鹰社记者,驻外就是度假,度假亦是驻外,因为新闻无时无刻不在发生',他说如果我妈妈在这里,肯定能徒手变出一只印着红十字的袖带,绑在自己胳膊上冲出去救人。那时我突然理解了,英雄其实不是某些特定的人,而是存在于我们每个人心中的,会在特定情况下被召唤出来的一种状态。”

“今天,我和在座713位战友们一起踏上征程,去往这世上最贫瘠、落后、动荡的土地,在那里开启属于我们的英雄模式,为了让那里的孩子也过上像我们这样无忧无虑的童年,为了让那里的大人,也像我们的父母一样,每天庸庸碌碌,上班下班,买菜做饭训孩子,而贡献出我们的力量。愿我们所有人,满怀激情出发,满载荣誉而归。”

“中国派驻南迈国第XX批维和部队军官代表——李维希,2045年9月26日。”

据指导员说,那天李维希的个人首秀赢得的掌声盖过了他祭出父亲名头的时候,而他自己已经不记得了,从演讲台下来起大脑就是一片空白,一直到坐上出征的飞机。

“嗨,哥们。”李维希的阿拉伯语师承自苏静阳,日常交流完全不发怵。

大胡子记者发现他会说自己的母语,惊讶中竟然还带出点激动,“嗨。”

“我说,我们这儿这么多人呢,你怎么总揪着我拍照啊?”

大胡子害羞的挠了挠头说:“不好意思,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中国人,我就忍不住总想多拍两张,以后不会了。”

“啊,没事,这很正常,我看你们这些阿拉伯人也都长一个样子,不过你这话可别随便乱说了,在我们中国,这一般是男孩子追姑娘的开场白。”

“真的吗?”大胡子对于这种刚刚了解到的异国文化特色表示很好奇,虚心的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不会再跟别人说了。”

李维希总觉得这话有点怪异,但也说不出原因,跟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喂?谁啊?”

“小宁爸爸?我是希希!”

“他洗澡呢,有屁快放。”

“哦,没什么大事,就是咱家那边最近降温,你让他多穿点衣服,没事少出门吧,容易感冒,去人多的地方还是给他带上点口罩啊,我临走的时候买的红参最近好像发货了,等到了你收一下,那个东西据说补气血很好用,一定要让他按时吃,别嫌味道不好……”

“你就没有什么话是要对我说的吗?”江幼宁没好气的打断了他。

李维希一下子愣住了,过了半天才反问一句:“我这不都是对你说的吗?”

“希希的,还活着呢。”

江幼宁话音刚落就被拍了一巴掌,苏静阳气的眼睛都红了,“本来孩子在外面就让人担心,你还开这种玩笑!”

江幼宁揉着脑袋凑过来哄人:“行了行了,我说错了,臭小子挺好的,不用担心他。”

“能不担心吗?这次回来得想办法动一动他,可不能再让他出去了。”

“呦呵,这话是谁说的啊?不是当年梗着脖子非得往前线跑的你了?”

苏静阳瞪了他一眼,自知理亏,声音也低沉下去,“年轻时候哪知道,自己在外面飘着父母有多担心。”

他最近休息不好,心脏总犯毛病,说两句话就胸闷气短,停下来伸手揉了一会儿。江幼宁把他搂进怀里帮他打圈按摩,顺着他说:“是不能让他再出去了,从他走了你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今天早点休息吧,听着信了也安心了。”

“没事吧?”

大胡子尽职尽责的把他拎起来,还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土。

“没事,谢谢你啊!”

李维希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周围的战友们也陆续赶到,他们刚才一个都没跑过大胡子,眼睁睁看着自家兄弟被人截胡了。大家一起处理了现场的善后工作,好在反应及时,没有弄出人命。

“你救了我一命,我请你吃饭吧?想吃什么?”

大胡子还真没跟他客气,指着进城的方向说:“城里有个图曼人开的烤肉店,还挺正宗的,吃得惯吗?”

“没问题,我什么都吃,你是图曼人?”

“我是赫塔的战争孤儿,被图曼人收养的。”

“哦哦,”李维希感觉问到了对方的痛处,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话题,“我叫李维希,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索尔,索尔伊万斯。”

“哇,你和雷神同名哎,真酷!”

两个人肩并着肩,向进城的方向走去。

正文完

苏静阳直到出院这天,身体也没恢复多少,想上班都提不起力气,干脆又请了一周假在家休息,他一年能上半年班都算多了,领导也早就习惯了。江幼宁没他这么自在,只能准备好饭菜水果零食,把人扔在家里一万个不放心的去上班。

苏静阳每天从早到晚的昏睡,到了周末,江幼宁带着他驱车去通州边上的小超市,可能是最近太嗜睡了血压不稳定,路上晕车晕的厉害,捧着垃圾袋一刻不停的干呕。江幼宁给他换了两个晕车贴,看他那一脸的虚汗心都疼碎了。

“我自己去吧,他们上次也应该认识我了。”

“不用,停车就好了。”

这次开的是苏静阳的小奥迪,目标小不引人注意,他们停的稍稍近了些。下了车江幼宁搂着他慢慢往小超市走,路上又吐了两次,到...

这次开的是苏静阳的小奥迪,目标小不引人注意,他们停的稍稍近了些。下了车江幼宁搂着他慢慢往小超市走,路上又吐了两次,到地方摘下帽子口罩,露出眼角额头上斑斑点点的皮下出血,店里的小黄毛都吓着了,“不是,我们那药不好使吗?不应该啊……”

苏静阳陷在椅子里,本色出演都不需要演技,“路上晕车了,不好意思,咳咳咳……”

江幼宁扶着他靠在自己身上,一边揉着他的后心缓解恶心,一边跟店里的两人说:“我们从密云坐大巴车来的,实在是太远了,这次能不能多给点药,真是折腾不起了。”

“想要多少?”

“五瓶行不行?”

光头大哥和小黄毛交换了一下眼神,说道:“听哥们上次的意思,能给介绍介绍身边的病友?”

苏静阳还没等开口,就被江幼宁抢了先,“没有啊大哥,都是小老百姓,上哪认识那么人去?”

光头大哥了然的笑了笑,“我知道你是心疼你这弟弟,不想他跟里边白费精神,这么着吧,每介绍十个人,我送你们一瓶药,怎么样?”

苏静阳眼珠转了转,问道:“都得本人到吗?我代买行吗?或者发快递。”

“快递不行,你可以代买,但我要本人照片、身份证照片和血检报告,规矩你懂的,第一次每人一瓶。”

“那我回去问问,估计能有个四五十人吧。”

这个人数显然超出了对方的预期,光头大哥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苏静阳一番,故作淡定的说:“行,这两天货不全,你回去先拢人数,等货到了我告诉你来取。”

“多大规模?不怕传播病毒吗?”

光头大哥放肆的笑了笑,翘着二郎腿一脸的骄傲,“多大规模你可以自己想象一下,安全性尽管放心,我们聚会的地方保证处理的比血液科病房还干净。不过有一点,我们只接待病友,您身边这位,进不去。”

“那我们不去。”江幼宁想都没想就跳了起来。

两人拿上药推门出去了,正巧碰到个快递小哥拿着包裹要往里送货,苏静阳眯了眯自己间歇性半瞎的眼睛,不出所料什么也没看见。

“哎,你看见什么了吗?”

江幼宁的动态视力是用无数子弹练出来的,应该比自己的好使。

“发货地址在津海,其他的没看到。”

“津海……”苏静阳反复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

“他们这药是不是走私来的?津海有港口好接货。”

苏静阳一脸宠溺的看向江幼宁,伸手捋了捋他的头发,“你的推理能力已经很厉害了,只是有些事情不知道而已,津海不仅有港口,还有全国最知名的血研所,每年会有无数血液病人去那里看病。没准那儿真是他们的大本营,毕竟有广阔的市场。”

“不管怎么说,那个什么集会你绝对不能去。”

苏静阳偷偷摸了摸鼻子,哼哼哈哈的上了车。他们研究了一下新拿到的药,三瓶真两瓶假,竟然还挺大方。

“这是等着发展你帮他们卖药呢。”

苏静阳讥讽的笑了笑,“上监狱里等着去吧。”

车一开上路,他就像被打回了原型的小妖怪,缩在副驾上捧着垃圾袋吐的可怜兮兮,再没了刚才指点江山的嚣张模样。

江幼宁看他状态越来越差,一路吐到家估计得虚脱,重新研究了一下导航,带着他开去附近的酒店。

“阳阳,坐这儿,撑一会儿我收拾一下。”

江幼宁把他扶坐到沙发上,自己动作迅速的铺一次性床单和被套枕套,房间空间有限,苏静阳被卷起的尘埃呛得一阵干咳,差点吐人家地毯上。

江幼宁忙完手里的活,去沙发上接人,发现苏静阳正垂头看着自己抱在怀里的垃圾袋,一大滩白色的呕吐物里混着几缕淡淡的血丝。

“阳阳!你吐血了?要不要去医院啊?”

江幼宁吓得不轻,苏静阳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太好了,是胃粘膜出血,没事我带药了,刚输过血没多久,应该问题不大。”

“这叫太好了?你是不是烧糊涂了?”江幼宁摸了摸他的额头,冰凉一片,只是人开始说胡话了。

“我以为我眼底出血了呢。”苏静阳揉了揉眼睛,嘀嘀咕咕的解释了一句。

江幼宁圈住他抬起下巴,仔细的看了看,确认眼白上没有一点杂色才把人松开,“以前出过吗,眼底?”

“出过一次。”

苏静阳没再往下说,江幼宁却自己悟出来了,是在回国的飞机上,他难过的靠在苏静阳的肩头蹭了蹭,帮他脱下外衣抱到床上,拧开只剩一点水的保温杯,勉强送进去一片止血药。

“我去弄点热水。”

苏静阳伸手拉住他,低声商量:“太冷了,陪我躺会儿吧。”

江幼宁只得靠在一边抱着他取暖,从这次出院后,苏静阳总是喊冷,还越来越能睡,像个需要冬眠的动物一样,江幼宁心里不安,面上却十分淡定,只是尽心准备各种驱寒的食物,补的他直流鼻血。

江幼宁捂暖了被窝哄睡了人,外卖的电热水壶也送到了,他里里外外刷了好几遍,又烧了两次水,第三次才倒进了保温杯里,准备等苏静阳醒了喝。

苏静阳一张脸快和床品一个颜色了,一睡就睡了大半天,中间被江幼宁叫起来强行塞了两口面条,转头又睡了过去。

“阳阳,醒醒吧!带你看个好东西!”

“嗯?”苏静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外面一片漆黑,不知道这人是要玩什么花样。

“我们这是,在环球影城?”

江幼宁站在身后搂着他,低声说:“你以前不是说自己没收到猫头鹰送的录取通知书,是因为生在了伏地魔掌权的时期吗?现在带你回母校看看灯光秀过过瘾吧。”

苏静阳仰头靠在他身上,对这个意料之外的安排十分受用,灯光秀结束的最后一刻,他闭起了眼睛。

“怎么了?在想什么?”

“在许愿。”

“这也能许愿?”

“只要心诚,万物皆可许愿。”苏静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那我也许一个。”江幼宁也跟着闭上了眼。

我希望我能找到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的入口,带我的爱人治好病,让他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江幼宁

我希望我能找到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的入口,让魔法治愈我,长长久久的陪伴我的爱人。

——苏静阳

“文哥,之前说的邀请函发我一份呗?”

这位竟然也是个阴间作息,立马就回复了:“你家那口子同意了?”

苏静阳藏在被子里的脸狠狠红了一把,“那是我哥!同意了!”

“呵,你说是就是吧。”

文哥发来个电子版邀请函,上面竟然还有苏静阳的姓名和身份证号,参会地址,还真是在津海。

“高铁半小时,没问题吧?”

“没问题。”

比去你那小超市还快呢,苏静阳暗自腹诽着。

“你哥醒了!”

苏静阳看到消息吓得浑身一颤,转头去看江幼宁,睡得十分安详,他反应过来自己被文哥耍了,故作淡定的回了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睡了晚安!”

文哥发来一个奸笑的表情,对话框很快陷入了沉寂。

第一天会议议程结束时,天已经开始黑了,正下着瓢泼大雨,苏静阳跟着人潮从记者通道撤离,他好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工作强度了,现在眼前黑雾重重,冷汗涔涔,快撑不下去了。

“你们先走,我去一下卫生间。”

“等你吧苏哥,外面不好打车。”

苏静阳摆了摆手,随口说了句有人接,同事们终于放下心来,留下他一个人。

苏静阳在卫生间的隔间里短暂的失去了意识,等他再度醒来,四周一片寂静,天也彻底黑了,他心里有点慌,这是军方的场地,虽然平时没有什么大用,但他一个人不明不白的逗留在这里,被发现了也是要解释一通的。他洗了把脸,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精神一些,转身向外走去。雨还在稀稀拉拉的下,好在他带了伞,这伞还是上午怕中暑......

苏静阳在卫生间的隔间里短暂的失去了意识,等他再度醒来,四周一片寂静,天也彻底黑了,他心里有点慌,这是军方的场地,虽然平时没有什么大用,但他一个人不明不白的逗留在这里,被发现了也是要解释一通的。他洗了把脸,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精神一些,转身向外走去。雨还在稀稀拉拉的下,好在他带了伞,这伞还是上午怕中暑挡太阳用的,京州的八月就是这么让人捉摸不透。

苏静阳做贼似的摸索出大门,撑着一把小巧的太阳伞站在路边,果然如传闻一般不好打车,他站了一会儿,视线又开始模糊,一道强光冲入眼眶,黑色牧马人霸气的停在路边,溅起一片水花。苏静阳绝望的左右看了看,如果还有别的选择,他一定不会去开面前这辆车的车门,然而现在没有,他也不想扭捏的像个大姑娘,没道理过错方能若无其事的停在这里,他这个受害方反而不敢上车。

磕磕绊绊的爬进副驾,苏静阳收好伞放在脚边,不让它弄湿座椅,又小心谨慎的把自己缩成一团,尽可能远离驾驶席。车里温度很低,刚刚出了一身冷汗又在雨里站了半天,此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从他上车起就一直目不斜视盯着前方的江幼宁伸手关掉了空调。

“去哪?还在崇文吗?”

行政区划改了十几年,还是改不掉江幼宁打小的习惯。

“到市里能打到车的地方停一下就行,谢谢。”

“不用,顺路。”

牧马人平稳的行驶在入城的高速上,带着两个沉默无话的归人,雨刷来回摆动的节奏看得人昏昏欲睡,苏静阳将将打起的哈欠又被口罩憋了回去,江幼宁撇了他一眼,调侃道:“我这车平时不坐别人,应该没什么病毒。”

苏静阳本就觉得在两个人的空间里带口罩有点针对性太强,听了这话更加不好意思,把口罩摘下来仔细叠放好。

“怎么瘦了这么多?”

江幼宁的目光从后视镜里反射回来,看的人微微脸热,苏静阳把尖的能戳死人的下巴往防晒外套的拉链里藏了藏,“水土不服。”

好像他们的每次重逢,都伴随着这样一段对话,江幼宁低声笑了起来,“困了就睡会儿,到地方我叫你。”

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想问他这两年在忙什么,还有没有往外跑,最近什么打算,现在家里是一个人还是两个,当年的气消了没,还有没有可能再回头看看,但他能感觉到,副驾上的人状态不好,急需休息。

苏静阳也没跟他客气,靠在车窗上闭目睡去,不让身体尽快喘口气,他怕自己一会儿迈不下牧马人的底盘。

睡过去只在瞬间,再醒来却是困难重重,好像被梦魇住了似的,倒也不是个噩梦,梦里是熟悉的泥土混着春草的香气,冰冷的身体被一团暖意包裹着,还有一只大手覆上他的额头,又划过他的脸颊,磨蹭了很久才离开,温热的吐息打在耳畔,他总觉得那里应该会落下一个吻,像从前无数次那样,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留下。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苏静阳艰难的睁开眼,车停在他们家门口,雨已经不下了,江幼宁正枕着手臂看向窗外发呆,嘴里叼着根烟,很绅士的没有点燃。

“怎么不叫我?”苏静阳话一出口就愣住了,不知道睡了多久能让嗓子哑成这样。

江幼宁望向他的眼神很是复杂,不答反问道:“家里有药吗?你发烧了。”

“有。”

他家里都能开药店了,怎么会没有退烧药。苏静阳撑坐起来准备下车,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个白色的小毯子,上面印着蓝色和绿色的小恐龙。是个男孩啊,他在心里默默的感慨,小心的把毯子叠好放在一边,“今天谢谢你,那我就先走了,回去路上小心。”

还没等江幼宁出声阻止,苏静阳自己先出了状况,他抹了一把鼻子里汹涌而出的热潮,沾了一手的血。江幼宁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吓到了,抓过旁边的毯子替他堵住鼻子,排列整齐的小恐龙很快被染成斑驳的红色,苏静阳痛苦的闭上了眼。

“怎么出这么多血?”

“空气太干了。”

江幼宁看了看车窗上未干的水渍,有些发懵,京州会比撒哈拉还干吗?

“我先走了,这毯子不能用了,改天还你一条新的。”

苏静阳逃难似的冲下车,身后传来江幼宁若隐若现的叫声,他没有回头,没有勇气去跟他聊自己一塌糊涂的生活,也没有勇气去过问一句那个让他嫉妒到发狂的女人的现状。苏静阳顺着老旧的楼梯往上爬,这是他父母留下的老楼,现在老两口搬到南四环的高档小区去了,他一个人独居在这里,唯一的优点就是离单位近,上下班方便。好在房子就在二楼,再多一层他可能都得搬家。苏静阳手脚并用的爬回家,钻进卫生间里洗了很久,血水流了一池子,每一滴都让人心疼。

苏静阳一巴掌把手机拍到地上,世界终于安静了。

“行政部?确定是这几个字吗?”

江幼宁难以置信的把名字打在手机上,前台点了点头,十分确定的说:“就是他。”

“您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调到行政部的吗?”

“不好意思我刚来没多久,不清楚。”

江幼宁一时无法判断这是不是一个不想见他的说辞,只得识趣的离开。他又去了二环城里那个开放的老小区,把车隐匿在树荫里,左右今天无事,他在这儿等到晚上,不信等不到人。

事实上他真的没等到,反而是夜幕初降时,那扇他曾经亲手装上护栏的窗子里亮起了灯光,还真是一直都在家。江幼宁带着伞爬上楼,轻声敲了两下。

“谁?”

“是我,江幼宁。”

门里传来由远及近的咳声,距离上次突然的发热已经过去一周了,他有些拿不准那人是还没好还是又病了。

老旧的房门打开时发出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苏静阳倚在门边,脸色看起来比上次还差,“有什么事吗?”

苏静阳接过伞,又弯腰去取门口的一个纸袋,直起身时身形明显的摇晃了一下,江幼宁下意识的伸手去扶,却被他躲开了。

“这个给你,新买的,别嫌弃。”

那个小恐龙毯子,苏静阳上网下单了同款,还是个价格不菲的外国牌子,它的主人一看就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孩儿,让人忍不住羡慕。江幼宁随手接过来,刚说了两句话的苏静阳又开始止不住的咳,咳声中带着明显的痰音。

“你怎么样了?是上次还没好吗?去医院看过吗?”

“快好了,就不留你吃饭了,拜拜。”

苏静阳关门的动作被迫停住了,江幼宁用他有力的小臂卡在门缝里,不容置喙的口气好像在部队里传达命令一般:“我大老远的过来给你送伞,你都不留我吃顿饭,有点不够意思吧?不管过去谁是谁非,好歹也是战友一场啊!”

“我什么时候当过你战友?”

“很显然,咱俩对战友这个词的理解不同。”

江幼宁用力推了一把,他也没想到当年身体素质好到可以入选战地记者的苏静阳会被轻松推到一边,连忙伸手揽过他的腰,帮他维持住平衡。宽松的睡衣下面,细瘦的腰肢不堪一握,这触感明显不对劲。江幼宁一时愣住了,搭在腰上的手被人粗暴的拍了下去,面前的人已经有些动怒了。

“不好意思江少校,我这儿没吃的招待你,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苏静阳看着他大摇大摆的走去卫生间洗手,脑袋气的发懵,实在是没力气再纠缠下去了,转头钻进卧室蒙头大睡。

江幼宁翻出一块天价南瓜,又顺着记忆中的位置找到砂锅和米,准备煮点南瓜粥,大米也和从前不一样了,都被塑封成小袋整齐的码在米箱里,还有各种各样的杂粮,看的人眼花缭乱。

真正动手准备起来,江幼宁才发现那人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糙,砂锅里积了一层灰,保质期超长的有机菜竟然也有腐烂的趋势,酸奶牛奶也过期了七七八八,他勉强拼凑了两个菜出来,准备进屋去叫人。

敲门声久久不见回应,好在房门虽然在暴力驱使下关的严丝合缝,但并没有上锁,江幼宁推门进去,看到苏静阳正蜷缩在床边浑身颤抖,这场景在流火的八月天里显得莫名的诡异。

“阳阳,你怎么了?”

江幼宁冲过去摸了摸苏静阳的额头,果然烧的滚烫,他不确定那人上次用药是什么时候,只能翻出冬天的被子把人紧紧裹住,又倒了杯热水喂了进去。

“还冷吗?”

江幼宁蹲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明明浑身都烧的厉害,一双手却冰凉,干的起了皮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好像在说着什么,江幼宁俯身过去,把耳朵贴在他唇边,一声声低喃透过耳膜直击心脏。

“宁哥……好难受……”

【全文已完结,可搜索电,电同名。】

每个女人总有那三四个死党,淡定闷骚的,温柔执着的,二逼花痴的,霸气侧漏的......

这次约的是个大学教授,李茉牵了线之后,就去了一旁新开的一家书吧文艺看书去了。

“白文,你快过来,快过来,擦,大白天的撞上鬼了!”李茉声音压的低低的,

“你犯什么神经病?”白文皱眉,这让自己专心相亲的是她,打扰她相亲的怎么还是她?...

“你犯什么神经病?”白文皱眉,这让自己专心相亲的是她,打扰她相亲的怎么还是她?

“我好像看到陆亚冬了......”

白文还来不及跟对方说句抱歉,拎了包急匆匆的冲出去。

李茉看白文目光有些茫然的走过去,不太放心的跟上去,那人刚进来的时候,她也震惊了,除了大白天见到鬼的感觉外,这个人也几乎是瘦成鬼了,颓败的不见一丝人气。

白文站在一边,心里想着,真的是陆亚冬吗?万一不是他该要怎么办?

两个人的气势很快的就把借阅台那边的小姑娘引了过来,像母鸡护雏一样护在那人身边。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他是?”李茉开口,

“我们老板,”

“你们老板叫什么名字?”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小姑娘很警醒,别是人贩子,不过老板那身形,好像也没人买吧,自己被自己的想法搞到囧住。

“陆亚冬吗?”白文有些颤抖着问了句,

“唔,又是认错人的......”小姑娘放松下来,似是见怪不怪,推了下那边沉默的人,“老板,又来认亲戚的了,这次是两个女人,一个长发一个短发,短发的这个眼神,额,不太好形容,长发的这个是震惊,大白天见鬼的感觉......”

那人缓慢的抬起头,“是么......”声音嘶哑缓陈,疲惫感十足。

白文终于看到了那个人的脸,她连呼吸也跟着一窒,这张脸至少有八分相似,还有二分是这人瘦的过分了些,眼神没有焦距,五官显的更加立体。

“陆亚冬的哪一个女人?”他声线缓陈,有种死气沉沉的感觉,根本不是朝气蓬勃的陆亚冬,

“你不是陆亚冬?”白文深吸一口气问道,

“你不是第一个,”陆亚齐揉着额角,开口就像背书一样,“陆亚冬死了,我真该在胸前挂一块陆亚冬已死的牌子,他的墓在西郊知园,或许你们有兴趣献上一束花,出门左拐有一家花店,你可以说是给陆亚冬买的花,老板娘看心情估计会送你一束,又或者给你打个折,不过,被打出来的,倒是也有,那就是她心情很不好了,我是陆亚齐,陆亚冬的哥哥,”陆亚齐语气缓慢的,却一字一句都像敲在白文的心里,

“陆亚冬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白文咬牙道,虽然这人跟陆亚冬无论性格还是外形都有出入,但是她感觉这人就是陆亚冬,出了什么变故,让他变成这样?

“这句话本来就是夸张过头的一句话,陆亚冬火化的时候,我在高级等待室看着,虽然那时候我也已经看不见,我让工作人员将细节一一描述给我听,人身上的有些坚硬的骨头是烧不成灰的,你知道白骨吗?那个骨灰盒里就放了陆亚冬的几根骨头,这样是不是根本也算不得全尸?你还能凭着几根白骨认出陆亚冬吗?”陆亚齐依旧缓慢的说着,话到最后,就隐隐的透出些嘲讽,听他说话不止需要一定的勇气,还要有一定耐心,在座的都被他森冷话述,惊的寒气肆意。

最后,陆亚齐突然站起来,展开手里的盲杖,轻点了下地面。

“你要看我脱衣服吗?”陆亚齐平静的问出一句话,一边小店员姑娘在一边翻白眼,老板是个极其怕麻烦的人,他不太喜欢纠缠,先前有找来验证的,说陆亚冬身上某处某处的印记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就脱了衣服。

“我就怕你不太想看......”走出了两步,然后顿住脚步,歪头想了下,慢慢的说,“我最怕麻烦,”然后真的将外面的衬衫一颗一颗的解了扣子。

陆亚冬确实有一处印记在胸口,颜色很浅淡,每次白文指尖画着圈,总说像一颗心的形状,这人的身子苍白瘦弱的带着丝丝鬼气,胸口腰腹处都有手术的疤痕。

陆亚齐没听到那边的回应,“这副鬼样子没死真的是奇迹吧,其实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下身也要看吗?”

白文按住他的手腕,像撒了气的气球,“够了!”

“哦......”

陆亚齐将手腕从她的手里挣开,慢吞吞的将扣子,一颗一颗的扣上。

“恨一个死人,你够笨的......”语气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觉,陆亚齐点着盲杖走向二楼,

白文看着他的背影,仿佛那瘦弱的背影,被风一吹,就会倒了一般,无端的又生了些希冀。

李茉拖了一下白文,“我们认错人了,走吧......”

“我想握一下你的手......”白文看着他的背影,带着些恨意的说道,

以前白文和陆亚冬还在一起的时候,白文从同学那里学来无聊的测缘分的法子,两个人的右手和右手掌心相对,缓缓合到大拇指根部,然后再把掌心翻过来,会发现掌心中间的一条纹路会密切的排成一条直线的,便是有缘人。

白文不死心,她就是想亲自验证这人就是陆亚冬,陆亚冬没死,她至少还有人可恨,而不是冷冰冰的墓碑。

陆亚齐站在台阶中间,回过头来,坦然道:“过来吧......”

他的右手还握着盲杖,白文有些颤抖的将盲杖拿在手里,将他鬼气森森瘦骨嶙峋右手翻过来,慢慢的对在一起,下了很大的勇气才翻开。

像命运的纹路再也合不上一样,她还是断了与陆亚冬的缘,白文颓然的放开他的手,将盲杖放在他手上,一语不发的离开了。

本文已完结,放心追更。

是《注定》那篇文的姊妹篇,白二哥追妻火葬场的故事。

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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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遇上你之前,我从来不敢奢望爱情是个美好的东西;

遇上你之前,我也从来不敢妄想,牵肠挂肚的心底是柔软的甜。

你与我隔着的不是第三者,而是...

你与我隔着的不是第三者,而是一种叫做过去回忆的存在。

你与我隔着的不是不爱我,而是比不爱我还要残忍的陌生人。

真的是谁先爱上就输了。

如果你以为这是一个女人爱上一个优秀的男人,为了他不会再爱上别人的苦情故事,那么你就输了==

又有谁离开谁是活不下去的?

白宇跟蒋小小的婚姻源自一场你情我愿的契约。

之所以选他,蒋小小承认一来看中的是他的颜,二来是觉得他不是那类死缠烂打的人,是那种即使分手也漂亮洒脱的人。

之所以选她,白宇是看中的双方可以各取所需,还有这个女人的果决,做事不拖泥带水……

可是后来,让白宇后悔的是,就恰恰是蒋小小的果决,才让他展开了漫长的追妻之路……

“这位前夫,拜托,我们已经离婚了好吗?请不要再纠缠我,”

“孩子是不是我的?我只问这一遍,”

“啊?只问一遍啊,那让我好好想想,”

“蒋小小!”

蒋小小收起一脸的戏谑,正脸严肃道,“不是!”

“要验DNA吗?”

“我们只有一次而已,你以为你的小蝌蚪就那么厉害吗?”

“妈妈,什么是小蝌蚪?”

“小蝌蚪啊,小蝌蚪就是……”

第一章

伦敦的街头,每天有成天上万的人来来往往,遇到熟人的概率几乎是万分之一。

蒋小小从来没有想过异国他乡还能遇到熟人,而且这个熟人还不是跟她一般关系的人……

白文。

她前夫的妹妹。

“小小,能见到你真高兴,”白文冲上来拥抱住蒋小小。

这种开场白,蒋小小内心哀嚎一下就只想翻白眼……

“文文,你怎么会来英国?过来旅行吗?”

“对啊,晚上的机票回国,小小你这些年一直在英国吗?”

“恩,陆亚冬没有过来吗?”

“他不太舒服,我想找家中餐馆给他点一份粥,那个,”白文看着她白皙纤细的手指并无任何饰品,有些踌躇,还是满含期待的询问道,“你结婚了吗?”

蒋小小自然看到她的眼神,当下笑了笑,“快要结婚了,”

“哦,对方是外国人?”

这个当口,蒋小小只希望白文赶紧离开,拉着白文的手,指了指前面的位置,“从这边一直往前走,过了路口在路北边有一家中餐馆,你可以去那里买粥,”

“小小,可以给我你新的联系方式吗?”白文知道自己有点唐突,她现在与她而言只是普通朋友,而不再是她的二嫂。

蒋小小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面,找了个小记事本出来,写下了联系方式,刚撕下来,抬眼就望见同事Helen抱着儿子朝她笑着打招呼。

“妈咪……”

白文接纸条的手微微停顿,不太确定是不是叫的蒋小小,可是当小孩子跑过来抱住蒋小小的腿的时候,她还是惊呆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蒋小小俯身抱起小男孩,亲亲他的脸颊,“Jerry,叫阿姨,”

“没有见过,”小男孩嘟了嘟嘴巴,不愿意配合,

“文文,这是我儿子,Jerry,”

此刻的白文,大脑正在高速的运转,脑海里闪过了好几个版本的剧情,这个小男孩眼睛像二哥,大大的眼睛,眼皮薄而双。

“小小……”

白文一开口,蒋小小就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她摇摇头,“不是,你肥皂剧看多了么?”

白文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毕竟没这个立场。

两个人匆匆告别,蒋小小抱着孩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倒是那个大眼睛娃娃,趴在蒋小小肩上,对着白文做了个鬼脸。

“妈咪,那个阿姨来自中国吗?”

“对,”

“你不喜欢她吗?”蒋杰瑞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蒋小小。

“Jerry,如果有个男人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说是你爸爸,你会认他吗?”

“那他是不是?”蒋小小望着儿子的眼睛,仿佛又看到那人灯光下微垂的长睫,投下淡墨的剪影。

那些伤神,那些落寞,都只是为一个人,纵然他们的关系只是一场可笑的协议,凑近了,仿佛有瘾,明知是伤,还想着尝试。

“不是,你是妈咪一个人的宝贝,”

Jerry好像能感受到她一瞬间的伤感,忙凑上去,吻吻蒋小小的脸颊,两只小胳膊环住蒋小小的脖颈,“妈咪不伤心,”

蒋小小初到伦敦的时候也是冬天,她一个人从机场上打车到泰晤士河,拖着小巧的行李箱走过滑铁卢大桥,远远的,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裹紧外套行色匆匆。

那时她只不过刚刚跟白宇离婚,在西装革履的律师面前,签署一系列的离婚协议,那时她已经查出了怀孕,可是并不打算告诉白宇,换了离婚证,收拾行囊踏上异国他乡的飞机。

临走前,蒋小小矫情的去了启天大厦,那天的A市刚刚下完一场大雪。

一辆黑色的林肯房车缓缓停在启天门口,司机先下车,打开了车门。

远远地。

她看到白宇穿了件藏青色的羊毛大衣,灰格子围巾,身形消瘦,脸色清寒,唇角微微抿起,甫一下车,就被寒风冷的掩唇咳嗽了几声,这才挺直了脊背,迈开步子走进那个专属于他的商业王国。

躲在暗处的蒋小小拍拍自己的脸,笑骂自己几句,这个孩子是她所期待的,即使不为别的,为以后孩子的优雅气质,白宇的基因无疑是好的,这么说对宝宝来说,她做的是件好事。

至少不必为以后随便再找人结婚,因遗传基因不好而对不起宝宝。

看吧。

当时决定答应他,大多数原因,还是因为他有好看的颜。

蒋小小把Jerry送到Helen母亲那里,然后跟Helen开车赶去工作室。

刚来伦敦那会,蒋小小找工作比较吃力,虽然离婚之后,白宇给了一笔丰厚的费用,可她还是想着给宝宝最好的将来。

工作不好找,索性托人报了一个学习班,怀着蒋杰瑞8个月的时候,她跟学习班的两个同学合伙开了这间设计工作室。

蒋小小负责技术上的工作,Helen负责财务和人事,另外一个合伙人是台湾人,叫陈家轩,他负责市场。

陈家轩是Jerry的干爹,事情当然也是朝着狗血的方向努力发展着。

蒋小小那会跟白文说的,要结婚,下意识里挡箭牌就是这位幽默风趣的陈家轩。

蒋小小跟Helen赶到工作室的时候,大家都在会议室里放幻灯片,陈家轩英挺的眉在眉心缩拢,一只黑色的马克笔在他指尖飞速的旋转着,一圈又一圈。

“怎么样?很麻烦吗?”蒋小小在陈家轩身边坐下,

“Jerry呢?”

“送去Mary阿姨那里了,对方要求改方案?”

陈家轩摇摇头,“不是修改,是全盘推翻!”

“都不满意?这个可是根据他们要求做出来的设计方案,”

陈家轩手里的马克笔一下一下点着桌面,从容的指了指B组的组长,“走廊大厅最快渲染一张图要多久?”

“三个小时,”

“小小你这边呢?”

“你的意思是先做出主体的效果图吗?细节的小图直接软件修改?”

陈家轩笑了笑,懒散的靠向后面的椅背。

“看来今天要加班了……”

Helen在一边打了个响指,“OK,我来叫外卖,”

陈家轩陪着蒋小小回办公室,唇角染着笑意,不自觉的慢吞吞靠过来,“好累,”

“陈家轩你是软骨动物吗,站好!!”

“是啊,你快把我带回家……”

蒋小小噗嗤一声笑出来。

刚刚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这些年一个人带着蒋杰瑞生活,要说要感谢的人,那么陈家轩应在首位。

文案:许乐活了多少个年头,就认识周洛韦多少个年头,也就此纠缠了多少年头,当他皱皱巴巴躺在襁褓中的时候,周洛韦已是跨国企业最年轻的继承人。

年少时,许乐曾经逃避他无视他甚至费劲脑汁的想要离开他,却始终逃不出他的桎梏,那时,爱,所以逃离,以最叛逆反抗。

成年时,许乐依然想要离开他,因为他残酷血腥,竟已最残忍的方式逼迫自己,那时,爱,得以面对,以最伤害落幕。

时光走的飞快,不停留,许乐是以最茂盛最年轻的姿态再前行,他甚至不曾想过,花落花开,时光荏苒,他的鼎盛时期,竟是伴随着周洛韦垂垂老矣。

其实父母最残忍的相伴,是许乐始终逃避却根深蒂固的梦魇,周洛韦就是他此生愿以此终结也要相伴之人,寻寻觅觅......

其实父母最残忍的相伴,是许乐始终逃避却根深蒂固的梦魇,周洛韦就是他此生愿以此终结也要相伴之人,寻寻觅觅,终不负卿。

楔子:

许乐:周洛韦,你把周子予还给我。

周洛韦残忍的勾了勾唇角,冷笑:杀了!

许乐紧握着拳头,手臂青筋暴起:混蛋你!!!把他还给我!

周洛韦:如果你能回来,我倒是可以考虑告诉你他埋骨何处。

许乐听了他的话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冲将过去,被一众保镖团团围住,许乐在中间几乎打红了眼,像个地狱使者一般。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许乐很快就被压制着手脚压在地上。

周洛韦始终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他,平静且无情。

许乐怨毒的瞪着他:周洛韦,你不得好死!

周洛韦挥了挥手:带下去,关地下室,想不通别放他出来。

许乐哈哈大笑:周洛韦,你最好别放我出来,你最好忍耐的住不被我上时的空虚。

客厅里许乐的笑声似乎还在回响,周洛韦揉按着额角,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终是按着胃部倒在沙发上,深黑色的西装下面,腹部的白衬衣已被血染红……

Chapter.1

许乐出生之后,母亲殉情,为他起名许乐,就是希望他以后平安喜乐。

许乐十五岁以前监护人是周瑞,十五岁那年周瑞突发性心脏病去世,他的监护人变成了周瑞的小儿子周洛韦。

周洛韦整整大了许乐20岁,许乐十岁那年他结了婚,他的妻子瑞贝卡是地道的法国女人,浪漫风情。

结婚五年,一直没有孩子,恰巧此时瑞贝卡高调的出了轨,两人和平离婚。

周洛韦离婚后,许乐天天注意他,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挫败,甚至伤情,抱歉的是,他什么都没找到,周洛韦依旧是那个高深莫测周洛韦。

“周洛韦,你一定是私底下找人去对付那个马尼了吧!”马尼是瑞贝卡的那个奸夫,他才不相信周洛韦被带了绿帽子,还如此淡定。

周洛韦看着手中的财经报道,似乎并没听到他说什么,老神在在的样子。

许乐最讨厌的就是周洛韦这一副冷淡虚伪高深莫测的嘴脸,不由的凑近了讥笑,“周洛韦,是不是因为你不行,满足不了瑞贝卡,她才抛弃你的,我见过那个马尼,又高大又威猛,一看床上功夫也一定了得,”

周洛韦继续不理他,对付许乐,周洛韦早已修炼的炉火纯青,当然对付许乐,是丝毫不用浪费周洛韦脑细胞的。

“周洛韦,我很喜欢那个马尼,因为他给我介绍了一个洋妞,****,模样可人,”

许乐就是故意的,周洛韦不喜欢的人他就偏偏要跟这人做好朋友,跟这人接近,以此整蛊周洛韦,然后最好气死周洛韦,他就自由了,就没人管他了。

按理说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叛逆期,可这许乐虽说从小就是一混世魔王,可在别人面前还好,勉强入得眼,勉强算乖,一遇到周洛韦,他就像个浑身长满刺的小刺猬,不扎人,身体就不舒服。

“周洛韦,我明天带小洋妞回来,你……”

话没说完,被人精准的塞进嘴里一块水果。

“唔……”

“吵死了……”周洛韦压压额角,面无表情的扔下手里那份财经报道。

许乐三口并作两口把那块苹果咽下去,大声叫嚣着扑过来,“周洛韦,你竟然堵我的嘴,”

还没扑到近前就被卡尔上前一步,挡住去路,三下五除二就被撂倒在地上。

卡尔是周洛韦的私人助理兼保镖,是个黑人,许乐的跆拳道就是他教的。

“周洛韦,你让卡尔挡我算什么本事,终有一天我会打倒卡尔,然后打倒你,打倒你!!”

“我等着……”

许乐这天放学后,踢踢踏踏磨蹭到很晚才回来。

许乐本来今晚约会了小洋妞,本想带她回家的,看着她嬉笑着凑近眼前的脸,突然就厌恶的分开,自己回家了,他晚回来的原因本是不愿见他,也不愿意同他吃饭,自己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看到周洛韦不可一世高高在上有些苍白消瘦的脸时,他心跳就会加快,当然他自己理解为这是讨厌。

进门后,张妈接过他的书包,见他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就知道他在瞧周洛韦在不在。

不由的好笑,“先生今天身体不适,下午就回来了,晚餐也是在房里吃的,”

“张妈,我饿啦,我要吃酱肘子红烧肉!!!”

“小没良心的,帮我送杯蜂蜜水上去!”

“不去!”

“那我炒青菜去!”

“张妈,你不能虐待我的胃!”

“快去!”张妈把手上的玻璃杯往许乐手上一塞,

许乐以龟速挪上二楼,卡尔依旧冰块脸一张守在门外。

“诺,”把水杯往卡尔面前一伸,这样任务就算完成了,还不用见周洛韦。

卡尔冷冷看他一眼,权衡该不该接这杯水,于是,他打开了门,示意许乐自己送进去。

许乐笑眯眯威胁,“你不怕我进去气死他?”

卡尔冷瞥他一眼,警告意味颇浓,“你要的东西除非也不想要了?”

许乐攥了攥拳头,被反将一军,像是吃了颗苍蝇一样难受,但是为了马上要到手的军刀,忍了。

房间里只开了昏暗的床头灯,只模糊看到周洛韦的影子,就躺在那里,旁边是输液支架。

他准备趁他睡着把蜂蜜水往他床头柜上一摆,也算送进来了。

谁知他刚弯腰准备放下杯子,床上那人此时出声了,吓得他杯子里的蜂蜜水都洒出来一些。

“哪里疯去了?”

要搁在平常,许乐一定会顶一句的,可是想想吃的,又想想军刀,他决定先忍了。

“你哪里不舒服?”许乐从头打量到尾,

“感冒!”

“额……”有些失望的声音,虽然感个冒也能折腾他个半死,但是好像不怎么影响他管他。

许乐记得有一次周洛韦犯了胃病,本来那次的错事以周洛韦的脾气都可以按着他给他把屁股打肿的,可是恰巧胃病犯了,按着胃疼的呼吸都不稳,许乐就侥幸躲过一劫。

“让你失望了!”周洛韦冷着一张脸,白惨惨的冷汗涔涔。

“有那么一点吧……喝水,张妈专程让我送上来的,”

“那多谢你,没心里幸灾乐祸和偷笑,我倒是还能有些力气让你讨厌,”

许乐摸下巴仔细瞧他,根据以往经验,这么多话的周洛韦真是少见,通常对他的无理取闹,他都会无视,即使说一两个字也能噎他个半死……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他喝了酒!

说起周洛韦的酒量,许乐又要讥笑他了,虽说他胃不好,医生对他下了禁酒令,但是,即使没这禁酒令,他也不喝酒,因为他喝一点就醉,喝多了,话会比平时多起来,人也比平时要可爱一些。

想到这里,许乐笑着俯下身子,撑着床研究他,嘿嘿笑出声来:“周洛韦,你喝酒了吧!”

周洛韦很聪明的沉默。

“嘿嘿嘿嘿,周洛韦,你现在的攻击率是零你知道不知道?”许乐才不会放过一个任何嘲笑他的机会。

“是吗?”周洛韦猛的撑起身子,凑到许乐面前。

二人鼻尖只差不到一厘米,这个瞬间,许乐的呼吸就这样断了几秒。

待他反应过来,周洛韦早因为眩晕跌了回去。

“你……老没正经!!!活……活该!!!”许乐此刻的脸像是着了火般,见他皱眉闭着眼,似乎刚才没有什么意识的样子,于是干咳两声,准备匆忙撤退。

走急了,一只脚出来,拖鞋留下了,他又急转身慌忙去穿拖鞋,却因为踩到一边的床罩,朝着床上的人扑过去,下意识的想支撑住自己,手肘就狠狠的砸在周洛韦身上。

也只一瞬间,周洛韦呻吟一声,平躺了半天的人竟然一下子蜷曲起身子侧卧起来。

许乐只觉得自己的眉跳了跳,刚才好像好像是压到他的胃了??

输液架在他的突然动作间剧烈的晃动,许乐勘堪扶住输液架,那人已经将自己整个的蜷缩起来,抖的厉害。

“卡……卡尔……”

卡尔应声推门跑进来,看着这场景,眼光凌厉的杀过来,许乐瑟缩了一下。

“shit!!”卡尔骂他,然后跑出去叫了家庭医生,

随后卡尔拎着许乐的领子将他扔出了周洛韦的卧房。

“是你让我进去的,我说了别后悔的!”

卡尔一拳打出去,许乐连招架的机会都没有,嘴角迅速肿了起来,唔,快速的选择了闭嘴,此时不能点火……

许乐在卡尔的怒视中,准备溜到楼下去吃饭。

家庭医生Peter在屋里喊卡尔,“卡尔,带小乐进来!”

“NO!!”

“Quickly!”

卡尔又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提着许乐进了卧房,并恶狠狠的威胁他,“你敢再顶嘴,我一定不留情!”

周洛韦此时在床上疼的眼神有些涣散,却拒绝Peter为他诊治,一定要问许乐一句话才行,似乎疼痛让他酒醒了一些。

看许乐进来,周洛韦眯了眼眸光也依旧冷冽

“家庭作业做完了吗?”

这句话一问出来,噗~~

许乐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老人家真是关心他的学习啊!

Peter嘴角抽了抽,这是他听过的精英周洛韦,说的最有营养的一句话。

“没……没…….”

“拿进来,做……完,”

“我还没吃饭!”说完这句,卡尔就拎着他出去拿了书包进来,一把扔在床边的地毯上。

许乐敢怒不敢言,惨兮兮的饿着肚子趴在地毯上写作业。

是了,他想起来了,上次周洛韦胃疼,他就忘记写作业……

周洛韦问他为什么不写作业?

他理直气壮的回:你都疼成那样了,我还写什么作业!

有关系吗?

之后,他被周洛韦按在沙发上打了一顿……

小心眼!!许乐心里骂他。

Peter给周洛韦热敷了之后,才又重新给他打上点滴。

走前朝着趴在地毯上的许乐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

“靠……”

刚骂了一个字,床上那人凌厉的目光瞬间瞪过来。

“嘿嘿,你靠着别动……”

许乐心里懊悔的要死,今晚明明可以逆袭的,肿么又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他疼成那个样子,都没忘了管他!!!怎么不去死!!!

划拉着英文单词的手连着划破了几页纸。

周洛韦浅浅的皱着眉,头脑昏沉的厉害,胃本来就在疼着,被许乐那一撞,那一刻几乎昏将过去,看许乐这状态,看他难受成这样子,他几乎都可以想象明天仰着头跟他理直气壮顶嘴的样子,他绝不遂了他的心,强撑着意识,让他一定做完作业。

突然,他皱紧眉头,胃里像有一把尖刀在疯狂的翻搅。

许乐托着腮打量周洛韦,他一定是疼的厉害了,眉头几乎皱成川字,不过,他的忍耐力真是可怕的惊人,除了皱眉,其他一派平静。

许乐有次吃坏肚子,急性肠胃炎,都疼的打滚,周洛韦疼的程度应该比他厉害吧。

“周洛韦,你确定不用Peter给你检查一下,看你痛觉神经是不是坏死了?”

周洛韦一瞬间,就放松了眉眼。

“似乎该带你回中国让你学习礼仪课!”

许乐抱着书跳起来,把书摆在床边,目测了眼躺在床中间的周洛韦,爬上床,摆好书。

周洛韦正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然后许乐就趴在他左手边,一手拿着笔划拉单词,一手伸到被子底下,把手覆在周洛韦冰凉的胃上。

“哼,吵的我不能学习!”

周洛韦先是愣住,随后唇角现出一丝笑纹,昏沉的合上眼睛。

盛和三年,大盛王朝因女王盛朝颜后宫空虚,就广纳皇夫一事,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

太傅林晏回也因此事跟女王大吵一架,急火攻心,还见了血,御书房内二人不欢而散。

大雪下了一整夜,太傅府里唯一的一株腊梅,被厚雪压弯了枝头。

府里的仆从们一大早,就开始扫雪,他们尽量压低扫雪的声音,这点动静还是吵醒了宿醉的林晏回。

“咳咳咳……”

甫一清醒,他就感觉一股凉意直入肺腑,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样一咳,身上的冷痛全被激发出来,刚想要按着胃腹蜷起身子,身后一道迷蒙的声音响起。

“你醒了?”

林晏回一怔,连咳嗽都忘记了,他房间里怎么会......

林晏回一怔,连咳嗽都忘记了,他房间里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

而且……

这个女声怎么那么像陛下?

他连忙想要坐起来,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揽住,被子再次裹住了他。

林晏回僵着身子动都不敢动。

“陛下……你怎么会……?”

盛朝颜轻笑出声,“怎么会在你府上?还是,怎么会在你的床上?”

“放手。”

“不放,而且昨夜,太傅可不是这么横眉冷对的?”

林晏回模模糊糊有点昨晚的印象,是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或者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

总之,皆是不该。

“微臣惶恐,请陛下放手。”

“太傅有什么好惶恐的?恐怕也只有醉酒之后……”

林晏回用力挣脱开盛朝颜的手臂,几乎是翻身跌下床去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胸口一痛,一口血就吐在了地上。

他板板正正的跪在那里,声音冷的堪比这凛冽的风雪天。

“陛下给臣留点脸面吧。”

看他呕血,盛朝颜吓了一跳,昨日二人在御书房起争执,他就呕了血,正因为不放心他,才会来他府上。

却看到喝的烂醉的他。

从盛朝颜记事起,都没见林晏回喝的那么醉过,而且她最是知道,林晏回的酒量好得很,不那么容易就醉。

这人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分明是在乎她,却偏偏要装的大义凛然,大公无私,分明是瞧不上那个众人推举的宋云亭,昨天殿上,昧着良心夸赞人家。

醉了酒,就把人贬的一无是处。

可她也明知道,又偏偏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起来。”

“昨晚陛下不曾来臣这里,这就回宫去吧。”

盛朝颜叹息一声,“你先起来,地上凉。”

林晏回跪着依旧不动。

盛朝颜下床走上前去扶他,林晏回还想挣扎,她便出口威胁道,“你若不听,朕便要好好说说昨晚太傅做下的事。”

好了,老实了。

盛朝颜用被子严严实实的把人裹了,这才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裳,就在他面前,一件一件穿了。

林晏回闭着眼睛在忍痛,这副脆弱的胃肠,不饮酒都日日折腾他几回,更何况烈酒穿肠过。

他的双手躲进被子里,交叠了用力压下去,耳边还隐隐传来她叹气穿衣衫的声音。

“传御医来给你瞧瞧?”

林晏回闭着眼睛微微折下腰去,顾不得自己是不是不合礼数,“恭送陛下。”

盛朝颜上前一步,又怕激的他再次呕血,来日方长,只能先行回宫。

“朕先回宫了,你在家多休养几日。”

盛朝颜推开门,便闻到了满院的花香,院子里的仆从,全都垂着脑袋跪了一地。

京中冬日多红梅,这娇艳的腊梅名曰玉玲珑,也是她当年所赠。

总共进府培育的有十几株,说来也怪,其他的都没有成活,只剩下他院中这一株。

女王暗忖,这腊梅也似他这般孤傲的脾气,高洁能忍风雪,偏又莫名的孤寒桀骜。

林晏回待那道门关上,弯折着身子就没有再起身。

他疼的眼前阵阵发昏,那些镇痛的丸药就在他枕头下面,平日里就算副作用再大,他也会服下一丸。

可今日他就是要跟自己较劲,这是他放肆之后的惩戒。

如此疼痛还不算什么?他又忍着疼起身写了一份奏章。

本以为今日告假的林晏回,还托同僚上了一份奏章。

盛朝颜听了险些气的掀桌子。

她就知道,晨起那会儿就不能那么轻易心疼放过他。

眼下又能好好的跟她唱反调了。

着实气人的很。

当即听完冷笑道,“宋相之子自是玉质华章,可只纳一位皇夫,又有何意义?礼部拟个旨意,着手选秀吧。”

林荫走出手术室时,感觉腿脚都在打颤,跟他一起主刀的医生直说受不了外面那阵仗,徒留他一个人面对一走廊的警察。他人刚一出来,就围了一圈人,大概扫了一眼,并没有刚才大呼小叫的那个草包。

“手术很成功,患者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还要在ICU观察24小时,两天后转入普通病房你们就可以例行公事了。”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连远处侧耳偷听的许子熠都跟着放松下来,这条线他们不眠不休跟了一个多星期,要是就这么折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上头交代。

“多嘴问一句,这是谁开的枪?”林荫想到那个刁钻的角度和位置,不禁好奇起来。

特警队副队长黄文宁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得意的夸道:“我们队长,邵云,市局第一神枪手。”......

特警队副队长黄文宁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得意的夸道:“我们队长,邵云,市局第一神枪手。”

林荫看向邵云,见他虽然外表健壮,五官冷硬,眼神看起来却很随和,语气不由轻松起来,“你枪法真准,再偏一点,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多亏了林医生妙手回春,帮我们保住了这么重要的证人。”

商业互捧,附赠邵氏招牌微笑一枚。

林荫点点头表示很受用,又提高了声音道,“你们好歹也是国家公权力的代表,下次再跟社会人士打交道,记得派个会说话的人,别给自己的身份抹黑。”

身边一众警察神情各异,各个都在忍笑,远处的许子熠则是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林荫转身离开,感觉自己已经撑到了极限,在众人的瞩目下强装镇定,一拐到急诊室外就放弃挣扎,扶着墙慢慢往办公室的方向挪动,距离上次吃饭已经过了八个小时,糖分正在身体中迅速流失,身上冷汗一层压过一层,眼前又开始重影,白大褂里放的糖已经掏空了,他思考着一个医生晕倒在医院里,会不会上社会新闻,甚至接受记者采访,一想到那个尴尬到能抠出一座城堡的场景,自己又吓出一身汗,出神间手臂突然被人扶住,来人力气很大,迅速分走了他半身重量,抬眼望去正是刚刚那个开枪的警察。

邵云看了眼林荫的脸色迅速明白过来,递上一块巧克力,还不忘提前打开包装纸,“许队看你状态不对,让我跟过来看看,想着你应该是累着了,他也习惯随身带糖,先吃点吧。”

林荫无心管他们谁是张队谁是李队,吞下巧克力的瞬间就感到自己活过来了,邵云带着他到一处空座上休息,又掏出纸巾递过去,“擦擦汗,小心感冒。”

“谢谢。”

邵云感觉到林荫并不是一个健谈的人,又担心他状态不稳不敢离开,只能自己想办法缓解尴尬,“医生和警察都不好当哈,一日三餐也没个时候,我们这算是附加任务吧,辛苦林医生了。”

“邵警官客气了,你们给医院创收,医院给我发工资,公平交易,没什么辛苦的。”

邵云感觉自己现在纯粹是在代人受过,“刚刚许队也是着急了,说话没过脑子,您别往心里去,我替他给您道个歉,”

林荫终于反应过来哪个是许队,顿时觉得嘴里的巧克力有点齁,他感觉自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起身告辞,临走时还不忘把剩的半块巧克力还回去,“这种巧克力的主要成分是代可可脂,吃多了降智,让他少吃点,延迟一下阿尔兹海默症的发病年龄吧。”

邵云看着林荫离去的背影,嘴角忍不住上扬,这小大夫,人不大,气性可不小。

林荫站在办公室的穿衣镜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起了呆,他也知道为对方一句无心之言生气其实很没道理,但一想到因为自己过于年轻的脸而被认成护士,还是忍不住难过。他刚当上副主任医师时,医院里曾刮过一阵风,说他是某某领导家的公子,虽然林荫很快就用绝对实力的碾压封了所有人的口,但并不代表他毫无芥蒂。打开电脑开始补写今天的手术记录,脑子里时不时蹦出一张叫嚣的脸,严重影响了他的工作效率,待到迈出医院大门,已经是华灯初上的夜晚了。

市局刑侦支队办公室里,许子熠还在不死心的试图挽回颜面,“不是,你们见过那么年轻的主刀医生吗?还主任,他会主什么啊?煮鸡蛋几分钟熟都不一定知道!”

没人想在这个时候摸老大的逆鳞,周旭东狗腿的递上茶水,“老大,消消气,喝点水润润嗓子。”

“这人民医院也太不重视咱们了,弄个那么年轻的医生来,这要出点事,他们负得起责任吗?那是我们多宝贵的人证,啊?他们知道吗?”

陈倩倩转过电脑屏幕,上面是通海市人民医院任职医生的介绍,右上角是林荫的蓝底一寸照,看上去比今天现场所见还要年轻几岁,她用手指着林荫的简介,向办公室众人介绍,“林荫,通海市医科大学本硕连读,M国斯坦福大学博士毕业,全额奖学金,MAYO诊所一年临床实习经验,通海市人民医院副主任医师,擅长各类先心病、重症心脏病、心脏移植手术,更重要的,你们看年龄,28岁!兄弟们,尖叫声在哪里?让我听到好吗?”

今天并没有在现场围观许子熠出丑的陈倩倩成功带起了办公室一阵尴尬的沉默,打破这阵沉默的竟然还是许子熠本人。

“他还嫌弃我的巧克力!代可可脂怎么了?能毒死他吗?”

事实证明,许子熠的疾风骤雨也只敢在市局内部小范围扫荡一下,第二天来到医院,他依然是积极向上的大好青年。

“昨天不是说好的24小时出ICU吗?”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和这家医院八字不合,一站在这儿就忍不住血压升高。

“不好意思是我来晚了。”林荫刚刚完成交接工作来上夜班,边走边套白大褂。

许子熠好像一把被人装了消音器的手枪,不自然的摸着鼻子靠到一边。

护士上前引林荫去消毒,一边跟他说明情况,“病人下午已经醒了,ICU值班医生和胸外科谢医生都签过字了,没什么问题,就差您的签字了。”

林荫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一旁假装不存在的许子熠却突然跳了出来,“病人已经醒了?那里面现在很危险,我得跟你们一起进去,昊然,给我一副手铐。”

林荫拦住了陈昊然递手铐的动作,“许队长,你这样会吓到其他病人的,我们手术前确认过,你的病人身上没有任何金属制品,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必要流程请您等人出来后再进行。”

“林医生,你大概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人,他用手都能拧断你的脖子你信吗?”

“从医学的角度讲,我不认为一个刚刚经历了开胸手术,术中还出现过失血性休克的人,能徒手拧断我的脖子。”

林荫和许子熠在冰冷的走廊里对峙了片刻,最终还是许子熠率先做出了让步,“好,我们各退一步,你让我跟你们一起进去,我不带手铐,这样可以吧?”

十分钟后,林荫带着和他一样全副武装的许子熠站到了病人床前,床上的人微抬着眼皮,半睡半醒的样子,林荫一项项指标数值耐心核对,一边签字一边指挥护士拔管,撤掉呼吸机后几人又等了一会儿,确认自主呼吸没有问题后开始解绑带,准备挪床,变故就在瞬间发生,林荫弯腰解掉右边绑带时,病人先一步松绑的左手带着左半边身体陡然袭来,手中寒光一闪,竟是一根点滴用的针头,缠上林荫脖颈的前一刻,被藏在防护服中的许子熠一个高抬腿踹翻,旋即两手一抓一扯,卸掉了他的左臂。

林荫勉强维持着镇定,看向身边吓得瘫坐在地上的护士,低喝道:“谁丢的针头,查不出来全体挨罚!”

变故很快被控制住,卸了一只胳膊的危险分子被紧急运往公安医院接受后续治疗和审讯,许子熠让随行队员跟车一同前往,自己却留了下来。

林荫倒像是重新认识这人一样,再开口语气也柔和了不少,“我还得谢谢许队长的救命之恩呢,要不是你坚持跟进去,我可能现在已经一命呜呼了。”

“那倒不至于,他应该是想劫持你逃跑,出来了我们也有办法救你。不管怎么说,这次给你们添麻烦了是真的,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要?”许子熠比了个向外走的手势。

“不好意思,我今天夜班。”

“!!!”

许子熠今天扳回一局,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大尾巴狼一样一步一拽的离开了医院,林荫被他得意的样子气笑了,想拉黑他好友又觉得不该跟心智不成熟的人斤斤计较,反正以后大概率不会再有交集,就让他在通讯列表里躺着吧。

初春的小雨伴着一声声闷雷打在松软的泥土里,此时已近午夜,阴云遮蔽了仅有的光亮,密林边缘的小道上隐约可见一辆不起眼的小汽车,仿佛已在这里停了一个世纪,悄无声息的隐在黑暗中。

“老大,这孙子滑的很,咱们堵了半个月都没结果,这回真能成吗?”

孙乾裹了裹身上的夹棉制服,哈出一口热气搓了搓手,为了隐蔽不敢开火取暖,此时已经冻得有些麻木了。

后座上两个同伴已经撑不住卧倒了,口水横流,在梦中撕扯着一件军大衣,都想多占些热乎气。只有副驾上的人还保持着清醒,一双狼眼散发着警惕的光,手中摩挲着一支烟,怕发出光亮不敢点燃,只偶尔拿到鼻子下面闻一闻,扫去些困意。

“下雨了,该结束了。”许子熠看着车窗外细密的雨...

“下雨了,该结束了。”许子熠看着车窗外细密的雨帘,声音中带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孙乾很想问抓人和下雨有什么关系,但是看着老大低垂的眼眸总觉得有股低气压在身边盘旋,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止了话头。

兴许幸运之神真的偏爱在雨天仍然勤奋的人,被警方连续追踪半个月的跨境电信诈骗集团领头人真的如线报所说,出现在了这条泥泞难行的出省小道上。

“行动!”许子熠高喊一声,转身追出的同时不忘踹醒后面两个幽会周公的同事。

一行四人在夜雨中展开追击,干脆利落的拿下了最后一批在逃嫌犯。远处警笛声越来越响,接应的队伍缓缓而来,为这一场暗夜追捕画上了最后的圆满句点。

凌晨一点,市局刑侦支队办公室。

“老大,连夜提审吗?”刚刚恶补了一觉的陈昊然此时化身为刑侦支队最精神的所在,准备趁热打铁通宵行动。

许子熠随意擦了擦浇湿的头发,抬手看了下表,“你们先审着,我回家一趟,明早来接班。”

陈昊然一脸我了解的表情,悄悄比了个OK的手势。

大床靠窗的一侧隐约可见不甚明显的起伏,许子熠轻轻掀开被子,在半个月没见的人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又牵起他身侧垂落的右手,将包裹着毛巾的热水袋垫在手腕处,重新盖好被子,从背后揽住那瘦削的身体,合上了布满红血丝的双眼。

林荫缓缓睁开眼,身体保持着入睡时的姿势,他知道许子熠这半个月过得一定不轻松,尽管很想转过来看一眼那张频频入梦的脸,却还是本着尽量不吵醒他的原则默默忍受着漫长的黑夜和手腕处传来的阵阵刺痛。已经数不清是第几个彻夜无眠的夜晚了,也许是从他离开家那天开始,也许是从近日一阵阵的下雨开始,也许,是从噩梦降临的那天吧。

“不用换了,不疼。”林荫尽量稳住声线,抬手抚住许子熠的脸颊,给了他一个阔别半月的吻。

“吵醒你了。”许子熠满怀歉疚,轻抵额头,本是想抽空回来看看他,却搅了他本就艰难的睡眠。

许子熠抓过林荫的右手,捂了一个小时热水袋的手依然没留住半点余温,他掀开睡衣下摆将手藏了进去,轻轻揉搓,不死心的想在那里留下些许温度。林荫没有阻止他的白费力,内心饱受煎熬的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他已无药可救,如果这样可以让许子熠少受些折磨,他自然乐得配合。许子熠一手揉捏着林荫的手腕,一手将人揽在怀里,轻轻拍着,直到耳边呼吸渐沉。

早上六点,许子熠依靠强大的生物钟醒转过来,在闹钟震动前抬手关掉,房间中拉紧了厚重的遮光窗帘,宛如黑夜一般。他轻轻抽出被压麻的胳膊,为林荫掖好被角,甚至不敢偷个吻,悄声走出卧室。许子熠不知道的是,搅扰林荫睡眠的从来不是声音和光线,而是身边陡然失去的热度。他在黑暗中缓缓睁开双眼,既庆幸这么多天来终于有了一次短暂却舒服的沉眠,又感慨这样的幸福总是来去匆匆。

许子熠正在厨房专心致志拼凑手中的三明治,想让内容尽可能的丰富,被陡然扑上来的怀抱吓得浑身一抖,背后传来噗嗤一声,“许队长的警惕性也太差了吧,让人这么轻松就得手了。”

“老婆主动投怀送抱,我高兴还来不及,警惕什么?”许子熠转过头,补上了刚刚欠下的早安吻。

林荫不好意思干坐着,让刚刚加班回来的人自己忙活,看了看已经烧开的小奶锅,一手掐了两只杯子过来,准备倒牛奶,许子熠被他的动作吓得不轻,连忙扑过来抢下正被林荫单手抬起的奶锅,“我来我来,小心烫。”

林荫脸上受挫的神情转瞬即逝,再抬头时已恢复了温柔的浅笑,“怎么办?找了个超人老公,感觉要被宠坏了。”

林荫默认了他把对自己的紧张和不信任偷换成少有陪伴的内疚,安抚般摸了摸他扎刺的后脑勺,放弃帮忙,乖乖坐在餐桌前等着投喂。

清晨的阳光洒进餐厅,灿烂得几乎让人忘了前一夜的阴雨绵绵,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如果忽略掉面对面坐着的两人快掉到脚面的黑眼圈,这将会是一副无比和谐又赏心悦目的美图。

“一会儿跟我去单位转转吗?可以在我办公室补个觉。”许子熠不放心林荫一个人在家里跟床和枕头较劲,也舍不得丢下刚刚团聚了几个小时的伴侣。

“那我还去干嘛啊,在哪不都见不到你,除了搬电脑还得搬一堆书,可饶了我吧!”

“行了唐长老,紧箍咒快收一收吧,头要炸了。”林荫丢掉吃了没一半的三明治,到门口准备送人,看着许子熠一脸没缓过来的疲惫,心里针扎一般的疼。

“叫个车吧,拒绝疲劳驾驶。”

“早高峰不好叫,你快回去吃饭吧,别忘了吃药。”

“小荫。”许子熠用力揽着林荫越发劲瘦的腰肢,短短两个字透着数不尽的感情。

“行了,快走吧!早去早回,别让我饿肚子。”

许子熠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林荫仿佛散了所有的力气,缓缓跌落在地上,右手垂在身边,安静得仿佛不是身体的一部分,蜿蜒曲折的伤疤绕了三分之二个手腕,以狰狞的面目向每一个看客展示着这里曾经受到的伤害,而更多看不见的伤害,正在这具看似坚强的身体中慢慢汇聚,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天。

刑警攻x法医受

陈路x江宇珩

消毒水的味道——这是陈路清醒之后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医院的标志。陈路讨厌医院,看到病床上躺着的生命力逐渐流失的人们,他会突然产生一种没来由的恐惧感——他害怕有一天自己也会那样躺在病床上,并且,他想见的人不会来看他。因为他们已经分开很久了,而和好只是遥遥无期的念想。

“你醒了?”江宇珩的声音响起,陈路这才发现他就坐在离自己不远处的窗边——这是个宽敞的单人病房。江宇珩起身把椅子拖到他身边坐下,“感觉怎么样,还在不舒服吗?”

陈路直接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江宇珩赶紧提醒,“你慢点啊,还输着液呢。”但下...

江宇珩少见的有些语塞,从兜里摸出手机半天也没递出去,望着陈路的背影好几秒才说:“钱你什么时候转都可以,不转也行——不是,我说……你经常这样吗?在家里胃痛到直接晕过去?”

陈路转过身来,江宇珩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好像他是什么身患绝症的病人,这让他有点无所适从。但他又想到自己这次晕倒可能真的把江宇珩吓得不轻,于是内心升起了一些愧疚,语气也软了不少:“这是第一次,以前从来没有过,主要是最近太忙了……医生怎么说,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你有慢性胃炎,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以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好像从来都没胃痛过。”江宇珩去窗边的桌上拿了个装着药的袋子给他,“医生开的药都在这儿了。对了,医生还说你有点胃出血,但不严重,说是过度饮酒、饮食不规律、精神压力过大等等的刺激引起的。你这都过的什么日子啊?喝那么多酒干什么?你以前明明不怎么喝酒的……”

以前,又是以前。陈路真的有点受够了江宇珩一直说他以前怎样——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好吗?对,以前他不喝酒,所以也不会胃痛,因为他有自己喜欢的工作,还有自己喜欢的人陪在身边督促他按时吃饭,工作上的压力也完全可以得到疏解。然后那个自己喜欢的人,也就是江宇珩,以一种极其撕心裂肺的方式离开了他的生活——他很受打击,他很郁闷,他很难过,所以他天天晚上一个人在家里喝酒消愁,喝到人事不省第二天又起来废寝忘食地工作,没过多久他就开始时不时地感到胃痛,但他不在乎。这很难理解吗?非要他亲口承认自己的失败吗?——江宇珩的离开让他无法接受,所以他过上了麻木不仁的日子。他不想接触其他新的人,他只剩下工作了,他只是想尽力把自己的工作做好——这很难理解吗?

江宇珩在等着陈路说话,如果陈路稍微抱怨几句自己过得有多么差劲,他就可以顺着话头说要过去照顾他。但陈路只是沉默地看着旁边,没有半点要开口的意思。江宇珩只好叹了口气,“医生说你不需要住院,在家休息几天就行,平时注意饮食规律,少喝酒,烟也要少抽。”他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快一点了……要不我们去吃个饭,然后我送你回家歇着?”

陈路的动作太快,等江宇珩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真是个工作狂,对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上心,江宇珩暗暗腹诽,并对陈路的冷漠感到一阵垂头丧气。但他很快想到自己的工作室里还有一个重要的人在等待他——林小月。很明显她藏了不少话要对他说,而他需要做的便是俯身倾听。因为他已经成为了她唯一的,最后的倾听者。

“小月她……和其他早衰症的孩子不同,她的智力也受到了损伤,只有六岁孩子的智力。”林春——林小月的母亲,用哽咽的语气断断续续地讲述着,“她很黏我,很信任我,我几乎就是她的全世界……在她失踪之后,我还抱有一丝希望,但现在,天呐……”

陈路贴心地递上纸巾,耐心等待林春调整好情绪才开口问道:“小月平时是都呆在家里吗?有没有和除了您以外的人接触过呢?或者,您是否能想到任何想要伤害小月的人?”

林春泪痕交错的脸上出现若有所思的表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的眼睛倏地亮了一下,“那个护工,那个儿童机构安排的护工……他,他对小月心怀不轨……我把他赶了出去,我还向机构举报了他,但不久之后小月就失踪了,举报也不了了之……”

“您能再说得详细一些么?那个护工叫什么名字,大概对小月做了些什么?”赵子扬——陈路今年才到局里实习的新徒弟,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正在他的小本本上奋笔疾书,写字的间隙迅速推了推眼镜抬头插话。

“吴卫华,我不会忘了这个畜生的名字。他的工作明明只是帮小月在浴缸里放好热水,但他竟然进了浴室,帮小月洗澡……天啊,他真的不是人,小月就那样被他……”

陈路朝赵子扬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明白了,摸出手机开始调查吴卫华的资料。

“艾滋病。”林春平淡地回答,仰头咽下药片,“我现在的情况挺稳定的。”

一走出楼道陈路就点了根烟,刚才专注于谈话还不觉得,一出来胃又特别不舒服。其实今天上午在病床醒来的时候胃里都没那么难受了,但他猜自己输了液后稍微恢复了些的胃又被没吃午饭火急火燎开了一路的车打回了原型。开车门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有点使不上力,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忍痛开了门坐进车里。

“陈队,您还好吗?”专注于眼前笔记的赵子扬不知道何时放下了本子,正在副驾的位置上一脸关切地看着陈路,“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要不我来开车?”

陈路长叹了一口气,右手在上腹胡乱揉了一通,“不用。我就是饿的,没吃午饭。”

“我中午点了两个汉堡,只来得及吃了一个。”赵子扬跟变魔术似的从他那个学生味十足的黑色邮差包里摸出来一个用打包盒装着的汉堡,“您要不……吃几口?”

看起来很硬——陈路这么想着。而且肯定凉透了,很难说吃了之后会不会更加难受。但随即他又觉得自己对着一个冷掉的汉堡犹豫实在有些娇气,平时为了案子蹲点的时候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哪可能吃上热东西。于是他点点头便接过了汉堡,“吴卫华那边你联系好了么,现在过去他能不能配合调查?”

“联系好了,陈队,他今天刚好在家里休息,现在等着我们过去呢。”赵子扬回答。

“那行,我们现在就过去。”陈路咬了一口汉堡,果然和他想象的口感一模一样,花了点力气他才咽下去,“车你来开吧。”

赵子扬看起来很惊喜,“真的吗?我来开吗?谢谢师父!”

一直到坐副驾上了陈路还有点想笑,这孩子真傻乎乎的,让他开个车都能兴奋成这样。

“……我从来没对她做过任何出格的事,她母亲简直就是个偏执的疯子,无论我解释多少遍也不相信我。那天我放好浴缸水之后就在门外等候,结果林小月不小心把泡沫弄到眼睛里了,让我进去帮帮她。我发誓我只是进去,帮她把眼睛里的泡沫洗掉,就出来了。其余我什么都没做。”吴卫华诚恳地看着陈路两人,摊开双手,“儿童机构的人也知道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不信你们可以去调查。”

陈路正欲开口,手机提示音响了一下,是江宇珩的短信,只有短短的三个字:你在哪。陈路回了个地址过去。身旁赵子扬接着问:“您和林小月还有过什么别的交流吗,她有没有提到过什么其他认识的人?”

吴卫华思索了几秒便摇摇头,“我没去过她家几次,就闹出这样的事。后来一直在处理她母亲举报我的事,再后来她就失踪了。我和她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

“好的,感谢您今天的配合调查,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赵子扬说着站起了身,和吴卫华握手告别。

“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离我给你发短信才没过几分钟吧?”一出小区就看到江宇珩,陈路实在吃了一惊,江宇珩得意洋洋地走过来,“不是你说的,让我确认了死因就来找你嘛,局里的同事告诉我你们在这里。给你发短信是想要预告一下我来了。”

“喔……谢谢陈队。那我先走了,陈队再见,江法医再见!”赵子扬呆呆地挥挥手,很快开车扬长而去。见赵子扬走了,江宇珩立马装模作样地打开自己副驾的车门,“陈队,请。”

陈路无奈地摇摇头,没说什么坐了进去。江宇珩绕到另一边坐进来,很自然地问:“你想去哪里吃饭?”自然得好像他们本来就是一对约好了要去吃饭的爱侣。

陈路其实一点都不饿,刚才那个汉堡非常有分量,一下去胃里就沉甸甸的胀着难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汉堡太凉了还是太硬了还是两者都有,他现在觉得胃拧着痛,并且这痛好像有愈演愈烈的迹象。为什么每次遇到江宇珩都要胃痛。他忍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你不是来告诉我林小月的死因的吗?”

“边吃边说也可以啊……”江宇珩本来都从停车位开出去了,闻言又倒了回去,“那好吧,我先说,说完了咱们再去吃饭——我在林小月的体内查出了致命剂量的非核苷类逆转录酶抑制剂。”

“你的意思是有人给他下毒?”陈路不动声色地双手抱胸往前倾了倾,“你说的那一长串有没有我能听懂的名字?”

“MK-0518,还在实验中的奈韦拉平替代药物,艾滋病患者的常用药物。”江宇珩回答。

陈路一惊,迅速打开车门跨了出去,江宇珩被吓了一跳,却发现陈路绕到了他这一边,“你下来,我开车。”

“啊?……哦。”江宇珩有点懵,被陈路推下了车,小跑到另一边坐上副驾,“你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林春并没有任何的反抗,甚至戴上手铐的她比下午哭哭啼啼的她看起来要冷静得多,仿佛对一切早有预料。她只是最后在上警车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陈路,然后说:“你不明白,你们都不明白。我没有别的办法了。”说完就被押上了车。

陈路紧紧皱着眉头,直到警车都开远了,眉头还是没松开。

“你不去审讯她吗?她看起来有很多话要对你说。”江宇珩站在他身边。

“不了,赵子扬负责审讯他,正好……锻炼一下。”陈路说。江宇珩点点头,摸出车钥匙,“所以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吗?”

陈路想说可以,但他觉得自己一开口应该就能吐出来。刚才开车和抓人的时候精神高度紧张没空想别的,松懈下来之后疼痛也卷土重来。那个汉堡折磨了他一晚上,应该在胃里呆不了多久了。刚想到这他就再也忍不住反胃感,转身吐在了背后的绿化带里面。

“……陈路?怎么回事啊,你胃又难受了吗?”江宇珩吓了一大跳,忙转过去给他顺背,陈路吐得有点恍惚,一手按着疑似痉挛疯狂抽搐的胃,一手想把江宇珩推开,“嘶……你别过来,脏。”

“这都什么时候了,哪管脏不脏的。”江宇珩没理陈路,扶着他的手臂,“你慢点吐!忍着点,吐多了伤胃。”

陈路也没理江宇珩,主要是没空理他。他感觉自己又要站不住了——如果不是江宇珩扶着他的话。猛烈的疼痛有点超出了他的忍受范围。

“不是,你别那么使劲按……等等,你不会又要痛晕了吧?陈路?hello?还能听到我说话吗?”江宇珩平时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一紧张更是不受控制的滔滔不绝。陈路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咬牙切齿地说:“我没晕……胃痉挛了,送我去医院……”

“哦,那你、你忍着点,你还能走吗?我背你?或者我抱你?”江宇珩有点六神无主,他怕下一秒陈路又像上午那样直接晕过去了,那样的恐慌他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闭嘴,我能走……”陈路喘着气靠在江宇珩肩上,明明离车只有几步远,两人却走了足足三分钟。

“十几分钟就能到医院了,你忍忍啊,你看你刚才多坚强?都疼成那样了还都不让我抱,硬要自己走。”江宇珩上了车就冷静许多了,在导航里输入最近的医院后发动了车子。但他还是控制不了嘴贫,越紧张越嘴贫。陈路很勉强地坐在副驾,折着身子两手交叉抵在胃上,闻言有些艰难地开口:“你能不能闭嘴,我是胃疼,不是残了……”

江宇珩想说你刚才比残疾人还残疾人。但他看了一眼陈路额头上的冷汗还是很听话地闭了嘴。因为他有一种预感,再说下去的话陈路可能还没被送到医院就真的被自己气死了。

还有一点点没写完,下一章收尾。

徐以终程栖

室内设计师总裁

“当你形容一个人像个木头,可能并不知道,一棵树,是因为被剥削,才成为木头。”——《星期六晚我们去散步吧》

09

最终两个人都没能打开那扇门,无奈程栖只得带着女孩到附近的快餐店点了点吃的。

这一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最开始这女孩只问了一句:“你也是来找徐以终的吗?”程栖点头说是,女孩便说,“他不在这里,我等了他好几天了。”便沉默下来。

程栖看着这女孩和徐以终出奇相似的容貌和大概岁数,便能猜出来两个人的关系。

程栖看着女孩吃饭的样子,不合时宜地开了个小差:原来这就是女版徐以终...

程栖看着女孩吃饭的样子,不合时宜地开了个小差:原来这就是女版徐以终的样子啊,真好看。

想着,程栖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你是徐以终的妹妹。”看似是疑问句,其实是肯定句。

徐以珊这才抬头看他,反问:“你是我哥哥的丈夫?”

程栖倒有些意外,一是没想到徐以终从来没和家里人透露过自己的存在,二是没想到她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还能猜出他和徐以终的关系。

徐以珊表情有些复杂地看向他的无名指,“我那天看见他一直在转无名指的戒指,和你的款式一样,原先以为只是个装饰,没想到是婚戒。”

“……怪不得那天,徐立中那么生气,像要杀了他似的。”

本来还在奇怪徐以终为何没有向家人告知他已经结婚的程栖听到这句话立刻警醒:“谁?杀徐以终?”

程栖直觉,徐以终的家庭情况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复杂———徐以终明明是徐以珊的哥哥,徐以珊却一直以全名相称,还有那个叫“徐立中”的疑似是他们父亲的男人。

徐以珊还没开口,程栖已经在脑中脑补出一整个狗血剧情。

随着徐以珊的讲述,虽然不是他想象中的展开,但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压抑黑暗许多。

在他父母的眼里,孩子根本不是他们的血肉,只是一个自动提款机和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徐以珊是女孩,在他们眼里全无用处,所以被毫不留情地抛弃,他们甚至不在乎徐以珊的死活,而徐以珊嘴里的“特别优待徐以终”也只不过是因为徐以终身上还有利用价值,是还能继续榨取价值的工具。

虽然在徐以珊的视角里,徐以终能上学读书、在家里不用干重活就已然是优待,但程栖依旧能从徐以珊的片段描述里窥见徐以终的整个童年。

因为实在乏善可陈。程栖心里酸涩。

想来徐以终和他结婚也只是想叛逆一下,所以才和程栖结婚。

而徐以终和他结婚以后的所有奇怪的言行举止也都有了解释。

徐以终根本不明白程栖对他的示好是喜欢的表现,因为他没被毫无理由的爱过,所以也不会毫无理由地接受别人对他的好。

所以才总是想还给他。

程栖整颗心脏都像是让别人狠狠捅了一下,火辣辣得疼,想立刻见到徐以终的心情在此刻达到顶峰。

程栖只得和她大概讲了一下自己知道的情况,然后让徐以珊会学校上课等他消息。

徐以珊离开后,程栖点开和徐以终的聊天框。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徐以终如果临时有出差,不可能一句话都不留。

——————

程栖反复观看那段视频已经两个点了,那天当值的前台小姐也在旁边颤颤巍巍地站了两个小时。

唐槐推门进来的时候甚至不敢抬头:“程总,医院已经查到了,就在市中心医院。”

程栖没动。

“程总......?”

“唐槐。”程栖平静地打断他,淡定地起身,低头翻找了一下,片刻唐槐听到自己手机的消息提示音,“把这张照片给我传到下面去,让公司每个人都知道我爱人长什么样。”

程栖眼神飘过前台小姐,“尤其是前台招待处。以后如果前台再出现这种问题,第二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那天前台小姐吓得都要哭出来了,她完全没想到那天来给程总送饭的那个眉眼淡淡的男人竟然是小程总的爱人。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失去这份工作时,程栖突然说:“算了,那天的事不怪你。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让全世界都知道的。”

唐槐点开手机,一张结婚照赫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提醒:“程总,恕我直言,如果以后您和徐总离......”

程栖打断他,决绝地说:“不会离婚的,这辈子徐以终都别想甩开我。”

不知道为何,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唐槐突然感觉背后一凉。

程栖在医院守了徐以终三天。

这三天不仅徐以终在病痛里煎熬,连带着程栖都憔悴了许多。

徐以终那天是胃出血,上了手术台后医生发现他有轻微营养不良,血一直止不住,血压也持续降低,整个人直接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恰逢当时医院缺徐以终那个血型的血,紧急从隔壁医院调来才堪堪拽回徐以终踏进鬼门关的半只脚。下手术台后人也一直在ICU里没出来过,直到程栖找过来。

程栖看到徐以终的那一刻眼泪就落下来了。

他就短短几天没见到这个人,他是怎么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的。徐以终整个人陷在被子里,呼吸的起伏几乎看不见,只有扣在他脸上几乎罩住他半张脸的氧气罩上断断续续浮起的白雾才能证明这个人尚且苟延残喘,本来就没有多少肉的脸颊更是凹陷下去,颧骨都突出来。程栖摸上徐以终正在输液的那只手,手背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针孔,整只手都没有活人的温度。程栖被冰得一颤,眼泪就砸到徐以终的手上。

程栖想,这人真的是傻透了,他活了近三十年,从没见过徐以终这样好这样傻的人。明明徐以终值得被这个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物相待。

程栖把脸埋在徐以终的手背上,心里祈祷着:徐以终,你可一定要醒来啊,我还没来得及教会你如何被爱。

结果当天晚上,徐以终高烧烧到近四十度又被拉进了手术室,这次是并发腹膜炎,医生实在无计可施只好切掉了徐以终的一小部分胃,并再三叮嘱以后要好好照顾病人,这次手术过后再怎么养也已经大动元气,不可能再回到最初正常人的状态了。

程栖站在手术室外的时候才真正明白“胆战心惊”的含义。他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从小顺风顺水,因为是家里的独子,父母对他万般宠爱,东西从来都只分他想要的和不想要,这是第一次,他向上天祈求,不要带走徐以终的命,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和徐以终说,还有好多好多事想和徐以终一起完成。

听到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的时候,程栖简直是虚脱了,他看着医生和护士把徐以终推进ICU后,缓了半晌才缓缓地说——在唐槐耳里分明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唐槐,给我查查徐以终的父亲,徐立中的行程。再把徐以终失踪那天的行踪给我整理出来。还有,我要徐立中的所有资料。”

“知道了,程总。”

————

10

徐以终是被身体里连绵不绝的疼痛唤醒的,睁开眼先是被病房里的灯光晃了一下,他闭上眼睛回神,身体里各处的疼痛像是钢钉,一寸寸地将他钉在床上动弹不得。

他费劲地扭了扭头,病房里并没其他人,安静得只有点滴和心电图的声响。

徐以终睫毛颤了颤,无力地垂下去。兴许是因为生理上太脆弱了,心理也跟着脆弱起来,他想,或许程栖已经和潘正林谈好了,怎么会想起他来。他们那么般配,从家世事业到容貌气质,而不论他怎么费劲地追赶程栖的脚步,就算能看看与他并肩而立,别人也不会觉得他们像一对。

他喉咙干裂得疼,看到地上有暖瓶就像伸手去够,却没想到自己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动作太急血压没跟上,他眼前一黑,脑子都嗡嗡作响,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蜷起来。他手背上只有薄薄的一层皮,这么一动立刻脱针了,带出一溜血丝。他实在没力气了,连按呼叫铃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趴在被子上喘气。

忽然有人轻柔地托起他的肩膀,刹那间他被温柔的气息包围,那人一只手轻轻地盖在他的眼睛上怕他被头顶的白炽光晃到,另一只手喂进他嘴里一块糖。

“醒了怎么不叫医生。”程栖轻轻地说,呼出的气就打在徐以终耳边。

徐以终耳朵都红了,不自然地缩了缩,却没意识到是往程栖的怀里靠,有些局促地说,“对不起,我没力气。”

程栖满意地得寸进尺圈住徐以终的肩头,看他缓过来点就拿纸杯插上吸管递到他嘴前,看着徐以终腮帮一鼓一鼓的,没忍住嗦了一口。

“!”徐以终面上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程栖这么一闹,徐以终耳根到脖子红了一片,脸色看着终于有了点活人气。

“程总,你这……”徐以终下意识要抬手捂脸,被程栖攥住。

程栖说:“徐以终,你别动,等会我有话和你说。”说着抬手摇了呼叫铃。

医生检查了一下徐以终的缝合口情况,又重新替他上了针,才和程栖说:“伤口情况不错,再观察24小时,如果不再发烧就可以转进普通病房了。”

医生走后,徐以终才懵懵地开口:“这里不是普通病房吗?”

程栖坐在他旁边的圆凳上开始削苹果,他这两天被唐槐培训得已然出师,动作十分流畅,闻言没好气地说:“那不然呢,这里是ICU。你知道自己昏迷了几天吗?”

“整整一周了……徐以终。”想到那几天的煎熬,程栖话音里都带了颤抖,手里的动作也停下了,“我给你签了两次病危通知书,你差点就没了你知道吗?你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和我说?就这样你还要来给我送饭,我程栖何德何能啊?啊?”

徐以终想,怪不得他做的那几个梦混混沌沌的,还感觉轻飘飘的,原来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徐以终低着头不说话,程栖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但他念着徐以终还在病中,说话也不敢大声,只得压抑着声音:“徐以终,咱俩是合法夫夫,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你父亲的事,只要你提,我就能帮你处理,对我来说这都是……”

“不是你定下的吗。”徐以终打断程栖,他半靠在那里,垂着眼睛,白炽灯把他的眼睫在脸上打出一小片阴影,看起来相当疲倦,“最开始要求互不干涉的不是你吗,说到底我们也不过协议结婚,各取所需,你没必要这么关照我,我也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你。”

“离婚之后,我给唐秘书支付的‘房租’就会充当您最开始给我工作室的投资,那部分数额巨大,我会慢慢补上的。您放心,咱们结婚这段日子我从未让任何人知道你是与我结婚的。”徐以终想着,慢慢说,最后一句话他把“我”字咬的很重。

程栖纵然心里气得都要抓狂,恨不得揪着徐以终的衣领说“爱”说“喜欢”,但他也知道徐以终完全不明白什么是爱和喜欢,在徐以终的脑海里就没有这两个词的概念。

他躁得站起来在病房里来回踱步,恨不得掏出根烟来抽,又念及这里是重症监护室,只得老实坐下,深深吸了口气,挑重点反驳:“我什么时候说要离婚了?”

徐以终懵懵然:“潘先生都回来了,您……”

程栖气得牙痒:“所以你果然看到那张照片了对吧?”他后来进书房敏锐地发现那张相框被挪动过位置,相框上的灰尘也被擦净了些,但徐以终一直兢兢业业地遵守着合约,导致他发现的时候还质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过多疑。

徐以终点了点头:“抱歉,不是有意要违反合约的,这部分违约金我也可以支付。”

程栖无力,他终于意识到他根本和徐以终说不通。

看到程栖沉默,徐以终还反过来给他提建议:“那天……”他顿了顿,似乎也回想起那天惨烈的情形,但他还是继续说,“那天我看见潘先生了,和您很登对。”他语言匮乏,不知道如何形容,只能补充,“那天的小姐姐一眼就能看出你俩关系不一般,如果您要和我离婚,您让唐秘书联系我就行,不用在这照顾我,您替我支付的医药费和住院费还有手术费我都会之后补上的。”

程栖沉默半晌:“你真的想和我离婚,然后看我和潘正林在一起?”

徐以终不说话,他根本说不出话。他像幼儿园里懂事的小孩,不懂得撒娇要自己喜欢吃的糖果,所以只能看着老师把他手里喜欢的糖果拿走然后送给别的小朋友。事到如今他依旧学不会如何说自己也喜欢吃那个口味的糖果,所以只能被迫变得更加沉默。

程栖也没等他回答,径直从文件夹里掏出几张纸,“徐以终,你看好了,这是当初你签的合约,这是你的签名。”徐以终刚看清自己的签名,程栖直接动手把合约撕碎,还捧着纸屑给他看了一眼,“现在它没有法律效力了。”

“现在没有合约了。如果我对你的爱都被理解成‘越界’,那就直接把界限都抹掉。”程栖平静地说,“徐以终,我对你好不是图你什么,只是单纯想对你好,因为我爱你,所以希望你好、希望你健康、希望你平安。因为喜欢你,所以想每天都看见你,想吃你给我做的饭,想给你买礼物逗你开心。”

“你呢,徐以终,你喜欢我吗?”

徐以终表情木木的,似乎完全不能理解程栖的行为和言语,和程栖根本对不上信号。

程栖似乎也没想徐以终给出什么让他满意的答案,小少爷从来都是被别人高高捧在手心里,即使之前爱潘正林爱到骨子里也从未怎么说过“爱”之类的字眼,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爱意让小少爷羞涩地脸都红了,但他依然坚定地靠近徐以终,温柔地撩起他的刘海,在上面印下一个吻。

“没关系,你不明白什么是爱情,你就留在我身边,把心交给我,我来教会你。”

-TBC.-

要期末周了啊啊啊啊啊

大概还有一章就完,希望我能在三天之内憋出来看起来我真的不会写宠,去自习室憋了一下午就憋出这五千多字

还有祝即将高考和中考的姐妹考试顺利!过过过!期末周的姐妹也过过过!

薄新推开清创缝合室的门,里面包扎还没结束,江甚坐在诊疗床边,染了血的衬衣被剪得七零八落地挂在身上,医生举着缝合钳在他肩上忙活。

江甚平时各种镇痛类药物吃得太多,有些麻醉耐受,麻醉剂也没有办法完全阻断痛感,此刻胸腔不规律地起伏着,脸和脖子上都是冷汗,脸色也泛着青白。他闭着眼睛看不出神色,但下颌紧绷着,脖子上青筋毕露,没受伤的那只...

江甚平时各种镇痛类药物吃得太多,有些麻醉耐受,麻醉剂也没有办法完全阻断痛感,此刻胸腔不规律地起伏着,脸和脖子上都是冷汗,脸色也泛着青白。他闭着眼睛看不出神色,但下颌紧绷着,脖子上青筋毕露,没受伤的那只手紧握成拳,力道大得指节像是要顶破皮肤。

薄新走过去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递到了江甚跟前。

江甚睁开眼微抬起头,苍白的脸色衬得眼眶红得吓人,他看了一眼手机,眉眼间神色又浓重了几分。

然后薄新就看见平常不可一世的三少爷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重新阖上眼靠在墙上,没受伤的那只手忍不住在眉心搓弄着。

“……嗯……说我喝多了,就近住酒店了……不行,你说我在加班吧,让他别等我了……”缝合的动作牵动着痛觉神经,再加上失血,江甚思维有些不清醒,根本编不出个囫囵的借口,“要不别接了……”

江甚答应过陆景生,不再掺和本家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生意和场合,今天其实算是被他二叔骗去的。江甚当时心想,去都去了,推了门扭头就走也不是他作风,他也没想到,两边人真能动起手来,白白惹了一身腥。

对家人多势众,江甚后背被划了一刀,虽然血流得吓人,但是皮外伤,没伤到要害。要命的是他那个倒霉的肩膀,砸过来的洋酒瓶直接碎在了后肩上,玻璃碎片嵌得很深,几乎挨上了骨头,好在力道和角度都差那么点儿意思,肩胛骨上的钢钉没再次移位,不过那一下也够他受的。不少细小的酒瓶碎片扎进了皮肤里,清创的功夫,江甚已经扛不住让医生补了两次局麻。

要只是这样三少倒也不至于愁得挠头——今天是他跟陆景生在一起一周年纪念日,他的陆警官专门调休了一天说要给他折腾顿大餐。

包扎结束,医生把一直候在门外的薄新叫了进来,交代患者失血可能会头晕、心悸,要避免走动,让他推个轮椅送人去留观室输液。

江甚的失血量在需要输血的临界值,接诊的医生按他的生化指标权衡过后没给他输,所以江甚的意识一直有些模糊,又因为肩背上的伤只能俯卧,始终半梦半醒的,睡也睡不踏实。

大概是麻醉剂和配药里都有刺激胃的成分,两袋药输进身体,江甚被顶到食道末端的胃酸灼得清醒了几分。他胃里恶心得难受,就让薄新把他扶起来,又因为体位性低血压耳鸣了好一阵,缓过神来就听见手机在一旁桌子上震个不停。

江甚想去拿手机,薄新看他左手扎着针,于是殷勤地拿过手机递到了江甚右手边,被对面阴恻恻的目光削了一刀才反应过来——三少现在就剩一条胳膊好使。

薄新没眼色地点了点头。

“说的什么?”

“我就跟嫂子说,你在开会,不回去了。”

江甚抬眼看向对面,反问了一句:“开会?”

“是啊……”薄新这回有几分犹豫。

江甚机械地扬了扬两边嘴角,他嗓音低哑得厉害,却透着穿堂而过的凉意。

“新仔,你替我接跨国生意了?”

“没有啊。”小助理一脸无辜。

“没有我半夜十二点开哪门子会啊!”江甚下颌骨快要咬碎了,碍于急诊的留观室还有不少患者,又只能压低了嗓音,“编个瞎话都编不利索!”说着把手机扔到了薄新身上。

动作太大牵动了右肩的伤,江甚疼得身子一僵,低头扶着肩膀缓了好一会儿,牙齿一直叼着嘴巴里的软肉,江甚甚至尝到了几丝血腥味。

“老大,嫂子又打来了,接不接?”薄新没头没脑地举着手机。

江甚夺过手机摆摆手,让薄新从隔帘里出去,他握着手机缓了两口气才按了接听。

“还没睡呢陆警官?不是让你别等我了么。”

江甚以为陆景生会戳穿他半夜开会的事,没想到那边只是平淡地问道:“菜我热了三遍了,你真的不回来了?”

江甚原本还想插科打诨把今天这事儿应付过去,明天再随便编个出差的由头,起码等胳膊能动了再上陆景生跟前儿晃悠,结果对面这两句话直接把他蒙混过关的心思挫骨扬灰。

三少觉得再不坦白从宽认错道歉,都对不起陆警官今天做饭用的锅。

江甚兀自拔了针,针头带出的血滴在手背上,被他一并抹了,他动作很利索,嗓音却温沉下来。

“再等我一会儿行吗?三十分钟。”

薄新听见江甚扶桌子的响动,赶紧掀了帘子过来扶稳他。

“你不会真要赶回去吧老大?”他刚才听见一耳朵江甚说要回去,“从医院开回你家就得二十多分钟,你这水还没挂……”

薄新话说到一半,抬头顺着输液管看下来,看见在半空晃荡的的针头,自觉闭了嘴。

江甚掌根抵在胸口,紧皱着眉闭着眼睛,呼吸虚浅又凌乱。

“去……把我备在车里的衬衣拿上来。”

“你这……不行吧……”薄新看江甚揪着胸口,还有他额头上明晃晃的汗珠子,现在也不敢离开。

江甚抬头瞟了一眼薄新忧心忡忡的脸,耐着性子解释道:“这都是失血的正常反应,死不了人,快去吧……”

薄新扶江甚下了车,看他一直扶着肩膀就想送他上去,还问他要不要戴个肩托,说后备箱里一直备着,江甚嫌薄新婆妈,把人打发走了,兀自扶着肩膀往电梯间走。

江甚慢吞吞地拖着步子,离家越近步伐越小,不知道的以为他是伤了腿。

从停车位到电梯间,也就十几米的距离,江甚却走得有些脱力,也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心理作用。

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堂堂江家三少爷,竟然有一天沦落到有家不敢回。

失血过多本来就会畏寒,再加上地库阴冷,凉气渗进皮肤,激起骨子里一阵颤栗,江甚觉得身体都有些发僵,脚下虚浮得厉害,要不是肩胛处的痛感灼烈得锥心,他几乎无法保持清醒。

眼前忽地暗了一瞬,江甚下意识拿手背抵了下墙,低头的瞬间感觉身前有个人影靠近,托着他的腰扶住了他。

陆景生的气息在三秒之后才在江甚的嗅觉神经平稳着陆。

江甚胸口跳了一下,僵冷紧绷的躯体却不自觉放松了几分。

“怎么下来了?”江甚抬眼,苍白的唇挑起个漫不经心的浅笑,“就这么想我,一刻都等不了了?”

陆景生没搭理江甚厚颜无耻的撩拨,面无表情的撤回身子,把一袋垃圾拎到江甚眼前。

“扔垃圾。”说完又审视地打量起面前站没站相的男人,地库光线不好,陆景生没看出对方青白的脸色,只是觉得他靠在墙上的姿势说不出得怪,“你不上去,倚这儿干嘛?”

三少殷勤地接过垃圾丢进垃圾桶,说瞎话的时候没敢看陆警官的眼睛。

“那什么,腿麻了。”

陆景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江甚预想到今晚这餐饭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敷衍,可进屋看见那满满一桌饭菜,他还是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想坦白的念头被这阵仗压得徒然偃旗息鼓。

江甚肩膀被整个手臂的重量抻着,刚才坐电梯上楼的功夫,他整片肩背都在抽痛,此刻坐到桌前才敢暗自托着手肘。

陆景生盛了两碗饭出来,又不疾不徐地把煨在锅上的排骨汤端上桌,面上平淡如常,丝毫没有要兴师问罪的意思。

从地库到进门,陆景生都没提他爽约的事,江甚以为陆警官要大发慈悲放他一马,刚想动筷子,就听对面淡淡问道。

“你今天干嘛去了?”

“我……去跟人谈了点事情,生意上的。”

“公司出问题了?谈了这么久。”陆景生声量不大,却莫名透着股子审犯人的味道。

“没,对方是个老头儿,上年纪脑子不太清楚,跟我掰扯半天,不过已经解决了。”

江甚这也不完全算骗人,却觉得眉头有点痒,左手抬到一半发现手背的针孔处淤青了一片,又悻悻放下了。

陆景生了然地点点头,手在鼻尖比划了一下。

“这老头儿,品味不错。”

江甚看他这么比划,也下意识闻了闻自己身上,紧接着心里一凉——这甜得过头的香水味,怎么闻也不像是从男性身上蹭来的。

刚才在他二叔那,江甚跟对方一个女人有过短暂的接触,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沾上的,他虽然已经换了衬衣,但裤子上难免会有残留的味道。

江甚扬起个讨好的笑。

“陆警官不愧是警队一哥,鼻子真好使。”说着眼尖得注意到了陆景生手腕上一片红,敛眉正色道,“你手烫到了?”

“没事,吃饭吧。”

这回陆景生看都没再看江甚一眼,自顾拿起碗筷闷头干饭。

江甚看出陆景生这是真动气了,可不么,平常轻伤不下火线的主儿,为了给他做顿饭特意申请了一天调休,他迟到爽约不说,嘴里还没一句实话,搁谁不一肚子火。

江甚对着饭碗半天没动筷子,陆景生看了他一眼。

“不饿?还是不舒服?”

江甚若无其事地抬头:“没有啊,怎么了?”

陆景生的眼神没多作停留,抬手往自己碗里夹了块排骨。

江甚左手的针孔和淤青太显眼,他强忍着抬起右手握上了筷子,发现手抖得有些拿不稳,只好改换了支勺子。江甚犹豫了一下,舀了最近碟子里的一勺菜。

药物的副作用还留在身体里,其实江甚胃里依旧不舒服,腹间阵阵抽痛,胃液被翻搅得顶着食道,江甚强压着隐隐上涌的呕意,机械地往嘴里送着饭菜,再加上失血,精神不太能集中,根本嚼不出饭菜的味道,他觉得自己有些糟践粮食。

也有点儿糟蹋爱人的心意。

不知道是打眼看见了江甚在桌下抵在胃腹的左手,还是他脸上味同嚼蜡的神情太过明显,陆景生起身收拾自己碗筷的时候,也顺便把江甚的碗收了。

“不想吃不用勉强。”

陆景生说着倒掉了江甚碗里剩的小半碗饭,紧接着又绕过江甚,把桌上的菜一盘一盘地倒进了垃圾桶,他语调很轻,动作却很强硬。

江甚起身跟到陆景生身后。

“陆警官,别拿吃的撒气啊,都是你辛辛苦苦做的……别这样,我错了,我不该爽约,不该骗你……”

陆景生突然停下动作,回过头看他。

“你说,我听你解释。”

江甚轻叹了口气。

“我今天是去见我二叔了,但是我保证,那些犯忌的生意我绝不插手。”

陆景生追问:“那你大半夜是忙活什么呢?”

江甚顿时哑了声。

小陆警官辛苦一天,要是知道他把自己作成这鬼德行,估计今天连个囫囵觉都睡不成。

江甚琢磨半天也没想好怎么张嘴,陆景生胸口起伏了一下,又转回去接着手上动作。

江甚想伸手拦着陆景生拿碟子的动作,陆景生反钳住他的手腕,一个别臂挑肘把人推到了一旁。

陆景生一直记着江甚肩膀的旧伤,手上根本没敢施力,只是江甚的肩膀刚受过外力,又肿得厉害,那个手臂被别到身后的姿势几乎瞬间就卸掉了他全身的力气,整个右半边身子都跟着痉挛了一下,他强撑着才没当场跪到地上。

江甚紧抿着嘴唇,眉心死死皱在一起,他微弓着背扶着右肩,在原地一动不动。强烈的痛感席卷全部感官,江甚眼前一片模糊,思维有一阵空白,连呼吸都停滞在胸腔里。刚才的动作大概也扯到了伤口,江甚现在体温偏低,隐约能感觉到肩头一阵温热的暖意,心悸的症状也更强烈了些。

陆景生出门丢垃圾回来见江甚还抱着肩膀站在原处。

“装什么,我根本没用力。”说完略过他进了厨房。

江甚调整了呼吸跟上去。

“知道陆警官菩萨心肠,这不是想卖个惨博同情么。”右手不受控制地发抖,被他握着拳头挡在了身侧。

陆景生不知道江甚凑他那么近,一转身直直撞进了人怀里,江甚被撞眉头一紧,还是顺势抬手扶上了陆景生的腰。

“今天太晚了,你明天再找我算账行不行?”

江甚压低了眉眼,语气语气低了尘埃里,没想到怀里人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甚至强硬地从他怀里撤开,正言厉色地瞪着他。

“三少爷,想进医院直说,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陆景生自然是不知道江甚刚从医院出来,当时正在气头上,也没心思在意江甚的脸色,把人关在客厅自己进了屋,还把房门锁上了。他洗完澡出来听见手机在响,接起来听见对面一声“老大”才发现自己回房时拿错了手机。

“老大,刚才急诊开的药落车上了,我现在给你送过去吗?”

陆景生原本要说的话被听筒里那两句淹了回去,灌得胸口一滞,语气都变得有些生硬。

“什么急诊?什么药?他怎么了?”

薄新没想到江甚嘴这么硬,一晚上都没提这事儿,他心一横就全替老板交代了。

“嫂子,您能别说是我说的么……我……”

厨房的灯没关,客厅的灯确实黑着的,陆景生想往阳台走,就看见洗手间那边透着光亮,他走过去才听出门内隐约传来的压抑的呕吐声。陆景生转了下门把手,是锁着的。

“江甚,把门打开,你失血自己在里面太危险了。”

陆景生拍了几下门,听里面没反应就转身去柜子里找钥匙,钥匙没找到回来洗手间里彻底没了动静,陆景生吓得心里一沉,手脚一瞬间都冷了下来,他后退一步蓄了个力,抬腿一脚就把门踹开了。

里面的男人微弓着背,一只手撑在洗手池边,整个人湿漉漉的,站在洗手间的灯下,肤色惨白得吓人。他身上的黑衬衣被不知道被汗还是水洇得湿透地贴在身上,一缕刺眼的殷红色顺着手腕露出来的地方淌进了手心里。

他似乎反应有些迟钝,反应了一下才缓缓抬头看过来。刚被胃酸侵蚀过的嗓音,喑哑得有些变了调子,说话的时候,甚至有些气喘。

“我就是……胃不太舒服……”

话音未落,江甚手心里的血便划过指尖滴到了地上。

陆景生没穿上衣,胸口也起伏得厉害,他沿着那滴血落下的轨迹回看到对面那双眼睛,莫名地眼眶一潮。

大概是头发上的水没擦干,流进了眼睛里。

陆景生怔愣的瞬间就看见里面人身形一晃,他条件反射地跨了一步托住了那人的腰背。陆景生光着上身,露在外面的皮肤被江甚周身的温度冰了一下,他这才彻底寻回了理智。

江甚把身体的重量压到了陆景生身上,喉咙里强忍着磨出一声闷哼。陆景生听出他的不适,才发觉自己掌心里氲着一股异样的温热。

他抬手看了一眼,果然是摸了一手血。

“操……姓江的,你给我搞一周年大礼包吗?”

江甚肩和背上都有外伤,只能趴在床上。他失血的症状更明显了些,几乎有些意识不清。

他身上很凉,陆景生解了扣子想给他把衬衣脱下来。可江甚肩膀也肿得吓人,此刻轻微的活动都很困难,贴身的衣服根本脱不下来,陆景生干脆拿来了剪刀。

陆景生半蹲在床边,捏着他的衣领找角度,其实他没碰到江甚的,趴在床上的人却狠狠皱了下眉头,喉咙里清浅地低哼了一声。

“江甚,你伤口有点裂开,现在被水浸着容易感染,我帮你把衬衣脱下来,你别乱动。”陆景生说着把江甚额间跟鬓角的冷汗轻轻蹭掉了,“听懂回应我一下,嗯?”

江甚一边脸贴在床上,睫毛上的潮气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

“胃还难受吗?还想吐吗?”陆景生问。

江甚微微摇摇头,皱着眉头缓缓撑开眼皮,他两只眼睛都有些充血,眉眼间的倦意快要把他吞没。

陆景生完全没见过江甚这样,最后端着的那几分怒意早就土崩瓦解,甚至心疼到有些无措,只是基于工作时的职业素养,习惯性地保持着几分脱离情感的理智。

“很疼吗?”陆景生捋了捋江甚眉心的褶皱,“我拿片镇痛给你?”

江甚微微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什么。

陆景生去找了药回来,把药和吸管都递到江甚嘴边。

“来,把药吃了。”

就见江甚喘息着,嘴巴动了动。

“什么?”陆景生没听清,凑过去让人再说一遍。

“去把衣服穿上……头发吹干……”

陆景生一阵无奈:“你别管我,先把药吃了。”

江甚又哑着嗓子重复了一次,声音低到几乎只剩气声。

“吹头发……”

陆景生急得有些窝火,这人好像知道自己现在那他没办法。

“你蹬鼻子上脸是不是?”

江甚没管陆景生调教,兀自把眼睛闭上了。

陆景生实在拿他没辙,到柜子里找了见衣服套上,又胡乱吹了几下没多长的头发。回来把他衬衣剪了,简单处理了下伤口,喂了他两粒镇痛,又给他测了下体温心率,体温低得离谱,心率也偏高。

“你这样不行,我得送你回医院。”

陆景生想把江甚扶起来,却被人拉到了床边坐下。

江甚趴了一会儿,脱力的眩晕感褪下去一些,侧着头,摩挲着陆景生的手指,眨着眼睛温沉沉地念叨。

“不用这么紧张……认识你之前那几年,江家都是拿我当牲口使唤的,这点儿小伤,睡一觉就好了……”江甚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今天的事,我没想混过去,陆警官……挨打立正,这规矩我还是懂的……”

陆景生喘了口气,跟着趴在了江甚旁边,两人脸对着脸。

陆警官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讲情话,他以为自己只是在一本正经说实话。

他说在我这儿,三少爷的命排第一个,约定跟规矩都往后稍。

也给这对儿建群咯<1002854940陆sir和他的狗>欢迎i狗进来玩)

【作者的话】

这章又在走剧情咯

大家看文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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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界两大集团为晏氏、刘氏。

刘氏给了晏氏一个下马威,或者说,刘氏给了将工作转移回津市的晏清一个下马威。刘氏抢走了晏氏旗下方远公司多年的合作商雷周,令整个生产线陷入原材料紧缺。

雷周的公司先前被外资集团收购,产能大增,也只有雷周能供得起晏氏如此大的原材料需求。

当务之急,是劝服雷周。

若不成功,下策是寻找替代雷周的生产商。

晏清深知这一点。

酒店窗外,黑云欲压,风雨欲来。

“走吧。”晏清压了压上腹,轻咳一声,站起身来。

季连筠点点头。

刘氏集团董事长刘增明的生日酒会是高层巩固关系、寻求机会的平台,无数商界精英趋之若鹜。

这场生日酒会说是刘方扬为父亲举办的,其实是刘增明的授意。

以生日会的方式举办,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晏氏。

晏清坐在车上闭目沉思。

胃里的疼并不尖锐,他尽量放缓呼吸,左臂横在腹间压着。

“你还好吧?”已经快到了刘氏庄园,季连筠也不好劝他回去,只好一遍遍确认他的状态。

“没事。”

不知是不是因为乌云压在天上,整个城市都笼罩在即将下雨的闷热中,晏清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今晚会有一场很艰难的交谈,他现在不能倒下。

他拿了一瓶纯净水。

水从咽喉流下,带着寒意灌入胃中。

疼意几乎是立即被激起来,带着凉意,让他因低烧而迷迷糊糊的头脑清醒起来。

车稳稳停在刘氏庄园宴会大厅外。

面对季连筠的担心,晏清回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走吧。”

二人进了宴会厅,立即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

且不说二人在商界的地位如何之高,光此二人的样貌气度便是足以令人赞叹。

在场不少商人家中都有待嫁的女孩,商人们可惜着这两位站在商圈金字塔顶尖的青年才俊“英年早婚”。

他们这个圈子,婚姻很少能如愿,多是牺牲婚姻来成全生意。

“连筠哥!”

是刘方扬。十几岁的少年天真得很,只当父亲让自己办这一场酒会是为了广交善缘,乐颠颠地招待着每一位到场的嘉宾。

刘方扬跟着晏黎鬼混过一阵,自然也就认识晏清和季连筠。

“你们来了!”刘方扬拽着二人到角落,这才愁眉苦脸地道,“你们可得帮帮我!”

刘方扬嘴里出来的话让二人有些吃惊。

他说的是:

“我爹要让我娶雷明珠!”

晏清与季连筠对视一眼:果然。

先前说,若非刘增明出了高价买走雷周的原材料,那就是刘氏与雷周有其他人情关系。

雷明珠是雷周的女儿。

商界联姻是很常见的。

商圈中的小姐少爷们纵使才华横溢,或学艺术,或金融硕博出身。无论他们站在父辈的臂膀上能够到多高,他们其中许多人的婚姻都是为维系生意做准备的。

雷明珠是学艺术出身的,是雷周唯一的女儿,从小溺爱,养得娇纵蛮横,在圈内以“蛮不讲理”闻名。

更重要的是,雷明珠喜欢晏清,这一点圈内小辈都晓得。

雷明珠最擅长的手段是死缠烂打,再不济就拿父亲压人。

晏清在她的追求下不为所动,遇见姜芋宁后快速地结了婚。

想起这一茬,季连筠打趣地锤了晏清一拳。

“我怎么办啊,帮帮我啊......”刘方扬哀嚎。

刘方扬是真的不喜欢雷明珠,他也并不打算在十七八岁的年龄用婚姻捆住自己。

他内心还想着,妈的,夜店都没逛够,怎么能结婚呢。

“小刘总!”有人在招呼他去待客。

刘方扬立刻恢复正常,急急地对着晏清来了一句:“你晚一些走,在花园后面有人见你。”便又去忙了。

晏、季二人拿着手中的酒杯,刚一转身又被另一堆人围住了。

全场焦点在他二人这里,只有另一个角落中,坐着一位唉声叹气的中年男子。

这种场合,大家都尽量包装自己的形象,穿着得体。

这位中年男子却有些格格不入。

他的西装明显不合体。

满堂华彩,纸醉金迷,只有他融不进这个圈子一般。紧紧交握在一起的双手黝黑且粗糙,指甲缝里洗不干净的污渍、大拇指指骨粗大的骨节显示着,这似乎是一双长期劳动的手。

被围在人群中的晏清看了一眼中年男子那个角落,示意季连筠。

季连筠会意,对着众人道:“失陪了,有空再聊。”

有几位就此识趣地散开,还有几位想抓住这次机会,喋喋不休地追着晏清:

“晏总,晏氏与我们的合作,请您考虑一下……”

“晏总,可否改日赏光一聚?”

……

“您好,赵总。”

正发愁不知如何融入这种场合的中年男子一抬头,赫然是季连筠和煦的笑容。

赵勇知有些意外:“……季总。”

另一边,晏清找到了雷周。

刘增明给雷周安排了包厢,预备与他一同出场,宣布双方的合作关系。

刘方扬告知了晏清雷周所在的房间,晏清与季连筠分头行动,独自来到会客室。

雷周早就知道晏清会去找他,一点儿也不意外。

“晏总,别来无恙啊。”

晏清站在门外,并不为他的挑衅所激怒,淡淡道:“我能进来吗?”

*坚强隐忍懂事攻x焦头烂额大条受

*是发烧生病了还被凶被忽略的委屈攻宝

*建筑师x烟花老板

陆桥安x陈司南

.

陆桥安连着烧了三天,病了小一周,每天同床共枕的陈司南愣是毛都没发现。

公司大发慈悲,想着年关将至索性给陆工批了病假,干脆连着年假一起休了,毕竟他们陆工最近点子实在太背。

被年底核量工作压着连轴转了快一个月不说,期间又仰仗着自己的天选之子体质,下班路上赶上天桥上一轻生的年轻人落自己车顶上。

巨响过后鲜活生命的血和脑浆一起溅当场,陆工的呕吐物也在一分钟后糊了助手一裤腿。

……...

事赶事事赶事,向来以工作机器著称的陆桥安身体就这么在喜迎新年的前一周垮了。

先是胃疼嗓子疼,紧接着就是一整天的上吐下泻,被同事拉去挂水后好了两天,医生也没看出个所以然,说大概是看到血腥场面后的应激。之后又断断续续地发烧,正经饭吃不了几口就犯恶心,血肉模糊的画面伴着肉体砸向玻璃的声音不断闪回,浓稠的黑暗里包裹着陌生人之间难得相通的绝望和恐惧,不分昼夜的刺激着陆桥安的神经,全靠着实习小姑娘减肥用的代餐粉才挺到了项目完工。

被赦免提前享受假期的陆桥安实在是没本事再开车回家,高烧烧得眼睛又疼耳朵又响,勉强操作完打车软件已经是他身为技术口最后的坚强。

可惜晚高峰的热度从来不让人失望。

同事们都还在加班盘点,他已经算提前休了年假,不好再麻烦谁,只能硬着头皮给自己塞了块巧克力,赶在下雨之前混混沌沌地进了地铁站。

晚高峰地铁的好处就是即使陆桥安觉得自己闭上眼睛就会晕过去,这一车的人墙也不会允许他倒下。

太仗义了。

陆工烧的开始用意念在脑子里发癫。

陈司南最近也不好过,他知道。

烟花厂的一个员工工作时被炸伤了,视网膜脱落,好在送医及时,手术也成功,医生说很快就能恢复,工伤认定和医药费甚至慰问金陈司南一个没漏,可还是应了他眼皮狂跳的坏预感,原本简单的操作失误因为丢了一段监控加上同行拱火招来了安监局质监局,这里面的门道陈司南回来提了两嘴陆安桥就懂了。

年关将至,烟花厂赶上这种事,真要想毁了他们公司这时机不要赶得太好,如果爆炸意外真的是被人设计的,那这么一查很难不把陈司南查去局子喝茶。

要是真走到那一步,就是最后能给他还个清白,这买卖以后也不用做了。

陈司南这两天一直在为这事求爷爷告奶奶,四处打点奔走,又要应付家属闹事,每天都是喝到四五点才摸回家,天刚亮又紧赶慢赶地出门,足够焦头烂额。

也不怨他没发现自己生病难受,陆桥安攥着塞不回裤兜的手机想,毕竟自己烧得脑袋爆炸的时候陈司南也在洗手间吐得马桶爆炸。谁也没亏着。

进家是扑鼻的烟味。

陆桥安放心了点,至少他对象不用去蹲局子了。

一松神,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晕。

他扶着餐桌慢慢坐下,全凭鼻子跟前的方便面味冲着才没晕过去,老坛酸菜是真够味。

缓了好一会儿,还是不忍心让连着宿醉喝大酒的人吃老坛酸菜,陆桥安撑起身子去厨房淘了点米,把窗边摆了好几天的南瓜切吧切吧,勉强塞进了电饭煲里。

接过毛巾,陆桥安挡了那人还想帮着擦头的手,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忙自己的就行。

陈司南眉头皱得更紧,可对面已经在催着他进视频会议,只好指着桌上的热水壶用口型嘱咐陆桥安喝点热水别着凉了。

书房里重新响起压抑的交谈声。

这一次的声音更加嘈杂,有男有女,陈司南显然心情不佳,没说两句就开始压着音量发火。

陆桥安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他慢慢窝进沙发,身上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连拖鞋都懒得踢掉,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客厅里只有电视机的开关闪着一小点蓝光,陈司南还在书房开会,这会儿嗓子已经有点哑了。

陆桥安又躺了一会儿,胃疼头疼得受不了,爬起来找止疼药。

他知道自己还在发烧,只是不知道要不要冒着被退烧药搞得胃疼一晚上的风险吃上,原本打算量个体温,过了39就吃,可惜找了半天也没摸出家里那根古老的水银温度计,止疼药也已经成了空壳,而自己最近吃的那板从工地回公司时又落在了车里。

家里唯一的一板在书房。

……都什么破事儿?

陆桥安努力直起腰晃到书房,他烧得浑身发软,潜意识里还是不想打扰陈司南谈事,硬是站在门口等着里面开会的人沉默的话头,僵着身子错过了好几次,终于赶着正发言那位网卡的功夫推了门。

“陈司南……”

他刚哑着嗓子出了声,陈司南掉线的下属就连了上来。

“喂?刚才卡了,能听到吗。”

陈司南朝门口的陆桥安挥了两下手,又指了指电脑,便重新看回屏幕,“能听到,你接着说。”

陆桥安抿了抿唇,在门口站了一会,抬手关上了门,重新窝回沙发。

盯着茶几上的水壶使用意念移动失败,终于又认命的捂着胃坐了起来,抬手一拎,空的。

“陈司南……”他清了清嗓子,忍着疼朝书房喊了一声,轻飘飘的音量还没传到一半就散了。

疼死了。

陆桥安掐着胃,折着身子狠狠压在膝盖上。

就这么趴了好一会儿,听见书房里好像安静了一些,他又叫了陈司南一声。

还是没人应。

陆桥安忽然在想可能自己今天就是疼死在这陈司南也得忙完他的工作才能过来收尸。

果然,方才片刻的停顿大概是不知名的某某某又断了线,陈总的书房很快重新接入会议。

弯着腰抵着腿的姿势仿佛加速了血液倒流,陆桥安头晕得不行,攒了会儿力气,摸出手机,慢慢侧身躺回沙发,打开外卖软件订了止疼药退烧药和体温计,想了想又给陈司南订了份盖饭。

过了不知道多久,埋头工作的陈总被门铃声搅得不得不暂停会议。

起初响了两下没人开门,他还压着嗓子喊了两声陆桥安,结果门铃声还是孜孜不倦的聒噪着,他本来就压着股火气,被迫中断工作的气恼让他的烦躁更加蠢蠢欲动。

此时没撑住晕过去的陆桥安也昏昏沉沉地醒过来,心里惦记着外卖是一堆药,不能让陈司南看见,扶着沙刚坐起来,还没捱过一阵目眩,耳边的嗡鸣里便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猛然亮起的灯光。

“大半夜的困了就回屋睡去点什么外卖啊,门铃响了那么久听不见呀?”

陆桥安:……

不耐,嫌弃,无语。

饶是平时吵起来就给彼此当爹问候祖宗,陆桥安也受不了自己生病时被陈司南用这种语气招呼。

几天来被强行压抑忽略掉的委屈和难受终于破土而出,震得他泪腺酸胀。

陆桥安抬起头,张了张嘴想喷死这个没良心的玩意儿,模糊的视线里入眼便是砰一声关上的书房门。

“狗东西。”

陆桥安看着桌上的盖饭,塑料袋上写着醒目的“青椒炒肉”四个大字,而自己打从娘胎里出来就吃不了辣,陈司南哪怕多一秒耐心,赏光低头看一秒手里拿进来的东西,就该知道这份外卖是点给谁的。

原本是怕区区南瓜稀饭让被工作折磨了太久的人受委屈,没承想到头来是自己委屈。

刺耳的门铃声再一次响起。

陆桥安抹了抹眼角,费力撑起身子,忍下起身后的黑朦过去开门,刚接过东西,书房里的人也气势汹汹地开门走了过来。

“有完没完啊?我这正开着会呢陆桥安,你能不能消停……”

看着人手里的药袋,陈司南愣了,抬眼又撞进陆桥安发红的眼眶。

他这才发现,眼前的人原地站着都有些打晃。

“不是…怎么了?怎么了这是……”陈司南赶紧伸手扶住陆桥安的身子,滚烫的温度隔着湿凉的衣料都让人无法忽视。

“卧槽!怎么烧得这么厉害啊,嗯?”

“烫得能炒盘菜了!”

他弯下腰想把人抱起来,却被陆桥安顶着最后几分力气挣开了,嗓音低哑而无力,“开你的会去吧。”

陈司南看着那个客厅大灯下无所遁形的踉跄身影,身体还没反应过来要跟过去,便被那人过分单薄的身量吓了一跳。

“你坐……先坐下,我去烧水。”

陈司南很快接了小半壶水插上底座,回来时陆桥安正抱着膝盖蹲坐在沙发和茶几间的地板上,脑袋埋在臂弯里看不清神色,一只手还横在胃腹间压着。

陈司南走过去半跪在他身边,轻轻拉了下他的袖子,没反应,便壮着胆子放轻动作把人拉进了怀里,“对不起桥安……对不起…我带你去医院吧,我们去医院看看……”

“桥安…桥安……”

陈司南有些无措,他没有看过陆桥安胃病犯的这么厉害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把人护得更紧,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水开了。

陈司南拆出药片,倒好热水,试图将人扶起来,这人却死活不愿意抬头。

“我错了,真错了,我不该对你不耐烦,不该把工作情绪带回家……”

“咱先把药吃了好吗,安安……”

“宝贝……”

“安安宝贝……”

陆桥安仍然埋头缩成一团不动弹。

陈司南的心狠狠揪起来,想拉着他的胳膊扶人直起身子,可没用多大的力气就带得人松了劲,抬眼正瞥见那双红透了的眼睛,苍白的脸上还染着泪痕。

“对不起……对不起宝贝。”陈司南被他显而易见的脆弱和受伤震得发懵,心里疼得要命,倾身想去抱他,却被陆桥安满身抗拒地推开。

“别碰我……”

“安安……”陈司南有些哽咽,伸手还想去扶他,依旧是被甩掉。

“不用去医院,陈司南,老子早八辈子去过了,死不了。”

“去过了?什么时候去的?医生怎么……”

陆桥安摆摆手,扶着茶几一点一点站起身,眼睛红的像兔子似的,指着桌上的外卖道:“青椒肉丝,给你点的,还有电饭锅里的粥,也是给你做的,都是你的,想吃什么吃什么。”

“桥安……”陈司南跟着他站起来,伸手扶住他的小臂。

缓过了最难熬的一阵疼,陆桥安恢复了一点体力,又借着痛楚抵消了几分昏沉,人也冷静了些,“我没事,就是感冒,我知道你忙,你也挺累的,我也累。”

“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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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00,看文愉快

喜欢记得小心心哦

弯恋直老梗,含胃病+哮喘+腕伤等,虐身梗杂,攻长年暗恋,受直男掰弯

项路遐直到现在也没说过关于爱的字眼,裴轶群仍旧感觉到了胸口间如擂鼓般的激荡,和那夜的亲吻重叠在一起,将他团团围拢住了,令他无法再像上次一样逃走。

“你让我试一试。”裴轶群有点磕磕巴巴地问,“我没有和同性在一起过,所以我该怎么做?我是应该……把你当女孩儿吗?还是我应该自己表现得更像女孩儿?”

项路遐话说得很死:“你根本不喜欢男人,怎么试都一样。”

“的确从来没有接触过,坦白说我不知道能不能行,但我认为不能给你这种不确定的答复,这对你不太公平。”裴轶...

“的确从来没有接触过,坦白说我不知道能不能行,但我认为不能给你这种不确定的答复,这对你不太公平。”裴轶群低声问,“所以你可不可以给我机会再想一想?”

项路遐这回没有笑意。或许是面色过分苍白的缘故,连带着神情也显得惨淡,“不需要,我从没想过要真的和你发生什么。没你我也能活,你别觉得多严重。”

“那我先试试只对你一个人好,行不行?”裴轶群仍旧执着道。

项路遐一时竟不知该回答行还是不行。

他明知喜欢同性不会有结果,连亲吻也不过是迫使自己彻底死心的下策。却没料到裴轶群能爱心泛滥到这个程度,唯一的解释是他这几天又吐血又被胃镜折腾,着实把人吓得不轻。

裴轶群就当他是默许,又试探性地碰了碰病床边的位置,“我可以在你身边坐一会吗?”

项路遐没说话,裴轶群就已经凑上来了,他便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位置。病床比酒店的床要窄一半,必须贴得很近才能容纳下俩成年男人,项路遐这时意识到自己又在生病,不知是发烧还是失温,总觉得对方身上要暖和许多。

他今天做完胃镜之后睡过很久,精神状况仍然不好,全靠注射的那点葡萄糖吊着。但或许是出于习惯,又或许是难得有人一起过除夕夜,项路遐还是强撑着和对方看了一会电视。

两人如果在平常看和春晚同等无趣的片子必然是要骂的,今天却心照不宣的没有对白。最后是裴轶群突然关了电视,开口说他身上温度烫得吓人,必须躺下好好休息。

项路遐自己反倒不太能判断病得严不严重。和前些天酒精剜肉的锐痛不同,此时是丝丝拉拉的绞痛感和倦意在对撞,让头脑变得极为混沌,看什么都像隔了层毛玻璃。有时四周会只剩下嘈杂的耳鸣声,直直地往脑仁深处刺。

他只觉察到了口腔里有熟悉的腥甜气息,于是反复压了几次喉结,免得又要呕吐。等裴轶群用湿棉签往他唇上滚了几遍,他才明白血腥味是因为又把唇咬破了。

“如果特别疼还是叫医生来吧。”

裴轶群盯了一会变成粉色的棉签,想要按床头的呼叫键,却被项路遐拦住了:“不用,躺一会就好。”

叫医生过来又得说明症状再配合检查,他连应付这些都觉得疲倦,宁愿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捱着。

裴轶群推测项路遐是感染才会高烧,检查了腰侧的伤口也没有渗血,那大概率是胃里的症状。

他总忍不住看向对方唇上那道开裂的血痕,其实刚入住酒店的那天他就已经见过同样的血痕,现在想来应该是对方忍痛的一种方式。这种想法导致揪心感变得难耐起来,他也就终于下决心伸手往对方上腹间探去。

那团脏器正拧动得厉害,里边的出血点还未愈合,他只敢隔着病号服轻轻捂着。

项路遐反应有些钝,过了好一阵才向他弯了弯眼睛,“警察还会性骚扰,有没有王法了。”

“……我说过叫你别管了,暂时死不了人。”

“你今天拒绝也没关系,我过几天再问一次。”

项路遐叹出了一口滚烫的浊气,连带整个肺里也灼烧般的疼,“手术得要家属签字。”

“我知道。”人认识久了有些事儿都不需要挑得太明白,裴轶群说,“我冒充给你签就是了。”

项路遐顿了顿,“你脑子不正常。”

高热和失血在一点点将身体里仅剩的气力抽光,项路遐起初还因为疼痛被迫保持着半清醒,到后半夜也稀里糊涂地失了意识。

裴轶群去关了病房的灯。本来觉得挨这么近睡觉太别扭,但见对方肩胛骨一直在无意识地抖,想必是因为发烧畏寒,于是又厚着脸皮躺过来了。

跨年夜,裴轶群莫名其妙的失眠了。

他在黑暗里数着项路遐沉重又滚烫的呼吸,整片大脑好像都被这一个人填得满满当当。

幼年时候间隔太过遥远,现在只剩模糊的印象。他就记得项路遐当时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头发是淡棕色的,腕骨、脊椎骨都只有瘦削的一截,仿佛一掰就能断。加之经常大冬天的带着淤伤站楼道里进不了家门,着实有被虐待的嫌疑。

项路遐从小就挺会看人脸色,来他家蹭饭总是对什么都说好吃,睡觉只需要占他床边缘很小一块地方,也从不跟他抢电视看。他家以为这小孩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应该年纪很小,项路遐竟也不解释,一直装得很乖巧地叫他哥哥。实际上他俩不仅同岁对方还比他早出生几个月,回想起来有种被耍得团团转的羞耻感。

之后听说亲戚不满意项母付的寄养费太少,项路遐就被重新丢了回去,两人因此断了几年联系。高中是凑巧分到了一个班,高一开学的时候裴轶群都没认出对方来,项路遐那时已经变得非常迷人——这个评价是听班上女同学说的,他并不清楚评价标准,大抵是长得好看又挺会玩儿暧昧的意思。

项路遐脑子是读清北的料,心思却不太在学习上,翻墙翘课打架什么都干过,没受处分纯属学校想多保一个985名额。裴轶群则好像没经历过叛逆期,成绩和表现都算中规中矩,每次违纪都是因为项路遐说要带他去校外认识几个新哥们儿,一起玩个痛快。

可惜这些哥们儿个个都不是什么靠谱人,总以二舅奶奶要过百年大寿、家里的狗要下崽等各种理由放人鸽子,最后总是只剩他俩翘课去晃悠。

高中毕业的时候项路遐好像有把他的志愿拿去研究,他在此之前已经随便填过几个提前批,觉得可能性不大就没和对方说。但他偏偏瞎猫撞死耗子捡漏走了提前批,去了分数线高很多的公安院校,两人还是没在同一个城市上学。他记得项路遐还请他吃饭表示了恭喜,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只在那天回家的路上问过他“以后还会不会联系”。

也必然是没有异样的。就连他和闻莉莉早恋那半年,对方也从没在他面前表现过多余的情绪。

他想当然地回答肯定会,其实那几年除了寒暑假就几乎没有联系。人际关系只要分开就会变淡,连情侣都是如此,他当时没觉得有什么所谓。

之后是项路遐突然发消息说想换一个工作环境,他随口推荐自己现在工作的城市还不错,对方就真的来了。整个过程有头有尾的很寻常,他并没多想。

——

到假期结束的那天,项路遐让裴轶群帮忙去办出院手续和拿药,趁这功夫转头拿着行李就走。这人又爱多管闲事又好骗,自然是傻不拉几地上当,等回来时他已经在出租车上了。

原因是对方还在坚持要抓他回去做手术,而他宁愿死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住院。耽误的文书得加班补回来不说,还得在对方面前无数次失态,疼得厉害就只能蜷着动不了身,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干脆选择去客户公司避避风头。

裴轶群也没说错,不做手术会越拖越严重,光靠挂水好不了。项路遐出院时感觉胃里那点钝痛还在能忍的范围内,但出租车开得很急,反胃感闷堵在胸腹间,在每次急刹车时又会被狠狠勾起来,重复几次也觉得折磨。

齐松青在他住院之后就只能孤军奋战,大年三十那天都在赶文件,再见面时看起来牺牲了不少头发。

项路遐评价道:“你这个脱发量很有做律所主任的潜能。”

“做完这个项目我估计要剃个光头。”齐松青唉声叹气的,“幸好你又来了,你要是真不管我了我可能会猝死在这。”

“你今天先回酒店休息,还剩哪些工作我给你收个尾。”

“就剩固定资产部分的尽职调查。本来以为挺简单,谁知道子公司有一大笔算不清的账。”齐松青大抵是觉得他脸色不好,又说,“师兄你是刚出院吧,还是别太辛苦,先理理材料就行。”

项路遐不是来做慈善的,直白道:“之前客户付的那笔钱你转律所账户还是你私人账户了?咱们对半分成,你今天闲的没事去把这笔钱结清。”

齐松青连忙笑道:“那还用说嘛,你全拿走都行。”

“那我全拿了。”项路遐扫了眼对方被鱼刺哽住了似的表情,冷笑了声,“少给人做不到的承诺,否则迟早被客户投诉。”

“玩儿我还是点拨我呢。”

“是警告你别把我也拉下水。”

齐松青连忙发誓说自己以后绝对谨慎,争取尽快把这个容易爆雷的项目做完就没事了。两人简单做了交接工作,项路遐在对方收拾完公文包时说:

“最近如果有人和你打听我的行踪,你就说你不知道。”

齐松青打包票道:“你这是欠谁钱了?怪不得找我催债呢。放心,要是找我保证装死到底。”

住院时要拿什么东西有裴轶群帮着做,右手腕间的伤没怎么复发。他乐观估计问题不大,结果还没到傍晚就已经像往骨头里灌了水银似的,胀痛得要裂开缝,连翻页都变得困难。

如果想起直男,就投入一些费脑子的工作转移注意力——这是他惯用的方法。

对方还在执着地发消息问他去哪了,项路遐则照例装死,继续整理了几箱子纸。直到感觉眼睛涩到不太睁得开的地步,拉扯着太阳穴深处也在突突乱跳着疼,出去冲了把脸也完全没见好。头疼又牵引出了胸腹间隐隐的反胃感,好在他也没吃什么东西,只吐出来点儿可怜的酸水。

和住院前状态差不多,压根没好到哪去。项路遐只能如曾经一样,尽量保持着专注,要是实在看不清字迹,就多核对几遍以避免出错。但在搬箱时一晃神就没使上力,没有装订的文件纸洒了满地。

满地白花花的A4纸,反射着办公室白炽灯的光,眼睛被刺得生疼,项路遐便将目光从纸上挪开了,还是只看得见大片的白色雪花点。

腕伤发作时经常会摔坏东西,项路遐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想来只觉得自我厌弃,也没精力再弯下身去收拾。

项路遐本意是先休息一会儿,等眼睛好些了就去医院挂水,或者去找家酒店休息一晚上。但刚闭眼就有浓浓的倦意袭来,靠在转轮座椅上也昏沉地睡过去了。

项路遐想当然地以为是齐松青忘带门禁卡了,遂表示同意。或许是低烧反应,他仍然头疼得想吐,又阖着眼睡了一会,直到感觉有人往自己身上披衣服。

“项路遐。”对方声音很轻,“别在这里睡,先跟我回去吧。”

tbc.

一些诡计多端的1:

表面:啥也不在乎的乐子人一枚呀

实际:giegie能不能只对我一个人好呜呜呜

我转身进了贺知州家大门,他疼的卷在沙发上,兰淡收拾放在茶几上的药,见我进去,低头说

“快管管,刚刚又吃止痛片了”

我走到他身边,蹲下来,他痛的没力气,身体微微颤抖,眼睛微微合着,不停的道吸气,咬着牙嘴里吐出轻微的呻吟声

“我陪你回医院?”我柔声开口

刘峰跟在身后附声说道

“杨慕说止痛片伤身,不是不让你吃了吗?”

韩清言微微真开眼,额间密密麻麻的冷汗挂下来,我从茶几上抽了纸巾帮他擦去,他按在胃部的手握住我的手腕,我抬头望他

“你发烧了?”我开口问道

“夏只许,你什么意思?”

“我可以为你逃亡,也可以为你返航,但我要你一句话”

刘峰和兰淡很识趣的退出去,门轻轻的合上,韩清言......

刘峰和兰淡很识趣的退出去,门轻轻的合上,韩清言眼睛一红,一颗颗的眼泪往下掉,带着哭腔对我说

“我都答应”

“如果你确定是我,这次你不要在放开我,不管什么理由,都不可以”

“好“

他把我搂进怀里,他的眼泪像一壶沸腾的开水,每一滴都烫伤我的肌肤,这两年我以为我够苦够艰难,可他这两年里承受着比我更大的创伤和压力,所以这一次,无论你身世如何,哪怕是万丈深渊,换我做骑士,让我奔向你吧.

韩清言的止痛药药效上来,他脸色一片苍白,嘴唇都不见血色,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的有些潮湿,我趁他舒服些了,轻声开口

“去我那,把衣服换下来,洗个澡,好不好”

“我身上没劲”

“我扶你”

“你先去浴缸里放水,我这几天有点站不住”

“好”

我扶着他转身,可听他说他连洗澡都站不住,我开始自责,我到底做了什么把他折腾成这样.

回我房间后,他也不避开我,当我的面把上衣脱下,我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在一起八年,该发生的都发生过,我抬眼望着他,他胸口大大的一条粉色疤痕,异常刺眼,下面是他的纹身,是我名字的缩写,我心疼极了,开口

“这伤疤.....是那场车祸弄的吗?刘峰告诉我了,不过还有些他说等你告诉我,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你好好的在我身边就好”

我轻轻的摸着他的伤疤,他拉着我的手

“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只是......”

“韩清言,你可以不说,或则等你有心里准备了在告诉我”

“我会告诉你的”

“嗯,去洗吧,我帮你拿家居服,上次我爸过来我新买的,他没穿过”

韩清言进去泡澡,我在房间等他出来,他身上那条长长的粉色疤痕在我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缝针的时候他一定很痛吧!等他出来的时候,嘴唇上了些颜色,他拿着毛巾擦干头发,我上前,拉着他手

“你坐这,我帮你把头发吹干”

我从洗手间拿出吹风机,手指穿过他的发丝,他忽然拦腰抱住我

“我没做梦吧”他把头埋进我的腰间

“要回医院吗?我陪你”

“住了那么久,不想去了,我想呆在你这”

“你是不是还要挂水?身上那么烫,得去打针”

我摸着他青紫色的手背,上面都是大大小小的针眼

“我住院住够了,晚上睡不好,别让我去了”

“可你身体不好,万一......”

“我配合医生治疗,吃药挂水我都去,可我不想住进去了”

“那你答应我,好好养身体,遵医嘱”

“嗯”

“你先躺着,这次发烧医生知道吗?什么引起的,是着凉了吗?”

“不是,胃出血引起的”

“这次要好好听医生的话,我听刘峰说你溃疡快腐蚀到血管了,大面积出血止不住得切掉半个胃”

“我要怎么帮你退烧?你怎么那么不管不顾的从医院跑出来,太危险了”

“一会儿让张慕来打退烧针,今天早上已经挂过水了”

他躺下来,我拉过椅子坐在床头

“你睡会儿,我去给你熬点粥,如果粥喝不了,先喝点米汤也好”

我拿了退烧贴给他贴好,去厨房洗米下锅,在折回房间的时候,他还没睡着,手轻轻的在腹部打圈

“止痛吃了还不舒服?”

“嗯,有点闷痛”

“杨峰说止痛对身体不好,下次不能胡乱吃药了,我刚刚查了,止痛会引起胃穿孔”

他拉过我的手把玩,他忽然慢悠悠的开口

“都让我住进你家了,我就是你的人,你要对我负责,我这具破身体交给你了”

“赖上我了?”

“嗯,你把我睡了吧”他像个无赖一样开口

“你矜持点”我笑着骂他

“我都主动送上门了,还要什么矜持”

“缝了多少针啊,那么长一条,是不是很痛?”

“都过去了,你看,它还在”他解开扣子,把胸口的刺青露出来给我看

“你记不记得,你去纹身的时候,店主说把名字纹在胸口的大多都分手了,你不信那个邪,你看,我们就分手了”

“那我改天去洗掉,换个地方纹”

“不要,我们已经躲过了魔咒了”

张慕过来给他打退烧针,他打完针就睡着了,张慕笑着开口

“总算有人治得住他了,这几天把我折腾的够呛的”

“连你的话也不听?”我开口问

“我?我的话他当耳旁风,止痛片不给他自己跑出去买,发烧我不发现他自己都不带说的,你记得管好他,他不回医院也好,护士不用都围着他转了”

“嗯?围着他转”

“你看他这张祸国殃民的脸,住院把我们医生愁死,小护士乐死,一门心思往他病房跑”

“知道了,住院都不安生,到时候我说他”

我望着他的睡颜,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韩清言,韩清言,像个刚恋爱的小姑娘,每念一遍,就幸福一点,原来我要的不过就是陪在你身边.

当初那件事已经过去整整五年。

孟遥也已经整整五年没有回到这座城市,没有走过门口这条种满银杏树的长路,没有回到这栋位于鹤鸣山半山腰上的白色小洋楼了。

被司机从机场接回来,孟遥就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发呆。

东江市已经是深秋的天气,银杏树的叶子早黄透了,透过院子里那一圈冷冰冰的黑色铁栏杆,可以看见外面沿街金灿灿的银杏树,秋风起,叶子簌簌飞舞着飘下来,像是活了一般。

孟遥以前是很喜欢秋天的。

她觉得秋天是个比春天还要热闹的季节,站着鹤鸣山上往下看,半城是金色的,半城是红色的,像一捧颜料在这座城市里肆无忌惮地泼洒渲染,比春天躲在绿叶下面的那些楚楚可...

她觉得秋天是个比春天还要热闹的季节,站着鹤鸣山上往下看,半城是金色的,半城是红色的,像一捧颜料在这座城市里肆无忌惮地泼洒渲染,比春天躲在绿叶下面的那些楚楚可怜的花骨朵儿,要潇洒畅快得多。

她不喜欢娇嫩的花。

所以五年前秦顾就很少送她花。

不知道五年后的今天,他还愿不愿意再扎一束送给她?

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孟静的车先开进院子里。她踩着高跟鞋一路快走进屋,看见坐在窗边的孟遥,眉梢眼角都是笑,细细的纹路从眼角眼神到发鬓里去。

孟遥暗暗叹息。

母亲跟去年到英国看她的时候比,好像又老了一点。

孟静快步走过来,紧紧拥抱着女儿:“遥遥,对不起,今天下午妈妈有个很重要的会议,没办法去机场接你。不过回来了就好,妈妈终于能天天看到我的宝贝了。”

二十几岁的人,被妈妈搂在怀里叫宝贝,其实是挺别扭的一件事。

孟遥试图从孟静怀里钻出来,一抬头,看见院子里又有一道车灯闪过。

确实又有人来了。

很快,家里的阿姨就开门迎进来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那个瘦高的男人,孟遥认得。

她一直学着人家说,秦顾化成灰,她也认得。可是秦顾还没有化成灰,他还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只是更瘦了些,英挺的眉宇之间是浓得化不开的倦色。不过是隔了五年的时光,她口口声声说此生不会忘记的人站在她面前,她竟然因为陌生而生出不安。

严格来说,令孟遥不安的,应该不是秦顾本人。

而是落后他半步,挽着他手臂的那个女人。

那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五官明艳大气,神态自信舒展,是一种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好看,站在东江市公认龙章凤姿的秦顾身边,竟一点儿也没被压下去。

女人笑着和孟静打招呼,看见孟遥,亲亲热热地上来拉着她:“这就是遥遥吧?我叫许书馨,比你大几岁,你喊我——”她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秦顾一眼,抿着嘴笑:“你喊我名字就行。”

孟静笑着摇头:“那怎么行,虽然年纪差不多,可是差着辈分呢!”

是啊,差着辈分呢。

秦顾明明只比她大了五岁,可他的父母早逝,将他托付给孟家。他认孟静的母亲、孟遥的外公做干爸,平白无故地就比孟遥高出一截辈分。

她喊他小舅舅,乖乖地喊到十八岁,忽然只肯喊他的名字。

原本,孟遥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回来的第一天,孟静就大发慈悲让她见秦顾。

可先有秦顾亲自领着许书馨进家门,后有孟静明里暗里地拿话点她,她终于明白过来,他们是想在她回来的第一天就把她荒唐的妄想拍死在岸上。

秦顾终究算是她的长辈。

秦顾只能是她的长辈。

孟静拍拍孟遥:“这孩子,还不快点喊人?”

孟遥闷不吭声地看了许书馨一会,喊了声:“许阿姨。”

而后,她的目光越过许书馨的肩膀,遥遥望着秦顾,固执得不可救药,大声喊他:“秦顾!”

孟遥的声音很大,但是秦顾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的目光平静如水,也像深秋寒潭的少一样让人觉得冷。他甚至没有开口回应孟遥,只是远远朝她点了下头。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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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婚婚蜜爱小说初尘婚婚蜜爱最新章节婚婚蜜爱无弹窗将香书小说快捷键保存到桌面收藏香书小说账号: 密码: 忘记密码 用户注册 香书小说 搜索 留言:求第三百三十章 二狗,我们复婚吧 第三百三十一章 老公,你是想变成热狗吗? 第三百三十二章 兰太太,嫁给第四百五十九章 从你们唯美的爱情故事里功成身退 第四百六十章 去吧,壮士!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不安于http://www.xbiquge.la/27/27127/
27.章节林疏桐暖婚蜜爱txt下载暖婚蜜爱全文在线阅读科幻小说 恐怖小说 其它小说 阅读轨迹 完本小说 排行榜 小说大全书快小说>都市小说>暖婚蜜爱最新章节160有种爱情,叫亲情 161陆家女儿有着落了 162善恶终有报 163娃娃亲,男朋友 164幸福的三个人 165你第293章 293再想复婚?不可能! 第294章 294我以为你真不要我了 第295章 295一切安好,皆大欢喜 第https://www.shukuai.net/b/26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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