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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您是公家人
文&图:尹东林
爷爷生于1903年,八岁没了母亲,后跟着老爷爷去外面撑船谋生,可不幸老爷爷客死他乡,十岁的爷爷一路走回老家,一个孤儿无依无靠,二老爷爷收留了他两年。
十二岁那年爷爷去大沙一个地主家做长工挣饭吃,做了几年,那地主觉得爷爷人不错,就叫他做管家,直至一九二七年。
一九二七年毛主席领导秋收起义后,带领一千人左右的部队展转来到井冈山开辟革命根据地,建立苏维埃政权。爷爷听说红军是穷人的队伍,是为最广大的劳苦大众谋幸福的,穷人翻身有希望。于是决定参加革命,进了永新苏维埃泮中区做了个区委委员。
由于井冈山人少地贫,不利于红军壮大,毛主席和彭德怀就先后带领部队去赣南闽西发展了,只存在两年左右的井冈山根据地就放弃了,国民党迅速回来了。
由于苏区的同志毕竟得罪了地主阶级,此时站不住脚了,区里一个同志就对爷爷说:“我们去找红军吧,这里很危险。”但爷爷刚结婚,不便去,那个同志就一个人去了。爷爷没走差点被杀了头。
从此,爷爷回家一心种田,直到一九四九年。
一九四九年永新解放了,之前在永新做地下党的马健成为永新第一任县长。马县长就叫爷爷做一个乡的主席,爷爷那年四十六岁了,正所谓革命人永远是年轻。
爷爷上任后,土改工作很忙,可爷爷很吃苦,白天黑夜地干;爷爷也很有工作方法,工作做得井井有条,深得马县长欣赏,马县长经常与爷爷在一起,两人在革命生涯中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爷爷虽然没进一天学校,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出,可他脑袋却很聪明。五十年代初,全县举行乡主席时政考试,爷爷无法考,就叫到另一个房间用嘴考,主考官读一题,爷爷回答一题。结果分数一公布,爷爷全县第一。
可是到一九五三年上半年,爷爷病倒了,肚子肿得很大,眼看就要向马克思汇报工作了。马县长带着警卫三次上门看望,到第三次时,马县长觉得爷爷不行了,就要带他去南昌手术,爷爷摇摇头说:“要死就死吧,反正老苏区那时都死过一回了,这些年是白捡来的,值了。”
马县长潸然泪下,转身问我父亲:“小鬼多大了?”父亲回答:“十六了。”“读了多少书?”“高小毕业”。“行,那跟我走好不好?”因爷爷与父是两代单传,没答应马县长。
马县长也不勉强了,毕竟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马县长依依告别爷爷,两人从此再没见过面了,因为马县长过后调往吉安行署去了。
也许是爷爷的命大吧,后来奇迹般好了,却回归了农民的角色。
一九五八年,社会主义三大改造已完成,国家正进入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建设高潮。爷爷听说永新要创办一个垦殖场,爷爷就去场里做了个工人,那年爷爷都五十五岁了,在场里是最老的工人,其他工人都是年轻小伙姑娘,可爷爷不觉得自己老,每天与年轻人打成一片,与他们快乐地唠着嗑。
▲爷爷于1967年工作过的地方
爷爷进场的第三天,父亲也从天河煤矿来到场里做工人,再过几个月,奶奶也来到场里做了个临时工,这样一家人到齐了。爷爷在场里种田那时,干得很欢,虽然他人矮力薄,可样样事情都做得漂亮,深得革委会尹主任的欣赏。
爷爷也是个乐观主义者,干活再苦再累,他都善于用山歌来放飞辛苦。记得有一次,他在耕旱地,我跟着他在田埂上玩。当时烈日炎炎,爷爷汗流浃背。突然一首山歌响起来了,这是一首革命歌曲,是用兴国山歌风味改编而成的:哎呀嘞,苏区格干部是好作风哎,哩格自带干粮去办呀格公,哎呀日穿草鞋闹革命,哎呀同志哥,夜走山路就打灯呀格笼……这是我听爷爷打的第一次打山歌。
后来爷爷还有些永新乡土山歌,每当打起山歌,他自己就快活了,其他工人也不那么累了。到年终,爷爷总能评为“劳动模范”。
▲爷爷开荒的牛舍岭
那些年,我们几兄妹几乎没看过爷爷他们休息过,不论中午、晚上,还是凌晨出工前,就像机器一样不停地转着,等我们成家后才真实感受到大人们原来那么辛苦,心里一阵阵难受。
转眼到一九七六年秋,垦殖场要买耕牛,革委会尹主任正愁着派谁去,爷爷毛遂自荐,说他会买牛、有经验。那年爷爷已七十三岁了,可仍然有激情。尹主任就派爷爷爷与一个兽医两人去永阳买牛。
可是永阳没牛买,要空手回去。爷爷想:花公家钱来,又要花公家钱回去,觉得渐愧。正愁着,爷爷发现一辆货车要回永新,爷爷兴奋地喊:“我们坐便车回去吧,为公家省点钱!”两人就往车厢上爬,可是那黑心的司机故意开动车子,爷爷掉了下来,脑袋着地。
然后被人扶到永阳卫生院,爷爷想,本想为公家省点钱,这样弄巧成拙,不更花公家钱了吗?于是趁人不注意,就跑到墟场上去了。毕竟颅内出血撑不住了,后来再怎么抢救也没能挽回爷爷。
爷爷一生几起几落,甚至为革命差点丢了脑,但最终做了个场普通工人。但奇怪的是,我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遗憾,正所谓革命同志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爷爷把一生献给了垦殖场,献给了社会主义事业。
他来如急风,去若微尘。他一生的经历没有向人提起过,场里的人只知道他是个种田、放牛的老头,仅此而己,而爷爷的形象却在我脑海里无比高大,让我顶礼膜拜!
每当我安静下来,回忆爷爷的一生,如醒醍灌顶般。如果爷爷爷能听见,我想深情地对爷爷说:“爷爷,您是公家人”。
回忆
文/尹东林
爷爷的犁铧被阳光灼伤,
有一支山歌就穿越而来,
生动了所有的汗水。
那头老黄牛就牵着时针
疯跑成陀螺。
触摸父亲的语言,
光明了一切的黑暗,
他竭力地呼唤土地,
却背负蓝天而行。
如今
那条微拱的脊梁
就是我回眸的风景吗?
奶奶慈祥成一片汪洋,
破旧的衣襟总是
从啼哭的小生命上
一一拂拭而过,
温暖了四季。
那首摇篮曲还在吗?
轻轻拾起,
看见尘埃里总跳动着淡淡的忧伤。
母亲羸弱成一株
秋天的狗尾巴草,
却摇暖了整个冬天。
微黄的乳汁浓稠了
那经年的日子。
一群孩子不想长大,
躲进春天而舞。
-关于作者-
尹东林,生于1962年,81年毕业于永新师范,长期从事小学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