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权结构存疑、投诉争议直指“高利贷”，玖富赴美IPO前景几何？
文：吕笑颜、石丹
P2P备案悬而未决、利率计算合规性未明、助贷业务变数陡增……互联网金融强监管以来，一系列政策调整，令行业前景充满不确定性。受此影响，包括玖富集团在内的国内众多互联网金融机构发展放缓。尽管从一季度财报上来看仍有利润支撑，但互金概念股在美已大面积跌破发行价。国内互金平台赴美上市，对投资人来说还有吸引力吗？
玖富在国内互金监管政策尚不明朗的情况下选择上市，其中原因耐人寻味。此次上市或许是互联网金融机构的一次试探，未来是走向新阶段还是就此衰退或许就在玖富最终的上市表现上。
众所周知，金融是监管最严格的行业之一，原因在于金融做的是钱生钱的生意，并且大部分资金来自于公众。既然金融公司运营着公众的钱，信息披露也就成了监管的关键环节，公众也理应享有知情权。
通过浏览玖富集团的招股书，《商学院》记者发现，虽然玖富集团一直通过热播剧集怒刷存在感，但对公司的一些关键信息却不甚明朗。尤其是关于玖富的二股东任一帆、多次融资以及股权架构等关键信息，外界均知之甚少，“神秘”也就成为玖富为人诟病之处。
这份招股书不仅存在许多“模糊地带”，还暴露出监管风险高、宣传信息疑似不实等诸多问题。
针对融资历史、股权结构、赴美IPO时点和目的，以及“变相高利贷”等诸多问题，《商学院》记者向玖富方面发去采访函，截至发稿，尚未获得回复。
上市谋划已久，多轮融资后股权结构仍存疑
据玖富官网介绍，玖富成立于2006年，旗下拥有数字科技、数字账户、数字普惠、数字财富、数字国际五大业务板块，各大业务板拥有自己的系列创新产品品牌，包括玖富科技、谛易科技、玖富普惠、玖富钱包、玖富万卡、万卡商城、悟空理财、玖行保险经纪、玖富咨询、玖富证券（香港）、玖富财富（香港）等，并控股或参股了保险经纪、基金销售、银行、融资租赁等多个具有牌照资质的机构。
玖富集团能够发展到现在和其融资能力有很大关系。
据企查查显示，在2018年9月获得SBI香港集团2000万美元的E轮融资前，玖富已经完成5轮融资：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在经过多轮融资后，其股权结构里都只有自然人。
目前玖富集团的股份仍牢牢掌控在创始团队手里。根据招股说明书，IPO前，创始人兼CEO孙雷为最大股东，通过NineFCapitalLimited直接持有39.1%的普通股，法人任一帆通过NineFortuneLimited持股23.3%。NineFCapitalLimited与NineFortuneLimited分别为二人在境外设置的信托项目。唯猎资本创始合伙人肖常兴，则通过DFMCapitalLtd．持股7.4%，为第三大股东。任一帆和肖常兴二人并非集团高管。
机构股东方面，JASInvestmentGroupLimited持股5.7%，为玖富的第四大股东，该公司由江南春全资持有。不过，值得注意的是，此次IPO文件中并未出现任何知名投资机构的身影。
事实上，玖富集团披露的股东结构却并不完全。持股表中仅披露了玖富集团76.3%的股权，还有23%的股权并未明确体现。
另一方面，第二大股东任一帆仍然十分神秘，从招股书披露的简历中，我们只能看出任一帆是媒体人转型，是否有其他投资一无所知。
从融资历史上来看，玖富早期2006年、2009年的融资都是从高阳科技手中拿到的，另一方面玖富金科的股东任一帆、孙雷、肖长兴、钟振祥、高光武被曝出和高阳科技有关联。
所以有媒体解读，股东任一帆只是代持，其实香港上市公司高阳科技才是玖富的实际控制人。同时，媒体又对高阳科技的背后大佬深扒了一下，称其为“不可言说的秘密”。
不过，在玖富的日常运营中并未出现过多高阳科技的影子，后几轮的融资中也不断有大佬财务注资。
事实上，按照SEC的记录，玖富从2018年9月第一次递交招股书。也就是说，从去年雷潮开始，玖富就已经在筹划上市。
玖富此时放出上市消息一方面可能是市场影响的考量，在此前政策风险及行业环境影响较大的背景下上市，可能会对玖富的股价及估值有所不利，所以进行了延迟；另一方面则可能是玖富比较谨慎，有比较大的上市把握后才将此消息放出来，这也符合大平台一贯的作风。
被指“阴阳合同”“变相高利贷”
玖富集团前身是北京玖富时代投资顾问有限公司，2015年改名为“玖富互金控股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7年又定名为“玖富金科控股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9年4月又更名为“玖富数科科技集团有限公司”。
公司名字不断更替的背后是玖富公司架构上的变化——从一家投资顾问公司到一家以人工智能技术驱动的数字科技企业的跨越。
众所周知，玖富的业务版块很多元化。据官网显示，其业务主要分成六大块业务，分别是玖富普惠、财富管理、数字金融、消费分期、数据科技和移动证券。
图：主要业务分布
其中玖富普惠是玖富旗下的P2P平台，玖富万卡和玖富叮当都是基于信用卡用户的数字金融服务，玖富钱包和悟空理财是财富管理平台，还有玖富超能、蜡笔分期、易美健对标的是消费分期领域，火眼科技是大数据风控业务，九狐智能为人工智能领域，一链数云为区块链科技领域，玖富证券。
与其他互联网金融公司不同的是，玖富采用的是多头出击的策略，针对不同的场景和业务，推出了多达十几种产品，官网披露的仅仅只是部分，还有一些产品或因为失败或因为其他原因没有披露出来。
其中，玖富在消费金融领域布局最多，几乎所有主流费分期场景中，都能看到玖富的产品。例如，教育培训领域的蜡笔分期，3C消费领域的玖富超能，医疗美容领域的易美健等等。玖富几乎把教育培训、租房、购车、婚恋、出游等所有场景都覆盖到。
可见玖富并不满足于P2P版块，已经在各大领域布局，不断扩大自身的金融版图，而上市后对于平台的布局则更有帮助，为其多元化发展做进一步的铺路。
在招股书中，玖富将自己定位为数字金融账户平台，其通过玖富数科科技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开展业务。核心产品理念为“OneCard”（简称“玖富万卡”）的数字产品来取代传统个人理财产品。围绕玖富万卡，玖富集团建立了一个连接借款人，投资者，金融机构以及商业合作伙伴的生态系统，围绕用户的特定支出需求和风险状况提供循环贷款产品。
目前，玖富公司收入主要来自平台的在线贷款信息中介服务，其在2016年、2017年与2018年产生的收入分别为21.99亿元、66.30亿元和53.28亿元，2019年第一季度为10.07亿元人民币，占公司总收入均超过96%以上。
据招股说明书显示，目前，玖富集团收入由促成贷款服务费、贷后服务费与其他收入三部分组成。具体来看，2019年第一季度，玖富集团的贷后服务费和其他收入分别达到8125万元和7993万元，营收占比分别为6.7%和6.6%；而其贷款服务费达到10.42亿元，占总营收的86.6%，近乎九成。那么，也就是说目前网贷业务依然是玖富的重要组成部分。
所谓在线贷款的中介信息服务费是指玖富集团按照贷款本金收取一定比例的费用，以匹配贷款人与投资人之间的交易。
玖富集团赖以生存的服务费，正是其目前饱受高利贷争议的焦点。
今年6月，有媒体曝光称，玖富万卡除了涉足校园贷以外，其利息也远超国家规定标准，收取各种服务费，利用“阴阳合同”涉嫌变相发放高利贷。
2017年，银监会、教育部、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等部门曾联合印发《进一步加强校园贷规范工作的通知》，明确提出网贷机构一律暂停开展校园贷业务。2018年5月7日，银保监会、公安部、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央行四部委联合印发《关于规范民间借贷行为维护经济金融秩序有关事项的通知》，再次对“校园贷”发出警告。
对于砍头息，据了解，在借款合同中，玖富将服务费、保险费等提前加入“借款本金”计算利息，在实际放款操作中，借款人只能收到扣除服务费、保险费这笔“砍头息”后的金额。因此，玖富的实际利率远远高于宣传的利率水平。据估算，玖富产品年利率（APR计算）约为36%、IRR方式计算约为50%以上，而绝非合同宣称的13%。
有意思的是，玖富在招股书中也诚实披露了收取砍头息的事实，招股书这样写道：“目前，在我们的网上贷款信息中介服务下，贷款便利服务、后发服务的服务费、向第三方收集公司支付的贷款收集服务、仲裁服务的事后服务费，以及向保险人支付的保险费或向保管人帐户支付的款项以及向融资担保公司支付的担保服务费用，视情况可能由借款人在资金本金发放给借款人时同时支付。”
同时，玖富也承认这种做法的风险：“如果我们目前的收费方法被认为是由有关监管机构发放给借款人的贷款预先扣减，我们可能被要求修改我们目前的业务做法或受到其他处罚……或受到其他可能代价高昂的惩罚，结果可能会对我们的业务、财务状况及经营结果造成重大及不利的影响。”
玖富还表示：第141号文（即2017年12月央行发布的《关于规范整顿“现金贷”业务的通知》）禁止网上贷款信息中介机构在发放给借款人之前，从贷款中扣除利息、佣金、管理费和存款，由于第141号通知相对较新，尚不清楚监管当局将如何解释和执行这些要求。
事实上，伴随中国互金行业监管趋严，对诸如玖富类的贷款平台都产生了一定影响。
据招股书，截至2018年12月31日，在中国独立市场借贷平台中，玖富在在线消费金融市场的市场份额约为7.5%至8.3%，预计未偿还贷款余额约为7.5%至8.3%。2016年~2018年，玖富贷款余额为154亿元、457亿元、520亿元，2017、2018年同比增长196.4%、13.7%，增速大幅下降。
值得注意的是，2019年一季度，玖富的贷款余额为553亿元。从借款用户数和投资人数量来看，玖富都受到了明显的市场冲击。
用户数据腰斩，助贷业务能否持久？
受到2018年下半年开始的网贷行业爆雷潮、以及“三降”政策的影响，2018年，玖富平台上的活跃借款人数较2017年减少了36.3%至约230万，而截至2019年3月31日止三个月，平台上的活跃借款人数为60万，较2018年同期的100万减少40.0%，而相比于2016年人数腰斩。
事实上，2016年、2017年年底的活跃借款人数分别为130万、360万，2017年同比增长171.5%。
另外，2016年、2017年、2018年和2019年一季度，玖富的借款人获客成本分别为32.5元、131.5元、204元和324元，呈上升趋势。
从投资人数量上亦可看出同样趋势变化。
玖富平台活跃投资者先从2016年的70万增加到2017年的120万，增长了66.5%，到2018年则减少了28.6%至90万。2019年一季度，玖富平台上的活跃投资者数量为30万，相比于2016年人数依然是腰斩。
在上述个人投资者资金显著降低的情况下，玖富在保持现有的个人投资者数量基础下，果断引入了机构资金，特别是中小型商业银行等。
从资金结构上可以看出，玖富集团从P2P资金到机构资金的转型非常明确。玖富集团表示，与金融机构伙伴的进一步合作可能会减轻监管环境带来的压力。玖富集团将在维持现有的投资者群体的基础上，将更多注意力放在发展机构融资合作伙伴业务。
然而，新支柱助贷业务能否持久？
根据2019年一季度财报，拍拍贷、乐信、小赢科技、360金融等几家公司在大力发展助贷业务的过程中，机构资金方的参与度呈现越来越高的趋势。
事实上，北京某互联网金融资深风控人士也不看好助贷市场，他向记者解释道：“就现在市场上作助贷的这群机构，几乎没几个赚钱的，再加上借贷客群本身也是有容量上限的，未来单靠粗犷卖流量是很难长期持续的。”
那么，互金机构当前布局助贷这块业务其目的主要是先保证活下去，但若想得到资本市场认可，尚需找寻更多的价值。
“覆巢”之下能否独善其身？
玖富的成立和发展与中国P2P发展路线非常吻合，在国家强力整治互联网金融的当下，玖富集团的核心用户数据也呈现出了快速跳水的状态。
当前，网贷备案延期至何时尚无明确说法。不久前互金整治领导小组和网贷整治领导小组联合召开网络借贷风险专项整治工作座谈会，会议指出在2019年四季度，在合规检查、接入系统、数据核验等工作基本完成的基础上，将逐一对在线运营机构进行分类管理，多措并举化解风险。
在监管不确定等因素影响下，若想得到美股机构投资者的认可，并非易事。从目前互金中概股表现来看，虽然大部分公司2019年一季度业绩喜人，但却未支撑股价持续上扬，大面积跌破发行价。
不过，据了解，多家此前有赴美IPO计划的互金平台目前陆续按下“暂停键”。
对于玖富选择此时选择赴美IPO，知名经济学家宋清辉认为，“玖富涉嫌‘套路贷’，投诉量一直居高不下，若此时再不踩点上市，以后上市恐被搁浅。”宋清辉认为玖富这个节点去登陆美股，并不能给平台带来实际的价值，并解释道：“这个节点去登陆美股，很明显是股东着急上市套现，是否能够给平台带来实际的价值，不是他们所看重的。”
在更多互金行业人士看来，虽然玖富当前已经提交招股书，但最终能否顺利上市需另当别论。此前的2018年9月，互金平台萨摩耶金服在美递交招股书后，之后便无进一步动作。宋清辉对记者表示：“玖富上市之路背后，却深陷12583件投诉，最终能否顺利上市的确需另当别论。”