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有远志的推荐LOFTER(乐乎)

玄亮卡通立牌(这个很可爱,而且人物都是我心目中的形象)

淘宝上买的。

流传千古的友情评分。

文如其名,黑车一辆,刘贝很黑,雷文,谨慎观看

一个架空if线,亮是曹魏的丞相,刘贝拿曹老板的剧本嘎嘎乱杀,在战场上把亮俘虏抓回家的故事。

Summary:来了来了,鸽了这么久给黑贝做了个绝育手术,现在给放出来,本章走日常剧情,正式步入中期,让我们热烈欢迎父母爱情常驻npc阿斗和新成员加入,朋友们,我认为这是非常有纪念意义的一章,全文1w,求小红心小蓝手三连,反馈足够马上写章7(画饼)祝各位看文愉快~

彩蛋小剧场,顺便附带一张新成员的剧照

——

转眼之间,盛夏已过,已入深秋。

且不提三家朝堂之上如何暗流涌动,随着诸葛瑾归国,本是因当年荆州之事几近决裂的吴蜀两国...

且不提三家朝堂之上如何暗流涌动,随着诸葛瑾归国,本是因当年荆州之事几近决裂的吴蜀两国又迅速重新达成了盟约,惊的天下震动,盘踞中原的庞然大物默默的舔舐着伤口,而两国重修于好后,也隐隐有了联手剑指中原之势。

但不管如何,自从那位汉帝北伐大胜而归后,三国之间便维持着一股诡异而又默契的停战修养之势,这一年对于天下百姓而言,确实是让他们缓了口气。

成都,季汉皇宫。

“殿下……殿下……太子殿下——”

“去那儿找找……殿下……殿下——”

前朝此时正散了朝会,赵云今日进宫同皇帝议事完毕,正待离宫,路过花园时便瞧见一群内侍满园子闹出的兵荒马乱的动静,身着朝服的武将皱了皱眉,一眼就认出那是平日里贴身伺候太子的内侍,赵云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角,他倒是一看便知——必然是阿斗那小子又捣的什么鬼把这群内侍耍的团团转,若是平日里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只是——

眼见九冬将近,这一年因洪灾百姓收成并不算太好,加上年初北伐的亏空,导致季汉的国库又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陛下为了此事已是熬了好几个大夜了,朝堂上这都知道陛下这几日心绪极差,这小子这时候不怕死的撞上去,不怕屁股开花么?!

耍混都不知道挑个好时候的傻小子!

赵云无可奈何的长叹了口气,只得走上前去先低声呵斥了声:“宫中之地,在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陛下才散了朝会,若惊扰到陛下该当何罪?”

那几个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的内侍先是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亡魂皆冒,才发现是平日里稍微好说话一些的镇东将军,那领头的内侍哭丧着脸行过礼后,一脸如丧考批的模样,看着赵云几乎是要哭出来:“启禀将军,奴婢哪敢惊扰圣驾,实在是迫不得已,今日是徐先生进宫考教殿下课业的日子,奴婢一早服侍殿下更衣用饭,谁知奴婢不过是转头为殿下整理功课的功夫,殿下眨眼睛便不见了,如今徐先生已在殿下宫中等了大半个时辰了,恐怕再晚一些,陛下也要知道了!”

赵云:“……”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赵云只觉得头更疼了,只得挥手示意内侍们赶紧去寻人,元直的脾气他还是了解一二的,阿斗这小子,这都敢逃课,最后必然又是闹到陛下那儿去,哪怕每年都会来这么几出,次次都不长记性,赵云无奈至极的想到:只希望陛下最后手下留情,打的轻些罢。

就在众人接着开始找人之时,不远宫墙的拐角处钻出一道黑色的身影——那赫然是一条健硕的黑色狼犬,那狼犬体型极大,立起来恐怕有一人多高,一身柔光水滑的皮毛和强健有力的四肢看的出来被养的极好,大狼犬大摇大摆的顺着宫道走了过来,最后在赵云三步远的地方慢悠悠的坐下摇了摇尾巴,发出一声汪呜的低吠,看上去就像是打了个招呼,一副极通人性的模样。

周遭的内侍早已见怪不怪的默契绕开那条狼犬,这是陛下养在宫中的爱犬,同陛下上过战场的,因这狗极通人性,平日里没有主人的指示轻易不伤人,便被散养在宫中,宫里人也都认得这黑犬,平时去哪都是畅通无阻的。赵云走了几步过去半蹲下极熟稔的拍了拍狼犬的头,突然便想起来一桩事:黑云平日里最爱跟在阿斗身边,怎么今日却不见它跟着?

“黑云,你有没有见过太子殿下?”这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有些啼笑皆非,暗道自己当真是被阿斗那小子弄昏了头有些慌不择路,便见狼犬歪着头打量(或许是打量)了他两眼,似乎在思考他说了什么,转头便向着相反的方向吠叫了一声,赵云神色莫名的瞧了两眼那黑犬,但一想到平日里大黑狗是极聪慧的,现下也寻不到人,便干脆死马当活马医,领着人朝那方向去了。

一群人沿着宫道匆匆而过,很快便不见了声影,就见不远处半人高的树丛里突然探出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孩,狼犬一路小跑过去,衔住小孩的衣襟,帮着小孩从灌木中钻了出来,又在他面前蹲坐下来。

那小崽钻出来后先是警惕的打量了一圈四周,确定了人都走光了没人发现自己后,张嘴呸呸了两声又拍了拍自己一身埋汰的草叶尘土,这才一把亲昵的抱着了大黑犬的脖子蹭了蹭乐乐呵呵的笑道:“嘿嘿,还是黑黑最好了,差点就让赵叔发现了,好险。”

很明显,这就是某个闯了祸还不自知的小鬼。

黑色狼犬倒是好脾气的任由阿斗抱着自己,似乎连它都意识到小主人闯祸了,大狼犬用头拱了拱小崽,口中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示意阿斗赶紧溜回去,避免屁股开花的悲惨结局。

很可惜它并未聪慧到口出人言的那个地步,阿斗也并不理它,小孩溜圆的眼睛骨碌碌的转了转,转头便带着大黑狗往反方向跑:“黑黑快走,前几日我在前头看到了可大的蛐蛐,你帮我闻闻,咱们现在去找兴许还能抓到。”说罢便一溜烟的跑掉了,狼犬发出一声鼻响,就像是叹气一般,无奈的起身小跑跟在小主人身后,接受了自己也得陪着去抓蛐蛐的命令。

宫中道路众多,阿斗跑的又急,几个拐弯之间一人一狗便迅速迷了路,又过了一小会儿,蛐蛐没抓到半只,跑的晕头转向的小孩终于停下来喘了口气,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围陌生的宫闱,苦着脸望着旁边的大黑狗小声嘟囔:“黑黑,我们好像迷路了。”

狼犬侧过头瞄了他一眼,就像是翻了个白眼一样,带头走在了前头,阿斗亦步亦趋的很在后头,还没走几步,临近一处拐角,前头的黑犬突然匍匐下身子后退到他身侧,张嘴轻轻咬住了他的衣袖不让他继续往前走。这时候一人一狗的默契便迅速来了,小孩立刻停下脚步,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往外头看去:这是他从未来过的地方,有一处陌生的小院就在不远处,哪怕他自小在宫中长大,也从未见过这儿——当然,这并不是最要紧的,那小院门前赫然立着两位佩戴利刃的禁卫,小孩才看了一眼,刷的一下就把头缩了回去。

“父皇的亲卫怎么在这儿……好险……差点就被抓到父皇那儿去了。”

哪怕他平日里在怎么顽劣,倒也分得清主次,是万万不敢去挑战那个在他自小就严肃深沉的父亲的,平日里背地耍耍混也就罢了,真要是被拎到父皇面前……阿斗缩了缩脖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他像是逃过一劫般松了口气,此时趁那两个禁卫不注意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才是上策,然而这个年纪阶段小孩旺盛的好奇心很显然占了上风,阿斗又探头瞧了一眼那从未见过的小院,那两个禁卫很明显守在这里是在看守什么人,他脑子快速转了转,突然便想到了,他前些日子午睡醒来时,无意间听到外头伺候的内侍的闲话:

“陛下似乎有些日子没来太子殿下这里了,之前可是时不时要来抽查殿下的课业呢。”

“嘘——你是不知道,陛下这些时日,可都在那处呢,我听说啊,几乎每日都在那里过夜呢。”

“啊?这不是传言么,那个人不是——”

“小声点,陛下这是被那狐狸精勾了心智,若听到咱们在背后议论,咱们都是个死罪!”

随着一阵倒吸冷气的吸气声,众人也就噤了声,他也就再没听到什么了,但是之前父亲确实隔三差五的来检查他的课业,他也时不时手心总要肿上几天,那些时日他必然是老实得很的,刘备连着一阵都不怎么管他,这才助长了小孩的嚣张气焰和逆反心理,连徐庶的课都敢逃。事后小孩虽然对侍从口中的“狐狸精”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但是说白了这是他皇帝老子的私事,做儿子的哪敢去多打听什么,小孩忘性大,来得快去的也快,他很快就把此事抛在脑后,如今看到这处神秘的院子里头没准就关着那个所谓“迷了父皇心智的妖精”,小孩的好奇心迅速到达巅峰,当即就做出一个不计后果堪称不知死活的决定——

他要进去看看那妖精长什么模样,居然连他父皇那样的人都能消受!

当然,决定看上去是不知死活了些,但是太子殿下很明显某些地方还是有几分肖父的。

他决定用些谋略。

“黑黑,你去把那两个禁卫引走好不好,就像刚才引走赵叔他们一样,我趁机溜进去,一小会儿就好,肯定不会被发现!”

“……”狼犬听完小主人的指令后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若是能说话,就好像是在说:啊?我?

显然这是一个搜的不能再搜的点子,大黑犬干脆就地卧下,一只狗爪蒙住了自己的眼睛权当做没听见。

“哎呀黑黑,想想办法嘛,就进去看一小会儿,有你保护我肯定没问题的。”

小孩轻轻用手拉着大狼犬的耳朵小声碎碎念道,狼犬被磨的猛的甩了甩头,鼻子动了动,又发出一声鼻响好像又叹了口气,张嘴扯住阿斗的衣角往一旁小道拖去,小孩仿佛也福灵心至般,一人一狗鬼鬼祟祟的饶了一大圈,居然绕到了那小院的背后,约莫是刘备对此足够自信,这偏僻处并未安排人看守,这才给了某个小鬼可乘之机。

狼犬围着那院墙嗅闻了一番,在墙角一处小洞处停了下来,看着约莫是被硕鼠打出来搬运粮食的小洞,连一掌大小都不到,周围还围着些枯叶,并不起眼也就无人发现,这几日正是季节变幻之际,时不时便会下一场冬雨,因此泥土也比以往要湿润一些,狼犬像是确定了位置后,一双强健有力的利爪对着那小洞便飞快的刨了下去,过了半响,竟然还真让它在那院墙下头刨出一个半大不大的洞口,一个正常的大人是无论如何都钻不进去了,眼前的一人一狗却是绰绰有余了,狼犬从土坑中爬了起来甩了甩身上的泥土草屑,一旁等的有些不耐烦的小孩看着那洞口比划了一下,顿时小小的欢呼了一声,不顾大狼犬要走前面的意思,直接便顺着那洞口钻了进去,狼犬嗓子里挤出一声急促的低吼声,紧随其后也跟着钻了进去。

诸葛亮这几日心情还算尚可。

确切的说,只要刘备不来,他认为日子也算都过得去。

狗皇帝大概是朝中出了些事,前些日子半夜回来时脸色阴沉到极致,手上便没个轻重,第二日他浑身酸痛难忍的爬起来,见到的便是上好的上药和新派来的侍从,男人早就不见了踪影,除了日日送来的补品和精巧玩意儿,都是他的偏好,两人一来二去居然整整半月都不曾打过照面。

这就是心虚的意思了。

狗皇帝。

而且他的身体……诸葛亮又饮了口茶水,锁链细碎晃动的声音随即响起,他润了润自己还有些肿痛的嗓子,按照惯例在心中骂了一句。

今日天气不错,难得出了些太阳,此时诸葛亮正坐在桃树,一旁是前几日他吩咐侍从新开辟的一小处鱼池,里面放进去了几尾鱼养的还算不错。他摇了摇头把某个无关紧要的人从自己的脑海中赶了出去,又撒了一把鱼食,引得水池里的鱼争先恐后的围成一圈争抢起来。

刘备有些日子没来,诸葛亮相当珍惜这份独处的清闲,随之而来墙角传来细细碎碎的动静很快打破了他这份清闲。他皱着眉,面上神情有些费解的看着那处泥土翻飞的墙角,不太明白青天白日这是在闹哪一出。

诸葛亮倒是相信姜维从未放弃过救自己,但是这——?

伯约也不会这般另辟蹊径罢?

大概是不知哪里来的野犬,溜进宫里误打误撞的寻到这儿了?诸葛亮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那愈发明显的洞口,他倒是一点不担心受伤,诸葛亮知道外头一直有皇帝的禁卫看守着自己,只怕有一点大些的动静就会立刻冲进来,但出于某种无聊的心理,他并未有开口的打算。

直到他见那洞里头爬出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孩儿。

诸葛亮:“……”

哪来的孩子?

小孩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一进来就会被发现,阿斗刚从洞中爬起来抹了一把面上的尘土,一抬头便和一双幽深的黑眸撞了个正着,当即便傻在了原地。一大一小就这么对视了片刻,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身后的狼犬总算从洞中钻了出来挡在小主人的身前对着院中的陌生人警惕的伏低了身子露出锋利的犬齿。

诸葛亮并未理会那条有可能冲过来的狼犬,而是又仔细的瞧了瞧那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小孩儿,此乃深宫禁地,鲜少有人来此,更何况是一个约莫只有四五岁大的孩子居然可以畅通无阻的溜进来,当他看到那小崽有些熟悉的眉眼,诸葛亮了然的转过了头,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大概这就是那位季汉的太子罢,刘备膝下唯一的嗣子。

和刘备有关的这个结论让他瞬间便失了兴致,当然也代表着麻烦。诸葛亮并不想管那小崽究竟是如何寻过来的,他想了想,张嘴就想把守在外头的禁卫喊进来,让他们把小孩领走也好还自己一个清净。不料他才一有动作,小孩便警惕起来,顿时也顾不上对方会不会对自己不利,急哄哄的便冲了到那陌生的男人面前仰着小脸可怜巴巴的低声求道:“别......先生您可千万别叫人进来……我……我只是误闯进来,不是故意的,您要是把他们叫进来,把我父亲惹来,我会挨罚的。”

平心而论,他倒是不怎么关心面前的小崽到底会不会挨罚——但是小孩的一句话确实打消了他叫人进来的念头,自己的身份本就敏感,面前这个有些冒失的小鬼又是季汉唯一的国本太子,若是最后真把刘备招过来,又是一桩麻烦,诸葛亮又皱了皱眉,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角。

罢了,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罢,自己没必要惹多余的麻烦。

“既然知道是误闯,便速速离去,莫在此久留。”

他沙哑着嗓子对着那小孩说了一句,又瞥了眼跟在小孩身后的狼犬,没有再说话。

看着那陌生的男人放弃了喊人的打断,小孩猛的松了口气,这才发现他方才冒失冲过来两人离的居然只有一臂之近,他受了惊般又往后蹭蹭退了两步,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了那个陌生的男人

那男人眉目俊俏,隐约带着些风流情态,面相生的极好,不知为何让他觉得极为亲近,他这时才看清,那人手脚皆锁着沉重的玄铁锁链,显然是被囚禁在此处的,此时正微微皱着眉看着自己,像是有些困扰,阿斗面色顿时一红,意识到自己这般盯了人家半响是极为无礼的举动,又往后退了一步这才规规矩矩的做了个辑道:“是小子无理……扰了先生清净,还请先生恕罪。”

诸葛亮看着面前不过是四五岁的小崽,此时却装成个小大人的样子,突然便有些想笑,这可比他爹有礼数的多。他知道小孩对自己好奇,话说的很规矩却绝口不提离开的意思,顿了顿又开口道:“殿下不应该来这里,接近我对你并没有好处,你父皇知道了也不会高兴的。”

“啊……?”小孩儿听了他的话,很明显呆了呆,这才如梦初醒般又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道:“你……你知道我……孤的身份?”

有些过于好骗了,这点也不太像他的父亲,诸葛亮在心里笑了一下,转头点了点那一人一狗钻进来的那个小洞道:“殿下若是玩够了,便快些回去罢,今日之事,我不会说出去。”

但显然太子殿下还是有肖父的地方的,至少厚脸皮这一块便学了个十成十,小孩眼巴巴的看了他两眼,显然是看出面前的人没有对自己不利的意思,巴巴便凑了上来扯着他的衣角小声道:“先生……孤……我是偷溜出来的,他们现在肯定在到处找我,让我在先生这里呆一小会儿好不好,就一小会儿,不会打扰到您的。”

小孩如愿以偿的吃到了点心,转头便钻进诸葛亮怀里抱着他的手臂含糊道:“今日是徐先生进宫检查我功课的日子,可是我都没有做,就趁他们不注意溜出来了。”

这小子,居然还逃学!

他哭笑不得的看了小孩两眼,想了想又问道:“徐先生?徐庶徐元直么?”

“嗯嗯。”小孩把口中的点心咽下去,又点了点头嘟囔道:“徐先生每次授业都可严厉了,先生认识徐先生么。”

“他是我的故友。”诸葛亮笑了笑,又揉了揉小孩有些凌乱的头发道:“我记得元直是不大会带孩子的。”

“唔——”小孩又拿了块点心塞嘴里,腮帮子鼓鼓的,看上去有几分可爱:“我知道徐先生不大乐意在宫中教我的,我这样的他委实有些屈才了,我听说父皇是有把先生外放出去的意思的。”

说罢他又小声嘀咕了句:“反正我也学不进去,才不听先生说我呢。”

这语气端的极为理直气壮,诸葛亮没忍住笑了出来,几乎能想到元直平日里面对这位身份尊贵的学生会如何头疼,只怕是打又打不得,骂了又不听,难怪刘备会动了把他外放出去的想法。从小孩口中得知到了至交进来的近况,他心情好了一些,又低下头看着赖在自己怀里的小崽,正捧着点心高高兴兴的吃着,全然不顾外头的人寻他会闹的怎样天翻地覆,好笑之余心中还有些费解:当爹的那副德行,怎么这做儿子的——

看着有点傻。

此时他的一只手就搭在小孩的肩膀上,一旁就是小孩毫不设防的脆弱脖颈,若是他稍微有些武力,恐怕就算身边这条大的惊人的狼犬盯着他,自己也能瞬间至他于死地,诸葛亮有些漫不经心的想——自己现在若是伸手制住了这小崽,不知狗皇帝来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

此时有些傻的小孩抬头笑眯眯的看着他,捧了一块点心递过来示意他也吃,诸葛亮心中啧了一声,终于把搭在小孩肩上的手放了下去,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己吃,又道:“那为何来了这里,怎么躲过外头的人的?”

“我……”小孩顿时有些扭捏的低下头,半响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我听下人说,这里头关了迷惑父皇的妖精,好奇这才溜进来的,先生您别生气。”

所以刘备宫中的人都是这么传的?这倒是比他想象中传的要好听一些,诸葛亮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回应小孩的话。

他的处境,恐怕还不如那些蛊惑君上的祸水。

小孩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确定他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指了指守在两人身旁的狼犬有些骄傲道:“黑黑帮我的,它可聪明了,能听得懂我说话呢。我听云叔说,黑黑是山里的狼王和猎犬的混种,比一般的狼个头都大得多,三年前被父皇带回来的,同我一块长大的呢。”

诸葛亮低过头看了一眼那黑犬,大黑犬方才开始便以一种护卫的姿态蹲在两人面前,过了这么好一会儿居然一点声音都未发出,一派极有灵性训练有素的模样,黑犬像是感觉到诸葛亮的目光,竟然转过身来主动上前了两步,阿斗吓了一跳,正要开口叫停,便见男人的手已经放在了黑犬的头上揉了揉,又捏了捏那高高立起的耳朵,顿时吃惊的张大了嘴:“先……先生,您不怕它吗?”

诸葛亮看着那狼犬耸动鼻头嗅着自己的掌心,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当年伯约第一次出征,便在大漠荒原中抱了几条沙浪的幼崽回来,他自己府上太小,便一直养在相府里,真正的狼诸葛亮也算养过,过惯了豺狼环绕的日子,自然不会怕这条看着像狼的黑犬。

只不过——诸葛亮看着蹭着自己手心的那条狼犬,心中突然便想到:三年前?若他没有记错,那似乎是刘备最难的日子,盟友背信弃义,外敌虎视眈眈,那个时候,他还有心情玩狗?

他冷不丁发出一声冷笑,倒是唬得身边的小崽猛的抖了抖,不知为何方才还温和至极的先生面上神情突然便冷了下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吃人似的,小孩的直觉向来十分敏锐,好像......就是自己提到了父皇后?他不免缩了缩脖子,又看着先生隐在宽大袖袍里的手上许多细碎的伤口和扣在手腕上那刺眼的镣铐,过了半响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您是……被父皇关在这里的吗?”

此话一出口,方才还显得融洽的气氛顿时僵硬起来,诸葛亮用一种极淡的目光看了小孩一眼,看的阿斗立刻心虚的把头埋了下去,连一旁的狼犬都察觉到了什么,往后退了几步坐了下来,歪着头打量着那浑身上下布满了首领气息的……首领的配偶?狼犬又侧过头看了一眼小主人,呜呜的甩了甩头,背对着两人又以一种护卫的姿态蹲坐下来。

看着顿时不敢再出声的小崽,诸葛亮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倒也不至于和一个孩子计较,只是伸手点了点这位尊贵殿下的额头叹道:“殿下,记得我同你说过,接近我,打听我的事对你没有好处,你父皇会生气的。这是大人的事,殿下若是玩够了,便快些回去罢。”

很显然,他这番劝诫小孩并未听进去,反而又上前拉上他的衣角小声道:“先生若是不介意,唤我的乳名阿斗便好。”

诸葛亮:“…………”

他有些头疼的看着这铁了心想赖在自己这里不走的小孩,只见阿斗信誓旦旦便道:“先生,等回去我就让父皇把你身上的锁链解下来好不好,父皇最疼我了,肯定会同意的……”他倒是留了个心眼,知道就凭自己想让父亲放人诚然是痴想妄想,便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只可惜他这番大言不惭的话还未说完,一旁的狼犬突然站起身子朝紧闭的院门走去,两人谁都没有反应过来,院门便突然被人推开,狼犬摇着尾巴欢快的凑了过去,转头便挨了一个清脆的暴栗,伴随着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就知道纵着那小子胡闹,晚点再来收拾你!”

狼犬夹着尾巴委屈的呜咽了一嗓子,乖乖的跟在刘备身后随着进入了院子,诸葛亮看着半月不曾见的男人愣了愣,这才发现刚才还黏在自己身侧“口出狂言”的小孩儿已经缩在自己身后去了——仿佛这样就能让刘备忽视这院里第三个人的存在一样。

显然这幅掩耳盗铃的做派并不管用,刘备凌厉的眼神迅速扫了过来,落在了诸葛亮身后那一小团身影厉声呵道:

“阿斗,过来!”

这下见实在躲不过去了,小孩哭丧着小脸一步一步踱了过去,最后在刘备身边老老实实的站定,他还未来得及张嘴求饶,便见父亲神色莫名的扫了自己一眼,点了点安坐在对面的先生道:“阿斗,叫娘。”

小孩当即惊悚的退后一步,一杯滚烫的的热茶下一瞬便照单全收的泼在了自家亲爹的脸上,他看的分明,先生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抬头厌烦的盯了父皇一眼,一甩袖袍便起身回了屋,细碎的锁链声渐渐消失,阿斗一句话不敢多说,自家父皇便撂下一句:“等着。”也跟着先生进了屋,只留下小孩在原地不敢动弹。

诸葛亮冷着脸回了屋,紧接着刘备也跟了进来,便想来抱他,诸葛亮后退了两步躲开了男人的动作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耐道:“陛下即已寻到了太子,何不赶紧带殿下离开,何苦在罪臣这里逗留?”

“谢陛下挂念,罪臣一切都好。”他对着刘备露出一个冷笑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显然不想和皇帝多说,然而刘备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而是上前了一步又道:“不过,这小子今日偷溜进来,朕正好也有事与你相商。”

“你……”诸葛亮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像是得了失心疯的皇帝,被他这一长段话震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便见男人看着自己露出一个笑来,浑然不觉自己究竟说了多惊世骇俗的话,理直气壮道:

“你是朕的妻子,教导一番朕的嗣子,不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么?”

小孩本是提心吊胆的等在外头,不料没过多久父皇便推开房门走了过来,脸上赫然印着一个刺眼的巴掌印,吓得他一激灵刷的一下把头埋了下去不敢多看,下一刻一个熟悉的巴掌便如约而至的招呼在了他的后脑勺上,随即便是刘备不耐烦的训斥:“就知道胡闹,元直又告状告到朕头上来了,竟会给朕丢脸,滚回去温书,你的功课朕晚些亲自来检查。”

小孩当即也顾不上自家亲爹在自己的地盘被人扇了一巴掌,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关居然这么轻易就过了,他也不敢多问,迅速带着狼犬一溜烟跑了,只留下刘备在桃树下站了一小会儿,这才揉了揉脸口中轻声嘀咕了句:

“脾气这么不好呢。”

日子过的很快,眨眼间便接近了年关,这日刘备来时,诸葛亮正伏在案上为阿斗抄书,小孩乖巧的坐在一旁捣鼓着手中的物件,一派和谐的模样。谁知他一跨进院门,诸葛亮抬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揉了揉手腕起身便回了屋,刘备一脸莫名的走了过去,不知又哪里惹了他,看着阿斗案上手抄的《管子》《六韬》,刘备拿起来翻看了看才问道:“这是怎么了,惹先生生气了么?”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有诸葛亮护着他,在这里他是不太怕自家亲爹的,便撇了撇嘴道:“先生抄书抄的手疼,那锁链这么重,您又不给先生解下来,先生对您当然没有好脸色了。”

刘备:“……”

听了这像是埋怨的话,他不由得瞪了一眼小孩一眼,却绝口不提此事,看向了阿斗手中的玩意儿又问道:“这又是什么?”

“先生教我的,我自己做的花灯呢。”小孩注意力被转移的飞快,当即骄傲的昂起头展现着手中的花灯:“快年关了,我和星彩说了,到时候和她一块儿放花灯,我看书上说了,亲手做的才算心意了呢!”

刘备:“………………”

果然那花灯做的细致精巧,看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刘备憋着一口气没上来,抬手便取了自己儿子手中的花灯没好气道:“让你跟着先生好好读书,竟做这些三心二意的东西,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没收了!”

看着阿斗一副泫然欲泣,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刘备啧了一声,还是把手中的花灯还给了小孩,小孩紧紧捧着自己失而复得的花灯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反应,便听见自己亲爹有些别扭的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

“这个玩意……怎么做来着?教你爹也做一个来。”

未完待续

PS:本章走完剧情下章给黑贝开个荤进入后期,撒花,黑贝啧啧啧,你自求多福

三国演义剧照版扑克牌

这是我央三里最喜欢的四位角色。

但是感觉这几位其实还有更好的剧照可以一用,徐庶肯定是那张回马荐诸葛最好看,然后备备最帅的时候还得是煮酒论英雄的紫衣备,孔明应该是北伐时的丞相亮最帅,又成熟又有气质,蜕变成了老狐狸了已经,至于我们鲁兔兔,哪张都很可爱,尤其是被孔明逗的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

鹤驾云軿去不回

毫无疑问,老刘此刻的眼神是坚毅的,是所向无前的,可惜结局却是惨淡的,可能兵发东吴的时候,老刘也没想过自己能回来,至于为什么要冒死东征,我猜他可能自己也不是很想继续这样“苟延残喘”着吧。

故人纷纷西去,先是云长,再是翼德,再然后又是黄老将军,昔日的兄弟战友纷纷抛下他,撒手人寰,虽然是由于世间的无奈,但是老刘这么讲义的人,定然是想要与身边朋友共患难,同享福,然而在患难与共后要享福的时候,身边朋友却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老刘也曾感到了遗憾吧,毕竟照那种情况看来,最后在他眼里可能只会剩自己一个孤家寡人了,所以最后为了......

故人纷纷西去,先是云长,再是翼德,再然后又是黄老将军,昔日的兄弟战友纷纷抛下他,撒手人寰,虽然是由于世间的无奈,但是老刘这么讲义的人,定然是想要与身边朋友共患难,同享福,然而在患难与共后要享福的时候,身边朋友却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老刘也曾感到了遗憾吧,毕竟照那种情况看来,最后在他眼里可能只会剩自己一个孤家寡人了,所以最后为了不留遗憾,老刘选择燃尽自己,踏上这场不顺天意,注定失败的东征道路,当然他也把自己的思想传给了后来者,也才有了孔明后来一次又一次的,不顺天意的北伐,两人是如此的相像,所以才会那般对彼此知心知底,正如他本人所言,他们君臣一体。

※私设如山,OOC

※现代AU(但称呼沿用)

“我觉得办公室恋情很不明智。”诸葛亮转动办公椅,面向刘备。

刘备正坐在会客的小沙发上剥橘子,闻言抬头看了诸葛亮一眼,口里接茬:“怎么说。”

诸葛亮也走过来,在对面坐下,顺走了刘备手里剥好的橘子。吃下一半才慢条斯理地说:“容易审美疲劳或导致人事变动暂且不谈,我觉得——”

还没说完刘备就打断他:“怎么就暂且不谈了,详谈。”

诸葛亮挑了挑眉毛,说:“主公似乎对这两点颇有见解,想必是苦之久矣!请主公详细说来,亮必洗耳恭听。”

他无语了好一阵才开口:“孔明每天忙得像阵风一......

他无语了好一阵才开口:“孔明每天忙得像阵风一样,我想捉住你多看两眼还嫌不够,怎么可能会审美疲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手连点了诸葛亮两下,心里尤不得劲,真想按住那人啃上两口,好好报复回来。

诸葛亮见好就收,笑吟吟接过话头:“亮对主公愿尽心竭力、继之以死,自然也无人事变动的忧虑。”

刘备被他轻而易举地哄好,又不肯被人看出来——否则越发要翘尾巴啦!只好粗着嗓子训他:“说的什么话,年纪轻轻说话没点忌讳!”

“是,主公教训的是。”诸葛亮起身站着,垂首受教。

刘备叹了口气,瞥人一眼,装不下去了:“坐着吧。”

诸葛亮转而坐到刘备这边来,继续道:“方才两点都不重要,只是亮以为工作与私下的状态还是泾渭分明的好,而办公室恋情就很容易导致公私不分。”

“泾渭分明?”刘备又拿了一个橘子在剥,“是谁昨天下班了还在家里写报表?再说……刚刚从我手上抢橘子的时候,又不讲究泾渭分明了?”他又递过去一个剥得干干净净的小橘子。

诸葛亮一边接过来,一边坦然自若地说:“所以这就是我说的‘公私不分’。”

刘备笑起来,来了兴致:“你讲你自己公私不分?你倒说说看。”

诸葛亮很隐晦地翻了翻眼睛,摇头道:“重点不是我,是您——”他拉长了声音,还故意用了尊称。

怎么又绕回自己身上来了!刘备有些头疼。

“作领导的公私不分,若因为私人感情而委以对方难以担当的重任、加之过于煊赫的权柄、赠予不合规章的奖赏,岂不极易造成损失。”

“欸——”刘备极不认同,皱着眉连连摆手,“孔明乃肱骨之臣,这么多年皆有赖于你肩负重任,何出此言啊。”说着说着,拉住了诸葛亮的手,紧紧相握。

“主公,橘子汁抹我手上了。”诸葛亮冷不丁开口。

刘备无语,扯了纸巾给他擦干净,仍旧与他双手交握。

“主公信重,亮深领矣,自然不遗余力为君分忧。”诸葛亮抬眸与他对视,“又何需那等封赏。”

刘备可算是听明白了,哼了一伸,丢开诸葛亮的手,没好气地撇开头。“说来说去,不过是不愿接受我予你的赠礼,都说了是从我自己的账户里出,你还要百般推辞。”

“即便如此也太过浪费,还不如投入公司的新项目里。现在正是用人之计,用这笔钱多多招纳贤良岂不更好?”诸葛亮又劝。

“孔明莫非不是贤良?”

“亮得主公信重,已足矣。”诸葛亮深深望着他。

刘备纠结良久,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遂了他的意。末了叹息道:“办公室恋爱果然要不得,以至公私不分,对你言听计从。”

恰此时张飞推门而入。“什么办公室恋爱,大哥你们不是办公室婚姻吗?”一语道破天机。

几名仆从应声而来,手里赫然拿着油亮的毛竹大板。那板子虽与公堂、军营中的刑杖不能相比,但看着也着实唬人,连关张等人都不禁大吃一惊。

诸葛亮难以置信地望向刘备,眼里瞬间浮起一层薄泪。

从前刘备教训他,都是背了人于私密处亲手施责,再痛再切,也是情之所至稠密难舍。从未如今日这般,竟要当着人面,丁是丁卯是卯如同动刑一般重责。

他连羞耻和害怕都顾不上了,只觉得如坠冰窖之中,痛彻心扉。

下人到底不敢拉拽他,觑了眼刘备的眼色,拿着板子犹犹豫豫地小声道:“公子,请、请……”

刘、葛二人对视僵持着,旁人汗都快下来了。还是简雍......

刘、葛二人对视僵持着,旁人汗都快下来了。还是简雍上前打破了僵局:“玄德,这太过了,公子虽然违意行事,但到底是出于忠孝之心,犯不着……”

刘备把腰间佩剑拍在案前,冷冷道:“诸公要是有兴致观孤教子,便可留下,若无意请自便。刘家的家法,须用不着他人指点。”

好家伙这就“诸公”“他人”上了,不是您老指着咱哥几个让儿子叫叔伯的时候了!简雍在腹内一通怒诽,却也清楚刘备这是吓唬儿子过了头,临了心软反悔,又不好直言,只能转圜着拿他们几个冤大头撒气。于是赶紧一拉关张,闪身出去,还妥帖地掩上了大门。

刘备见简雍他们识趣,这才暗松了口气。他一看诸葛亮方才那凄恻绝望的神情就知这次是真把他吓得不轻,心里憋的火也散了大半,只是之前便狠下决心这次说什么也要教训到底,遂面上还绷着:

“公子,还要孤请你么?”

诸葛亮见他到底遣走了臣僚,心中稍感安慰;可刘备仍要假仆从之手施罚,他脸上心里还是十分过不去。有心再挣扎一二吧……一看刘备那黑云压城的脸,求情讨饶的话又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了。

仆从已搬来了一张宽几。诸葛亮面色通红,踌躇再三,知无幸免,终是无可奈何咬牙伏了上去。

却说简雍等人并未放心走远,皆在庭内侧耳听着动静。

这还是张飞的主意:“你等忘了安喜县那个倒霉督邮么?大兄性子上来,手下没轻没重,就少主那小身子骨,万一落个残疾怎么办?一会儿听着不对,我等做臣下的纵然犯上,也需尽忠相劝。”

“益德差矣!”简雍连连摇头:“玄德在别的事上急起来没谱都有可能,唯独对他那宝贝心肝,放一万个心!没见是叫下人来?下人有几颗脑袋敢对少主下死手?”

“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正小声议论着,就听到屋内“噼啪”之声不绝于耳,却一点都听不到诸葛亮的声音。关羽不禁大骇:“这孩子怎么不出声呢?别是大兄给嘴堵上了打的吧!”

“这可不成,堵着嘴哭不出声非打出内伤不可!”张飞急了,撸袖子就欲推门闯进去,被简雍拦腰抱住急劝回来:“益德别冲动!”

“哎呀!人命关天……”

“你们,哎!”简雍汗都要下来了,气得直跺脚:“这么久了,你俩还不了解公子的性情么?”

关张怔怔地瞪着他,等他发表高见。

“这孩子年纪虽小,心气却高,平素里何等威仪?主公一向爱重尊宠,连我等见了他都不敢随便回话,更别说旁人。”简雍叹了口气:“偏生主公爱子情切,这回苦心要煞煞他的性子,当了我等的面训诫,他脸上挂得住才怪!”

“你是说……”

“公子不哭不闹,是和主公搁气呢。我等要是这个节骨眼上闯进去,非但公子面羞,主公怕也要震怒。人家父子打是亲骂是爱,咱何苦上赶着填馅去?”

“论理,这小子确实也该揍。”关羽率先转过弯来,一放下心便有了看戏的闲情,忽地一笑:“跟随大兄多年,我还从没见过他被谁气得成宿睡不着觉呢!偏还巴巴地惦记着,一见了面更是乐得连北都找不着。这孩子让大兄娇宠得说一不二,现下连先斩后奏都学会了,将来胆子还不大到敢把天捅漏了?煞一煞他骄气也好。”

“可他要老这么和大兄生顶着,要真把大兄火逗上来了……”张飞对刘备的脾气终归还是十分忌惮,他从见诸葛亮第一眼起就十分喜欢,很有些心疼这文文弱弱的好大侄儿。

话音未落,就听到屋里忽然一阵喧闹争吵,也没听清吵的什么。而后诸葛亮的声音逐渐高亢,委屈中透着十足的撒娇意味:

“……你要是疼我,怎会叫下人动手!你还拿断绝关系吓唬我,我……断就断!我这就收拾东西,回荆州!”

门外三人俱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娃是不是被打到脑子了?”

紧接着刘备的大嗓门透瓦而出:“你敢?……滚滚滚都起开。好,你要我亲自‘疼’你还不容易!我……”

一连串清脆响亮的竹笋炒肉声,夹杂着诸葛亮惨绝人寰的哭喊嘶叫:“啊——主公!陛下——阿翁!阿翁——”

“哎呀听听,这打的嘴里都没人话了!怎么还叫‘陛下’呢,怕不是孩子疼糊涂了还以为在许昌受刑??我说,这可是板子,大兄亲自动起手来那还能有个准儿?!”

张飞急得跳脚,简雍还在跟他拉扯,谁想关羽一声不吭直接推门冲入堂内。那俩都惊呆了,但事已至此,只好跟了过去。

三人都直奔刘备想拦下板子再说。谁知一跑近就傻了眼——刘备用的哪里是什么板子?那家法板子不知何时早已扔在了地下,刘备舞的虎虎生风正往诸葛亮屁股上使劲招呼的,乃是一竹搔杖!(注:搔杖即痒痒挠。)

轻飘飘的搔杖拢共没有三两重,这玩意就算是抡圆了使,也就伤得着点皮肉罢了。本想是十万火急救人的场面,登时就变成了来架秧子起哄的。关羽一张红脸涨得更加发紫,连预备好的说辞都给窘忘了,和刘备大眼瞪小眼僵在了当场。

诸葛亮本来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见他们仨来,羞得差点背过气去,慌忙拿袖子蒙住脸伏在案上装死。

刘备暴怒,厉声喝道:“谁叫你们进来的?!”

“玄德,算了算了,教训孩子嘛打两下得了,又不是打贼,何苦往死里打。”简雍没法子,看着那竹搔杖,硬是昧着良心上前抱住刘备的手臂照原词进谏。

“是啊大兄,真打坏了岂不叫亲痛仇快?那曹孟德要是知道了,不得连夜乐死?他在许昌朝堂上没办到的事,好家伙大兄你替他办了。这是图什么许的?”张飞话糙理不糙,粗中有细地紧跟着劝道。

还得是关羽,憋了一肚子火不好冲刘备发,索性扭头去“关切”诸葛亮,拍着孩子的背柔声道:“公子,公子你怎么没声了?别是背过气去了吧?别吓二叔,是不是你老翁下手太狠了?!公子哇……”

刘备让他们搅合得头晕眼花,一听说诸葛亮没声了立时就慌了神,用力推开这帮没正形的损兄弟,上前一把揽起诸葛亮打横抱在了怀里:“孔明?孔明!”

诸葛亮此刻又痛又窘,又气又羞,把脸死埋在刘备胸口,也不辨位置,张嘴就狠狠咬了一下。

这一下竟是正咬在刘备乳首,刘备浑身剧震,双手酸麻,差点没抱稳把人摔了。好在经年习武好歹有功夫在,千钧之际拧身抓牢救了回来,这一下后背汗都湿透了。

刘备只觉得顷刻间仿佛有一万只蜂蚁在周身乱蹿、眼前翻飞,再也忍耐不住,扫视三人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

“还不与我——滚!!!——”

低俗一下

突然发现央三里的玄亮只要不看结局就变成一部纯粹的小甜文诶,两人天天腻歪在一起互宠,从来没有吵过架,更没有什么追妻火葬场等等狗血元素,突然发现央三本身就是最好的粮诶。

(~ ̄▽ ̄)→))* ̄▽ ̄*)o

秋尽冬来,正是刘备御驾启程之际。这半个月,大军休整,孔明养病。两人也无过多交流,刘备只是吩咐医官好好调理孔明身体,每次到了深夜就叫过来询问孔明病况,但不许孔明知道。

孔明只作当年东征之态,“不管不问,安心养病”,无事便叫了姜维来传授兵法。只是这病虽好已经大好,却总是不彻底,时不时胃里便绞痛几下,自己竟也习惯了。忽然闲下来,整个人都虚浮着,飘乎乎的没有踏实,难免心中不安。

白日里,他淡泊宁静,夜晚却难以入眠。害怕当年东征悲剧重演,刘备却不容他再谏。对于那些流言,自己向来是不信的。当年入川,...

白日里,他淡泊宁静,夜晚却难以入眠。害怕当年东征悲剧重演,刘备却不容他再谏。对于那些流言,自己向来是不信的。当年入川,法正作为刘备第一谋臣。当时也有传言,要不是法正早死,岂能是孔明为相?后来刘备托孤,李严为负,流传是刘备留下李严制约自己。这些话,孔明也只是笑笑,自己从来不信的。

只是此次刘备自己提起,不免让他心惊。想来也是,刘备不是阿斗,他复生归来,岂能一直坐守成都?当年留下太多遗憾,现在正值盛年,他肯定也想披挂上阵,亲手夺回自己祖宗的江山。这样一算,是自己疏忽了,自己怎能扼杀他光复汉室的迫切希望,怎能不给他一展身手,建功立业的机会。

自己此次又险中求胜,不似当年,联吴抗曹,草船借箭,借东风取西川,每次都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恐怕是刘备也认为,“丞相食少而事繁,岂能久乎”,也怕自己折损了季汉大军吧。

人在病中,沉珂奄奄,难免猜不透刘备的心思。关键是刘备瞒的太好,演技太棒。先是御驾亲征,不容置疑,也没请自己筹谋。再是,李严做大,季汉全员也换了核心般,丞相府恐怕此时应该叫李严府。还有,刘备请人从成都接了他夫人跟儿子到汉中,难免不叫人猜测孔明被边缘化了。

当时他险中求胜,面对刘备的步步逼问,急火攻心,旧病复发,自然想不明白,一连串的事情他一个重病之人怎么应付完全。后来渐渐病愈,心思也安定许多,才有精力去复盘这些事情的经过因果。

孔明并非贪恋权势的人,他也不相信刘备会跟自己真的生出什么嫌隙来。毕竟,相识相知二十多年,可谓知根知底,鱼水君臣,他自然明白自己在刘备心中的地位。此时的感觉,就像入川之后,刘备虽然青睐法正,但是自己从未吃味。此时也是,他只觉得应该是刘备想自己打天下,他也老了,年岁不济,不适合带兵打仗了。

孔明总是为自己想的太少,所以他猜不出刘备是太过为自己身体着想,因为就连他自己本人也不把自己身体当会事儿。还有李严之事,他又不知道徐庶给刘备密函之事,看不穿刘备就是想李严作大,再除之。在他看来,刘备还是非常看重李严的,那这个时候自己再回成都,恐怕会引得朝中猜忌君臣不和,生出事端。自己在汉中确实是作为稳妥的选择。

所以,孔明算来算去算出:自己不适合出征了,刘备要自己打天下的结论。可是,陛下啊。你是雄姿英发正当时,建功立业驰骋疆场,壮心不已。可微臣呢,自古英雄悲迟暮,下次再随你出征恐怕是难了。

也好,陛下你想自己亲手打天下,我就做你的最强辅助。你需要臣的时候,臣就鞍前马后,在所不辞。你不需要臣的时候,臣就为你稳住后方。虽然现在稳后方的是李严,那就再退一步,一旦李严出什么岔子,自己就立马顶上。所以,臣一定养好身体,一定看着你一步一步,一寸一寸夺回汉室的土地,一定要撑到你平定天下,封禅泰山。

大军出发前夜,孔明睡得深沉。为了让孔明养精神,刘备医官给他药中加了安神的药物。所以此时刘备坐在他榻边,他也并无发觉。灯火摇曳,刘备看着睡梦中的孔明。风髻露鬓,眉宇静然,羽睫轻颤,眼角的细纹也泛着柔光。

刘备眼波流转柔柔的看着孔明,孔明啊,并非我有意诓你,你我君臣一心,更不该瞒着你。只是,若告诉你实情,你必定劳心劳力,于内李严嚣张狂妄,结党营私,益州疲弊,对外强邻环列,虎视鹰瞵。你若知晓,必定会拼了命去维护,呕心沥血,鞠躬尽瘁。自己也没有十足把握去说服你,难道要朕真的下一道旨意强制你回汉中养病吗?所以,能瞒你一时是一时吧。

刘备俯身,一个吻落在孔明额际。孔明啊,好好养病,待朕归来。又为他掖掖被角,抚摸着他温润的脸颊。这人年过五十还这么好看,眉尖染上淡淡的冷清,眼角微微上挑,睫毛在眼帘下打出的阴影覆盖着淡淡的细纹,神态悠闲,清雅高华。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但火光映照之下,容色晶莹如玉,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蒙绕。

次日,孔明醒来,大军已然出发。他也就动身往汉中了。

大军驻扎凉州城外,属下来报说发现姜维秘密向汉中方向传递书信。刘备听后,心中了然。想必是那姜维绘制了自己安营扎寨的地图发往汉中,给他老师看了罢。果不其然,次日,姜维来找自己讨论攻城策略。虽然满口都是“臣以为如何如何,维以为如何如何”,可他刘备怎么听不出是出自谁手。这排兵布阵,只可能那人运筹帷幄的结果。

可自己偏偏装作不知道,由着姜维将自己这边的情况快马加鞭传回汉中。

孔明在汉中,接到书信,小心展开,仔细查看,必要处做出标记,并且附上书信一封。从攻伐路线到排兵布阵,从攻破城池到安抚人心,从凉州旧部安排到班师回朝,事无巨细,都一一说明。虽然不能直接上书给刘备,那么,就借用姜伯约之口,说与他听。

这日,刘备连下三座郡城,正与姜维商讨如何安置。姜维回忆着孔明信中所说,一字一句复述给刘备,虽然又加了很多“维以为”加了很多“维年幼,只是自己见解,还望陛下深查”,可刘备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语气中就差说出来“我老师孔明说如何如何”了。

姜维说着,额头上冒出了细汗。虽然几个月的相处,他已经改变了对刘备的看法。一开始,他第一次见刘备,便是他风风火火赶来,杨仪,张苞等跪了一地,自己才知道是陛下来了。还未等他介绍自己,孔明便回来了,再后来就是陛下责备孔明,让他跪了好久直到晕了过去。

他也没有想到刘备会让自己随征,出征这些日子,这位少年天子表现出超出意外的老成果断,冲锋陷阵也是无一不能。且面对军中将士以礼相待,任贤为能,治军有方,蔚为大观,全然不似当日那个坐在主位上,任由孔明跪到吐血的陛下。

姜维一边背述着孔明的谋略,一边悄悄打量着刘备,只见刘备面色如常,只是眸色烁烁,粲然生光。他神情宽慰,嘴脸潜着淡淡的笑意。还有一次自己进来,看到陛下拿着自己仿照着孔明书信写的奏章莫名其妙的笑,他只觉得骇人。

刘备自然心中欢喜,既然已经“斥责”孔明回汉中养病,自然是不会问计与他。可他又太了解孔明,如若不让他知道此时自己的境况,恐怕他会寝食难安。那正好他这个徒弟姜伯约愿意传递消息,那就顺水推舟吧。

姜维也总觉得怪怪的,每次秘密传递书信,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可回头去看,却什么也没我,权当是第一次做贼心虚吧。可他并不是做贼啊,陛下也没有明令禁止不许把这些事情告诉老师呀。

每次街接到姜维来信,孔明都会立即拆开来看。刘备这次是稳扎稳打,轻重缓急,调遣得当。看着刘备按照自己的谋略,一步步攻城,拿下一座又一座城池,启用自己推荐的凉州没落士族,安抚当地军民人心。孔明抚着胡须频频点头,眼波流转。拿过刚刚医官催了好几遍都不愿意喝的药一饮而尽,虽然苦涩却后味泛着清甘。

刘备第一次御驾亲征就拿下凉州,班师回朝。又接到医官书信,说孔明身体调理得当,同时,各种套话问得姜维,确认孔明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又下召令孔明也赶回成都。

作者有话说:小可爱们,有没有嗅到甜甜的气息?放心哈,肯定是he。亮亮会长命百岁的,没有54就仙逝!!我家美丞相年过半百,正散发美丽呢!

有无季汉大一统if,且主玄亮的长篇啊,或者武侯祠文学的长篇也行,再或者玄亮现代长篇同人文也行,(所有的渠道都可以,我自己去找),求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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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雕文,老夫老妻的欢乐日常,整活为主,不要太在意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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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喂?请问有伏妖除灵服务吗?”

“......我看你就是最大的封建迷信。”

刘备这下...

刘备这下听清了:“孝直?搞什么玩意?”

刘备翻了个白眼,已经有了想挂断的心。

“祝你上班摸鱼愉快小心被老板发现扣工资我先挂了拜拜——”

“别,有正经事。”法正赶紧说,“这事儿警察真解决不了。”

“详细说说?”

手机那边的法正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

“我有个同事,遇到狐妖了。”

刘备叹气。

“......让他放弃幻想在现实里找老婆。”

“她是女的!”

“......那让她少看点furry图规律睡眠多喝热水多运动保持心情愉快实在不行找个三甲医院挂个专家号,再见。”

“不是,你这么大一个鬼杵在这,怎么就不相信世上有妖怪呢?”法正有点急了。

“都砍过不知道多少只了,怎么不信的。”刘备二度叹气,“孝直啊,你搞清楚,这些东西确实存在,但地府天界的法律里是禁止鬼怪与阳间人随意接触的。现在治安那么好,活人哪能见得到妖怪啊。”

“但我同事也确实挺玄乎的,好像有点阴阳眼。”法正说,“一开始我也不信,直到她说之前去武侯祠,看见惠陵旁边两个人影搂搂抱抱卿卿我我——”

“咳咳咳!打住!好的好的我信了你继续说。”

“不是吧,你跟孔明玩这么大?你们家每天不全是游客?”

“活人又看不见!行了快点继续!”

“哦。”法正继续说,“我同事——喊她毛姐吧,我们都这么喊。大概一周前,她下班后一直有被什么人盯着的感觉,连续几天都这样。毛姐一个人住,也单身,她心里害怕,就向我们求助。最后暂且由士元每天送她回家,顺便帮着看看情况,后来把我也拉上了。

“我俩每天走在路上也觉得不对劲,但回头看总没有人影。昨天晚上跟那个东西撞了个照面,她被吓得不轻,拼命地往前指,但我跟士元什么都没看见。毛姐说,那是一个有狐狸耳朵尾巴的年轻女人。”

“这......没给小姑娘吓坏吧。”

“还好。她说她从小就能看见怪东西,习惯了。只是这一次离得太近,而且明显是盯上她的。这我俩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找你咯。怎么说,你要帮忙吗?”

“好歹我也算是成都半个守护灵,还能见死不救吗?”

“还有这事?不是说你不是神仙吗?”法正吐槽。

“当然不是,那是我自封的。”刘备取下挂在树上的章武剑,“总之,今晚我得去看看情况。”

【2】

自封成都半个守护灵刘备遇到这种事是会和被他封的成都另外半个守护灵诸葛亮商量的。听完事情经过,诸葛亮也没太大的疑惑,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酆都没反应也算正常。更何况自明初往后这种杂事几乎都扔给他俩解决了——因为酆都发现这俩人总是先官方一步见义勇为。总之,他的意见也是,先去看看再说。

“但是成都的半个守护灵是个什么玩意。”诸葛亮吐槽。

“刚刚灵光一闪编的,好像不够帅。”刘备沉思,“这样吧,就叫九天宏教普济生灵掌阴阳功过大道......”

“可少学点文化糟粕吧。”诸葛亮拿羽扇糊在刘备头上。

“是吗,我还觉得‘钦天履道英毅神圣宣文广武洪仁大孝肃皇帝’这种挺帅的?”

“那是臣给陛下起的谥号不好听了。”

“不不不我当然最满意自己的谥号啊!”刘备拉住转身欲走的诸葛亮,“除了孔明,谁能想出这么合乎礼法又贴切又好听还有意境的谥号,怎么可能不满意嘛!”

“哦。那主公喜欢那种皇帝谥号的哪点呢。”

“不觉得很像什么咒文咏唱吗,念完之后就能出一堆光污染特效那种。”

诸葛亮闭眼,希望在北京躺着的这位小朱同学听到这番话别气得连夜从永陵里爬出来。

“主公也可以喊啊。”诸葛亮睁开眼,“汉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皇叔刘玄德,刚好也十七个字。”

“......你居然背下来了?”

“或者喊现实里的还能再多点字。安喜县尉高唐尉唐高令别部司马平原县令平原国相豫州刺史徐州牧镇东将军宜城亭侯豫州牧左将军荆州牧大司马司隶校尉益州牧汉中王昭烈皇帝?”

“......你居然背下来了?!我自己都记不清那堆破官职的?!”

“今天试试?说不定念完就能除妖。”诸葛亮揶揄。

“别吧。”刘备瑟缩了一下,“感觉好丢人。”

“你也知道丢人啊......”

诸葛亮突然庆幸起过去一千多年来他俩救完人或鬼从来不报名号,不然看见自家主公这副德行,不知有多少迷弟迷妹会喊着这不是我偶像然后崩溃逃走。

【3】

在说好的路口等了不久,刘备就看到庞统和法正护送着脸色不太好的小姑娘,后头跟着探头探脑的狐妖小姐根本就没想着藏。狐妖看见突然出现的两个鬼,神情一愣,头上毛茸茸的耳朵抖了两抖,显得娇羞可爱。

“那个......”刘备根本没料到狐妖会这么直接地出现,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狐妖把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若有所思,接着凑近过来。

“这位......大哥?我们是不是见过?”

“啊?不是吧?没有吧?”刘备想了一想,这张脸实属很陌生。

“这......小女子斗胆问一句,您可是昭烈皇帝?”

“是啊。”

刘备想想自己好像也没干过什么亏心事,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顺嘴就应了。没想到下一秒狐妖眼泪汪汪地抱上来,雪白的胸脯直往刘备身上蹭,搞得刘备冷汗直冒。狐妖流着泪,用娇滴滴的声音说:

“您难道忘了吗?洪武年间,有一年寒冬,您救了一只濒死的白狐狸。那狐狸就是小女子的真身,现在化成了灵,几百年来就为报您的救命之恩啊!今日偶然相遇,正是小女子的福分——”

“呃我确实不记得——”

狐妖往刘备身上贴得更紧了。“小女子愿以身相许,终身侍奉陛下。”

刘备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四处张望,发现诸葛亮已经站在了旁边。只见他手执羽扇半挡着脸,憋笑到浑身颤抖,根本不想理刚刚悄悄发暗号向他求助的主公。刘备只得回头面对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琢磨着该说点什么。

“这个......我已经有家室了......”

“可我记得陛下的妻妾都故去了,魂魄也应不在人间了吧。”狐妖认真地说,手又往刘备的领口挪了几分,“小女子或许能安抚陛下寂寞的心——”

“不不不!”刘备真的觉得快要窒息了,直接脱口而出,“旁边那位就是我的老婆——呃不是,丈夫。”

“不是的,我们已经离婚了。”

“啥?!”

在疑惑的狐妖与目瞪口呆的刘备同时转过头之前,诸葛亮早就收了灵气化成的羽扇,背手站立。看见没反应过来的一妖一鬼,他和颜悦色、一字一顿地补充:“是的,我是他前夫。”

“给我等一下,孔——”刘备大喊大叫到一半,对上诸葛亮说着“敢把我名字说出来你就完蛋了”的犀利眼神,很知趣地闭了嘴。

“您又是......”狐妖问。

“是早已抛弃名姓的孤魂野鬼。实不相瞒,我与昭烈帝实属是陌路人,并不熟识......只是同在人间寂寞,搭伙偷生罢了。”

刘备真的很喜欢诸葛亮睁眼说瞎话的样子,如果这不是在坑他的话。

看见狐妖还在愣神,诸葛亮流畅地继续说下去:“所以姑娘不必担忧,我也乐得借此脱身。我看昭烈帝对姑娘也是芳心暗许,这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啊那个!”刘备挣脱了狐妖的怀抱,冲上去捂住诸葛亮的嘴,回头对狐妖露出勉强得不能再勉强的笑,“我突然记得还有点事......”

“好、好的......”

狐妖小姐也不确定这两位听没听见自己的回答,因为在话音落下之前,刘备就已经拽着他那位前夫一溜烟地跑远了。

【4】

不得不说刘备的壁咚非常潇洒帅气,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就是诸葛亮比他高,导致他想营造的压迫感氛围完全没有成功,反而收获了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孔明。”

“嗯。”

“我知道啊,我说自己没做过亏心事,那是假的。比如说,前天晚上我偷偷删了你电脑里写的奸相同人文。”

“没事的,我网盘和移动硬盘里都有备份。”

诸葛亮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主公,我俩根本没结过婚。根据《婚姻法》——”

“停。”刘备伸出一根手指,“我是皇帝我说了算,我宣布《蜀科》的第一条就是我俩结过婚的记录。”

“那我只能以蔑视法律的罪行把主公送进监狱处无期徒刑了。”

“行,好,我说不过你。”刘备双手捧住诸葛亮的脸,获得了后者无语的眼神,“孔明,你不能吃醋吃得都傻了,开始胡言乱语什么要离婚违心话,我会心疼的,知道吗?”

“我没吃醋啊,我为什么要吃醋。”诸葛亮眨眼,“主公又不喜欢那位姑娘。”

“呃......”刘备想了一下发现确实是个这么一个简单的逻辑,但他莫名有点失望,“那如果我真和她成亲呢?”

“那太好了!”诸葛亮瞬间来了精神,“就等这句话了!”

“我......呃......”

要是搁别人在眼前,刘备直接就没忍住带脏字了,但是这是诸葛亮。

“主公,好好想想,定罪抓妖是要讲证据的。我们没又权力强行盘问人家。”诸葛亮不紧不慢地说,“现在刚好嫌疑人物看上你了,这是探听虚实的绝佳机会。何不顺水推舟从了她呢?”

想起曾经的两位好下属一个塞给他位孙夫人,一个塞给他位吴夫人,刘备的头就大。他俩怎么回事?搞婚介所的还是催生办的?

“你就不怕我不回来了吗?”刘备丢出一句可怜巴巴的威胁,诸葛亮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又低下头继续打字。

“告诉孝直了,让他给你参谋参谋怎么相亲约会。”他说。

“你来真的啊?!”

【5】

“怎么了?”

“孔明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你有点事要问我,你的问题他解决不了。”刘备听着那边又传来了食材滑进锅的噗通声,“奇了怪了,现在还有连他都解决不了的事?正好士元也在,实在不行你再问问他。”

听筒里传来一阵滋啦声,好像是手机传到了另一个人手里,而后就传来了庞统富有感染力的声音:“哈喽,主公?”

“那个......”

“孝直,要不我开免提吧。”刘备听见声音飘远了,背景里传出一声遥远的“行”,接着锅子咕嘟咕嘟的声音和筷子被放在瓷盘上的声音清晰可闻,“主公你继续?你要问什么来着?”

“我要问,”刘备阴暗地说,“如果你老婆怂恿你婚内出轨该怎么办?”

“这算是夫妻合伙诈骗吧......”法正嘟囔了一句。

“孔明怂恿你干的?”庞统问。

“废话,还能有谁?”

又只剩下火锅咕嘟咕嘟的声音,沉寂之后法正突然开口:“那个老刘啊我跟士元有点忙——”

“你们不是都下班了吗?”

“士元,羊肉卷煮老了。”背景传来法正压低的声音。

“诶不是,我听见你们在饭店吃火锅了!”

“哪有啊,我吃狗粮都吃撑了。”法正阴阳怪气。

“你们两口子秀恩爱能不能别拉上我们单身狗?”庞统义正言辞。

“喂?喂!”

“嘟——嘟——嘟——”

刘备恶狠狠地打开通讯录点击拨号按键,忙音之后传来甜美的女声:

【6】

“大梦谁先觉......”刘备躺在床上,念念有词,而后收到了诸葛亮的白眼。

“那我换一个。人生六十年,如梦亦如幻......”

“您还是先从平安时代回东汉末年,再醒醒面对现实吧。难道还要我带孝直士元三顾茅庐请主公吗。”

“不,我觉得我的角色是貂蝉。”刘备绝望,“远离了富贵繁嚣地~告别了龙争虎斗门~”

“行了别唱了主公。”诸葛亮在床边坐下,将平板电脑递到刘备眼前,“我给你挑的衣服,看看哪个合适,明天穿。”

“倒是都挺素净的,但是不是有点太素了。”刘备接过平板,感受到自己的服装爱好者之魂正在爆发,“比如说这套换个外套或者加个围巾——不对!干嘛要挑衣服!”

“孝直和士元不愿意帮忙,只能按照我的思路来咯。”诸葛亮收回平板,手指滑动了几下,被刘备指出的地方就换成了深色风衣,“约会......跟面试也差不多吧,还是要注重一下穿衣打扮和言谈举止的。”

“......虽然结论确实没错,但形容的方式怎么听怎么觉得诡异。”

“这些事我确实不懂。”诸葛亮抬头。

“你都已婚人士了......”

“我们那会娶夫人又不用研究这些。”

“我是说跟我!我们难道不是有一场跨越千年惊天地泣鬼神的禁断之恋吗,难道你的内心没有一点感触吗!”

“没感触。”诸葛亮低头,继续用灵气造衣服,“我寻思除了‘跨越千年’之外其他形容词都不沾边吧。”

“那关于怎么把我追到手的,你就没有一点心得体会嘛!”

诸葛亮放下手中半成型的衣服,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认真地回答:“完全没有。”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真的有在乎过我们的感情吗,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都说了,少学点文化糟粕。”诸葛亮抖了抖手中成型的新衣服,查验着成衣效果。

“孔明啊,”刘备决定做最后的挣扎,“你真的要抛弃我吗?”

“有句话说得好。”诸葛亮满意地收起衣服,起身挂在面前的衣架上,“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

“那不是我说的!”刘备抗议。

“我也没说是主公说的。”

“你铁了心要离婚是吗!”

“嗯......当然。”

诸葛亮想要转身,却发现腰间被紧紧环住。刘备的嘴唇贴着他的耳边,轻声细语:“那今晚能不能给我点赔偿?”

“主公别闹......唔......”

第二天早上从床上爬起来时,刘备是无比神清气爽的。而诸葛亮裹在被子里,疲惫而略带嫌弃地提醒他出门记得穿好裤子。吵架吵不过老婆没关系,床上打架能打赢就是硬道理,刘备得意地把这句话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7】

刘备套上最后那件黑色风衣时,忍不住在镜子前多看了几眼,觉得换上这套后自己立刻帅气了三倍。也可能是因为这张二十岁的脸他太久没用过了。

“还行。”诸葛亮在旁边看着,点点头。

刘备嘿嘿一笑。“看到我这么帅,是不是不舍得了?”

“又不是没见过。”诸葛亮无动于衷,甚至准备拿羽扇赶人,“赶紧变回来,一会人家该认不出你了。还有,记得把事情问清楚啊,别玩忘了。”

“你不去吗?”

“我去干嘛,像话吗。”诸葛亮真的开始拿羽扇赶人,“快点去,要迟到了。”

“那回来之后我们能复婚吗——”

“快!点!去!”

于是堂堂汉昭烈帝就这么被赶出了汉昭烈庙,悲愤地开始了流浪之旅。

【8】

不情愿归不情愿,玩笑归玩笑,正经事还是得正经办,刘备也不是不懂分寸的人。一路上他盘算着该怎么套话,要是对方拒不配合又该怎么处理,想着想着就到了之前的路口。刘备一抬头,狐妖已经在等着了。

“你好?”

刘备打了个招呼,狐妖安静地抬起头,用娇弱的声音问:

“您和您的丈夫,当真感情破裂了?”

“啊,是的。”

刘备有点懵,他没想到狐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但是作为一位优秀的前军阀,自信满满地睁眼说瞎话实属必备功课,所以他心里一点都不虚。

“为了我?不是因为什么其他的矛盾?”

“啊......是的。”

刘备的心里有点虚了,不过这么答也没错,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搞定这位狐妖小姐吗。

谁知狐妖叹了口气,撇过脸,用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念了一句。“渣男。”

“......你有说什么吗?”

“没有没有,是陛下听错了。”狐妖换回略带勉强的笑脸与娇媚的声线,将手中提着的纸袋往后收了收,“能如此看重小女子,实属是三生有幸。”

刘备也上上下下地把狐妖打量了一遍,突然感觉到现场在演戏的不止他一个。

“要不,我们都说实话呗?”他说。

【9】

“累死我了。”

狐妖小姐很没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带着沙哑的声音吐出一句抱怨。

“这才是你的本音吧。”刘备说。虽然声音相差并不算太大,但这正常的成年女性嗓音比刚刚夹出的声音听着舒服得多。

“是啊,我恨死那个营业声线了。”狐妖托腮,疲惫地说,“给您添麻烦了。您就当没见过我,忘了这茬吧。”

“听起来你挺有故事的,要不跟我说说?”刘备也坐了下来。

“您真是昭烈帝?”

“是啊。”刘备无奈,“你要不信,我带你去武侯祠看看我阴间的家?”

“当然可以啦。”刘备熟练地接过签名版,龙飞凤舞地签上名字再递回去,狐妖似乎更不好意思了。

“昨天来的另外那位,真的是您的丈夫?”

“是啊。很意外吗?”

“有一点点吧......”狐妖思考了一下,更扭捏了,“还有个有点冒犯的问题......”

“尽管问就是了。”刘备轻松地说。

“就是那个,您活着的时候,有没有对诸葛丞相有一点意思?哪怕是一点点?”

“咳、咳咳——”刘备突然被口水呛着了,接着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们怎么都觉得我跟他是一对?”

“对不起!”狐妖诚惶诚恐地起身深鞠一躬,“是我错了我不该磕cp入脑还说出来,惹您不高兴了真的很对不起!”

“没事,你也没说错啊。”刘备思考了一下,好像这也不算什么亏心事,“昨天那个就是他。”

“也就是......”狐妖小姐似乎有点大脑短路。

“对,他是我老......我是说我俩确实在一起了。”刘备解释。

“对不起!”狐妖又激动地起身深鞠一躬,“是我错了,亲手拆了自己的cp我真的罪该万死!”

“姑娘啊,你坐下吧。”刘备无奈,“我俩感情好着呢,那都是闹着玩的。”

“谢谢......搞到真的了,感觉被治愈了......”

刘备看着满脸幸福念念有词的狐妖小姐,很想吐槽现在的年轻小姑娘(好吧,或许并不年轻)每天都在看些什么,而后想到他本人看得更嗨,好像根本没资格说人家。

【10】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刘备问。

“身不由己啊。”狐妖长叹一口气,表情阴郁地开始碎碎念,“没办法啊我也不喜欢我的工作想辞职也没地方辞家里一群老顽固都这个年代了还在干老本行甚至还在催婚我已经一点灵气都没了快饿死了......”

“你的工作就是......”刘备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合适的措辞。

“勾搭男人。直接来说,是的。说白了就是诈骗。遇到活人就骗财物,遇到鬼魂就骗灵气。”

“哦......”

“现在一般不会那么夸张。”狐妖看穿了刘备的想法,“但您的年龄比我都大几百年,就稍微......古典一点。我年轻那会的皇帝王爷们都受不了这一套。”

“那倒也是。”刘备想起那往身上蹭的雪白胸脯,感觉还有点晕,是个正常男人都受不了。

狐妖垂头丧气。“我们这一族代代相传的职业技能只有这个,我也只擅长这个......以前还能在街头小店打打零工,现在没人敢收我这种来路不明的人。真身那个形态早就吃不饱饭了,现在灵体状态的灵气也快耗空了......”

“你也挺不容易的。”

“没办法,这就是生活啊。”狐妖又再次叹气。

“我联系联系在人间的朋友,让他们请你吃几顿饭,再看看能不能找份工作。”刘备抢先狐妖一步说出下一句话,“就当他们借钱给你,等有了积蓄再还回去就是。”

“太感谢您了......”

“小事而已,应该的。”刘备摆摆手,“但有件事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要一直缠着毛小姐?”

“这就说来话长了。”狐妖抖了抖耳朵,“您还记得我编的那个故事吗?那其实并不完全是编的,当年救了我的人,正是毛小姐。”

“所以,你想找她报恩?”

“也不完全是吧。”狐妖有些落寞,“我......只想再见见她。”

【11】

“我去了趟酆都调了资料,那位毛姑娘的前世果然有点异常。”诸葛亮看了一眼刘备,“主公,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啊没什么。”刘备心虚地把纸袋藏在身后,“你继续说,怎么回事?”

“......”诸葛亮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看手中的记录,“毛姑娘虽然没有在史料典籍中留下痕迹,但她前世的父亲算是有名。她父亲是那位毛骧。”

“初代锦衣卫指挥使?”刘备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这个身份背后所关联的事件影响不可谓不大。“我还记得,胡蓝之狱时,他是罗织罪名最积极的大臣之一。”

“孔明......”

“我没事。总之,按照那位皇帝赶尽杀绝的作风,毛骧的家人也不能幸免。毛小姐应该也是在那时离世的。”诸葛亮发出一声冷笑,“处理方式还挺人道,女人和孩子全是服毒而死。他们应该还觉得自己是大善人吧。”

“确实,她没有说这种谎的必要。那后来呢?”

“我说了阴阳眼这回事后,她立刻表示不再去找毛小姐了。我跟孝直和士元说了情况,让他俩帮狐小姐找个营生,她过得也太苦了。”

“那事情算是平稳解决了。”诸葛亮将手中的记录本放进口袋,饶有兴趣地看着刘备,“但主公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啊这个......”刘备心虚地撇开眼。

“袋子里的东西,难道不是给我的?看看都不行?”

刘备沉默地把袋子放在桌上,掏出里面的东西。是个半透明的瓶子,里面盛着的晶莹液体还在轻轻摇动。

“这是什么?”

“是酒。”

“送我的?”

“嗯......是吧......”

“主公啊,你怎么出了门之后这么矜持了,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诸葛亮拿起瓶子,开盖闻了闻,“挺香的,我尝尝看。”

“诶别——”刘备猛地上前抓住诸葛亮准备倒酒的手腕,后者挑了挑眉。

“难道主公也要效仿先皇,赐我毒酒不成?”

“......”

刘备感觉有生以来从没这么心虚过。

“还真是?”诸葛亮叹了口气,夸张地说,“那看来我俩君臣模范和谐关系今日就宣告破裂了,让史学家们震惊去吧。”

没等诸葛亮反应过来,刘备就一把夺走了对方手中的酒瓶,将液体全都倒进嘴里。接着,在诸葛亮惊异的眼神下,他感觉胸口一紧,接着不住地咳嗽起来。

“主公,你到底在干什么啊。”诸葛亮略带恼怒地将刘备揽进怀里,抚着背为他顺气。而后,他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出现在视野里。

【12】

“那个袋子里是?”与狐妖道别时,刘备还是忍不住将问题问了出来。

“本来是准备送给您的。虽然我干的是为人不齿的营生,但我也有自己的原则,绝对不拆散他人的家庭。”狐妖拿出袋子里半透明的瓶子给刘备看,“这是我们一族的秘药,服下之后能短暂地让人回心转意。不过,您应该不需要这种东西。”

“那不就是媚......”

“哎呀,不是那方面的媚药!这药效能维持三日,为的是给夫妻一个好好交流的机会,让那些真的是一时冲动的丈夫悔过。”狐妖低头将瓶子放回纸袋里,“说实话,这药也没怎么修复过夫妻关系。有的男人真的是......”

迎上狐妖小姐“要是你敢做那样的渣男就算是我偶像我也饶不了你”的眼神,刘备又冒出了冷汗。

“好多年没做过这药了,估计会有副作用,我还担心着呢。现在这样再好不过了。”

“副作用是?”

听着狐妖的叙述,刘备图谋不轨的想法又一次高涨了起来,而且越来越肯定,越来越确信。最后他激动地脱口而出:

“这药能卖我吗?”

“哎呀不是!”刘备赶紧解释,“我就只图那个副作用!当然要是有点那方面的作用更好。”

“这药也不是您想的那种媚药啊。”狐妖吐槽,“既然您想要,那就送您了吧。”

“那不行,这药花了你多少灵气?”

“还好吧。”狐妖用手比了个数,“大概这么多。”

“好的那我回去就联系孝直士元让他们请你吃一年的饭!”刘备豪爽地将两位朋友的联系方式塞在狐妖的手里,接过纸袋,在对方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就迅速逃离了现场。

【13】

“所以,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狐妖将嘴里塞得满满的食物咽下,吐出这句话,而后又风卷残云地开始解决盘子里的肉排,“我的天哪,我肉身都快一百年没吃饱饭了!”

“慢点,慢点,小心噎着。”庞统在旁边提醒,衷心希望这家自助餐厅的食物储量还够。

“不去见毛小姐真的没关系吗?”法正吃着蛋糕,慢条斯理地问。

庞统与法正对视了一眼。

“不算。算他荒淫无度,我们直言上谏。”法正又拿了个纸杯蛋糕,开始撕包装纸。

“......话说我请狐小姐吃饭,你来干嘛?”

“好害怕哦。”庞统干巴巴地回应。

说话间,狐妖已经吃完了眼前的食物,推开盘子看着眼前的两人。

“让庞先生破费了。”狐妖小声说。

“没事,他家里不差钱,把他吃穷了更好。”法正嘟囔着,又开始吃冰淇淋。

“没关系,不用放在心上。”庞统露出优雅得体的社交笑容,无视了法正的发言。

“说回正题,你的情况还挺难办的。”法正放下冰淇淋盒,“涉及到财产问题,都逃不过身份证明。倒是可以用我俩的银行账户,但总归还是不方便......说白了就是我不愿意。”

“哦哦,不愧是你。”庞统吐槽。

“实话实说而已。”法正继续说,“而且就算我愿意,具体执行起来还有各种各样的麻烦,很不推荐就是了。说实在的我甚至想过把狐小姐送去动物园,但是,呃。”法正看着堆起来的餐盘,“感觉有点太不人道了。”

“诶,这么一说,我倒有了个新想法。”庞统打了个响指,桌上另外两人的视线都转向了他。

“要不,咱们还是去找毛姐吧?”

【14】

“你确定这样干合法?”法正戳了戳庞统。

“养狐狸当然合法啊,我查过了。就是麻烦点,要去办个证。”庞统边敲门边说,“主要还是看毛姐愿不愿意。”

“我觉得不靠谱。”法正看了看怀中的白狐狸,“谁没事会突然想养只狐狸,还是同事突然抱过来的。”

“只能相信她俩的缘分到了嘛。”

咔哒一声之后,一位年轻女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毛小姐看看庞统与法正,又看看法正怀里的白狐狸,愣了一下。

“这不会就是前几天跟着我的狐妖吧。”她指着白狐狸说。

“呃.......毛姐好眼力。”

看着眼前的同事很快就接受了事实,庞统把路上编的一堆故事全都咽回了肚子并暗自震撼。现在年轻人接受能力是否有些太强。

“我们想问你愿不愿意养她。”法正单刀直入,怀里的白狐狸挺直身体嘤嘤叫了两声,提醒了法正,“啊,想起来了,她说要给你当女佣,不会让你白花钱。”

“意思是它能变成人?还是个女孩?”

“是啊。”法正觉得这对话太诡异了,虽然这确实都是事实。

毛小姐深吸一口气,庞统与法正的心都被吊了起来,之后便看见毛小姐眼里闪着光,激动地大喊:

“这也太酷了吧!”

“......”法正无语。

“所以你愿意养?”庞统抓住了重点。

“当然可以呀!”毛小姐已经在疯狂地摸狐狸下巴了,“没想到我这体质还真让我遇上了这种好事,太棒了。”

“你开心就好。”法正递过狐狸,看着高兴地摸耳朵撸尾巴的毛小姐与一脸享受的狐妖小姐,算是放下了心,“那我们就先走了。”

“谢谢你们——”

进了电梯后,毛小姐激动的道谢好像还环绕在耳边。

“我总觉得就这么接受了有个妖怪的事挺诡异的......”庞统说。

“咱俩还跟两个鬼是朋友呢,不是更诡异?”法正吐槽。

“......说的也是。”

这大概就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吧,两人默默地想。

【15】

当第二天在工位上看见一只白狐狸时,法正是震惊加震撼的。他转头看看另一边的工位,毛小姐不在。白狐狸用委屈的眼神盯着他,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诶不是,这又是哪一出。”庞统也凑了过来,一脸震惊。

“我也不知道啊,办公室里就我俩最早到。”法正试图摸摸狐狸的头,但立刻被躲开了。

“可爱吗?”

“那确实是挺可爱的——”庞统与法正同时转身,又同时被身后人吓出尖叫。

“卧槽!”

“孔明?!”

诸葛亮坦然自若地摇着羽扇。“鬼魂在活人前现身是违法的,别跟其他人说,不然酆都会来找麻烦的。”

“我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法正虚弱地坐在椅子上。

“等下,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庞统指着白狐狸。

“哦,那个啊。”诸葛亮还是不紧不慢,“那个是主公。”

“哈?!”

“什么玩意?!”

白狐狸嘤嘤叫了两声,很不满地背过了头,只留给三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所以你是来找我们帮忙......”法正缓过来了。

“......让主公变回去?”庞统接着说完后半句话。

“不是的。”诸葛亮脸上陶醉的笑意更浓了,“不觉得很可爱吗,所以想让你们都看看。”

“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啊。”法正扶额,“尊敬的皇帝陛下与丞相大人——”

“——能不能放过我们两个单身狗?”庞统愤怒。

【16】

通常情况下,是诸葛亮嫌弃刘备烦人,坐在一边干自己的正事,完全不理人。但今天,是刘备一反常态地埋头趴在桌子上,一句话都不说。

“我承认那几天我有点情不自禁。”诸葛亮整理着相册里满满当当的照片与视频,内容都是同一只白狐狸。

“我觉得我差点被撸秃。”刘备抬起头,幽怨地说。

“但是真的很可爱呀。”诸葛亮把手机凑到刘备脸前,“你看这个视频——”

“我不要!”刘备捂住眼,“一想到这玩意实际上是我自己就觉得好丢人啊!”

“主公原本不是还想让我变狐狸的吗。”诸葛亮吐槽着,又翻了一遍相册,想着这些东西也得往硬盘和云盘里留个备份。

“总之我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作为补偿......”

“嗯?”诸葛亮有了兴致,“真少见,主公居然会找我要补偿。”

“......你要跟我复婚。”刘备斩钉截铁地说出后半句。

“行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诸葛亮叹气,继续低下头,第三遍地翻看照片。

—end—

一个多月前写了一半鸽了的老文,补上结尾发出来

谁说变狐狸的一定得是亮子,我东汉撩汉王刘玄德就不能是狐狸吗(误)

毛骧是真实存在的,毛家人的结局是我编的

《明史·卷二十三》:(毛淇)子骧,管军千户,积功擢亲军指挥佥事。......尝掌锦衣卫事,典诏狱。后坐胡惟庸党死。

-全文约1.9w字,写了点自己爱看的究极拉扯笨蛋情侣

刘备的睡眠总是很轻、很浅。任何一个惯于军旅生活的人都会有这样的睡眠,毕竟谁都不希望睁开眼后首先看见的是架在脖子上的刀。对于刘备而言,浅眠或许可以称之为在无数厮杀后形成的本能。

即使并非身处战场,而是在安宁的城池内,刘备也总是睡不安稳的。他曾经对此感到疑惑,有一群亲若兄弟的友人在身边,怎会如此没有安全感。后来他想通了,问题还真出在这群义兄弟身上,光是云长与益德两...

即使并非身处战场,而是在安宁的城池内,刘备也总是睡不安稳的。他曾经对此感到疑惑,有一群亲若兄弟的友人在身边,怎会如此没有安全感。后来他想通了,问题还真出在这群义兄弟身上,光是云长与益德两个拗脾气就让他操了不少心。他们结识时都记不大清自己的具体年龄,也没有什么结拜的仪式,但不记得从哪天起,关羽和张飞就自然而然地开始称呼他为大哥。这时刘备才意识到,他带着这群兄弟走了多远,又有多少人心甘情愿地将命运托付于他。

这意味着他得到了世间弥足珍贵的事物:支持与信赖;也同时意味着他会得到些令人不快的事物:压力与自我怀疑。

刘备不是个容易自我怀疑的人,但当他几乎屡战屡败,又不得已得辗转于各诸侯之间时,他确实很难安眠。曹操、袁绍、陶谦、刘表,各个都温和地笑着,对他赞誉有加,他也多么希望这些笑容与赞扬背后没有隐藏的含义。战场外无影无声的战斗往往比真刀实枪的厮杀更危险、更难测、更致命,也更没有什么人能够真正帮上他。刘备对揣测人心与勾心斗角是厌烦的,但他不得不去想这些事,无论醒时,还是梦中。

这种生活从何时开始已经不重要了。刘备不在乎。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忘了真正的安眠该是怎样。对他这样的人而言,头脑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理智的弦时刻紧绷,蓄势待发。睡与醒或许没有本质的差别。

当身处于陌生的环境之下,面对着陌生的人时,刘备是绝对睡不安稳的。所以,当他在某个冬日的清晨醒来,茫然地望向陌生的茅草屋顶与身上的被褥时,他居然一时回想不起发生了什么。接着传来敲门声,刘备看见了推门而入恭敬行礼的诸葛亮,才猛然记起他与这位初次见面的年轻人畅聊天下大势直到深夜,而过于疲倦的他最后趴在桌上沉沉入睡,竟然对诸葛亮将他扶上床的事毫无察觉。

刘备心中首先冒出出的感情是恐惧。一个持续了三十多年的习惯被轻易打破,很难不让他感到手足无措。而后恐慌如坚冰融化般一点点消散,从未有过的安心感化作流水在他心间淌开。他跟着诸葛亮走出屋,昨日的春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阳光下,细雪开始消融,一旁的枝头上似乎还冒出了些微新绿。

这么说或许不太准确。

所以死后十多年以来,刘备一直不敢真正入睡。或许是种必然吧,又是诸葛亮的到来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们在支撑不住时轮流入睡,小心翼翼地看守住对方,在睡眠者的身体支离破碎之前将对方唤回现实。

做个好人并不总能换来善意,刘备再清楚不过。寒风呼啸,没能前往酆都的魂灵在即将消逝前失去理智,将同类撕成碎片,用躯体残存的灵气以果腹。刘备蜷缩在坟冢的角落喘息,毫不意外地看见三五个同样虚弱的亡魂包围过来,眼神中蕴藏的话语再明显不过。那是饿极后的疯狂与绝望,将任何活物都化作营养吞吃下去。刘备能理解这样的感受,不仅因为生前经历的种种,也因为此时此刻他也感同身受。

刘备记不清是如何突破重围的。再次清醒时,他发现自己躺在荒山间一栋破败的小屋里,全身上下再使不出丁点力气。而诸葛亮握着剑坐在身旁,情况并不比他好多少。刘备看着自己的一只手臂已经失去了形体,化作若隐若现的微光,这是灵体不稳定的征兆,这具身体正在崩溃。

隆冬季节的山林里很安静,雪静悄悄地落下,透过破了洞的房顶,落在因洗劫而倾翻在地的矮柜与篮子上,也掩盖了屋主人的鲜血与尸骸。一只黄鼬并未在意屋中两位亡魂的存在,忙着啃咬已经腐烂的肉体,获取它熬过寒冬的些微口粮。

刘备看着诸葛亮,诸葛亮也看向他,他们内心都明白,抉择即将到来。是迎接两人共同的死,还是用一人的死换得另一人的生。同时,用不着交谈,他们也明白,纵使二人都在被饥饿所折磨,对方只会选择后者,用自己剩余的残破灵魂为对方延续生命。这也让情势陷入死局。

刘备一向很尊重诸葛亮的意见,但偶尔他也会倔强地坚持自己的判断,绝不改口。比如现在。他没有像生前许多时候一样发脾气,而是向诸葛亮细致地分析了谁活下去的可能性更高——从祠堂数量与民间名望等等要素来看,无疑是诸葛亮。反倒是诸葛亮板着脸一言不发,只是抱着章武剑,将头偏向另一边。最后他说,既然主公都这么说了,那就意味着我除了同意没有别的选项。

刘备睁开双眼,所见的却是一片黑暗。尘土、铁锈、鲜血的味道包裹着他,胸口的压力令人窒息。刘备费劲地推开身上的死尸,起身大口喘气。断剑折戟,尸横遍野,夕阳将一切染成血红,远处传来乌鸦嘶哑的哀鸣。

刘备静静地坐了一会。这片战场似乎十分熟悉,又十分陌生;每个阵亡士兵的脸仿佛都见过,但又都难以辨别身份。四周的景致像是从未固定过,有时是无垠的原野,有时是狭窄的山谷。烈火的余烬有时在江岸上,有时在山道间。他随手抽了把还算完好的剑,刚走一步便遭遇敌袭。紧接着,金铁铿锵,他站立着,越来越多人在他身后轰然倒地。

刘备在少年身边坐下。少年如负释重般地松懈下来,摇晃着靠在刘备的肩上,疲惫地闭上眼睛。铠甲与战服上涂满的血迹染红了少年洁白的衣服,但少年毫不在意。

“我想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少年开口说话了。这是刘备在这灰暗孤寂的世界里听见的唯一人声。

刘备望向手里血迹斑斑的剑,一路走来,它已带上许多伤痕与缺口。

而后,少年低下头,失落地说:“可梦终究是梦,有些梦注定成不了现实。”

“我不这么觉得。”刘备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少年没有再说话。刘备安静地坐了一会,直到太阳迫近地平线,火焰的余烬堆中泛出青烟。他起身,重新拿起剑,而后感受到手腕上的力度。

“我要走了。”刘备回头对少年说。

“要去哪里呢?”少年问。

“我不知道。”刘备回答,“别跟过来,路上很危险,至少这里还算安全。”

刘备挣脱了少年,大步向前走去。太阳又向地平线迫近了一点点,一种莫名的悲伤突然笼罩了他,令他不由得向后望去。少年还站在土丘上,白色的身影被暗红色包围,显得那么地渺小。他听见了遥远的声音,既陌生又熟悉。

“如果梦能成真......那你为何总要离我而去呢?”

刘备发现自己从未意识到,那个久久伫立身影是多么地脆弱。回过神来,他已回到了土丘上,握住了惊讶的少年的手。

刘备猛地睁开眼,发觉诸葛亮正握着他的手,灵气顺着指缝流进他的身体。这是一种诡异的感觉,仿佛另一个人与他强行挤入同一个身躯,又像是脑海中存在两种思绪。灵体本该对此产生激烈的排斥,又或是在强行接纳后陷入癫狂。然而,在最初的不适感褪去后,刘备支撑着缓慢起身,仿佛这外来的力量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接着,他艰难地挪动了一毫,好让诸葛亮倒在他的肩膀上。

当然没有。刘备暂时没有恢复说话的力气,只能在内心反驳。他看见诸葛亮疲惫地闭上眼,与自己一样,身体在缓慢地消逝。刘备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相识了几百年的亲密的人很陌生,而后他忽然想起曾经同徐庶和庞统的闲谈中得知的事实,那个总是严肃认真且威严的他的军师与丞相,其实原本是个调皮又任性的孩子。刘备当然清楚,他的梦境中所混杂的诸葛亮的记忆是什么。徐州,一场巨大的灾难,巨大到能让贪玩的孩子变得沉默,变成完全不同的模样。刘备思考着诸葛亮耍着孩子脾气的样子,有些想笑,而后悲哀地发现根本笑不出来。

在军旅生涯中,刘备见过很多孩子,他喜欢逗他们笑,好让孩子们忘记痛苦,也给他自己在无尽的挣扎中一丝宽慰。而当他带着损伤惨重的残余部队进入徐州城时,他也看见许多孩子,许多再也没有未来、再也笑不出来的孩子,躺在血海中永远沉眠。愤怒填满内心,而后是深深的无力。即使他再早些到来,也救不了眼前这个支离破碎的城市。遍地的鲜血像是火焰,而他只是一只扑火的飞蛾,试图扇动翅膀,用微风徒劳地熄灭一场大火。

自打父亲去世后,同族的亲戚对他与母亲就十分淡漠。而在母亲去世后,他几乎被本就感情淡漠的家族彻底抛弃。对于刘备而言,他真正的亲人大多数时刻都与他姓氏不同,或者说,他更喜欢称呼他们为战友。刘备习惯于将生命的每一天当做最后一天度过,战场上的生命是脆弱且短暂的,每个人都是如此,他也不例外。过早地接触死亡意味着无奈地长大,接受本不该接受的现实,本不该承担的压力。或许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格外喜欢尚且天真、无忧无虑的孩子。

刘备已经忘了自己是孩子的模样,或者说他没有忘,因为似乎他从没变过,永远带着当时有些可笑的天真与孩子气,还有单纯的梦想。但他确实从未意识到,就像每个人的童年性格会伴随终生那样,诸葛亮也会有任性,甚至于蛮不讲理的一面,只是这一面总被他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当将诸多命运掌握在手中时,个人感情永远是领导者最先抛弃的东西。

徐庶离开时,诸葛亮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示,脸上也没有浮现感情的波动。庞统去世时,诸葛亮的表情很复杂,但他最终也没有流泪。法正、关羽、张飞相继逝世时,刘备几近崩溃,而诸葛亮依旧坦然自如。直到最终,永安宫里的两个月,他还是很镇定、很平静,直到临终的时刻,刘备才在意识已经模糊时听见诸葛亮低语中情感的波动。也正是因为如此,刘备才能放心地走很远很远,将背后安心地交给诸葛亮。

“为什么......?”

待到刘备恢复些许力气之后,疑问脱口而出。他也不太清楚自己所疑惑的是什么,但他相信一定能得到答案。

“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确实令他感到意外。诸葛亮依旧闭着眼,将手轻轻覆在刘备的手上,没有给出更多解释。刘备试图理清纷乱的思绪,他想问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救我?这问题简直可笑。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我们都会死?他不可能不清楚。刘备又产生了面对着陌生人的感觉,他突然觉得十分无助。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诸葛亮突然问。

刘备在脑海里略加计算,而后肯定地回答:“三百七十三年。”

这个问题就有些困难了。没等刘备开口,诸葛亮就说出了下一句话:“主公,你可能没有意识到,我并不常能见到你。”

“我这个人,着实很无趣。”诸葛亮还在说,“主公身边有太多我比不上的人了。我没有像云长、益德、子龙那样陪主公出生入死,没有宪和的风趣,元直的侠气,不如士元那般健谈,也不如孝直那样懂主公的心思。只是......碰巧被主公赏识罢了。”

刘备没有回应,即使这话听得他直皱眉头。他听见诸葛亮盯着积雪的地面,还在喃喃自语。

“我知道,主公看重他的军师与丞相,所以我兢兢业业,不敢懈怠,职责所在都尽力做到完美。”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畏缩,本就很轻的声音更轻了,“但是,如果说,我根本没有那么坚强,也没有那么伟大的信念,主公又会怎么想呢?如果我告诉他,我从他身上想追求到的其实是——”

诸葛亮突然回过神,像是刚刚意识到刘备其实就在旁边,突然止住了话语,将脸埋在臂弯里。沉闷而颤抖的声音这么传了出来:

“我真的很希望主公能多陪我一会儿。”

没等刘备做出回应,他又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可是,可是,这应当是我的错。身为臣子,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而当机会到来时,我又总没有珍惜。入川之后,好不容易,那天我们都有空闲,主公邀我一同品茗,还说城外杨柳的新绿格外早,应当与我一起看看。然而我......”

“你教训了我一通,说,若是除灭曹魏,光复汉室,这样的机会还多的是。”刘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再柔和,但他还是看见诸葛亮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刘备心里一紧,他很少见过诸葛亮流泪。

“主公,我们真的还有坐下来一起喝茶的机会吗?”

刘备没有想太多,他扑过去抱紧了诸葛亮。痛苦在他心中蔓延,他想到梦里那个少年,无助地站在战场中央,而他却甩开了少年的手,从他身边快步离开,以为少年有能力抗下一切。他时常忘记,生前的诸葛亮其实很孤独,熟识的亲人都已去世,仅剩的兄长时刻可能与他兵戎相见。掌控权力也意味着身处斗争中心,软弱是绝不能露出的姿态。他没有多少人能倾诉,而刘备,本该是能为他分担痛苦的人选,而且几乎是唯一的人选。

“我太自私了,”他听着诸葛亮哽咽而破碎的话,也觉得心在滴血,“就为了这点小事......只是为了一杯茶......”

“别这样说,你累了,早就该歇一歇了。”刘备轻抚着怀中人的背,努力将泪水吞回眼眶,“等天晴了,我们就去吃茶。这次我们约好了,好不好?”

“主公......我们都快死了。而且身为鬼魂,怎么才能吃茶......”

“会有办法的。”刘备尽全力让颤抖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总有希望。虽然渺茫,但也确实有可能性——”

“你就是个专骗我的骗子。”诸葛亮哽咽着,搂紧他的腰,刘备感受到冰凉的泪落在肩膀上,“东征前夜你是这么说的,永安病重时也是这么说的。我不会......我不会再相信第三次了。”

懊悔与自责在刘备心中蔓延,他不该执意离去,至少这次不该。他想起梦里的少年,握住他的手,胆怯而卑微地低声请求,只为他再留一刻钟。

等到诸葛亮的情绪终于平复,他的意识更加模糊了。刘备没有反驳诸葛亮刚刚的胡话,他觉得自己确实是兜售希望的骗子,明明前途渺茫,却总能说得信誓旦旦,仿佛胜券在握。他换了个姿势,让诸葛亮半靠在他的怀里,后者在意识模糊中似乎准备反对,但最终还是顺从地靠在了刘备的胸膛上。

“我给你太多压力了。”刘备轻柔地说,“现在开始,别想那么多,都交给我吧。”

“臣子为君王分忧是应尽的责任,哪有反过来让君王为臣子分忧的道理。”诸葛亮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平淡中带有一丝无奈。

“名分是最没价值的东西,难道你当真在乎这个?”

“那好吧。”诸葛亮迷迷糊糊地地说,“如果不是君臣,主公与我又是什么关系呢?”

刘备被这个问题卡住了。并不是因为他没有答案,而是因为他太清楚答案,同时也太清楚这是不能说出口的答案,特别是在现在。他望向自己与诸葛亮似乎马上就要破裂的身体,接下来的每一秒都可能迎来最终的时刻。他希望剩余的这点时光是轻松快乐的。

“......是朋友吧。”

“嗯。”诸葛亮仿佛对这个答案有些失望,“只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刘备脱口而出,之后便后悔了,而诸葛亮的目光转过来时,他更觉得不自在。

“还有什么?”

他知道一定会被刨根问底,犹豫了片刻,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措辞:“我觉得是......家人。”刘备对上诸葛亮由不解变为震惊,而后又逐渐变为纠结的表情,感受到脸上的热度在增长:“我是说......那个......思远娶了我孙女,所以我们该算是......亲家?”

诸葛亮愣住了,刘备也停住了,心里咒骂着,自己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而后诸葛亮转过头隐藏起表情,却藏不住话语中的笑意:“主公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刘备在慌乱中寻找合适的回复,片刻之后才发现诸葛亮已经在筋疲力尽后深深入睡。他阖上的眼帘微微颤动,呼吸也不甚匀称,刘备明白这是处在浅眠之中的特征。刘备忽然醒悟,似乎诸葛亮在遇见他之后一直是处于这样的状态。荆州时他们时常同塌而眠,刘备不是个爱睡懒觉的人,但诸葛亮总是醒得更早的那一方。清晨留给刘备的总是半边空着的床榻,再见到诸葛亮时总在巡视路上,或是在公文堆里,忙着他职责内甚至职责外的事。

刘备叹气,握住诸葛亮的手,怀里的人像是感受到了些许安稳,身体慢慢地放松下来。他忘了,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意识到,诸葛亮也不过是个在他们的时代挣扎的普通人,而不是如同民间传说中那样神仙般的人物。

说到民间传说,刘备倒是想起了一些听过的议论,里面指责他的一意孤行给诸葛亮增添了太多不必要的压力,感叹他的丞相遇人不淑。要说世间到底是谁第一个有了这种想法,那刘备可以很确信地肯定,是他自己。

即使到今天,刘备也不确定他真的明白了诸葛亮的想法。他很清楚,诸葛亮的才能远在他之上,而他自己,不是当时最优秀的君主,更没有什么优渥的条件。他们当然是因为共同的理想走到一起的,但在生前的一切全都尘埃落定后,他确实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诸葛亮一定要执拗地跟着他。刘备曾经对诸葛亮说,他应当去奈何桥边转世,或许下一世生在更太平的年代,还有能一展才华的机会。而诸葛亮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用十分平淡且礼貌的语气请求他不要再提这件事,刘备知道,当这种语气在与他的对话中出现时,那一般意味着诸葛亮真的很生气。但无论有多么恼怒,他从不把怒火指向刘备。

刘备久违地感受到压力与自我怀疑又回归了心中,但此时的心情却并不如生前那时沉重。他慢慢地思考着这件事,感受到诸葛亮在无意识中抓紧了他的手,接着意识到了答案。说到底,这是诸葛亮自己的选择,他没必要怀疑诸葛亮的眼光。即使他们不得不因某种原因分道扬镳,刘备相信自己也能接受——不,或许不能,刘备露出苦笑,他还没有那么豁达,方才发生的事就是明证。他望着诸葛亮熟睡的脸庞,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凑上去轻轻吻了怀中人的脸颊。他一向横冲直撞,直来直去,但在这份关系上,他不敢越界,不敢下半分的赌注。

不过,也没有关系。刘备望向天空,依旧是乌云低沉,但他的心情已舒畅许多。他突然觉得,所谓即将到来的曙光并不是编造的梦境,而也许的确就近在眼前。快要天晴了。

刘备站在屋外,活动了一下身躯。虽然不能称得上状态绝佳,但身体至少恢复了该有的机能。难以想象,一天前他还瘫倒在地、奄奄一息。诸葛亮给的那点灵气救了急,真正让他活下来的还是人间的力量——香火、供奉、信仰、思念。想到在这样寒冷的雪天,居然还有人到他的坟前祭拜,刘备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他转过身,看见诸葛亮正扶着门框看着他,眼中某种复杂的情感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往日的平静与柔和。

“我没事。”刘备连忙说。闪过的那个眼神让他觉得很不舒服。虽然他没有见过,但他觉得那眼神只会在诸葛亮章武三年走出永安宫时出现。他是不是又在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了?

说的也是。那座孔明庙,在季汉亡后由百姓自发建起,又奇迹般地成为四百年的战火中唯一没有受到波及的建筑。虽然已经年久失修,但依旧被世人的信念支撑着,不至于倒塌。毫无疑问,不会有人侵扰这里。刘备与诸葛亮并肩走向下山的路,他疑惑了一下为什么诸葛亮没有直接把自己带去那里,接着回想起几个时辰前他的精神状态,决定不再过问。

“主公,我要为我的失态道歉。”反倒是诸葛亮率先挑起这个话题,“那些话.....如果可以,都忘了吧。那不是我会说的话。”

“但那好像才是真实的你。”刘备回答。

诸葛亮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如果主公不希望,那它可以不是。”

“我希望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刘备叹息,“还是说,我们之间连那种程度的谈心都不能存在了?”

“我......我尽量吧。”诸葛亮的脸微微红了,刘备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还有别的话要说,便在心里没有追究。

“孔明,刚刚我有了个想法。”

“怎么?”

“闲下来之后,我们去一趟幽州。不知道我家后头的那株桑树还在不在。都过这么久了,应该早就被砍倒了吧。还有徐州,你也很久没回过老家了吧?我也有点怀念起当徐州牧的日子,虽然不是什么好日子。唔,或许还可以往南方去,听说扬州一带已经大变样了......”

“主公,”诸葛亮惊异地打断刘备的话,“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在邀请你一同游山玩水荒废时光,来吗?”

诸葛亮皱起眉头:“这是什么考验吗?”

刘备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他的丞相一向聪明过人,然而在有些时候会连最简单的事都想不明白,就像现在。诸葛亮睡着时他想了很多,关于天下的形势,关于他们的生存,关于未来该做些什么,最后他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阴界不能干涉阳间的事务,这是一条铁律,即使再担心也不能真正改变什么。他不是皇帝,诸葛亮也不是丞相,他们只是两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游魂。而且,他不想等下一个“下一次”了。

“我以为这一次你会直接答应呢。”刘备轻松地说,拍了拍愣神的诸葛亮的肩膀,率先向祠堂大门走去,“不过,那也得是真正有空闲才行。谁知道是明天还是明年,甚至再过一百年呢。”

门内幽幽飘出黑白无常,向两人行礼,而后告知二人昭烈庙与孔明庙里收容的魂魄已经全部移送至酆都,接着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再度行礼道谢。

“都是应该的,不必客气。”刘备也像往常那样回复。

“出昭烈庙直走的那条路上应该还有几位。”诸葛亮补充,“是起了歹心,打算残害无辜魂魄的游魂,碎成好几块,倒在路边。”

目视着黑白无常匆匆离去的背影,刘备瞟了一眼诸葛亮。“碎成好几块?”

“没注意轻重,下手太重了些。”诸葛亮有些不好意思,章武剑也在他手中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响动,似乎是在道歉。

“我相信无常会把他们拼好的。”刘备都不知道这话算不算安慰,不过诸葛亮确实微微笑了一笑,“关于刚才我提到的事——”

“等春天来了,我们就动身吧。”诸葛亮回答。

在后来的那个冬天里,他也产生了同样的幻觉。他背着失去意识、奄奄一息的刘备,看着自己同样残破的身体,在雪中望见群山,便不假思索地向山上走去。他坐在茅草屋檐下,望着飘舞的雪花,就好像这样能留住他的主公。然而填满内心的只有空虚和无助,他忍住泪水,就像从前做过的无数次那样。

诸葛亮隐约听见有杜鹃婉转的叫声。他睁开眼,没有看见漫天大雪,却被和煦的阳光刺痛了眼。他眨了眨眼睛,看见刘备站在门口,背后是一片绿意。原来已经是春天了,诸葛亮默默地想。

“早上好。”刘备说,“睡得还好吗?”

“还是那样,总是做关于以前的梦。”诸葛亮嘟囔着,努力驱赶脑海里过去的幻影,回忆起现实的模样,“今年是哪一年?”

“贞观二十年。”刘备有些担心,“你还好吗?”

“我还以为自己在开皇元年。”诸葛亮揉了揉太阳穴,思绪清晰了些。他看了一眼干净整洁的大殿与高大的金身佛像,侧耳细听,墙外传来人群交谈与叫卖的热闹声响。这是与梦中完全不同的景象。

“没事的,只是来一趟长安而已,路都走熟了。”诸葛亮坐起来,“主公不是说有想让我看的东西吗?”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来散个心而已。”刘备伸出手扶起诸葛亮。

刘备和诸葛亮还是不太常来长安的。他们第一次来时,内心充满复杂的情绪,只是默默地看着这座古都。几百年过去了,他们对这座城市的执念也早就化解干净。然而,当跟着刘备的脚步,避开密集的人流,在屋檐上轻轻穿行,望着眼前的景象,诸葛亮还是屏住了呼吸。

诸葛亮觉得他有资格自夸,当年在他治下,成都城也有过一片繁华的景色,但他依旧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井字形的街道两边,商铺依次排开,有条不紊,叫卖吆喝声一片,熙熙攘攘。各色商品更是让人看花了眼,米面、鱼肉、药材、布料、工具,无所不有,甚至还有操着不甚标准的官话的异国商人,笑盈盈地展示背囊里的珠宝与珍奇。酒肆里客商来往不绝,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笑意,连远处站岗的士兵,表情也是柔和的。诸葛亮敢断定,大汉最兴盛时期,长安城的西市也没有这般繁华。

“这真是......”诸葛亮一时失语,他看见刘备脸上也带着几分震撼的神色。

“我本以为会和我年轻时见到的长安差不多,没想到......”刘备也一时想不到合适的措辞,“那些传言,并不是夸张。”

“当今圣上可谓是贤君圣主了。”诸葛亮忍不住感叹。他看着眼前热闹欢喜的集市,便会忍不住微笑。四百年了,大地终于越过了漫长的寒冬,迎来了生机勃勃的春天。他没想过自己真的有一天能亲眼见到这样的景色。而且,他在心底默默补充,还是和主公一起。他偏过头去看刘备,却发现后者的神色有些僵硬。

“主公?”

“我在想,这样盛世中的宰相,一定是很幸福的吧。”刘备望着皇城的方向,“幸得明君,且生而逢时,能一展抱负,报国救民。”

“那......也的确。”诸葛亮好像有点懂了刘备的弦外之音,又好像没懂。

“要是你当年听了我的劝,去酆都转世,应该刚好能赶上这一遭。”刘备收回目光,语气漫不经心到了有些不自然,“当今圣上那么尊崇你,还说要以你为后世为臣的范本。要是见了你本人,那得有多高兴啊。”

“主公......”

“更何况,”刘备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说下去,“当今圣上少年时功勋卓著,即位之后更是南征北战,收四方番夷。不仅如此,还文采非凡,书法也是遒劲有力,可谓是文韬武略双绝了。辅佐这种人,总比跟着我这种——”

“陛下!”诸葛亮皱起眉头,大声打断了刘备的话。后者尴尬地沉默了片刻,还是坦然地说出了心里话:“看到现今的长安城,我总算懂了,是我误了你。”

诸葛亮心中涌起的先是惊讶,后是疑惑,然后是气恼中混杂着一点点高兴。他怎么能不懂刘备呢,这话中的每一句都像是劝他走,但脸上分明是不情不愿的模样,就像个马上要被陌生人抢走宝物的孩子。诸葛亮见过刘备许多样子,在必要的时刻,他可以是个冷酷无情的领袖与君王,强硬地发号施令,斩杀抗命之人。但唯独对自己,刘备放任得有些过分,就好像他是来做客的客人,随时可以离开,主人不会有任何阻拦。身为朕的臣子,绝不能背叛朕——这种话刘备从来没说过,也没有说的必要,但其实诸葛亮是有些享受被强硬命令的感觉的。当然,前提是,对方是刘备,也只有刘备有这种资格。

诸葛亮半晌都没有说话,刘备明显地失落了起来,但还是勉强地露出微笑,半开玩笑地继续说:“我看,现在去酆都报道也不晚。”

“主公这是想赶我走?”诸葛亮明知故问。他今天心情特别好,好到想多看一会刘备为自己而纠结的表情。他等着听见预料中的“当然不是”,实际听到的却是,“是的,没错。”

“真的吗?”诸葛亮的眉头又皱紧了。

“你想看的不就是这样的天下吗?”刘备指着屋檐下的繁华景象,“你和我不一样,还从未渡过三途河,还有转世的机会。现在你我都看到了,曾经的梦是可能实现的,那为什么不去亲手实现呢?”刘备叹气,“你想等到的齐桓公,也是能在未来的哪一天等到的吧。”

诸葛亮确实开始生气了,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按主公所言,当年我该去辅佐曹孟德,他也是个文武双全、礼贤下士的一代雄主。”

“也许吧,我不反——”

“我反对。”诸葛亮被自己极度厌恶的语气吓了一跳,他做了个深呼吸,想平复心情,但却发现根本冷静不下来,“主公啊,你为什么不明白呢?我本来等的是齐桓公与燕昭王,但我最终等来的是你。未来可能会有许多能成霸业的齐桓公,可能会有许多无可比拟的君主,但只有你是独一无二的,世界上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你了。我那么幸运地等来了你,又何必再去找?又去找什么?”

刘备彻底不说话了。诸葛亮也逐渐觉得气氛有些奇怪,突然心虚起来。他希望刚刚说的话的意思是择君之道,而不是以奇怪的方式暴露了他的私心,毕竟他对主公的感情并不是单纯的君臣和友人。他还没做好此刻揭露的准备。

“我......呃,我、我知道了。”

刘备确实显得无所适从,连短短的一句话都磕磕绊绊了三次。诸葛亮在慌张中微微撇过脸,掩饰脸庞突然浮现的绯红,声音细不可闻:“知道就好。”看见刘备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诸葛亮急忙提高声音转移话题:“主公来长安只是为了看这西市吗?”

“的确,还有些别的想看。”刘备好像也松了口气,带着诸葛亮飘过人群的头顶,往城外走去。驿道边杨柳青青,春风吹过,柳条微微飘动。诸葛亮看见一间小屋,不少行人在此驻足歇息。走近之后,他才察觉到,有热气在早春天气凝成的白雾,还有一股独特的清香在空中飘荡。店主正忙着煮茶。

“这是......”诸葛亮回忆起他听过的那个新词,“茶肆?”

“这种规模,或许叫茶棚更合适吧。”刘备说,“从前我只见过街边的小茶摊,但现在到处都是这样的茶肆。赶路累了,就能过去歇歇脚,买一杯茶喝,再看看风景。”

“没想到主公还记得那件事。”诸葛亮轻轻地说。

身为鬼魂,自然与人间烟火无缘,这间精致的小店,也因为里头满是客人,阳气太重,他们不能靠得太近。纠结于那件事,完全是他在情绪失控下的无理取闹,他也没有真的在乎能不能喝上一杯茶。但是刘备记得,一百多年以来一直记得,光是这件事就足够让诸葛亮情不自禁地微笑。只是站在这里,与主公一同望着饮茶的人群,就已经是个巨大的惊喜。

那他为什么要执意离开我呢?诸葛亮在心中感叹,想着刘备方才的话。或许是他在生前太过严肃,太过正经,以至于让刘备认为他将工作看重得高于一切。诸葛亮确实很喜欢长安的景色,但他不在乎这景色的缔造者到底是不是自己。况且,没有了刘备,这景色也会失去原有的色彩。他想起生前富丽繁华的蜀都,站在宫墙远眺时,他感到自豪与欣慰,却也总是弥补不了内心某个角落的空虚。刘禅站在他的身边,替他说出心里的话。他说,如果父皇也能看到这样的景色该有多好啊。

“过来一下。”刘备打断了诸葛亮的思绪。他走到室外一张远离人群的空桌子旁,招呼诸葛亮过来坐下。诸葛亮照办了,他看着刘备,后者好像还有些事想做。

刘备伸出双手,白光在中间聚集,诸葛亮认出那是灵气。紧接着,灵气微微颤动,在刘备专注的表情下逐渐变形,幻化出具体的模样。诸葛亮惊讶地看见,一盏茶壶与两个茶碗就凭空出现,缓慢地落在桌子上,那壶嘴里还微微散出热气。刘备拿起茶壶,为给碗里满上茶水,然后将其中一碗推到诸葛亮面前。

“这、这是......”诸葛亮不知道今天还有多少惊喜在等着他。

“这次的完成度还不错,虽然还有点粗糙。”刘备瞟了一眼歪歪扭扭的茶壶把手,伸出手想将它修复完美,但越努力,把手看上去越别扭。刘备无奈地耸肩,捧起自己的茶碗。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诸葛亮有点不确定地端起茶碗,这感觉甚至让他十分陌生。他们虽然能感受到阳间事物的触感与气味,但无法与之真正交互。这么多年来,他们能拿起的只有因机缘巧合也成了灵体的章武剑。

“开皇初年冬天的那件事之后,我有了点灵感。”刘备缓缓说,“既然鬼魂都是由灵气构成的,那说明灵气不止有一种形态,如果能变成人形,那应该也能变成别的样子。后来富余的香火多了,我就开始尝试,慢慢地能把灵气捏出形状。质感和气味就比较难控制了,只有找地方慢慢熟悉,再一步步地练习与改正。”刘备笑了一下,“可能是我太笨了吧,只是造一壶茶,就琢磨了将近一百年。”

“那之后,主公每天都在做这个?”

诸葛亮放下碗,笑得很开心。

“难喝。”

“不是吧。”刘备有点受打击,不服气地端起碗吞下一大口茶水,接着就被浓郁的涩味与苦味呛到了嗓子,咳嗽得冒出了眼泪。看见诸葛亮又为碗里加满了茶汤,他连忙伸出手制止:“咳咳......别、别喝了......”

“这么丢掉也太可惜了。”诸葛亮盯着手中的茶碗。

“下次......咳咳......等下次我做的东西味道正常了再......”

诸葛亮手中的茶碗一下子失去了形状,从他的指缝间溜走,回到刘备的掌心,重新变为流转的白光,而后消失在刘备的身体里。诸葛亮有些不舍似地慢慢收回端茶的手,接着释然地笑了。

“好吧,那就等下一次。”

诸葛亮阴沉着脸,在勉县的祠堂里踱步,最后憋着怒火,大步走向自己的坟前,深吸一口气,完全消隐在土丘中。他摸索到了外层已经腐坏的棺木,躺了进去。这里是世间唯一一处其余鬼魂都不能进入的地方,对刘备而言也是。他想安静地把问题想清楚。

他实在想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这是死后刘备第三次赶他走,而他终于爆发出了积攒的所有不解与愤怒,与主公大吵一架,最终如刘备所愿般地离开了成都。

诸葛亮又觉得胸口堵得难受。如果刘备说,已经不需要他了,那诸葛亮会很乐意从主公面前立刻消失,不会有任何怨言。但是,刘备每次的感慨都令他痛苦,他总是落寞地说,走吧,你走吧,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他不知道刘备是怎样得出这个结论的,他的语气就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诸葛亮在很早之前就察觉到了一件极度矛盾的事。他无条件地相信着刘备,也确信主公也向自己交付了全部信任,他们无话不谈,彼此之间不必有任何保留。但是,确实在某些时刻,气氛总会变得奇怪而微妙,接着总有一方率先岔开话题,打破略为尴尬的气氛。就好像有什么阻隔在他们中间。诸葛亮想不明白那是什么。就好像他不明白,明明他那么在乎刘备,明明他不想离开,但却还是在争吵后离开了成都。

“......孔明?孔明?你在的吧?”

如他所料,外面响起了刘备的声音,主公果然来找他了。诸葛亮闭上眼,他就知道所谓的不想见他都是些违心话。但他更加不明白,主公明明喜欢他陪在身边,又为何总是在试图远离他。

“你真的不想再见我了。”

诸葛亮心头一颤。刘备的声音在颤抖,他只在某个时刻听见过这种声音,那是在关羽和张飞的死后。诸葛亮感受到悔意冲上胸膛,话语不受控制地跳了出来。

“我在这里呢。”

短暂的沉默后,他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恢复了正常:“那就好。”

“主公是来劝我回成都的?”诸葛亮很直接地抛出问题,他的内心重新燃起希望。当然,一定是这样,不然为什么要来呢?只需要一句话,或者一个字,只要刘备开口,那他就会答应。

他听见他的主公勉强地笑了一声。“不是,那里现在是你的祠堂,想住在哪是你的自由。”

诸葛亮感到莫名的愤怒。为什么?他又会错了意,他本不该会错意。他感受到刘备正十分痛苦,却又不知道这痛苦从何而来,而自己又该如何帮他疏解。他对自己感到愤怒,为什么他什么都察觉不到,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最爱的人越走越远,独自在泥沼中挣扎?

“我要走了。”那个声音开始飘远了。

“等等!”

诸葛亮猛地起身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了一片虚空,甚至不见刘备的身影。他不假思索地冲向正门,却在途中与廊下躲藏着的人撞了个满怀。他抓住刘备的手,力度紧得连自己都感到生疼。他不常主动去握刘备的手,诸葛亮猛然意识到这个事实。

生前,刘备几乎可以给他一切。爵位、权力、财富、名望,只要诸葛亮开口,他相信刘备一定会不假思索地将这些全部给予他。但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只有两样事物。于公,他希望能与刘备一起,为同一个理想而奋斗。这件事很轻易就达成了。于私......他觉得自己的私心太过于自私,他想让自己在刘备心中的分量重一点点,他希望刘备也怀着同样的私心,他希望他的君王不止将他当做臣子。诸葛亮时常想,这份私心不仅不可能达成,也不能让它达成。他不在乎自己在史书上被如何记录,但他希望后世谈及刘备时,与之相提并论的是汉高祖与光武帝,而不是将他当作另一个汉哀帝。

诸葛亮无法消灭这份感情,他只好隐藏起感情,并在刘备不经意触及界限时后退一步。幸好,作为君王,他的身边有许多优秀的臣子陪伴,诸葛亮对自己说。他愿意往后稍微退上几步,看其他人与刘备亲密的模样。做好身为臣子的职责,这就够了,诸葛亮对自己说。他对自己说,他总对自己这么说,到了最后,每当触及这个问题,他总会习惯性地首先后退一步。

然而,就算说出他的愿望,又能怎样呢?

“别走。”

诸葛亮请求的声音很低很低,像是害怕被再次拒绝。他觉得那句话简直卡在了嘴边,说呀,告诉他这么多年心底的感情,为什么总要兜兜转转,等下一个下一次呢?

刘备的目光没有从握紧他的那只手上离开,诸葛亮害怕了。他确信刘备不会怪罪他,但他不能确信刘备不会拒绝他。诸葛亮非常非常害怕,害怕以任何形式失去刘备。

漫长的沉默之后,刘备说话了。

“开皇元年的那个冬天,我做了一个梦。”

见诸葛亮没有回复,他继续说了下去。

“梦里,我一直向前走,走过了很远的路,路远得看不到尽头,但我觉得这样就好。穷尽所有力气后倒下,这是我选的活法。

“然而,我在路上遇见了一个人,一个......孩子。他请求与我同行,我很高兴,真的非常非常高兴,但我的心里感到不安,在这条路上,我或许没法保护好这个孩子。”

“也许他足够坚强,不用别人保护。”诸葛亮忍不住插话。

“这才是我担心的。”刘备垂下眼,“他并不真的是个柔弱的孩子。他太坚强了,坚强到想替我挡下所有的痛苦,还一声不吭,连受伤了都不肯说出口。”

诸葛亮沉默不语,刘备接着说:

“更何况,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着我。也许在最开始,我们是同路人,但后来,他本可以有更好的旅伴,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呢?”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我不知道,那个孩子为什么选择的是我?”

“我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诸葛亮思考过很多问题,但他的确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就好像所有的江河的归处必定是海洋那样,理所应当。但这个回复或多或少有些答非所问,他不知道刘备怎么想。

“好吧。”刘备的语气里没有失望,依旧柔和,“我能明白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但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与他的付出相称。他有点......有点太无私、太耀眼了。”刘备的头似乎更低了,“如果照耀你的是太阳,那你永远没法真正报答太阳。”

“我没有那么伟大。”诸葛亮脱口而出。

“不,你有。”刘备温和而坚定地说,“如果你是圣人,那我会很感激你的馈赠,但你是平凡的普通人,所以我总在担忧。没有人能一直给予而不求任何回报,但我不知道到底能给你什么,你好像真的什么都不需要。我有点害怕,害怕你为我付出太多,害怕你其实一直在索取什么,我却不能给你。”

“所以主公才一直觉得,没有你我会过得更好。”

刘备不好意思地笑了:“没有‘一直’,只是偶尔吧......偶尔会这么想。因为离开你,我真的会过得更糟呀。”

“也许我早就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呢?”诸葛亮感受到了,他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我以为,主公已经把我当做家人了。”

“没想到你还记得。”刘备愣住了。

“是我想多了吗?”

“当然不是。”刘备先是皱紧眉头,而后又无奈地笑了出来,“唉,我以为......以为是我想多了。我怎么就不敢直接问问你呢......”

诸葛亮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根本用不着确认。在已经过去的一千多年里,他们一直都在这么做,并且未来也会一直这么做。此刻的确认只为一个名分,而名分,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刘备抬起头,与诸葛亮目光相交,两人同时明白了,对方也在想同一件事。刘备勾起嘴角,“走吧,我们一起回家。”

“孔明,你还醒着吗?”

刘备试探性地戳了戳身边卷成一团的被子,得到了一只伸出的手臂,拎起枕头砸在他脸上,而后气鼓鼓地缩回去,用略带嘶哑的声音没好气地回答:“没醒着。”

“哦,那你继续睡吧,我去做早饭。”刘备笑着扣好衣服上的扣子,“想吃什么?面包和牛奶?还是复古点,来点馎饦,回忆一下过去?”

“不需要。”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腰疼,别来烦我。”

“要不要帮你看看?”

诸葛亮探出上半个身子,抓住了刘备不安分的手,无奈地说:“没事就不要动手动脚了。”

“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刘备俯下身,在诸葛亮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而且,昨天不是你主动——”

“行了行了。”诸葛亮已经爬起来,在一片混乱中开始寻找自己的衣服,看着刘备托腮笑盈盈地看着他,衬衫外头还披着自己的鹤氅,只得抓过与身上交领单衫不太匹配的风衣套上。

“真好啊,我上次亲你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昨天,还有前天?”诸葛亮低头对付拉链,他不太喜欢穿这种现代衣服,而且,刘备的风衣他穿起来稍微有点小。

“想起来了,是开皇初年的那个冬天。”刘备歪头陷入回忆中,“居然都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了......总觉得就发生在几个月前。”

“那看来主公从前就喜欢趁人之危动手动脚。”诸葛亮念叨着,终于拉上了拉链,却依旧低着头,盯着咬合在一起的链带,小声问:“主公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那就更早了吧。”刘备仔细思考着,“也许,是我们见面后的第二天早上。前一天夜里隆中还下着雪,但第二天清晨你推开门时,不仅雪停了,乌云散了,阳光甚至都更暖了。当时我在胡思乱想,想着这太阳和春天是不是你带来的。”

看见诸葛亮背过脸,刘备捂着嘴又笑了:“这可都是实话。该你了,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初平四年。”

“认真点,那时候你才多大啊。”刘备无奈,之后才突然想起初平四年发生过什么事,“难道说......”

“我们没见过面。”诸葛亮看穿了刘备的心思,“那时的我还不太懂事,逃难路上哭了一路,缠着叔父,问他是不是真的没人来救我们,是不是真的再也回不了家。叔父什么都不说,只是叹气。但就算再不懂事,看见路上发生的那些事,我也懂了。也是那时,我才明白父亲生前总让我多读书、多练剑是什么意思。

“逃了不知多久后,我越发觉得无力,觉得没有希望。我曾天真地以为父亲与叔父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但最终发现,他们其实也难保自身。家乡在流血,亲人与朋友在死去,但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直到......”诸葛亮停顿,握住了刘备向他伸出的手,“直到某一天,睡不安稳的我被脚步声与马蹄声惊醒,带着好奇爬上营地边最高的树,看见一队人马逆着我们逃跑的方向,奔向徐州。”诸葛亮抬头看着刘备,“旗号上的‘刘’字,我还是能认出来的。”

“我想起来了。”刘备也回忆起了这久远的往事,“本想在那个山丘下驻扎,但已经有流民在先,我们就离开了。”

“看来,我远远见到的骑着马发号施令的将军就是主公。”诸葛亮微笑,“之后在荆州安顿下来后,我才听说了主公的名号,也因此找到了人生的目标。当时我想了很多谋略,全都记在书简上,想着一定要找到那位将军,在他麾下效命。但不久之后,我就烧了全部的书简,断了念想。”

“为什么?”刘备忍不住问。

诸葛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简单地说:“因为主公去投奔曹操了。”

“那的确......”刘备一时失语,“对不起。”

“主公又没做错什么,是我那时太年轻,总把问题想得太单纯。”诸葛亮摇头,“主公后来到荆州时,我是知道的,但我没有去找你,还因为元直的推荐而闷闷不乐。不过,真正见到面后,所有疑惑与成见都烟消云散了,这大概不用我再讲述。”

“要是我当初早点去找主公,也许......”诸葛亮止住话题,“算了,现在再谈这些也没什么意义,都是该扔进故纸堆里的往事了。”

“成都的冬天,现在也不下雪了。回忆往事时,我时常怀疑那是不是一场梦,这么多年的风雨也都像一场梦。直到今天,梦才彻底醒了。”刘备喃喃地说。

“因为我们都失去了太多,所以都害怕失去最后也是最珍贵的事物。”诸葛亮温柔地说,“不过,我不觉得遗憾。即使那些隐瞒与试探都毫无必要,但带给我不是伤害,而是幸福的回忆。这不是挺好的吗?”

“是啊。”刘备用手指在空中随意一划,茶壶伴随着两盏紧紧相靠的茶杯倏然出现,空气中也飘起淡淡的茶香。

“要喝茶吗?”刘备问。

“要的。”

诸葛亮接过茶杯,淡黄色的茶水在白色的瓷杯里轻轻晃动,他抿了一口茶,香气浓郁,回味无穷。

诸葛亮没有说他在那个冬天做的梦。因为已经不必再说了。

他梦见本已经远去的将军突然折返,回到了他的身边,拉住他的手,而后开始向前奔跑。他们踏过血海,穿过火焰,在布满尸体与断剑的战场上追逐即将落下的夕阳,惊起一片乌鹊。耳边只有风的声音在不断回响,任何言语在此刻都失去意义。

这场旅途似乎会永远地持续下去,诸葛亮有这样的预感。他看见,河水褪去血色,大地重回绿意,折断的长剑与战戟上开出小小的花,地平线上腾飞的是洁白的鹁鸽。他们停下,喘着粗气,望向彼此。

诸葛亮醒来,不知多少次醒来,他会看见熟悉的身影,而后发现梦并不只是一场梦。

【补充】

醒梦是在做梦时保持清醒的状态,又称作清醒梦、清明梦。做梦者在梦中拥有清醒时的思考和记忆能力,也知道自己身处梦中。

《庄子·齐物论》:“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意指生为大梦,死为大觉。人生为梦,顿悟人生为觉。

给没看过前文的朋友

最后说点:

陆羽老师看到两位汉代人的喝茶方式已气晕,连夜赶去惠陵前把《茶经》烧给阴间(不是

我个人超级喜欢双向暗恋窗户纸文学,忍不住就写了好多好多,希望大伙也能吃得开心(*′`*)

-超级ooc警告!纯粹的个人向爽文

-2w字,狗血恋爱沙雕糖,又俗又土,只是想看小情侣斗智斗勇谈恋爱产物

和平年代里,鬼生的日常非常闲。

而人闲着时就想找点事干。

曾经,为了消磨时光,刘备试过跟诸葛亮下围棋、玩六博、双陆、投壶,再到后来的扑克、台球、电子游戏,所有对决的结果都是他输得透彻。谁让他家丞相是个文理双修且在死后也好学不倦的努力型天才呢。...

曾经,为了消磨时光,刘备试过跟诸葛亮下围棋、玩六博、双陆、投壶,再到后来的扑克、台球、电子游戏,所有对决的结果都是他输得透彻。谁让他家丞相是个文理双修且在死后也好学不倦的努力型天才呢。

用刘备的原话来概括,那就是,“我老婆世界第一棒!”

按理来说,跟诸葛亮对决是一件很没意思的事,特别是在刘备下了不准放水的命令后,挑战结果必定是失败。刘备是个不怕困难且心态乐观的人,所以就算屡战屡败,他还是玩得很开心。当然,前提是,打败他的人是诸葛亮。

用诸葛亮的吐槽来概括,那就是,“主公多少带点抖M体质。”

认真计较起来,这些比试或许都不算公平。人总归有性格与能力的差异,也有各自擅长与不擅长的事物。想找一个双方优势区间相同的领域,着实很困难。

不过,或许还真存在这个领域。某个让最聪明的人也变笨的领域。

那就是恋爱。

刘备与诸葛亮的关系恐怕不能简单地用“恋爱”来概括。抛开生前死后经历的种种,仅从这份恋心上看,那也是相当特殊的。他俩确认关系的过程可以说是糊里糊涂,明明都怀着这心思千年之久,双方居然都丝毫未觉。而因机缘巧合捅破窗户纸之后,没有任何一方明说,双方居然又都懂了对方的心意。

有种理论说,恋爱中先告白的一方是输家。但想必没有人会执着于这种先后顺序,至少刘备和诸葛亮完全不在乎。一方面,他们早就过了会因恋爱而瞻前顾后的青涩年龄,另一方面,感情中的主动和被动对他们而言就像地位上的高与低关系一样无足轻重。

但在有些时候,人也会想追求无足轻重的事。

比如说,当某对老夫老妻过于恩爱,也过于了解对方时。

后来得知事情全过程的庞统先生按住胸口,深深地叹了口气,心有余悸地发出了如下哀叹:

“谢天谢地,幸好我跑得快,这次他俩秀恩爱终于没秀到我脸上。”

在最开始,事情相对而言还是比较正常的。

经过前番的经历,差点从世间消失殆尽的诸葛亮找回了躯体。他检查完身体状况,用羽扇拍拍身旁正掐脸来确认此时此刻不是梦的主公,轻松地说:“我有一个坏消息。”

“也没那么严重。”诸葛亮扶住面如死灰的刘备,“虽说我顺利回来了,但身体还不大稳定,可能会突然失去一部分记忆。”

刘备的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

“只是暂时的,一天内就能恢复。”

刘备的表情稍微缓和了点。

“真的?”

“真的。到时候就拜托主公了。”

“嗯......”

刘备进行了一些思考。

他跟诸葛亮的关系在这么多年里几乎没有变化,意思是说,关系一直很好,好到不能再好。即使孔明失去几年甚至几百年的记忆,似乎也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如果非要挑一个重大的改变,那或许只有两人已经打破了暧昧的界限,从床上谈心、深度交流的关系变成另一种床上谈心、深度交流的关系。这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他家丞相喜欢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早点晚点捅破这层窗户纸也没什么区别。

但还是有个微妙的事实摆在眼前。

同时,很不幸,作为从小混社会的高情商街溜子兼公认的汉末男同魅魔,刘备在这方面可以轻易地把诸葛亮玩弄于股掌之间。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如果列举诸葛亮喜欢他的证据,那光是翻翻《蜀书》就能列出一大堆,再加上没被典籍记录来的部分,少说也有几千条。很可惜的是,虽然这几千条证据在刘备眼中都是“我爱你”的同义词,但客观来说,那些事都在正常君臣与朋友的范畴之内。

以他俩的关系,这句话明说与不明说没什么不同,刘备也不在乎能不能听到这个说法。但是,现在,他突然非常执着于这三个字。

说实话,他确实想看诸葛亮满脸娇羞地向他表白的场景。

这不正是大好机会吗。

刘备没忍住,笑出了声。

“......主公,你已经把‘图谋不轨’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啊?我不是我没有我绝对没有在想象怎么玩弄纯情小军师的感情——”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啊!要相信我调戏——咳咳,追你的能力好吧!”

以他的水平,拿下诸葛亮轻而易举。刘备对此怀有百分之三百的自信。

沉迷男色,无有远志,就在此日!

第二天清晨,当满脸茫然的诸葛亮出现在房间里时,刘备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仔细端详面前的人。诸葛亮的相貌也倒退回了记忆所至的时刻,二十岁左右,很年轻,很清秀,没脱去少年的稚气,也有几分日后的成熟,看得他心里甜丝丝的。

不愧是我老婆——咳,我家丞相,无论哪个年龄段都这么可爱。

“你是谁?”诸葛亮倒明显被吓得不轻,不安地环视四周,自言自语,“方才还在山上,怎么突然间......”

他停顿了一下,疑惑地自言自语:“好像我的说话方式也很奇怪......”

那确实蛮奇怪的,二世纪时又没有普通话和现代汉语,刘备在心里吐槽。不过,这倒是证明了面前的诸葛亮潜意识里还保存着日后的说话方式,确实是与他共度千年时光的那个人。

运气不太好,诸葛亮的记忆退到了两人相遇前,麻烦变多了,但刘备还是很有自信的。毕竟他俩是初遇即双向一见钟情,无论怎样,第一印象总不会差。

可以开始考虑怎么生擒诸葛亮了。

“我是刘备。”

姑且先做个最最简单的自我介绍,试探下对方的反应。这时期的诸葛亮没见过他,但应该听过他的名号。

“你是......刘豫州?”

愣了一秒后,刘备才想起他确实有这个称呼。陶谦给他的豫州刺史只是空有名号,小沛离豫州还有十万八千里,豫州的城墙他摸都没摸到。之后的所谓豫州牧更是老曹卖给他的面子,有名无实罢了。太久没人这么喊他,有点不习惯。

“没错。”

诸葛亮莫名沉默了半分钟,接着问:“我为什么会在这?”

刘备开始解释来龙去脉。他们死后因一点小意外成了留在人间的鬼魂,而诸葛亮又因为意外暂时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他略去了许多细节,尽量精简地叙述了整个过程。详细解释起来可太麻烦了,毫不夸张地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这将近两千年里所发生的事。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不得不和你一起过日子?”

虽然表述略为别扭,但事实也差不多是这样。

“可以这么说。”

“那我可真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啊?”

刘备完全没想过会听到这种回答,诸葛亮斜眼看他,又用轻蔑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没想到我死后如此不幸,居然只能和您这种人共处一室。”

刘备觉得大脑过载了。这,不应该啊?等等,他做错了啥?不对啊,就算真做错了什么,诸葛亮也不会用这种语气对他讲话。

“为、为什么啊?”

“当然是因为,我讨厌你。”

诸葛亮揉了揉太阳穴,背过脸,就好像跟刘备说话让他犯恶心似的。他转身去推房间内在他眼里颇为奇怪的门,门却纹丝不动,他只好作罢。

“讨......”刘备还是没缓过神。

“非常讨厌。”诸葛亮加重语气。

这下不是过载,是大脑直接停止运行了。

诸葛亮会讨厌刘备,听起来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那个,孔明......”

“你在喊我?”

“......对。”

“我才十七岁,还没取表字。”

坏了,未成年人,看来不能施行曾经脑补过的那些犯罪举动了——啊不对,这个先放一放。刘备默默地算了一算,诸葛亮十七岁那年,大概是建安二年。建安二年时的自己在干嘛来着?

呃。

他在努力成为曹孟德的舔狗......

啊不是,他在给曹孟德打工。

他确实知道少年时代的诸葛亮对自己投曹有点意见,但没想过意见居然这么大。

先帝把妹未半而中道崩殂......

刘备悲愤且绝望。

这下完蛋了。

对着门把手摆弄半天,依旧没摸索到开门方法的少年气鼓鼓地坐在沙发里闭目养神,完全不理人。刘备瞟了一眼手机,庞统回他的消息了。

......

[本机消息]:十七岁那会的孔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士元:我说出来之后不会被他追杀吧

[本机消息]:你不说出来可就要被我追杀了

士元:还是别吧,主公只是说说而已,孔明真的会来追杀我的

[本机消息]:到底他是你主公还是我是你主公可不可以让我有点作为前皇帝的尊严

士元:好吧

士元:其实我早就想找人说了!

士元:因为!太好笑了!这可是他的超级黑历史!

士元:孔明他当年狂得不行,把谁都不放在眼里,遇到不顺眼的人都要阴阳怪气两下,跟后来的性格简直天差地别

士元:自比管仲乐毅这回事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这倒正常,他确实有这个实力,有意思的事在这后头呢

士元:当年我随口问他,既然你自比管仲,那在天下英雄中,谁才是你心目中的齐桓公呢?

士元:原先他一直卖关子笑而不答装高深,后来又聊到这个事,他表情就变了,把笔一摔,一字一顿地跟我说

士元:“是谁都行,反·正·不·是·刘·备”

士元:“他·不·配”

士元:他还跟我发毒誓说要是给主公做事就天打雷劈来着,还好我人美心善,十年之后在荆州完全没提这事

士元:不行...光是想起当时孔明那个表情那个语气我就想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士元:为什么当年没有摄像机,好想把当时那一幕录下来现在发给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士元:虽然可能真的会被他杀掉

[本机消息]:哦

士元:诶,主公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本机消息]:有意思啊,下次多给我讲点

[本机消息]:但怎么说呢......

[本机消息]:我现在,正因为这件事,被孔明追杀

士元:......

士元:没关系

士元:至少他会管杀也管埋的

士元:再见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认识你这事跟我没关系哈

士元:家暴时请不要伤及无辜人员,谢谢

房间里的气氛十分诡异。

十七岁的小诸葛亮明显对身边的一切都充满好奇,也完全不像是能坐得住的样子,但每次微微睁眼瞥到一旁的刘备时,又会嫌弃地把眼合上,在沙发上端坐,一声不吭。

刘备想到了一个谚语。

......徐庶进曹营。

差不多就是现在这种感觉吧。

而且真实的元直多少还是会说两句话的。

刘备觉得,身为一个靠谱的成年人,或者说,阴寿一千八的老年人,是不能跟眼前这个叛逆期小朋友计较的,还是得他率先打开局面。

诸葛亮不理他。

“呃......先生?”

诸葛亮还是不理他。

“......亮亮?”

“还是叫我孔明吧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好吧,好歹说话了,说话了就算成功。

“有意见得说出来呀,憋在心里会难受的。”

“意见?哼。”诸葛亮冷笑一声,“我当你与其余诸侯多少有些不同,结果终归只是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自己的那点名利就能弃国家不顾。我当年真是看走了眼,居然还想着要辅佐你这种人。”

哇。刘备暗自感叹。要是别人说这种话,估计现在不是被诸葛亮骂得狗血喷头就是砍得七零八落了。他深刻理解了庞统的话。很可惜刚刚没开个录像,这种万年难得一遇的稀有场景应该珍藏。

“但现在已经不是建安二年了,人总是会变的,对吧。后来的你就不这么看我了。”

还是别解释他那会满脑子都在盘算什么时候狠狠诈老曹一笔之后提桶跑路的事儿了,越描越黑。

“所以,后来的我还是......”

“嗯,你成了我的臣子。”

“明白了。”诸葛亮难过地垂下眼,“原来我是被雷劈死的。”

“......那倒确实不是。”

“看来是老天无眼。”

算了。刘备知趣地闭嘴。还是别试图挑战诸葛亮的骂人水平吧。

虽然脸上一副不想说话的嫌弃样,但在努力保持高冷形象未果后,少年还是忍不住继续问了下去。

“我在你手下都做些什么?”

“简单来说,二把手?”

“什么意思......”

“就比如说,丞相。”

“啊,丞相。”诸葛亮的脸上满是绝望,“我当您只是贪生怕死,没想到脑袋也不太灵光,学谁不好,非要学袁公路。”

“......这个,咱们可是正经的第三代大汉啊。”

其他事无所谓,这事还是得讲清楚的。

“哦!”少年一下有了精神,“所以汉统延续了?”

“......对不起,咱们不仅做了一辈子割据政权还二世而亡了。”

诸葛亮的脸上的表情逐渐复杂:“怎么搞的,我当丞相还能搞成这个样子?难道是你没给实权?眼光有够差的。”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刘备正准备解释,就看见诸葛亮瞟了一眼房间里头,说:“我猜,我上位的过程多少有点不正当。”

刘备很好奇这个逻辑跳跃的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诸葛亮面无表情地指着房间里头的双人床。

“哪有正经君臣睡同一张床还盖同一张被子的?”

“呃......这个真不是......”

天地明鉴,他跟孔明活着的时候睡一张床真的只是睡一张床,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虽然很多人确实觉得他俩睡过了,他自己也很希望早点就睡到诸葛亮。

咳,扯远了。总之里面确实没有什么职场潜规则。

“不用解释了。”诸葛亮颓废地瘫在沙发里,“我都干了些什么......诸葛家列祖列宗的脸全被我一个人丢光了。”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骗谁呢,我这种毫无背景也毫无权势的人,中途横插一脚,也能当丞相的?”

“这不是因为先生您有大才嘛。”

“哼,花言巧语。”卧龙先生想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稚气未脱的表情明显表现出他对这个评价很受用,“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

“真的!”

刘备信誓旦旦地回答。

其实是有的。而且时不时玩得挺花。

“......你对我也没那方面的意思?”

“没有!”

作为现代社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他怎么会对未成年人有想法呢。当然,如果按虚岁算,现在的诸葛亮已经十八了,他也可以有各种想法。

不过,以现在的形势,睁眼说瞎话是最好的选择。

旁观者或许会觉得,这通瞎话把两人的界限划了个清清楚楚,之后再越界便会十分困难。但刘备的想法是,这是以退为进。在诸葛亮认真生气时不及时顺毛,后果会很严重。

“想不想听之后发生的事?”

刘备重拾了信心。很好,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他的计划还没有完全失败,现在是搞好关系的最佳时机,顺便洗刷一下自己搞男同的嫌疑。

虽然他确实是在搞。

“不要。”诸葛亮果断的回答里带着点恼火,“谁能保证刚刚那些不是扯谎骗我?”

......当他没说。这关系一点都没好转。

“刚刚的话里有太多漏洞了。”

“比如?”

“按照你的说法,后来你成了皇帝?”

“有哪个皇帝像这样跟臣下讲话的?装也不装像点。”

刘备觉得很委屈,也觉得这个问题很难解释。虽然他确实是如假包换的皇帝,但他确实不知道跟臣下谈话时做出怎样的姿态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皇帝。

“那真正的皇帝是像什么样的?”

“反正不是像你这样。”

好嘛,这句话也该录下来。刘备可还记得当年诸葛亮私下里劝他称帝说的话呢,什么主公有天人之姿魅力超群天生就是做皇帝的料之类的,说得好像普天之下芸芸众生中皇位只为他一人而生一样。这话从任何一个人嘴里说出来都像是过度奉承,刘备会翻个白眼,接着给这人一个彻底的降职,寻思着千万别污染行政风气。但唯独从诸葛亮嘴里说出来,这话就诡异地显得很正常,刘备只会觉得挺不好意思。

“那,我有什么地方不行啊?”

“比如,被自己的丞相骂,还完全不敢顶嘴。”

刘备觉得这更没办法解释。如果别人这么骂他,他会视情况决定是阴阳怪气反击回去还是找机会把对方的头拧下来,但是如果骂他的是诸葛亮,那他确实无所谓,而且甚至会有点开心。

他真的没什么特殊癖好,真的。主要是诸葛亮从来没骂过他,现在的体验很新奇,有种拿到魏武帝魏文帝一日体验卡的美。

而且诸葛亮又急又气、口不择言的样子也真的很可爱。

“不过,我倒是有一件很想知道的事。”

“是什么?”

刘备的情绪再度高昂起来。没错,只要把他俩惊天地泣鬼神,除了谈恋爱之外什么都有的恋爱故事说出来,石头也会感动的!

“我是怎么死的?”

无言以对,三回啊三回。

这是刘备最不想聊的话题,没有之一。

“我猜,是被你杀了。”

意外地,少年的话里没什么情绪。

“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跟你完全合不来。”

刘备扶额。虽说他并没有什么过人的口才,但基本的交流与解释能力还是十分健全的。然而,此时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完全不知道。

到底该怎样才能反驳一个一本正经地说太阳每天从西边升起的人呢。

“我们......别聊这个了吧。”

刘备开始觉得头很痛,他觉得自己正在和外星生物讲话,因为谈话里必须得解释几乎半个地球的人都知道的常识之他跟诸葛亮是个什么关系。

这个地球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哦,做贼心虚?看来陛下确是有愧于我了?”

这话某种程度上也算对,他当年确实干了一件自觉十分对不起诸葛亮的事,同时还因为这件事为世界历史提供了一场知名以多败少的经典案例与森林防火指南。虽然诸葛亮完全不在乎就是了。刘备头痛着没多想,顺嘴应了。少年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陛下是......伤心了?”

嗯?刘备眨眨眼。他的确不喜欢这个话题,但也不至于现在还在为这件事伤心,更不至于露出明显的表情。

“没有啊?”

“那是生气了?”

这话更是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生气?生谁的气?

少年只是恢复了原先的沉默,脸上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却不是最初的那种厌恶。刘备开始觉得有些奇怪了。

那表情也只持续了几秒。少年闭上双眼,重新瘫回沙发里,接着又以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睁开眼。

“我想出去看看。”

“小心点,别跑丢了。”刘备念叨着起身开门。

“不就是个破祠堂嘛,能有多大......”

少年嘟囔着踏出房间,三秒之后又满脸震撼地倒退回来。

“这真的是一千八百年后?不对,这真的是我的祠堂?”

“也是我的祠堂。”

刘备弱弱地补充。阴间房地产归属权这块他跟诸葛亮是掰扯不清了,不过也无所谓了,一家人计较那么多干嘛。

“我究竟都干了什么才会被供在皇陵里......”

“发生了很多事,最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一时半会讲不清的。”

诸葛亮沉默片刻,再次迈步走出灵气搭建的房间,踩在切实存在的石板路上,刘备跟在后面。少年用探寻的眼光扫过周遭的风景,高大的树木、繁茂的花丛、不熟悉的房屋形制、古怪的金属设备。走了一段路后,他在一堵墙边停下,好奇地辨认上头与汉隶相似又有些许不同的文字。

先帝创业未——

才勉强辨认出前几个字,身后的人就把他拖走了。

“这个还是别看了。”

“咳。”刘备清了清嗓子,飞速思考该怎么解释这回事,“是你写给我儿子的奏章,但其实是写给我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跟你说了,一时半会讲不清的嘛。”

“您就没打算好好讲吧。”

“放开我!”少年的脸突然涨得通红。

“所以是怎么回事?”

诸葛亮试图挣脱,那只手依然稳稳地卡在他的手腕上,少年只能偏头移开视线,只留下一个通红的耳朵。

“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提这个话题了,刘备在心里哀嚎。

“这里头的故事讲起来会很难受,所以我不想说。”

“让陛下觉得难受?”

“我难受无所谓,但我希望你能开心点,别想这些事了。”

“我必须知道。”诸葛亮很坚决。

“是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

“因为,如果说出来,我们的关系可能就回不去了。”

要是让此刻的诸葛亮知道未来的他有多喜欢他的主公,那场景必定会变得十分尴尬。

“......是往好的还是坏的方向变化?”

贫瘠的带娃经验告诉他,哄叛逆期小朋友就得顺着他的意思来。他家小先生脑补出的残害无辜忠臣的他,那他就演成那个样。

“坏的方向。”

“可以说,我就是间接害死你的人。”

刘备以为又会收到一条新的讥讽,或是得意地宣布之前的猜测确实没错的言论。令他意外的是,什么回应都没有。少年突然变得很沮丧,脸上的表情几乎要哭出来。

刘备开始慌了。他好像说错话了。

他发现自己有点猜不透这孩子的心思。现在的诸葛亮到底是怎么看自己的?又是为了什么而如此沮丧?

“放开我,让我自己待会儿。”

趁他愣神时,少年甩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红墙内跑去。刘备没有去追。他站在原地,冷静下来,思考片刻,而后恍然大悟,偷偷地笑了。

原来如此,事情还在掌控之中。

诸葛亮经过墓碑前时不小心带走了一点花朵的灵,新鲜的花束枯萎了几支。他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将灵重新注入花朵,向日葵与玫瑰再度恢复了原先热烈的色彩。少年在碑前默默坐了一会,确认身边并无他人后,他抬头看着碑上的铭文,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笑容。

他居然成了他朝思暮想的刘将军的丞相,而且死后还跟他合祀,这简直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场景。少年捧住脸,出神地描摹刘将军的形象,俊朗的面容,温和的态度,虽然他明显在刻意隐瞒什么,但那话语中却依旧蕴藏着令人安心的奇妙力量。他太喜欢这个人了。

但是......

作为琅琊人,他在心里总归对曹操提不起什么好感,但绝没有到怨恨到成了执念的程度。然而“昨日”听到那个消息时,他确实出乎意料地愤怒。理性告诉他发生这种事很正常,任性的感性最终占了上风,啪地摔在地上的笔把前来闲聊的士元吓了一大跳,他盯着墨迹未干的竹简,心中涌上莫名的委屈。我在这儿绞尽脑汁为他谋划天下,他却心甘情愿做别人的幕僚?

诸葛亮开始觉得有点难受了。既然决心追随他,怎么因为这点小事就怀疑他主君的信念呢?搞得现在闹出了这样的笑话,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道歉的话总得说的,只是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少年的脸上又浮起一阵红晕,他该怎么说?难不成说自己喜欢刘将军好多年了——这未免显得太奇怪。诸葛亮心不在焉地瞟着墓前诸多花朵中的一束玫瑰,回想着方才的谈话,不由得对未来的自己心生怨念。

刘将军如此平和,甚至稍有些低声下气的态度也让他心里发堵。他确实希望遇见一个能平等对话的主君,但也不必做到这种地步。就好像他们并不是君臣,而是很亲密的朋友,或者是——

少年使劲摇头,感到脸上发烫,同时将妄想赶出脑海。都说了,他们之间没发生过什么,身为臣子,怎么能对陛下有这样的非分之想呢。

看上去,刘将军非常真诚地想和自己友好相处。难道在未来,他们的关系真的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未来的他一定与刘将军之间发生过什么不快,不,也许他们的关系一直不太好。诸葛亮越发后悔了,“昨日”的愤怒还盘桓在心间,或许这个误解持续了许多年,甚至持续了一辈子。

是我的作为让他伤心了吗?

人总是会变的。

稍微冷静下来后,少年的脑海里响起刘备方才说过的话。他更沮丧了。他不知道未来的自己成了什么样子,也暂时没有勇气追问到底。他害怕得到某些答案。

“在这干什么呢?”

少年浑身一颤,飘忽的思绪被这声询问拉回现实,还未做出任何反应,刘备已经很自然地搭上了他的肩,顺着他的视线一同低头去看那花束。

诸葛亮突然觉得喘不上气,胸口的部分也狂跳个不停。他冷静地对自己说,鬼不需要呼吸,也没有心跳,之后,他绝望地发现,胸口的躁动更甚一步,随身边人的靠近,他的眩晕感也同时在加深。刘备并没有贴得很近,这姿势虽然亲密,却也不算越界,感情深厚的朋友之间做出这种举动再正常不过。

“你喜欢这些花?”刘备问。

少年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回答才算合适,他只觉得脸颊发烫,大脑一片空白。他怔怔地看着刘备半透明的手抚摸过那束娇嫩的花朵,而后掌中汇聚的灵便成了与其中一支分毫不差的模样。他微笑着将那支赤红色的花朵别在诸葛亮衣襟的左侧,少年能感受到,在玫瑰的位置之下,他那实际并不存在的心脏正狂跳不止。

“这......不合适。”

他终于挤出些话语,同时伸手去够心脏上的那株玫瑰。

“没什么的,一支花而已。家里最不缺的东西就是花。”

刘备抓住他的手,少年只觉得心脏又漏跳了半拍,而面前的中年人依旧是满脸无辜的表情。刘备的手与他手心相对,似是无意地慢慢移动,在那只手几乎与他十指相扣之前,诸葛亮面红耳赤地甩开了刘备,风似的逃走了。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到了何处,只是慌不择路,直直穿过树木与墙壁往前狂奔,脑中一片混乱。

最终停下时,诸葛亮呆呆地去摸衣襟上的那朵花,明明是个简单的动作,却费了他不少力气。他终于摸到了那朵玫瑰,那个人的灵气模仿出的产物有一丝温热,甚至可以说是炽热。他将手掌覆在花柄上好一会儿,感受着心脏剧烈的跳动与胸中强烈的情感,接着闭上眼。

他不得不承认,“喜欢”这个词并不准确,更准确的描述是,他爱上了刘将军。

或许在很久以前,在他还是个逃难的孩童时,这份情感就已经悄悄潜藏在心中,之后在无声无息中悄悄萌芽。

无论发生过什么,未来的自己,已经放下了这份感情。

按照刘将军所言,一日之内,自己便会取回未来的记忆。也就是说,他会忘记这份炽热的情感。诸葛亮将玫瑰放在胸前贴身口袋里,他感受到那份温热带着他的心脏隐隐作痛。

刘备现在感到非常快乐。才不是因为调戏纯情小军师的计划大获成功,正直的昭烈帝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嗯,完全不是。

至于他是怎么看出来小军师本质上是在闹别扭这回事,那很简单。因为诸葛亮只会有两种行为模式,一种是直接地爱刘备,一种是扭曲地爱刘备。

用一个更现代的词组来概括,那就是,间歇性傲娇。

比如,刘备当年随手编牛尾被教训无有远志后,痛心疾首默默反省了四五天,后来才发现诸葛亮原来一直珍藏着他路上随手编好又随手递给对方的狗尾草小兔子。

比如,忙着从新野撤军时,诸葛亮花了一个晚上念叨他曾经做了哪些错误的决策,念得他抬不起头,深深怀疑是不是被刚请出来的先生嫌弃了。后来看了承祚写的东西才知道他家先生怎么在江东把他吹得天花乱坠,同时怨念地嫉妒起了为什么听到那番话的是孙仲谋而不是自己。

比如,他活着的时候收到的诸葛亮的书信奏章全都内容正经、语气严肃,绝不会发生在讲公事时突然插播一段美好往事还回忆哭了这种事,他死之后嘛......

总之,诸如此类,事例数不胜数。

虽说随着两人的逐步熟络,发生这类事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但由于诸葛亮总不太好意思直接表达对刘备的感情,这种间歇性傲娇还是偶尔会发作。一来二去,刘备也差不多能把自家先生的心思猜个八九不离十,诸葛亮什么时候是真的生气,什么时候是闹别扭,他看两眼就能分出来。

综上所述,据他观察,目前的这位小朋友正处于因搞出误会而重度尴尬、因小鹿乱跳而心神不宁、因乱了分寸而胡言乱语的状态。

大概跟小学男生总喜欢欺负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差不多一个道理吧。

刘备轻松地找到了跑丢的少年。他俩几乎真的成了这座城市的守护灵或是土地神一类的东西,彼此与土地之间都有些奇妙的共鸣。他悄悄躲在暗处,看见少年带着愁苦与羞涩的表情坐立难安。

刘备轻轻叹了口气,他可不能就这么直接走上去指出这个事实。他深有感受,在喜欢的人面前,谁都会变得很好面子。

比如说,当年被曹军追杀,与主力部队失联时,如果身边的人只有张飞,他必定会毫无形象且情真意切地大声哀嚎我要完蛋了。实际上,跟着他逃命的数十人里有诸葛亮,所以,结果是,他面带自信微笑策马奔驰,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实际上大脑一片空白只祈祷着屁股后头的曹军追慢点。

事后回想起来,他觉得自己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简直蠢爆了。

恋爱中的男人哪有脑子清醒的,硬撑罢了!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一千八百六十岁的老年人默默与眼前十七岁的青年人共情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啊,坦率一点没什么不好。

傲娇中的人也是最好调戏的人,这里就要看他的高端操作了。刘备自信满满。

他装作无意的样子与起身寻路的诸葛亮撞了个满怀,接着摆出“哎呀找你半天了”的表情配上关切的眼神,同时拍拍对方的肩膀,意料之中地感受到少年身躯一震,面庞又变得通红。

“别乱跑,外头多少还是有点危险的。”

“......嗯。”

看得出少年很想让眼神强硬一点,至少能与刘备正常地对视,但努力许久之后还是失败了。

好,接下来是装作无意中触碰到对方纠结的核心问题。

“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我、我没有——”

伶牙俐齿的少年没有说出完整的话语,继而陷入了沉默,只是不安地站在原地。

正面战场点到为止就行,暂且收兵,还是迂回偷袭敌后更加稳妥。

在刘备短暂思考接下来是一起回家,还是一起逛逛街道聊点无关的事来加深感情时,少年正深呼吸,而后直直地盯着刘备。

“刘将军......不,陛下。”

“嗯?”

刘备稍微地走神了。

诸葛亮称呼他为陛下的次数相当多,但没有哪次像此刻的这两个音节一样陌生。微微愣神时,少年低下头,缓缓弯下膝盖,而刘备则在短暂的惊讶后条件反射般地在完全跪下之前扶住了诸葛亮。

刘备一瞬间明白了区别所在,诸葛亮称呼他为“主公”“陛下”或者“玄德”的时候,其中的感情并没有什么不同,而此刻的少年,确实在把他严肃地当作纯粹的君王对待。

“对不起,我——”

“别,不要为任何事道歉。”

“......”少年眼眶微红,明显是忍着泪,话里也微有哭腔,“可是,我——”

“别这样。”

这是刘备受不了的第二件事,他看不得诸葛亮哭。诸葛亮是会把所有眼泪都吞回去的人,如果他没控制住,说明让他伤感的事对他造成了深深的伤害。比如刘备的死。

“......请您不要讨厌现在的我。”少年小声地说,不敢直视面前人的眼睛。

刘备费了点劲才把倔强的少年扶起来。这个年纪正是身体长得快的时候,十七岁的诸葛亮只比他略矮一些。

也是,怪他一时疏忽。诸葛亮的间歇性傲娇建立在他十分清楚刘备有多么喜爱自己的基础上,此时的少年只觉得自己必须担负起出口伤人的责任。而诸葛亮,无论是八岁还是一千八百岁,总是个会真诚地直面责任的人。

“我不会讨厌你的。”刘备柔声安抚少年的情绪。

“为什么?”

“为什么......”答案直接脱口而出,“哪有什么为什么,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

说出这话真的没有任何深层的考量,这种时刻,他可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不过这不影响这句话效果拔群,少年已经满是羞涩的脸上再度腾起一抹绯红。

“陛下不必如此迁就......迁就臣。”

“别,普通地说‘我’就行......”

这套连招打得刘备快要心梗了。他不能接受的第三件事,就是诸葛亮在两人独处的私人场合也严肃地自称为臣。这一个字仿佛把两人的距离拉远了十万八千里,如果他再自称为朕,那就是二十一万六千里,他真的受不了跟诸葛亮离得这么远,就算是成都跟荆州之间也才只隔着一千八百里呢。

“身为人臣,最基本的礼节还是该遵守的。”

“跟我说话不用什么礼节,太麻烦了。”

“可是——”

“我们平时都这样的。要是你突然端起架子,那我才觉得别扭。”

“我与陛下之间的关系一直都这么亲密的吗?”诸葛亮满脸震惊与不可思议。

“当然。”刘备终于放松下来,“我们可是——”

停。快要说漏嘴了。

刘备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带进了诸葛亮的节奏,他差点就把利用信息差制造的主动权交出去了。心底奇妙的自尊心和胜负欲让他及时住了口。

“是什么?”少年好奇地追问。

这个语气简直跟开皇初年那个冬天的诸葛亮一模一样,刘备镇定了一下,人是应该从历史里学到教训的。意思是,他现在手里拿着如何敷衍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

“是家人。你的儿子娶了我的孙女,所以我们是亲家。”

“哦......”少年又开始失落了,“原来我与陛下的关系是因后辈们的关系维持的。”

“呃!不是!”

这跟他想象的回答不一样啊!

“那,抛开一切外界因素,陛下是怎么看待未来的我的?”

“这个......”

“我......是个好丞相吗?难道我让陛下很失望——”

“没有!你当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那种好丞相啊!”

“这是后世对我的评价,还是陛下对我的?”

“呜......是我对你的......”

刘备已经抵挡不住这套攻势了。他是来调戏诸葛亮的,怎么有种被反过来调戏的感觉呢。

不能就这么表白,太丢脸了!不能抛弃我身为主公的尊严!

刘备成功地忘记了半小时前感叹“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高兴的是,原来他确实想多了,他与陛下的关系没有那么糟糕。生气的是,他好像被刘备耍了。

真讨厌,大大方方地说我们关系很好不就行了嘛!害我担心半天!

少年呆呆地盯着空气。情况并没有变化,那个核心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未来的他,依然爱着他的陛下吗?

他蜷在沙发里,思考着这个不可能得出答案的问题。诸葛亮看见刘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还是忍不住说话了。

“不用那么拘谨,这是你家。”

“难道不是陛下家吗?”

少年疑惑地看见刘备似乎又把一堆想说的话吞了回去,最终只抛出了一个简短的疑问句。

“为什么这么想?”

“正门的牌匾上写着‘昭烈庙’,园里有陛下的陵寝,很明显,这是陛下的祠堂。我不太理解为什么陛下一直把这里称作我的祠堂。”

“那你可以去看看昭烈庙后面那栋建筑叫什么。”

“我......不太想去看。”

诸葛亮的烦躁并没有减少丝毫。方才短暂的游览已经让他明白,这所祠堂的石刻与展板上写满了未来发生的故事,他不想面对未来的自己。

“是武侯祠。”

“武侯是我的谥号吗?”

从这个谥号来看,他应当完成了他整顿法制与克定祸乱的理想吧。虽然脑内还是十分混乱,但这个事实让他稍微轻松了点。

“其实该是忠武侯的,但一般都会略掉前面那个字。”

“......嗯?”

“可能是因为大家觉得你的忠理所应当,无需再提吧。”

诸葛亮艰难地消化掉了这条新信息。他越来越不明白了,从先有的所有信息来看,未来的他与陛下的关系很好,甚至好到了不一般的程度。那又怎么会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忠于陛下吗......”

刘备好像在一瞬间轻笑了一下,接着说:“你觉得呢?”

当然,不可能会有别的选项。

诸葛亮确实感到心烦意乱。他曾那么期待与刘将军见面,而那时他期待的只是一位开明的君主。如今见面之后,他越发觉得,这段关系不该仅限于君臣。即使抛开曾经的那个时代下发生的种种,他也愿意跟眼前这个人多相处一会儿,多了解他一点点。为什么未来的自己会忘记这种激情澎湃又沉稳安定的心绪呢?他不理解,他完全无法理解。

他很希望未来的自己曾主动打破过君臣关系的壁障,他情愿未来发生的事实是心意被刘将军拒绝。

或许是他焦心忧虑的表情过于明显,他看见刘备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

他不知道刘将军有没有懂,但是面前的人脸上的笑容没有褪去,语气也依旧平静:“没关系,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诸葛亮很想把这个难题抛给未来的自己。他有点生气。都是未来的他的错,如果他给未来的自己写一份留言......

不,逃避是无用的。他应该现在就将这份感情诉之于口,在他还没有忘记之前。

决定了,那就去做。

“陛下。”他缓缓地说,“我喜——”

话语卡在了喉咙里。诸葛亮挣扎着想发出剩下的音节,他甚至没有说“爱”,他甚至连“喜欢”两个字都说不出口。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困难?

他确信刘备已经听了这半句话,只是正装作没听见。那种被戏耍的感觉又浮上了心头。冷静。诸葛亮对自己说。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被自己忽略了,到底是什么呢?

他的陛下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不想让他看见的东西......

还有,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稍等,我马上就回来。”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的陛下脸上带着几分狡黠,这么说着离开了房间。

诸葛亮让头脑冷静下来,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整理情绪。胸口温热的触感让他觉得很舒适,他隔着衣料抚摸被放入贴身口袋的玫瑰,指尖却意外传来了别的触感。

诸葛亮去摸口袋里那样东西,意外地发现了一张纸,上头的汉隶由钢笔写成。诸葛亮一眼就认出这规整与飘逸并存的字迹是自己的手笔。纸上只写了寥寥数字。

“诸事顺遂,无需烦忧。”

这无疑是未来的自己留下的话。没有人能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如果自己想提示什么重要的事,那八个字足矣。

俗话说,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得先抓住那个人的胃。

刘备哼着歌,在昭烈庙祭品里翻翻找找,选择合适的食材,感叹于灵不会腐坏的特性真是相当方便。最后,他找到了唐朝的香料,南宋的黑鱼,明朝的豆芽,建国后的金针菇,又抓了一把零散的灵气搓成剩余所需的调料,愉快地向家的方向前进。

虽然可以用灵直接做出一碗水煮鱼,但他还是更喜欢亲自下厨。生活总得要点仪式感,安抚喜欢的人更需要。

刘备想象着当他亲手制作的饭菜端上桌时诸葛亮脸上的感动表情,心情愉快。反正当年他第一次这么做时的场景就是这么感人且温馨,此刻旧日重现一下罢了。

他刚绕到昭烈庙后头,就意外地看见了从武侯祠出来的诸葛亮。

“怎么又在乱跑,不怕再跑丢?”

刘备忍不住想逗逗他,这么可爱易调戏的孔明,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他看见诸葛亮轻轻地笑了一笑,年轻的脸上依旧带着腼腆,但他总觉得对方的气质有了微妙的改变。

“陛下这是准备做什么?”

刘备没有继续深入思考他的发现。

“嗯,我准备做午饭。”

“那我也来帮忙吧。”

“你会做饭?”

这倒是个全新的发现。生前他当然没见过诸葛亮做这种繁杂的小事,死后成为鬼魂后又无需进食,烹饪只是刘备的个人爱好,诸葛亮从没插过手。

“当然。隆中独居时还是常做的。”

这倒也是。虽然刘备很想说,现在的烹饪器具跟当年差别巨大,做菜可能完全不是一回事,但思索再三后他还是把这话咽了回去。

就算今天厨房炸了,他也要看到诸葛亮下厨这个稀有场景。

回到房间后,看着少年沉浸在菜谱里,刘备转过身准备杀鱼。作为祭品的鱼自然是死鱼,但在阴间,此刻如何界定这条鱼的状态可有点微妙。那条黑鱼眼中似乎散发着哀怨的光,奋力在空气中扭动身体,想逃脱料理人的掌心,最后还是被啪地一下被按在了案板上任人宰割。

“我还以为你不太擅长做这种小事。”

刘备的心里闹了点小小的别扭,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他也比不过诸葛亮。少年接过他递来的鱼片,倒入锅内。

“昔者,伊尹随庖人学习烹饪之术,以此悟得以鼎调羹、调和五味之理,而后进位右相,方能教汤效法尧舜、德治天下。治大国如烹小鲜,治国与烹饪,道理是相通的。”

哦,不愧是他。刘备不说话了。他可没脸调戏处于丞相模式的诸葛亮。

“只是,伊尹并非以割烹要汤,而臣......咳,而我今日倒是想以此取悦陛下了。”

那下停顿与自称的切换是典型的没从丞相模式里切出来的表现。剩余的豆芽菜与金针菇也被下到了锅里,少年用汤勺轻轻搅拌着鱼片。刘备感叹了一下,原来年轻时的诸葛亮就是这个样,而后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他刚刚说什么?

不对,准备做饭的人是他,怎么突然就变成诸葛亮给他做饭了?

还在愣神时,热气腾腾的水煮鱼已经出锅,端到了刘备眼前。莫名地,刘备在碗中白里透红的肉片中依旧看出了黑鱼眼中怨念的光。这鱼怎么就被水不明不白地拿捏了呢?

“陛下不想尝尝吗?”

“不是......我......”

好像也解释不清,或者说根本没法解释。刘备只能提起筷子吃了一口鱼。

“怎么样?”

“很好吃。”

如果刘备现在依旧清醒,也准备进行客观公正的评价的话,那其实诸葛亮的厨艺是不如他的。菜里的盐加的太少,豆芽太早下锅,口感完全不脆,而且忘了淋辣油。但是,刘备现在脑子里能蹦出的词只有“好吃”与“很好吃”。

这就是幸福的味道吗。

诸葛亮只是笑,笑得很开心,而且没想过遮掩。

“又有一说,商汤三聘方求得伊尹为相。我倒是希望陛下效商汤之事,用不着我来取悦,便能吐露求贤的心声。”

“咳,咳咳——”

刘备突然呛住了,傻子都能听出这里头话中有话。

“什么意思?”

他决定装傻,彻底地装傻。

“方才陛下问我有没有想说的话,可我看陛下也有点事瞒着我。”

“呃......”

“陛下是不是也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

“没、没有啊。”

“好吧。”

饭桌上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气氛说不上融洽,也不能算是紧张,只能说诡异,十分诡异。刘备差不多明白了。

“你是不是想起来——”

“恕臣愚钝,不明白陛下说的是什么。”

诸葛亮非常不自然地打断了刘备的话,把话里的“臣”与“陛下”念得十分重,同时还悠闲地吃着鱼片,没有半点面对皇帝的矜持,更没有半点反省的意思。

完蛋了。他确实恢复记忆了。

刘备悲愤且绝望。先帝把妹未半——

不对!

诸葛亮是谁啊!是他的丞相(本人认可)兼老婆(本人未认可),有什么好怕他的!就算不是青涩的少年,拿捏他也是手到擒来的事!

接着奏乐接着舞,他今天非要在这分出个高下。

中年男人的自尊心,有时候是非常可怕的呢。

既然诸葛亮铁了心要装作无事发生,那他也可以装作毫不知情。正面冲突硬对硬,看谁先撑不住。沉吟片刻之后,刘备发动了攻势。

“总觉得我们的感情越来越淡薄了。”

“哦?”诸葛亮似笑非笑地看着说出这话的刘备,“何以见得呢?”

“你亲口说的呀,说你非常讨厌我。”

饭桌对面的人放下筷子,把吃完的水煮鱼推到一边,稍微带上了点认真的神色。

刘备往对面更凑近了一点,这张餐桌本来就不大,再往前趴一点,说不定就能轻松够到诸葛亮的脸。

“哦——”刘备将尾音拖得很长,“那孔明是不讨厌我了?”

“......当然。”

“难不成,其实很喜欢我?”

来,这发直球看你怎么来接?

“陛下认为如何,那便如何。”

好家伙,完美地避开了重点,甚至把球又传到了他手里。那就再把问题扔过去。

“可我又不了解现在的你。”

要怪就怪孔明想硬装成一无所知的十七岁模样吧。

“不了解就没法判断了吗?”

“这不是妄加论断吗?”

“那请姑妄言之。”

诸葛亮倒是轻松自如地俯视着他,趴在桌上的刘备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他是有多想不开才跟诸葛亮在语言拉扯上正面冲突啊。

快想想,想想自己有什么优势?

俗话说,真诚就是最好的套路,世间最好的套路就是没有套路。

而这种无定式套路的最佳实践者名叫刘备,实践案例是把一名叫做诸葛亮的男子拐出山林为他心甘情愿地打黑工。

有什么,就说什么。

“我觉得......十七岁的你确实对我没什么好感。”刘备认真地说出客观的感受。

诸葛亮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主公。”

糟,他好像又说错话了。诸葛亮这表情,这语气,这气场,的确是一副准备杀人的模样。

“怎、怎么了。”

“给我忘记十七岁的我说过的话。立刻,马上。”

加油啊,中年男人的自尊心可不能在这里倒下,他必须立刻证明他不是妻管严!

“我不要!”

“你讨厌我的样子也很可爱!”

“......哪里可爱了。

刘备认真地思考了一会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到底是为什么。

“忠于你的理想而不是忠于我,这点很可爱。”

诸葛亮好像被噎着了,半晌才说出话。

“这才是不可爱的地方。那时的我根本没意识到,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

“那更可爱了。能向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无条件地交付信赖与理想本身就很了不起。”

“那只是自顾自地期待,所以最终我自顾自地失望罢了。”

“期待什么?”

“期待努力必定会有对等的回报。”

“主公,你也明白,很多时候,努力并不会得到完满的结局——”

“不许提这个话题。”刘备很迅速地捂住了面前人的嘴。

“我并不是在说北伐,于我个人而言,那个结局已经够圆满了。”诸葛亮无奈地移开主公的手,“我是说,年轻时的我太天真、太自大,以为只要努力就能得出正确的答案,以为最优秀、最无瑕的人才配得上我的答案。现在看来,那些想法与谋略都太幼稚,烧了也无妨。”

“我以为我是配得上的......”

那只讪讪抽回去的手被另一人握紧了。

“年轻时的我苛求完美,而主公的缺憾显而易见,我以为主公不会是那个人。但见面之后,我就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那些苛求的标准都显得可笑。即使并不完美,眼前这个人也必定是我唯一会选择的人。毫无根据,毫无理由,但我就是这么觉得。

“不过,即使是在离开隆中之后,我也有过......短暂的后悔,犹豫于是否做了错误的决定。而在当阳战败后,真的处于命悬一线的境地时,我才发现,原来没有那么多纠结与抉择,我早就做好了与主公去往天涯海角的准备。”

“还记得那时候,主公一直对我笑呢。当时我只想着,为了这个笑,死也无妨。只要是主公下令,我什么都愿意做。”

诸葛亮把刘备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忍不住笑了。

“原来主公也会因为这种话害羞?”

本来是不会的。生前习惯所致,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刘备都能压下过于高涨的情绪,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头昏脑涨、心跳不已,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我有一件一直没说的事。”

“在荆州的那七年让我变得麻木了。那一年去隆中时,我没有任何期待,一丁点都没有。我完全不相信有谁能改变我的境况,甚至于人生。”

“我也没想过。”诸葛亮轻声说。

“谢谢你改变了我的人生。”

“这谢得有些没道理......”

“我想说出来。”

“嗯。那主公是何时改变心境的?”

“当然是在听了你的话之后。那之后,我就......”

“就?”

刘备觉得后面的事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不仅在场的人对后续心知肚明,恐怕全世界都能理解那时他的心情。

“就,中了你的邪。”

“......主公啊,你的语言艺术也太独特了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刘备觉得现在脑子很乱,“我就——”

那个“爱”字的音还没说出口,刘备突然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

“嘶——说了这么多,原来是在埋伏我?”

诸葛亮立刻松开了他的手,灵气幻化出日常惯用的那柄羽扇,摔在他手中,慌乱地遮上了半边脸,掩住笑意。

“兵不厌诈嘛。”

倒也不能全算是“诈”。刘备很清楚眼前人方才说出的每句话都出自真心,半遮半掩下红透了的耳根更是把心情暴露无遗。他又仔细地观察着那双眼睛,里头的光芒与方才不太一样,这是经过岁月洗练之后愈加柔和且恒久的光,但本质仍是相同的。如果有需要,它仍旧能放出炽热的火花。

刘备闭上眼。他就是中了这个人的邪。只是看着那双眼睛,就觉得自己更爱他了。

心情终于缓和,心脏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诸葛亮放下羽扇,去拿口袋里的那支玫瑰,却意外触碰到了些别的东西。他将那物件掏出口袋。

是三支捆成一束的白色洋桔梗。这纯白的花朵不知何时出现在口袋里,但要交付的对象毋庸置疑。

诸葛亮递上花束,但刘备没有去接。

“不应该说点什么吗?”

“该说的都说了。”

“最重要的还没说。”

“......主公不想要这花的话,那就算了。”

他耸肩,收回了手,依旧在思考这花到底是何时出现的。怎么会忘记了呢?诸葛亮站起身,准备寻找房间里的花瓶。这束灵气构造的洋桔梗十分完美,完美到了矫揉造作的程度。

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的。收下这束花的人,想必不会在乎里头有小小的缺憾,反倒觉得可爱。

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

“你真的不准备说?”

他没想到刘备的语气里带上了点怒气,还没回过神来,身体就已经被撞在墙上。刘备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眼睛,压着肩膀的双手力度很大。诸葛亮内心一动。

“真是不讲道理。”

两个人的心中,想到的恐怕都是这同一句话。

在这个关头,诸葛亮莫名想起了手中花束的来由。耳边仿佛听见了某个声音,某个还略微青涩的少年声音,他自己的声音。

即使不知道未来如何,也请你不要忘记此刻的心情。不要忘记,曾经为他而欢喜,而愤怒,而心焦,而忧愁。

请代不成熟的我将这一切献给他吧。

在短暂又漫长的沉默之后,刘备叹气。

“我输了。”

诸葛亮刚想回答,柔软的触感就压在了嘴唇上。心脏的热度随身前人的贴近更上一层,他搂住刘备的腰,尽情沉溺在这个吻里。

他想着,年轻时的他的确不太聪明,连一件最为明显都事物都未察觉。那件事是,他到底有多么害怕可能会失去那时的心情,害怕到一遍遍地重复,小心翼翼地揣起这份感情,带到下一个当下。他怎么会在漫长的岁月中丢掉如此珍视的事物呢。

“我爱您。”

当这一吻结束,这三个字便十分自然地脱口而出,打断了另一个人想说的同一句话。刘备的脸上先是短暂的讶异,又变成半是轻笑半是无奈的神色。

“我也爱你。”

诸葛亮突然明白了刘备话里轻微的愤怒是何种含义。那是尚未完全恢复记忆的他在混沌中也想过的事。他精心雕琢每片花瓣,汇聚的灵造就了这典雅的花朵,蕴藏的却是强烈的情感。

真过分,为什么他能如此轻易地得到我的心呢。

爱是最不讲道理的东西。这是最聪明的人也无法解决的问题。就让它成为永远的未解之谜吧。

三支洋桔梗与一支玫瑰把素色花瓶塞得满满当当。诸葛亮换回了三十岁的模样,将花瓶放在窗前,花朵沉浸在和煦的阳光里。

“主公现在满意了吗?”

“......我现在,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怎么说?”

“有点搞不懂到底是谁赢了。”

“是这样。”诸葛亮思考了一下,“主公先认输,所以算我赢。我先告白,所以算主公赢。”

“所以是平局?”

“臣子的战果算在君王头上,所以是主公赢两次。”

“那我换种说法。一家人不用太在乎这种细节。”

“这很重要,关系到我的家庭地位。要是没算请这笔账,说不定哪天就被压在身下了呜呜呜——”

“嗯,很有道理。所以主公能先从我身上下来吗。”

刚坐上沙发拿起前几日没看完的闲书,自家主公又贴了过来,念叨着满是暗示的流氓发言的同时还装出可怜无辜的模样。

可谁让自己就吃这一套呢。

算了,调戏了主公大半日,也该是让他调戏调戏的时刻了。

今日的胜负尚不明确,好在两位主人公对此都毫不介意。

红玫瑰:热情、勇敢、“你是我的唯一”、热烈的爱、深沉的爱

白桔梗:纯洁、真挚、坚定不移、牢记承诺、永恒的爱、无望的爱

可以配合《醒梦》与《论电灯泡的自我修养》食用,我太喜欢他俩一边糊窗户纸一边不小心捅破窗户纸的相处模式了(?)

写正经剧情我唯唯诺诺,写小情侣贴贴我重拳出击(。)一不留神字数又爆炸了

太忙了,断断续续写了大概两个月,没啥内涵,只是甜到发腻的白砂糖与牛奶巧克力,自己给自己产点爱吃的甜食

内容有辉夜大小姐的梗,标题是捏他《品酒要在成为夫妻后》,但我两部都没看过(

二月初开始写的,写到快一半的时候卧龙发售,之后满脑子都是蒙眼少年的声音和脸,出不去了(感觉小小亮会直接砍似文里的老流氓这是可以说的吗x

THE END
1.心理测试:凭感觉选择一张图片,测你适合早婚还是晚婚婚姻爱情结婚儿子刚结婚没到三天,婆婆竟做出这样的事,最后儿媳做法大快人心 清风情感动画 2024-12-04 10:44:29 1 跟贴 1 下周六结婚了,给女老板送个喜帖 暖阳如你 2024-12-07 00:00:00 0 跟贴 0 儿媳不孕不育,结婚当天婆婆露出真面目,这样的婚姻注定不长久! 笑出腹肌的二货日常 2024-12-05 13:31:26 3 跟贴https://www.163.com/dy/article/JIQB9JI70548B0FU.html
2.心理诊疗室:那些隐藏在热点事件背后的心理动因希望自己的爱人变得越来越好有错吗?没有错。只是,把对正常人的美好预期放在家暴男的身上,只会把自己推向无边的地狱。 许国利的弟媳在接受采访时,透露过来惠利对许国利的感情:”今年正月,来惠利还对我说,对老公挺喜欢的。她说他年轻时很帅。感觉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 https://story.hao.360.cn/topic/LNrZQkrnNHC7Qw
3.新人婚礼问卷调查当时的感觉如何? 9. 相识到现在,即将步入婚姻,回顾过去,有没有感觉遗憾的事? 10. 他/她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婚后)你对他/她最大的希望是什么? 三、浪漫的爱情篇章 11. 二位是怎么认识的? 12. 第一次见面的地点?当时的场景、天气还记得么? 13. 写一写你恋爱中最难忘的一件事或几件事,包括https://www.wjx.cn/xz/138516423.aspx
4.卡萨活佛转化陈晓旭中阴身全程实录。就如同没有播种、怎么可能会有收获?这样简单的道理为什么生前没有懂得?遗憾 的是在还没有懂得时就这样离开了。是固执愚昧痴迷的选择扼杀了自己! 其实要说的话在这之前已经说完了。那些引导她步入误区的宗教人士啊!此刻, 在这天与地之间,你们哪一个敢站出来回答我:她一定会去极乐么?如果极乐不是她 https://www.wang1314.com/doc/topic-14447664-1.html
5.分别三十年再聚首光阴似箭,日月如梭,30年前的岁月,已成为永久的过去,而今的你我都已赿过不惑,但又有谁会忘却那份同窗的无忌、那份曾经的挚真、那份孩时的纯粹、那份不了的情谊。 同学是秋天的风,硕果飘得万里送爽;同学是冬天的雪,晶莹剔透洁白无暇。 想到与昔日同学距离越来越远的时候,心中感觉好痛,那是一种似乎窒息的感觉https://www.meipian.cn/1zg1v2lb
6.头条文章二三学年教师分配情况待考,但从谢恩宴上没有菅虎雄的名字来看,他在一高没有直接教过芥川,芥川大学时首次去菅家拜访还有些紧张,也可以佐证这一点。不过,菅虎雄仍然了解一些成绩方面的事,曾说芥川的德语接近满分。 注3:井川此前在梦中预知了福间的死亡,这件事让他多少有点恐怖的感觉,芥川则认为很神秘。 12.https://m.weibo.cn/ttarticle/p/show?id=2309404761529135530104
7.《至少还有你作者:淤泥》琉璃月舍^第1章^最新更新:200602半晌,她拿着话筒没有放下,她继续沉思着。这就是真正的婚姻生活吗?没有浪漫温馨不说,就连起码的见面似乎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多人羡慕她有个事业如此成功的丈夫,可她却宁愿他是当初那个平凡的小律师,因为身为大律师的他,手头上总有办不完的案子,而且都是很重要、很棘手的案子,他必须全力以赴,忙到连一个https://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85150&chapterid=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