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葡萄干看上去并不怎么美味诱人,不过,根据我老师的指示,我拿起一颗葡萄干细细地看,我注意到葡萄干的皮色的确光泽诱人。
再细细看来,我看见了新鲜葡萄从树上摘下时留下的凹痕。然后,我拿起葡萄干放进嘴里,用舌头感受着它别致的纹理。之后,我把葡萄干顶到齿间,撕裂它的外皮,再慢慢地咀嚼。
我其实就是在吃一颗葡萄干,但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以这么独特的方式吃。
我是用正念的方式在吃。这个过程看上去貌似匪夷所思,但这实际上就是人们现在正疯狂着迷的正念的一种方法。
正念被认为是通往健康与幸福的秘诀,一系列的证据表明,正念拥有明显的效果。我上的这门课程是由麻省理工学院毕业的科学家卡巴金在1979年开发的正念减压课程的一部分。
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将近1000名拥有证书的正念减压的教师在美国的每一个州以及世界上30多个国家教授正念的技巧(其中也包括禅修)。
2014年的时代杂志(2月号)封面:正念革命
吃葡萄干的练习让我们意识到,专心致志于一件事情的难度有多大。技术的发展越来越容易让人们不断地分散注意力——
正念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解决之道。
正念技巧结合了其特有的理念来帮助人们平复繁杂的心绪,更专心于当时当地的事情,撇开过去的事情和即将发生的事情。很多认知心理学家把这种方法推荐给病人来对抗焦虑与抑郁,更广泛地说,这种方法被看作是对抗压力的良方。
美国知名新闻主播Anderson练习正念
如果分散注意力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显著特点,那么正念在其热忱的信奉者眼中就是对其最为理性的回应。它的强项在于它的广泛适用,尽管禅修是达到正念的必要途径,但正念的最终目标是让你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你正在处理的事情上。
人们可以通过正念集中精力进行工作、陪伴孩子和学习,人们通过练习也可以精力集中地吃饭,银行巨头摩根大通甚至建议客户通过正念来进行消费活动。
NBA球星James在球场上练习冥想
重新安排你的大脑
作为一个有全职工作的学步小孩的母亲,我发现自己的生活也是越来越忙碌——我和许多人一样有各种设备连接各种信息,我有一个个人用的苹果手机和一个工作用的黑莓手机,办公室里有一台台式机,家里还有一台笔记本和一台iPad,让我抽出一个小时不看这些屏幕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要压制自己与外部世界保持不间断联系的内在需求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在这恼人的40分钟期间,我试图像宝莱特交代的那样,把精力集中在自己呼吸的节奏上,但我总是被家里的琐事、教室里的声响,还有怎样把自己的经历撰写成新闻稿的一系列想法所干扰。
美国街头的正念练习者
一天晚上,我们开始学习正念行走。在我们那个小会议室里,我们围成一个圈一起走。
“感受你脚跟着地的瞬间,然后再是前脚掌。”宝莱特说道,“先迈一只脚,再迈另一只。”
老师说这种不自觉的注意力分散属于正常的情况,没有必要因为从手中的任务走神而苛责自己,反倒是我们这种能够意识到自己走神的能力是非常重要的,他们说这正是正念的关键。
有一些做法会让人联想到是对“新纪元运动”应对压力的做法的复制。
维密超模吉赛尔每天练习正念
正念根植于东方哲学,受佛教影响最大,但是有两个因素让它独树一帜,并赋予了它实用的外表来让它进入了主流当中,其中一点就是其聪明的营销方式。
卡巴金和其他支持者在推荐正念的过程中都很巧妙地规避了关于宗教性的话题,取而代之的是他们采用了一个常识性的方法,那就是把一个人的注意力想象成人身上的肌肉。像肌肉一样,注意力也需要锻炼(以禅修的方法),同样,通过锻炼,注意力就会变得更加强大。
这项科学研究被运用在正念的训练上,尽管还没有得出结论性的成果,但这正是正念难以被简单地视作只是流行一时的、人为炒作的方法的另一个原因。
正是由于这个科学成分吸引了原本觉得身心哲学难以接受的人,并发展成为了一个可观的产业。
金融行业的焦虑情绪在2008年的金融危机时达到了最高点,之后尽管危机渐渐消退,但希尔曼发现工作上的高度紧张依旧存在。所以,在2011年,他带领着一群他的客户来到了一个休养寓所进行正念训练。
这群人把自己的智能手机丢在一旁,来到纽约北边卡茨基尔的一个度假区呆了4天。期间他们每天就是禅修、参与小组讨论、静坐、练习瑜伽,并且用正念的方法安静地吃一日三餐。
“对于参加那次活动的每一个人来说,那都是具有改变生命意义的经历。”希尔曼说道。
这个卡茨基尔项目是由贾妮思马图雅诺运营的,她曾经是通用磨坊食品公司的副总裁,曾经在公司内发起了一起正念禅修的倡议。
她在2011年离开了公司并成立了一个叫做正念领导力学院的机构(自从马图雅诺在2006年向公司高层管理人员介绍了这个概念之后,通用磨坊食品公司已经有将近500个员工参与到了正念课程之中,而且在公司位于明尼阿波利斯的厂区的每一幢楼房内都有一间禅修室)。
马图雅诺在2013年的达沃斯经济论坛上开展了一个参与度极高的正念训练班,并且在1月份出版了她的新书《寻找领导的空间:一部关于正念领导力的使用指南》。
研究者发现,同时进行多任务的处理会导致全局效率的下降。那些在工作中不断切换任务的学生和工作者,因为不能够剔除无关的信息,会犯更多的错误。实际情况是,很多公司职员发现自己无法从工作中抽身出来休息一下。
据最新的调查显示,大部分的美国成年职工在周末的时候会查看工作信息,40%的职员甚至在休假期也会查看。原因是,当你的老板或员工知道,只要通过智能手机就能够轻易联系到你,那么你就很难抽空放松一下。
马图雅诺说:“技术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人们的把控能力”。
这看上去会显得比较矛盾,硅谷反倒成为了正念课程和正念会议的温床。
通过这项课程,几千位谷歌员工学习到了集中注意力的技能,这其中就包括禅修,来帮助他们拓展思维空间,以激发创意和大思维。
这一点是有理可循的,工程师在编程的时候经常会像成功的运动员一样,处于一种不受外界打扰的专注状态,这一点在正念教师的眼中就是注意当前、集中思想的关键(苹果公司的联合创始人史蒂夫乔布斯说过他的禅修训练正是他集中注意力、排除干扰的直接方法。)。
当然,很多他的世界级的程序设计最终成为了我们日常生活中各种应用程序,而这些却大大加深了分散我们注意力的程度。但是,最近也出现了一些运用技术寻找解决方法的新进展。
在苹果的网上音乐商店里,有上千种关于正念禅修的应用程序,其中有一个应用叫做“头脑空间”,是由一家由安迪普迪科姆领导的同名公司开发的。
40岁的普迪科姆曾经是一个佛教僧人,在2010年,他在英国联合创立了头脑空间公司,并且在2013年获得投资之后在洛杉矶开设了公司新的办公室。公司通过应用程序免费提供内容,并将内容卖给制作网络视频的公司,制作了一个被普迪科姆叫做“心智健身房”的系列,这些视频说明正念的要点以及禅修的方法。
“如果我们能够有意识地以正确的方法利用智能手机,那么它就不会给我们造成负面的影响和伤害。”普迪科姆说道,“你用它实际上是为了摆脱它。”
正念减压课程的创始人乔卡巴金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能把禅修与正念推广到快生活节奏、压力过剩的美国大众中的人。
我4月份第一次在一次正念会议上见到他时,他穿了一条灯芯绒裤子、一件休闲衬衫和一件运动衫,戴着金属框眼镜,长着一头浓密健康的灰色头发。他看上去更像是他本来的教授身份,而不像一个正念的专家。但是总的来说,教授的身份应该比一个推广正念概念的专家更有价值。
现年69岁的卡巴金是一个免疫学者和一个艺术家的孩子。
1970年代早期,他在麻省理工学院攻读分子生物学的博士学位的时候,参加了一场由禅学大师讲授禅修的讲座。
“这场讲座非常发人深省,”他说道,“我越是禅修,就越是强烈地感受到科学所不能定义的领域,就像我们如何以人类特有的方式生活。”
到了1979年,卡巴金拿到了他的博士学位,并且在马萨诸塞大学医学中心学习肌肉发展学,同时向医学生教授解剖学和细胞生物学。
在那年的密集禅修期间,他得到了一个启发,他想到他是否能用以佛教思想为基础的禅修方法来帮助病人应对像慢性病痛这样的病状。即使他不能缓解症状,但他发现正念训练能够帮助病人转移注意力,这样他们就会以其他的方式应对病痛,并且借此减轻他们的痛苦。
卡巴金和其他三位医生一起在在马萨诸塞大学建立了基于正念禅修的一个减压诊所。“那仅仅是一次无成本的尝试,”他说道。
很快就有诊所的病人反应他们的疼痛感减轻了。对其他一些病人而言,疼痛感依旧没有变化,但正念训练能让他们更好地应对带着疾病过活所带来的压力。他们能够把他们的日常生活和他们的病人身份区分开来。
“这是你最希望得到的结果,”卡巴金说道,“不是你能够治好所有的疾病,而是你能够帮助他们把生活质量保持在较好的条件下。”
最终,卡巴金的项目被吸纳进了马萨诸塞大学的医学部,进而成为了现今全国各地上千名教师教授的正念减压课程。
那之后许多年,科学家们已经证明,禅修与积极的正念训练能够降低皮质醇水平和血压,提升免疫反应,甚至可能会影响基因表现。科学研究同样表明,禅修能够影响大脑结构本身。
基于大脑结构能随着经历而改变的发现,而不是先前所认为的,人一旦成年之后大脑的结构就固定不变了,越来越多的神经学家正在研究禅修以及随之产生的正念是否能够抵消压力、创伤以及注意力不断分散给大脑造成的影响。这项研究进一步加速了企业和公共机构内部关于正念课程项目的建设。
当时,关于正念与禅修的很多研究都是由个人提供研究资金的而且研究并没有达到高端科学领域,这导致2007年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表示,未来这方面的研究要更加严格地进行。
也许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在过去5年中,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资助了50多个有关正念对健康影响的临床研究项目,其中将近一半的项目专门研究卡巴金的正念减压课程。
正念走向主流
深感压力巨大、疲惫不堪的瑞恩在2008年的总统选举之后,参加了由卡巴金领导的一个正念训练营。瑞恩当时关掉了他的两个黑莓手机,经过36个小时的安静完成了那次训练。
“我的整个大脑都安静下来了,我第一次感觉到我的身体和我的大脑形成同步的节奏,”瑞恩说,“我跟乔说‘哦,伙计,我们必须好好研究这个,并把它带进学校,带进医疗机构’。”
之后数年间,这位众议员已经成为了推广正念项目的活跃分子。他的书《正念国家》已经在2012年出版,《正念》杂志在2013年5月发行。他自己的照片成为了《正念》第二版的封面,因为他获得了100万美元的联邦财政资金用来在当地选区的学校教授正念课程。
斯坦利早先在1990年代是被派驻在巴尔干半岛的军队情报官员,她退伍之后同时在哈佛攻读博士学位,并在麻省理工学院攻读工商管理学硕士学位,为自己研究国家安全的职业生涯做筹划。
但当两个学位的压力加上她服役时遗留下来的压力结合起来,斯坦利发现自己没有能力应对如此强大的压力。
杰哈再次获得了340万美元的联邦财政资助来研究正念训练对其他在压力之下的人群的影响,包括考试之前本科学生群体以及税务结算季节的会计师群体。
教育家也更加频繁地转向正念训练。
考虑到数码科技也正在不断地分散孩子们的注意力,这应该是一件好事(美国青少年平均每月收发超过3000条短信)。一个基于旧金山湾地区的叫做正念学校的项目给教师们提供了网上的正念训练课程,教授他们如何让学生们在课堂上精力集中以及如何应对压力。
“我一直希望的就是正念能够进入主流,”卡巴金说道。他的关于正念减压课程的指导书《多舛的生命》发行于1990年,近期又再版了。最近,这位教授还在不断地向国外传播这个理念。在去年11月份去北京的行程中,他为将近250名中国学生、僧侣和科学家组织了一次正念训练营。
“在很多国家和文化环境中,人们已经发现了它不可阻挡的趋势,原因就在于它的科学依据。”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