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虚地坐到林子虚的对面。林子虚抄起一瓶啤酒。我心想,他肯定是要把这瓶啤酒摔到我头上,我一定要忍住不躲开。但林子虚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便沉默下来。
我看着林子虚载着无限倦意的脸决定先承认错误。毕竟是我趁他不在的时候引诱了他的女朋友苏清。假设我站在林子虚的位置,我一定会把我给废了。我满是愧疚地说:“子虚,我明白我说什么都没用。不管我有什么理由,在你面前我都是罪人。现在我随你处置了!”
林子虚仿佛没有听到我说话。他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半晌才忧伤地说:“虽然,你们一直来那种似亲人一样的关系让我心里不是滋味,但我从来没想过你们会做出这样的事。我相信你们,更相信她!可是你们却把我相信的能力给毁了!”
我心想,其实我也算半个受害者。我坦诚地说了自己的想法:“我真不该去认识你,你让我有了心理包袱。”
林子虚眼里冒出火来,他恨恨道:“你的想法真恶毒!”
虽然林子虚是我的情敌,或者准确点说我是林子虚的情敌,但不知为何,我总是想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他。于是,我对他解释说:“其实,在认识你之前,我曾经立誓不管苏清的男朋友是谁也一定要把苏清给夺回来。但认识你之后,我犹豫了。”
林子虚奇怪地看着我,继续不无悲伤地说:“我总不喜欢争什么。过去我只是不理解我自己,现在我连你们也理解不了了!”
我想了很久才道:“你说的太深刻,我理解不了。”说完,我就想骂自己,我忘记了我的第三者身份。
林子虚:“我现在才发现你的封建残余小农思想最严重,我们都被你漫不经心的外表欺骗了。”
我脸作苦瓜状:“被你看穿了!我就是一个学习了马克思的农民。其本质是农民,马克思只是用来伪装的外衣。”
林子虚怒道:“我真想一拳打在你这张脸上!”
我知道这一刻终要到来,便主动配合道:“去个没人的地方吧!”
我是通过苏清才认识林子虚的。而我和苏清可以说是青梅竹马的邻居,在我们还在穿开档裤的时候,我们便开始在一起玩耍。苏清从小就是一个相貌俊美的姑娘。到我们上中学的时候,苏清更是出落得清新脱俗,身材婀娜。那会儿,我还曾为她呕心沥血地写了封情书,只是中途被老师截获,未送至她手中。
苏清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学校的湖边偷偷的钓鱼。对于那天的天气,我完全没有印象。但由我在钓鱼这件事来看,那天的天气必然是不错的。苏清的描述也证实了我的推断。
苏清说,那天,她怀着十分伤感的情怀来找我。但那天的天气却好的离谱,活像一个幸灾乐祸的小孩。那一天,天空万里无云、碧蓝如洗,微风轻抚人面,阳光挥挥洒洒。苏清觉得,那美好的天气根本就没有顾及她悲伤的心情。
苏清就是在这样一个灿烂的日子里走进我的学校,来向我倾诉她心中复杂的心情。其时,我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学生。而苏清已经是一个踏入社会、成熟有味的白领女性。苏清告诉我,她来找我是因为她遇到了一件让她觉得丑恶却又不知所措的事。我一开始并未对这件事产生兴趣。我好奇的是,苏清为什么不去找林子虚而是来找了我。苏清解释说,林子虚在工地工作,并不在这个城市。苏清继续对我说,她的老板平时对她挺不错的,今天突然向她摊牌要她做他的情人。
通过苏清的描述,我了解到她的老板是一个肥头大耳、大腹偏偏的土豪。这位土豪借工作的借口把苏清叫到一个星级宾馆。作为一位看了许多电影和小说的大学生,苏清立马很戏剧化地推断这位土豪一定有一个傻儿子,他一定是要强迫自己嫁给他的傻儿子。苏清忐忑不安地来到星级酒店。土豪却是个直率的人,他开门见山道:“做我的情人,我培养你进入上流社会。”土豪轻描淡写的语气让苏清想起小时候家乡卖冰棍的小贩。如今,苏清觉得自己就像其中的一支冰棍。苏清一边想着冰棍一边害怕着土豪会不会来个霸王强上弓。土豪仿佛看穿了苏清的心思,他继续说到:“当然,这种事都是需要两厢情愿的。你回去考虑一下吧!”感觉自己快要变成冰棍的苏清如获大赦,简直想撒腿就跑。这时,土豪又淡然地补充道:“社会就是这样!”
差点成为冰棍的苏清心情混杂地走出星级宾馆,走进光明中。阳光洒在苏清的脸上,就像是情人的爱抚。
我心中却有些不解。我没明白苏清为什么心情复杂。在我的理解中,苏清应当毫不犹豫地表示这种事情压根就没有可能性。但她分明有咨询我意见的意思。我颇有讽刺地说:“这指定不行!培养进入上流社会是个什么玩意!这太他妈幽默了,简直就是个空头支票。”
苏清听后勃然大怒,她向我叫道:“苏诩,你意思是他来点实际的我就会同意!我只是心里不舒服,想找你说说话。你就是个混蛋!”
我立马收起自制的鱼杆,款款深情地说:“清儿,我这是想说个笑话给你解解闷。清儿是什么人,怎么会受这俗事影响。”
苏清恢复了平静:“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总觉得心中一些美好的东西碎成一团,有点堵的慌。想找人说一说。”
我不觉受到苏清情绪的感染,变的多愁善感起来。我们开始互诉苦肠。她讲了很多工作后艰难的人生。我说了很多世间悲凉来说明她远不是最艰难的。最后,苏清很满意地离开了。大概,她也觉得自己的生活还算幸福。虽然,自己没有多富足,但至少生活还不算太差。虽然自己的男朋友也并不富有,但却又帅双温柔,并且极具上进心,前程不可限量。
第二天下午,我向舍友林岩借了自行车,来到苏清公司门口。苏清看到我骑的自行车大邹眉头,她幽幽地说:“你确定它可以载人?”我看了看这辆浑身锈迹斑斑、吱吱乱叫的自行车说:“没有问题。它可是有着光荣的历史的,它曾载过我们宿舍的每一个人!”
这时,苏清指着不远处的一辆大众车说那就是她的老板。我向里看去,大众车里坐着一个胖子,其实这个胖子只是有一点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种肥。但些时我想的更多的是那辆车,我对苏清说:“你们老板不怎么靠谱,开了一辆大众车就想包养情人。”后来我才知道那辆大众车名叫辉腾。
我骑着破烂的自行车载起苏清,得意地经过大众,并向里面的胖子挥手致意。
我把苏清送到她的住处。苏清为表谢意,决定亲手做菜给我。我不胜激动。我躺在苏清的床上,嗅着苏清的气味,想着在厨房忙禄的苏清。片刻间幸福感与失落感接踵而至。这一该我决定忘却林子虚然后去引诱苏清。
第二天,我再去接苏清时。她的老板已不在了。苏清想,她的老板已经死了心不会再来纠缠她了。我却坚持继续接送苏清,并且每晚都赖着吃过苏清做的饭菜才离开。
这样过了两周,我准备在这晚引诱苏清。那天傍晚,夕阳艳红如火,空气中流动着躁动不安的气味。我载着苏清穿过人群,穿过林道。在自行车“吱吱”声中,我对正对我讲述公司办公室之恋的苏清说:“清儿,今天我生日,陪我喝点酒吧。”苏清停止了讲述,大笑道:“你就瞎掰吧!想想我认识你多久了!你出生的时候我就旁边看着呢!”我叹息一声,转成悲伤的腔调说:“若干年前的今天,我得知了我喜欢的姑娘有了男朋友。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完全变了样。于是,我就把今天定为我新的生日以纪念我未开始便逝去的爱情。”苏清不信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喜欢的女孩。”我说:“你陪我喝点酒,我慢慢的把这个故事告诉你。”苏清满是狐疑地答应了。
这晚,酒过三巡后。我作出一副深情的表情望着苏清,缓缓向她讲述了一个她已知道多半情节的故事。
苏愣着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她慌乱地说:“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我一直以为咱们真的像亲人一样,却从没想过我们会有什么别的关系。在别人问世上有没有纯洁的男女关系时,我总是骄傲地对他们说,我们之间就是……我怎么会没想到你的心情……”
趁着酒兴,我抓起苏清的手说:“清儿,我现在想把你夺回来!”
苏清有些惊恐地望着我,她摇摇头说:“这太突然了,你让我考虑考虑。”
这晚,苏清考虑了很久。最终,苏清坚决地对我说:“虽然,我不知道一直来我对你的爱中是否含有男女之情。但我却也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这夜,我成功地引诱了苏清。苏清说,若是她爸爸知道了这件事会打死我们。我却只想着苏清那张令我心醉的潮红色的脸。
对于这个结果,我很高兴,虽然这高兴中夹杂着一些对林子虚的愧疚。苏清却很矛盾。这一点,我很明白,毕竟我们所处的位置从根本上是不同的。很久以后,苏清告诉我,她做出这件事并不是觉得她对我的爱比对林子虚的爱多,事实上她根本就不太清楚我们之间是否是男女之间的爱。她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出于牺牲精神。但当时的我却认为她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说明她心里是爱我的,虽然她口上不承认。
令我眩晕的幸福感让我忽视了苏清心中的痛苦。我的精神变得异常亢奋,就连宿舍里最无情趣的林岩都察觉到了我的异常。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在逼问我是不是中了彩票。
然而,我的幸福并没有持续太久。我与苏清疯狂做爱半个月后,苏清突然对我说,她无法正视这件事了。每次事后,她都会想到林子虚温柔的笑容。从事前的一丝渴望到事后的良心谴责让她痛苦不堪。她决定离开我们,不论是我还是林子虚她都不会再见。
我给林子虚提议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后便随他来到一个公园的小树林里,林子虚在阳光无法到达的树阴下痛揍我了一顿。这没有减轻他的痛苦,只是他已无力愤怒。他心灰意懒地对我说,他决定离开这个令他痛苦的地方,离开这个让他愤怒的故事。希望我们这一生都不会再见面。
我对着他说再见的时候心中在想,希望这都是一场梦,希望梦醒后发现,其实我还在呕心沥血地给苏清写情书。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是,你是哪位?”
“不用知道我是谁。我们来做个交易。我给你十万,你离开苏清……”
“滚你妈的!”
苏清突然哭了起来。
我吃了一惊,心中立刻内出一个想法。我怒道:“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我灭他个孙子!”
苏清摇了摇头,转身抱着我说:“诩,离开我吧!我答应他了!”
宛如晴天霹雳,震得我的心碎成一团,简直无法呼吸。五年前,我得知苏清有男朋友时,我很伤心,却远不如今天这么痛心。
苏清又说:“我是个贪慕虚荣的人,我被房子和金钱收买了。我对不起子虚也对不起你。我就是一个骨子里坏透了的女人!”
我心如刀割,我想对她说,那样的生活没有意义啊!可是,我突然困惑了,什么样的生活才有意义?我回答不了。
年少轻狂时看到一棵树,以为自己了解了一片森林。现在看到了森林,却发现其实连这棵树都还没了解。
我推开苏清,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苏清在那里哭得梨花带雨,完全不顾周围人们的目光。我却无暇心疼。
我漫无目的地穿过一道道街,穿过浑浊的空气,穿过下落的夕阳,穿过缓缓亮起的路灯,却不知何去何从。我没有发现一直有一群人跟我一样穿过一道道街,穿过浑浊的空气,穿过下落的夕阳,穿过亮起的路灯……
直到人烟稀少,这一群人跳了出来。他们二话不说拿出藏着的砍刀、钢管就向我扑来。我见势不对撒腿就跑。他们在后面紧追不舍,好在我在校时经常运动。他们见追不上我,便纷纷大叫着把手里的砍刀、钢管向我抛来。我跑得正急,没有听清他们叫了些什么,只听到了一个响亮的名字“苏清”。我顾不上这些,一片凶器从我身边飞过,有一根钢管砸到我肩上,一把砍刀蹭破了我的胳膊。我忍住疼痛,拼了命地向前飞奔,一直到学校。他们终于被甩开。
我蹲在宿舍楼下忍不住痛哭起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而哭,或是伤心,或是害怕,或是因为死里逃生。零零星星的学生从旁边经过,没有人注意到我,除了林岩。林岩不但发现了我,也发现了我的泪痕。他没心没肺的说:“苏诩,你这是刚葬过花吗?哭得跟黛玉似的。”
我迅速收拾了心情,跳起来说:“老子刚经历了生死边缘。走陪我喝酒去!”
林岩道:“就你小资,动不动就借酒浇愁。岂不闻借酒浇愁愁更愁!”
我没答话,直接拉着他就走。他极不情愿地跟我来到街边的小吃摊上,极不乐意地说:“你就准备个这样档次的地方来为你的小资情调煽情?”
我不理会他,自顾自地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林岩拿起一瓶啤酒说:“我没兴趣听,我就是来喝酒的!”
我继续不理会他,把我和苏清的故事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我被自己感动的要死,林岩却无动于衷地喝着啤酒,仿佛根本就没有听我的故事。他给我倒了一杯啤酒说:“说了这么多,口渴了吧!喝酒。”
“每当遇见难过的事,我都会对自己说,真他妈的幽默!我以为这就是幽默的生活态度。现在我才发现自己只是在逃避苦难罢了。”我不顾林岩的不解人意,自己伤感得一塌糊涂,直觉生活就像死水一样无可救药。
林岩听了哈哈大笑,他喝了口啤酒说:“你真他妈装逼!来,再给哥装一个!”
我说:“真他妈幽默!”
林岩笑道:“这不挺有幽默感的。其实吧,我对你这个编剧不怎么满意,这个故事太有问题了!女主角误入了歧途,作为男主角怎么能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着女主角沉陷进去呢!”
我看着林岩,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我跳起来再次撒腿就跑,完全不顾林岩在后面大叫着他没有带钱。我要去告诉苏清,虽然我没明白什么样的生活有意义。但那样的生活肯定是没有意义的。你选择了那样的生活,你将会失去亲人,你将会失去朋友,你将只能看着别人带着自己的老公孩子去参加多姿多彩的户外活动,你将只能看着别人晒出一家三口的幸福,你将会不能再生活在阳光下,你将会什么也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