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我的婚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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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05湖南

作者：曹洪星

从我记事起，就是娘拎着我一路逃荒，四处乞讨。蝇子，蚊子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桥下，废屋檐下，草秸垛旁……就是我和娘的'家’。

十六岁那年夏天，四野里下着瀑雨，天空响着炸雷，闪电吐着长长的芯子，稍不留神就会被它吸走一样。我和娘躲在半茬子院子的门下，一动也不敢动。风卷着豆粒大的雨珠，纷乱的飞舞着。我和娘的衣服象刚从水里捞出来来一样，在裤角处流着雨水。三个多小时过去了，天色渐黑，雨也渐停。

北屋的门吱吖一声开了，岀来了一位三十来岁的庄稼汉。我这才发现，破落的院子里还有人家。

“上屋来避下雨吧？”庄稼汉客气的说。

我和娘也没有别的去处，便进了屋。庄稼汉还好，让我和娘换上了他以前的衣服。我和娘像是过年一样，算是穿上了“新”衣服，心里美滋滋的。经过简单的了解，那个庄稼汉过着穷日子，至今，还没有讨上个媳妇。半夜里，我感觉我的上身有个大手在动，是在做梦吧？突然我睁开了眼，一双大手紧缩了回去，庄稼汉的大眼还在我脸上游动。我没敢大叫，怕惊醒了娘，庄稼汉见我醒来，也没有再“为匪作歹”，转身离去。那夜，我再也没有睡，惊恐着熬到了天亮。那天，娘有留下来的意思，孬好的还有个落脚地，我执意拽着娘走出了那个院子。

从那开始，娘总爱叨叨：“闺女，你年龄大了，总得有个家吧？总得有个吃饭的地方吧。”那时，我真是似懂非懂，真不知道不同于“风餐露宿”的家到底是个什么样。

我的第一个男人，是个和娘差不多年纪的人，那年我十八岁。那天，我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新衣服，在镜子里见到了漂亮的我。用这个男人的话说，就是在垃圾堆里，拣来个漂亮的媳妇儿，其实，也不算是媳妇儿，没有登记就和这个男人住在一块了。我恨这个男人，在他眼里我就是个拾来的媳妇儿，就是任凭他使唤的女人。那夜，我被他象老鹰抓小鸡儿似的搂在了他的身下，我的心里一直在发抖。那双老鼠般的贼眼，带着毛渣的脸，呼着酒气的嘴，不规整的黄色黑底的牙，象只怪兽在肆虐着我。等这个男人走后，我用水不停的洗着下身，眼里滴下咸咸的泪珠，恶心的我吐了一地，心里骂着，这个狗日的。这个男人从不知道顾家，只一味的喝酒，打牌，赌博。我和娘虽然脱离了逃荒要饭，有了住处，能填饱肚子，尽管不叫人过的日子，但还是留了下来。

这天，娘跟我说，这个症状就是怀孕了。我吓了一大跳，我恨这个男人把“根”留在我的身上，我爬到树上两米高的树杈上，一下子跳了下来，血透红了裤腿里，我的身体很痛很痛，但心里是快感的。这个男人喝的醉醺醺的回来，看我也没看我一眼，直接把我爆打了一顿。

这天，这个男人在外面赌输了钱，只是闷着头在家里抽烟。一会儿，门外停了一辆轿车。这个男人不冷不热的说：“你走吧。”我心里想，走就走，是个男人就比你强。就这样，我以“赌输了的媳妇儿身份”来到了另一个男人的家里，这年，我十九岁。

这家是个二层独居小楼。衣柜，书柜，彩电，厨房，卫浴样样俱全。这家男人对我很好，一呼百应。我还不懂什么叫追求荣华富贵，名牌，吃穿，也许我的精神世界里压根就没有这些东西，尽管这个男人家里很有钱。在这里，吃穿不用愁，平日里，我是翻翻字典，看看书，别无它事。不多久，我会写我的名字“钱小草”三个字，我象着了迷一样，在字典上认字，不停的翻看书柜里的书。书柜里层层叠叠的书，是这家主人的摆设、门面，在我眼里却是如饥似渴的“食物”。从书本里，我知道了什么是人，什么是人生，什么是奋斗！

转过年来，我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取名叫小花，寓意为象花一样成长。这天，我正在看着书，哄着女儿。门突然嘣的一声开了，冲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和一个跟我差不多年龄的姑娘。那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冲我大喊：“你这个骚货，你这个小三，竟敢抢我的男人！”然后，对我就是狂搧耳光，脸上被抓出道道血印。两个女人扒光了我的衣服，我只穿了一个裤头，被撕裂着拽出屋来，女儿小花吓得哇哇大哭，我一动不动的任凭两个女人愤怒的打踹着。从那时，我知道了，我是小三，我抢了人家的男人，我该打。其实，我是这家男人开着轿车把我接来的，现在明白了，我是他的“玩物”。

这件事不久，这家男人被纪委双规，并判有期徒刑十五年。我被说服教育，重新做人，重新生活。

我带着小花，在出租屋里打着零工，维持家用。这天，我写了篇散文《寻找我的母亲》在网络平台上发表了。是吖，和娘失散两年多了，不知现在娘怎么样了，能吃的饱吧，我和娘心灵相通，只要我活着，娘才有希望活下去。多亏了网友们的寻找，得知娘在一农村落了脚，政府给盖了两间瓦房，有低保，有贫困户补助，生活上有了保障。

我把小花托咐到娘那里，搂着娘哭了一个晚上，还好，我娘俩还都活着。我在市里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了固定的收入。我在梦里时常梦见，衣衫褴褛的娘，拎着满身汅垢的我在逃荒乞讨，我心里就会不安，想挣扎，想奋斗。工作之余，我报名了成人大学。我一边工作，一边拼命的学习着，越学习，越觉得自己缺失的太多太多。工夫不负有心人，两年后，我拿到了大学毕业证书。

这天，大星对我说：“嫁给我吧，小草？”

“你了解我的过去吗？”我对大星说。

“你出於泥而不染，翟青莲而不妖，是我眼中不断成长着的女神。”大星深情的说。

我二十四岁这年，和大星领来了结婚证。鲜红的结婚证上写着“钱小草”，“曹大星”我们两个人的名字。我搂着大星，幸福的哭了，我的幸福来之不易。

婚后，我把娘和小花都接到了家里。娘高兴的用手摸摸光滑的墙面，再折开一下衣柜，再望一望液晶电视，然后吻一下床面。仿佛在质疑，这是不是幻觉？这是不是真的？幸福来的也太……娘像孩子一样，在席梦丝床上猛躺一下，然后弹了起来，再猛一下，又弹了起来，小花也顺势爬到席梦丝床上，和姥姥开心的嗨起来，我和大星看着娘的样子，高兴的前仰后合。

有时梦里还会梦到那个衣衫褴褛的娘，拎着满脸污诟的我。是吖，人生就是个逃荒者，来到世上一无所有，要生存，要生活，就要不断努力着，奋斗着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